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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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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帝王陵寝

  至于其他的,还有个汪文言,唐旭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把他归到哪一类中去。

  放在第一类吧,他消息虽是灵通,可到底只是个监生,所得到的消息也是四下周折来的。说他是第二类吧,虽说他曾经对自己有 过关照,自己和吴亮嗣那里,也都是他帮着搭上的线。可若说他会和自己一条心,唐旭打死也不相信。

  第三,第四类就更不可能了,此人就像一条泥餓:一样,在泥塘里上下翻滚,滑不溜秋。

  好像后来此人的下场不是很好,没准也和太过滑溜有关。既然实在没办法抓在手里,干脆狠下心,拍死箄了。

  据说九千岁编过一本什么《东林点将录》,其中就有汪文言,安的名头是鼓上蚤。

  可在唐大人看来,这简直是大大的委屈他了。此人就算够不着天魁呈呼保义及时雨的名头,起码也可以安一个天机星智多星或者 天贵星小旋风。

  没官职就没地位?这是官本位,这是腐朽堕落!

  还有那毕懋康,是来做什么的?自从明智坊火灾和草厂铺面那两件案子之后,自己和他就几乎还没有过什么交集。而虽然没有什 么交集,唐大人对此人确实极为看重,看来有机会还得去打探一回看看。

  想到这里,唐旭收回思绪,突然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张叔。”

  “老爷。”,张标好像就在前进里,所以几乎是应声而来:“可有什么盼咐? ”

  “从今日开始,若有访客前来,都得拿名帖来给我看。”,唐旭扫了一眼洛德山,这朝廷上的事儿,步步凶险,不能再任由自家 这个老丈人胡闹下去。

  “若老爷不在家如何? ”,张标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

  “那就让留下名帖。”,唐旭想了一下回道。

  “哪还有什么人来。”,洛德山似乎听出唐旭是针对自己的,口中嘟嘟嚷嚷着。王氏在一边一瞪眼,立刻又闭住了嘴。不过也只 是坐在那里生着闷气,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急看要去荼馆里听评书。

  “昨日晚间,孙老师曾嘱咐过我。”唐旭似乎也顾不得老丈人的心情好不好,自顾着转过身去对着洛雪霁笑道:“今年就是秋闱 之期,功课不可落下。”

  “乘着今日稍有闲暇,我想作几篇文章看看,你替我研墨可好? ”

  洛雪霁掩口一笑,点了点头,先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洛德山自觉无趣,口中嘀咕着也起身走了,说的什么唐旭没听清楚,不过看口型,约莫有“女生外相”四个字。

  “你为何不和爹爹说实话? ”,唐旭迈步刚走进书房,迎面便吃了一顿嗔怪。嘟了嘟嘴巴,见唐旭仍然是笑嘻嘻的,干脆背过身 去不看他。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唐旭学着洛雪霁平日里的腔调,拉长了声音。

  “与我何干? ”,洛雪霁诧异的转回了身。

  “否则他以为,这世上的银钱,都是这么好拿的。”,唐旭皱了下眉头,面色也严肃了许多:“这朝廷里,步步凶险,走错一步 兴许就是杀招。”

  “那回头我再与他说说。”,洛雪霁默然一阵之后,似乎也赞同了相公的说法。说完像是怕唐旭生气一般,又开口说道:“我先 前也与他说过两次。”

  “家里如今也不缺花销,岳父大人若是不愿做事,只在荼馆里聊聊闲嗑,也就由他去吧。”,唐旭也点了点头,宽慰了娘子一声。

  “今日我出一题与你。”,洛雪霁拿几根葱白的手指在砚台里研了几下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笑道。

  “娘子出的考题,小生岂敢不受。”,唐旭呵呵笑道。虽说洛雪霁上过的女学时候并不长,可是如今也受了唐旭不少熏陶。

  再加上唐旭公务忙碌,常常整日不见,闲睱之余洛雪霁也开始读书,长期以往,倒也有了不少长进。

  “只两个字。”,洛雪霁扬着嘴角看着唐旭:“治家! ”

  “这算什么考题? ”,唐旭摇着脑袋不置可否。

  虽说唐大人也并不是那么愛好写八股文章,对于四书五经更不是盲目崇拜,可是既然眼下大势如此,在有能力改变之前,除了积 蓄力量之外,也只能装模作样的随波逐流。

  “如何不能算? ”,洛雪霁断然而回:“都说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治家岂不也是如此。”

  “这……”,唐旭哑口无言:“倒是相公我短识了。”

  “好,就写治家。”,唐旭略沉思片刻之后,用力的点了点头,提起笔来。

  可是尚且还在酝酿,却又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噠。

  “莫不是谁在念叨我。”,唐旭拿手腕揉了揉鼻子。

  “相公也信这种事情? ”,洛雪霁咯咯笑道。

  “这可说不准。”,唐旭嘿嘿笑着不置可否。

  京师,承天门。

  “华盖亭亭,致聚天下,日中,午时……”

  随着四面城楼上传来的一阵阵报时声,数十名文武大臣,从承天门左右两边的掖门下鱼贯而入•

  虽然各司各部的衙门,历来都以点卯来做考勤,但是其实大明朝的朝会,却是以午朝为多。而南京故宫的午门,俗称里被添了一 个字,变成了 “午朝门”,约莫也是如此。至于戏剧里那种天不亮就要摸黒上朝的愔节,也不过是把点卯和朝会混淆了罢了。

  当年神庙在位之时,曾经被斥为数十年不上朝,实则也不是不见大臣,只不过是无大事不至午门,平日里只和后世的清朝一样,

  只在乾清宫召见而已。

  “甲申之日”后,先帝光宗登基,锐意图新,常至午门听政,便就没了这等的诟病。

  如今新皇继位,朱由校虽是觉得麻烦,可是倒也不敢随意放肆,仍继承了先帝的惯例。

  “诸位爱卿……”,兴许因为是第一次朝会,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朱由校只说了半句话就脸色涨的通红。

  “启奏陛下,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方从哲,有本陈奏。”,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朱由校的尴尬,从列中走出。

  “讲……”,朱由校这才暗暗松了 口气,把目光只移到方从哲一人身上。

  “微臣要陈奏的,有三件事。”,方从哲欠了欠身,先从袖袋中掏出奏折向前递上,待一边的随堂太监接过之后,才直身说道:

  “第一件要事,先帝驾崩已是第三日,按照祖制,七日后当移灵奉先殿。微臣昨日里去奉先殿察看过,去年神宗曾在殿中停灵,所用 的器物虽然完备,可有些已经太过破旧,请陛下着司礼监和神宫监清扫置换。”

  “准奏。”,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第二件事情更为紧要。”,方从哲又欠了欠身,继续说道:“先帝是去年继的大统,去年十月间微臣曾与礼部侍郎孙大人会 同司礼监,钦天监前往天寿山选好了寿宫,可……”

  说到这里,方从哲不禁停了一下:“可从寿宫选址到如今只不过才三个月,陵寝尚未来得及开工。”

  “哗……”,像是水池里丢进了一块石头一般,殿堂内立刻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这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先帝从继位到驾崩,算下来只不过是半年的时间。虽说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营造陵寝也属正常,可 是总不能让灵枢一直停在奉先殿里吧。

  “肃静,肃静……”,直到一边的随堂太监和锦衣卫大汉将军连喊了几遍肃静,殿堂内才逐渐安静下来。

  朱由校张了张口,似乎是想问什么,可是却又没能说出来。

  “营造陵寝乃工部之责,黄大人请说说看吧。”,方从哲转过身向后看了一眼。

  “启禀圣上。”,即使不用方从哲点名,其实工部尚书黄克缵也已经准备开口: “自从去年寿宫选址之后,微臣已经督促有司… “要多少时候才能完工? ”,韩煻出声问道。

  黄克缵看了一眼韩煻,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陵瘥所用的石材,可在京郊外就地取材,可木料却要从云贵湖广运 “奈何去年奢崇明在重庆谋逆,隔断了云贵和四川的长江水路,湖广的船只,又大半用在了运送军需上,如今所需的木料,十不足二三。”

  “那就让先帝在奉先殿停灵等着。”,韩煻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

  “韩大人这是什么话? ”,黄克缵虽然额头渗汗,可是听了这么一句话,当下也是有些不悦。

  “难道我大明朝北面就没有木头了? ”,韩煻瞪着眼睛问道。

  “韩大人学问虽高,却不通地理。”,黄克缵也是冷笑一声:“汉唐时,陝西和山西尚有大木可取,可这么多年下来,自大宋之 后,哪一朝营造宫宇,不是从云贵和湖广取的木料? ”

  “你……”,韩煻被黄克缵这么一顶撞,当下更是恼怒。

  “都肃静,都肃静。”,方从哲听看一阵争吵,也是头大如斗,抬起双手喊了两声。

  “黄大人,如今西南叛乱已平,若是加快工期,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见韩煻虎着脸不再出声,方从哲向着黄克額拱了拱 手,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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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无处归葬

  “若按日前户部给出的预算,最快也要五年。”,黃克缵略想了一下回道“若能加上一倍,约莫可以缩短为三年。”

  “若要再短……”,黄克缵抬头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李汝华:“便还要再加预算。”

  “哗……”,又是一阵议论声,在殿堂内响起。

  自从万历四十七年以来,辽东战事不断,去年又有西南的叛乱。再加上几个省的旱灾和水灾,如今朝廷早已是亏空不断。

  神庙之前虽然也给先帝留下过百万余两的内帑,可是去年辽东和西南两边的犒军,便用去了六十万,再除去赈灾所用,剩余的也 不过数十万。

  这么点钱,对于动辄几百万的营造陵寝的花销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神庙所居的定陵,可是花费去了八百万两白银的花销。先 帝的陵寝即使不去和神庙相比,小几百万银钱总是少不了的。

  这些钱一年一年的慢慢拿出来还好,可想要在一两年内凑齐,这难度可就大了。若是不强征赋税,朝廷不可能拿得出这笔钱。

  “都不要吵了……”,一声轻喝,从丹墀上方传来,群臣转头去看,立刻全都噤了声。

  “你们这般吵闹,能让父皇入土为安么? ”,朱由校的眼圈已是红了大半,嘴角一动一动的抽搐着。

  “唐大人……唐大人可来了? ”,朱由校的目光,在人群当中四下搜寻着。

  “回圣上的话,不知圣上问的是哪个唐大人? ”,方从哲站在群臣前列,也是听的最真切。

  “唐少保为何没来朝会? ”,朱由校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满。

  “回圣上的话,朝会乃是朝廷议事……”,方从哲也转身看了一眼,然后回身奏道。

  “难道唐少保不是朝廷大臣? ”,朱由校抬手打断了方从哲,诧异问道。

  “这……”,方从哲一阵语塞:“唐少保是武职。”

  “圣上若是要问军事……”,停了片刻之后,方从哲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连忙又补道:“可招兵郜的官员对答。” 说罢又朝着英国公张惟贤等人站立的方向指了一下:“也可问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

  朱由校点了点头,似乎心下明了,转身对着随堂太监说道:“着司经局替朕拟旨,封太子少保唐旭为兵部侍郎……”

  “陛下不可……”,这一回不但是方从哲,包括身后的刘一燝,叶向高等一干大臣,纷纷跪下身来。只有张惟贤及身边几个,略 微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的伏下。

  “有何不可? ”,朱由校的目光从众人的头顶一一扫过。

  “回陛下的话。”,方从哲也是满头大汗,“唐少保如今是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我大明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兵部和都督府差 遣相兼的例子。”

  “兵部有调兵之权而无掌兵之权,都督府则有掌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两者不可兼济。”

  “那就免了他的都督佥事的职责好了. ”,朱由校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

  “陛下不可! ”,只是朱由校话音刚落,又听刘一燝高呼一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说说看,这回又是为何? ”,朱由校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六部的尚书侍郎,乃是朝廷重职,向来非进士不能晋身。”,刘一燝倒也不慌乱,直接开口回道:“唐少保……如今……如今 只不过是个生员。”

  话刚说完,身后的人群也是禁不住传出一阵压低声音的轻笑.

  “你们口口声声要讲规矩,可祖宗的规制里,有哪一条写过不是进士便不能入中枢? ”,朱由校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在龙椅上 拍了几下。

  “陛下慎言啊。”,方从哲额头上的汗珠更加细密。

  “那阁老且说说看,唐少保可居何职? ”,朱由校沉吟片刻之后问道。

  “至多……”,方从哲的嘴角也剧烈的抽动了几下:“至多郎中一职……”

  “退朝! ”,朱由校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陛下,臣尚且有事尚未启奏。”,方从哲脸色微変。

  朱由校停了下了步子,转头看着方从哲。

  “陛下的登基大典和太后的尊立大礼……”,方从哲站着身在后面说道。

  “着各部各司照旧督办。”,朱由校说完一句话,再不停留,直接朝着门楼下走去。

  “这些外臣们又给万岁爷气受了? ”,午门的城楼下面,李进忠正守着车驾等候,见朱由校下来了,立刻上前接住。

  “朕……朕不孝……”,迎面看见李进忠,朱由校的眼眶立刻又红了半边:“父皇若是不能入土为安……”

  李进忠张了张口,有些愕然,似乎又有些没听懂。

  “你快去替朕问问唐哥儿……”,朱由校突然拉住李进忠的手:“先帝曾经说过,大事难谋则问于唐少保。”

  “万岁爷到底要问什么? ”,李进忠虽也是焦虑,可是就连事情都没搞明白,又如何去问。

  “父皇的寿宫陵寝……若是真要拖上三年……”,朱由校急切的说道:“你如何还站在这里? ”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李进忠总算明白了一些,可是又不敢再追问,朝着左右吩咐了一通,撒开腿就朝着承天门外跑去。

  司空署街,唐府。

  “人,生而知父母,然后知长幼尊卑……”

  书房里,唐旭一边思索,一边笔下如走游龙,奋笔疾书。洛雪霁在一旁一边研着墨,一边探头朝纸上看着。

  “老爷”,一声轻呼,从门外传来,唐旭停住了笔,笔尖的一点浓墨没能收住,落在了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牡丹。

  “哦,是张叔。”,虽然被打断了思路有些让人不爽,可是唐旭仍然转过头去,向着张标笑了一下。

  “老爷,有宫里头的来的人。”,张标站在门边,一五一十的回道。

  “哦,快快有请。”,听说是宫中来的访客,唐旭倒也不敢怠慢,把毛笔搁在笔架上,又朝娘子点头示意了一回,便直接向外走去。

  跟着张标穿过房屋的中进,远远的便看见前厅里确有一道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身影。想来是张标听说是宫里来的,也不敢阻栏,便 直接请了进来。

  只不过,这道人影虽是在等待,却并不坐着,而是来回走个不停,看起来颇有些焦虑。

  “唐大人倒是在家里清闲。”,前厅的人影,远远的看见唐旭走来,也不管合不合礼节,已经当先奔了过来:“我先前去锦衣卫 里也寻不着。 ”

  “李公公何事焦虑? ”,唐旭诧异的看了李进忠一眼,吩咐家人再取些果品来。

  “先帝的陵寝……”,李进忠拉出一个长音:“如今尚未完工。”

  “哦。”,唐旭当下不由愣了一下。

  兴许四百年后的人难以明白,但是在如今这个年头,皇陵的营造,确实算是朝廷里一等一的大事之一。

  “可我又不是工部的人。”,唐旭做下身,琢磨起来。

  “今日朝会时,工部黄尚书说是要三五年才能完工,这……这如何让先帝入土为安? ”李进忠拍着大腿急切说道。

  说是风水也好,迷信也好,总之这个年头,对这些东西都看的极为紧要。大行皇帝驾崩,往往数月月,最多一年之内必定要入土 为安,否则便就要江山不稳.真要是等上三年,那还不得举国震动。自大明朝开国以来,可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若放在四百年后,用大型机械挖掘配合混凝土浇筑,几个月内完成倒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是大明朝,上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可是略回忆一下,燕山十三陵里,明明也有朱常洛一座,叫做庆陵。要知道,在那段历史上,朱常洛做皇帝只不过一个月,还不 如如今的半年时候长,那么那座庆陵又是哪里来的?

  唐旭微微闭上了眼,细细去想。李进忠此时也不再左右走动,只是静静杵立等候,只看见唐旭脸上一阵阵阴睛不定时,也不禁略 微皱了下眉头。

  “原来如此。”,过了许久,唐旭终于叹了口气,徐徐的张开了双目。

  “唐大人可是有主意了? ”,李进忠眼巴巴的望着唐旭。

  唐旭看看李进忠笑了一声,却并未急看开口。

  “唐大人,唐少保……唐哥儿……都什么时候了,您逐在卖关子。 ”,李进忠急得又要拍大腿。

  “此事事关重大,唐某只有当着陛下的面才能说.”,唐旭摇了摇头。

  “唐大人难道信不过我老李? ”,李进忠看起来极是不悦。

  “并非唐某信不过李公公,李公公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唐旭抱歉的向着李进忠一笑:“如此,日后若要周旋起来,也方便些。”

  “得,那你立刻随我去见万岁爷。”,李进忠虽仍是急切,可是如今听说事情多少已经有些了些主意,心里头便松了些,上前拉 着唐旭就要走。

  “公公起码容我换身衣裳。”,唐旭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好好,咱家:便就在这里等着。”,李进忠这才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李进忠是从宫里头直接出来的,并没有备车马。所以唐旭先吩咐张标备了马车,又去和娘子招呼一声,换了衣冠,便随着李进忠 一起朝着东安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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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改个名字

  “唐大人难道就不能先透点风声? ”,唐旭虽然刚才不肯说,可是李进忠却又好奇,坐在马车上急得抓耳挠腮。

  “不可说。”,唐旭坚决的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不说也就罢了。”,李进忠见唐旭口中纹丝不透,也无他法,只能是换个话题:

  “唐大人,这回我老李可是被你坑着了。”

  “我如何坑过李公公了? ”,唐旭不解的看着李进忠。

  “可不仍是那件尊立太后的事情。”,李进忠骂骂咧I咧的开了口: “如今那些朝臣们不骂万岁爷,也不骂你唐大人,却只骂我李 进忠。”

  “哦。”,唐旭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如何只骂你? ”

  “万岁爷是天子,他们岂敢造次。”,李进忠撤了撤嘴巴:“如今就连那王安也给咱家脸色看,今日里还有御史上折子参某家, 幸亏万岁爷是明事理的,给驳了回去。”

  “呸,呸,呸……”,说到这里,李进忠忍不住呸了几声:“咱老李只不过是个伺候万岁爷的奴婢,居然还能引得那些御史来参 我,我老李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哦,呵呵呵……”,唐旭咧开嘴巴,呵呵笑了几声:“他们倒也不是不骂我,只是骂在心头呢。”

  昨日晚间,唐旭虽然是在乾清宫里没出来,但是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对于李进忠挨参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在那些大臣们看来,他们进不了那道宫门,不就是因为李进忠。而且李公公在门前的那阵气势,确实也太跋扈了些,引得王安怨 恨也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不骂自己,不骂孙承宗,唐旭也同样不会感觉意外。昨日午门大礼仪时,最先请尊立太后的折子,就是他们自己人上 的。如今若要骂唐旭,便要把自己人也一起骂进去。

  所以这一回他们自然是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要恨,也只能恨在心里头。

  “不过日后太后娘娘那里,也只有李公公才能说得上话不是。”,唐旭笑过之后,向着李进忠宽慰道。

  虽说李氏得的这个太后,既没有尊号,朱由校也不大待见他。可是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太后不是。

  这宫里宫外的事情虽然做不得主,大半只是一个虚名,可是毕竟名分摆在那里,细微之处还是能做些主张的。

  “这岂不是亏得唐大人。”,果然,听提到这点,李进忠还是颇有些喜悦,看起来没准已经得了不少好处:“太后娘娘最赏识的 ,不也是大人您,又哪里轮得到咱家了。”

  “不过……”,李进忠话锋突然一转:“这日日里招贼惦记,总归也不是个事儿。”

  “昨日里咱家:见看曹公公,曹公公帮咱家想了个主意,不知道唐大人您以为如何。”,

  “什么主意? ”,唐旭外头瞅一眼李进忠。

  “曹公公说了,其实这事儿也不难办。”,李进忠揉了揉太阳穴:“反正咱们内廷和外廷是两边儿的,只要改个名儿,当从前那 人不在了。把腰牌子一换,外头的人就谁也找不看咱家了。”

  “改名? ”,唐旭心里微微一动:“李公公想改什么名儿? ”

  “唐大人兴许不知晓,其实咱家本来不姓李。”,李进忠像是在说什么秘辛一般压低了声音。

  “那……那姓什么……”,唐旭口中有些吞吞吐吐。

  “咱家本来是姓魏的。”,李进忠神秘兮兮的说看话:“这在进宫前,咱家还娶过媳妇呢。”

  “哦。”,唐旭看起来极有兴趣的样子。

  “咱家在外头还有一个女儿。”,说到这里,李进忠忍不住嘿嘿的笑了一下:“这内官里头有子孙的可没几个,咱老李便就算一个。”

  “公公好福气。”,唐旭干笑着拱手。

  “咱家想好了,既然要改名儿,干脆就改回魏姓。”,李进忠仍是兴致勃勃的说道:“咱家在这宫里宫外最要好的,无非是唐大 人您,你既叫唐近贤,那咱家便就叫魏忠贤好了,也显得亲近。”

  “哦,哦,魏忠贤,这个名儿不错。”,唐旭咳嗽几声,连连点头:“好,好名字。”

  “唐大人果然和万岁爷一条心,万岁爷也说好呢,还说这几日了就吩咐司礼监给咱家重新造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到了唐 旭的赞赏,李进忠愈发的兴奋起来:“以后咱自家兄弟,有在内的,有在外的,一心词候万岁爷,看谁敢小瞧咱,”

  为什么是曹化淳出的主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好像不对啊。唐旭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头苦笑。

  你叫魏忠贤,又是随了我的名儿,那日后的史书上,不知道该说我的阉党呢,还是说你是唐党?

  “那以后,唐某可就叫魏公公了。”,唐旭呵呵笑道。

  “使得,使得。”李进忠抓住唐旭的路膊,用力摇了几下。

  说话间,马车已经入了东安门,又走到东华门前停了下来。唐旭和魏忠贤两人下车步行,约莫走了一刻钟便是乾清宫。

  乾清门前,好像是邹义,正把在门边张望,看见唐旭和魏忠贤过来了,就缩回了脑袋,约莫是回去报信去了。

  果然再等入了乾清宫,朱由校已经由邹义陪着,在大行皇帝灵前等候着了。

  “唐哥儿,这回你无论如何要想个法子。”,朱由校的两眼看来有些肿胀,邹义吩咐左右拿个条热棉巾来要给敷上,却又被朱由 校丢到了 一边。

  “李公公……”,唐旭刚开了口,便感觉背后有人拿手指戳自己的胳膊,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只有李进忠,在心里头无可奈何的 笑了一声改□说道:“魏公公已是和微臣说过了。”

  “那唐哥儿你定是有了主张不是? ”,朱由校拽住唐旭的胳膊,两眼也紧紧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脸上看到答案。

  “主意倒是有个。”,唐旭抬眼看了看左右,见除了自己和朱由校以外,离得近的,也只有邹义和魏忠贤了,这才继续开口说出 三个字来:“景泰洼。”

  “什么井台蛙? ”,朱由校一脸的不知所谓。

  “不是井台蛙,是景……泰……洼。”,唐旭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重重晈了出来,可朱由校仍然是一脸的茫然。

  “唐少保说的可是,景泰……洼……”,最后反应过来的,倒是邹义。

  “快给朕细说一回。”,朱由校听唐旭和邹义两人你来我往的,像是打哑谜一般,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

  “这……”可是被朱由校这么一间,邹义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景泰洼就是……就是……”

  “唐哥儿你说。”,朱由校已经等不及了,伸出手来一指唐旭。

  “邹公公不方便说,是因为……”,唐旭拿拳头窝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景泰洼是一处旧穴。”

  “旧穴? ”,朱由校诧异的张大了嘴巴。

  “便就是当年景泰皇帝所营造的旧陵。”唐旭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唐大人,这可使不得吧。”,邹义小心翼翼的接过话来:“那处寿宫,当年可是葬过景泰皇帝的皇后杭氏的。”

  “杭皇后如今已经随景泰皇帝一同归葬金山,那处旧穴的金井,却从未用过。只要金井龙气不泄,便无伤大雅”,唐旭把手一滩 ,示意自己只有这么一个主意:“况且若是眼下再新兴工程,只怕时候不及。”

  新建皇陵,工程浩大。这个年头可还没有唐旭所想的大型工程器械,一切事情都只能靠人力去做。要想在一年内完成这项工程要 多少人,要花多少银子,谁心里都没底。

  朱由校眉头紧皱,目光不停的在朱常洛的灵柩和唐旭身上来回晃动,明显心里头也在左右思量着。

  虽说在旧穴上重建陵寝多少有些不体面,可是事出非常,再大的体面也抵不过大行皇帝不能入土为安。

  “这……这是不是有些不敬……”,朱由校撤看嘴角,显得很是犹豫。

  除了体面之外,景泰洼毕竟是当年的景泰皇帝所营造的陵瘥,如今废弃也就罢了。如果再把大行皇帝的寿宫建在那里,要知道,

  如今的大明朝,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对这鬼神之说,还是多少有几分忌惮的。

  “陛下何不立刻着太常寺,钦天监与神宫监至金山景泰皇帝灵前祭祀占卜。 ”,非常之时,只能行非常之事。唐哥儿就算前知四 百年,后知四百年,可是也只是一个人,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在让他想出其他办法来,就有些难度了。

  “不错。”,朱由校顿时眼前一亮。

  虽说占卜之事有些悬乎,可是多少也算是有个结果,总比只在这里猜疑好的多。

  “邹义,邹义。”,朱由校大声喊着。

  “奴婢在呢。”,邹义刚才站在了朱由校身后,一时没让看见。看见朱由校在喊了,连忙答道。

  “你立刻就去,就依着唐少保所说的,去景泰皇帝灵前祭祀占卜。”朱由校用力的挥着手。

  “万岁爷,可这已经快晚上了。”,邹义小声的问了一声。

  按照寻常的规矩,祭祀一般都是在上午,放在下午的都不多见,更别说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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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何其慷慨

  “你们夜里就在山下守着,等天明就上山。”,朱由校已经迫不及待。

  “哦,你们等着,朕明日上午亲自去祭祀。”,朱由校原本以为无法可想,如今见有了希望,也是激动起来。

  “这……”邹义有些迟疑。

  唐旭一言不发,只是走到朱常洛灵前,磕了几个头,烧了几张黄纸。

  “那……那朕就不去了吧。”,看着唐旭做完这一番举动,朱由校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

  “奴婢尊旨。”,邹义也松了 口气,忙不迭地奔出门去了。

  “唐哥儿,你说……你说景泰皇帝会不会答应? ”,望着邹义奔出门去了,朱由校禁不住忧心忡忡的握住了唐旭的胳膊。

  “他老人家也定是盼着我大明朝好呢。”,唐旭拍了拍朱由校的手,小声的安慰看。

  德胜门,后海子边。

  赵南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后海子边的小院,可是与第一次来时相比,却少了几分闲然自得,多了几分局促。

  “乌云遮目不见月。”,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半躺在竹椅上,略泯了一口荼,仰面向后躺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放了一年的 老荼了,还没到清明,也只有尝这等货色了,还望赵大人不要嫌弃。”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南星也冷笑一声,指节在一边的椅把上轻叩了几下:“骆大人客气了。”

  “至于骆大人所说的这 ‘乌云遮目不见月’,国有奸臣,自然乌云遮目不见日月。”

  “骆某对自己的同僚,多少还略知一二。”,骆思恭又是讪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当今天子少年心性,若是知道些什么,又会做出些什么,赵某可就不知晓了。”,赵南星嘿嘿几声,眼中闪过几点寒光。 “赵大人这是在威胁骆某? ”,骆思恭眼皮微张,同样现出几点冷芒。

  “不敢。”,赵南星轻轻的哼了一声。

  “赵大人当年也算是谦谦君子,如今为何如此割舍不开。”,骆思恭又长叹一声。

  “不劳骆大人费心。”,赵南星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扭曲。

  “那唐近贤,也算得上是我大明朝的有功之臣啊。”,骆思恭把玩着手边的荼杯盖子。

  “功臣? ”赵南星冷笑着忿忿说道。“他如今竟怂恿圣上,要将大行皇帝的陵寝建在当年景泰皇帝的旧穴上,此举不但有悖伦常 ,更是有心险恶。”

  “骆某不懂这风水之术,亦不通奇门遁甲。”,骆思恭摇了摇头。

  “骆大人当是知道,景泰皇帝曾经被废,亦是无子无嗣之人,他让大行皇帝葬在景泰皇帝的旧穴上,这岂不是用心险恶。”赵南 星面色严峻,继续说道:“况且那处旧穴,更曾经葬过景泰皇帝的杭皇后。”

  “若按他的意思去做,岂不是要让大行皇帝与杭皇后同穴。”,赵南星越说越激动起来:“此举又岂不是有悖伦常? ”

  “哦。”,骆思恭应了一声,低头不语。

  “赵某也一直以为,骆大人是晓得大是非之人。”,赵南星把话说完,顺便也没忘记丢出一顶高帽子。

  “你要我如何做? ”,骆思恭坐起身来,打断赵南星的话。

  “那处旧穴当日虽然葬过杭皇后,可景泰皇帝却未曾在此处奉安,想来彼处的金井仍在。”,赵南星的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今 日里圣上已经命邹义会同钦天监,神宫监前往金山景泰皇帝灵前祭祀,占卜间卦。”

  “若是得了吉卦,必然还会遣人前往景泰洼旧穴处査探,据传言,彼处旧穴的金井里,曾现过五色土,乃是一处上好的吉壤.”

  ,赵南星徐徐说道。

  “赵大人是想让骆某派人取走五色土? ”,骆思恭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赵南星点了点头:“只要失了样瑞,彼处也就并非吉壤了。”

  “天寿山皇陵向来禁卫重重,那处旧穴也曾被捣毁,地宫早已深藏土下,赵大人只怕这是在为难在下吧? ”骆思恭皱了皱眉头。 “否则赵某为何要来找骆大人? ”,赵南星也微笑回道。

  “大行皇帝不能入土为安,对我大明朝恐怕也不是件吉事。”,骆思恭捏了捏拳头又说。

  “大行皇帝的寿宫祥址,其实之前早已选定。”,赵南星却是连连摇头:“之后无非多征发些民夫,多花费些银钱罢了. ”

  “赵大人何其慷慨。”,骆思恭呵呵笑出声来,“赵大人功名在身,怕是不用缴纳赋税吧。”

  “赵某家里并无良田千亩。”,赵南星险红了一下,又抬头迎上了骆思恭的目光:“只要能为国锄奸,赵某即便日后举家赴国也 慨然无悔。”

  “骆某知道该如何做了。”,骆思恭点了点头,拿起了手边的荼杯泯了一下,顺手将杯盖放到了杯托上。

  “既然骆大人忙碌,那赵某就先行告辞了。”,赵南星看了一眼骆思恭手边,起身说道。

  “骆石,替我送送赵大人。”,骆思恭并不起身,只是向着一边招了招手。

  骆家的家仆骆石一直侍立在门边,听见骆思恭的声音立刻会意,先朝院门外走去。打开了院门,朝左右张望了一阵之后,才向着 赵南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儿是否觉得,为父到底不如那唐近贤过的洒脱。”,眼看着赵南星出门去了,骆思恭停了一阵之后,慢慢躺回到竹椅上,也 不回头,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见谁就见谁。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说到这里骆思恭忍不住摇了摇头:“便是皇上也没他这般洒脱。”

  “父亲大人说笑了。”,前厅角落里的屏风一阵响动,一道人影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边走看,一边还掩着笑:“唐近贤向来还是 有分寸的。”

  “去了一趟西南,倒替他说起话来了。”,骆思恭摆出一副恼怒的样子,伸手似乎想要拍骆养性的脑袋,可惜躺着够不着,干脆 只在空中作势挥舞了一下。

  “爹爹刚才不也替他说话了。”,骆养性在骆思恭身边坐下,顺便还毫不客气的拿起父亲的荼杯灌了一大口。

  “你说我该不该做这件事情? ”,骆思恭的目光,忽明忽暗的看着儿子。

  “自然……兴许……”骆养性张了张口,又把嘴巴合上,嘴角却跟着抽动了几下。

  “不必吞吞吐吐的。”,这回骆养性坐下来了,骆思恭的手臂正巧够得看,于是额角上结结实实的被挨了一下:“在我面前还有 什么话不可说? ”

  “儿子以为不可。”,骆养性这才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大明朝,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呼……”,骆思恭长出一口气,抬头望天:“你说的对,我大明朝,若再这样折腾下去……”

  “若是有朝一日树倒猢狲散,我骆家再想攀上另一棵树可就难了。”

  “这事得做。”,说罢,骆思恭突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爹爹还是要与那唐近贤为难? ”,骆养性晈了下嘴唇,声音有些低。

  “他们斗不过唐近贤,斗不过他……”,骆思恭也不知道是在和骆养性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你先去做一件事,你亲自带人去做。”,骆思恭猛地一转头。

  “儿子……儿子听命……”,虽然有些犹豫,可是骆养性还是晈了晈牙。

  “那邹义已经带人去了西郊外的金山,明日便要祭祀占卜。”,骆思恭也压低了声音说话:“我要吉卦……”

  “这……”,虽然有些为难,可是骆养性低头沉思一阵之后,仍然还是点头。

  “爹爹,我们这是帮谁? ”,不过应声之后,骆养性又继续问道。

  “自己去想。”,骆思恭轻哼一声,随后嘴角挂着几分笑意,慢慢闭上了眼,“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邙山……为何,总有这么多人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

  西郊外金山,景泰陵。

  “恭承国统之大命,重付黎民于眇躬。为民社之所依,系灾祥之攸关。志每恆内省,政每尝舛乖……或惧因智致灾,固朕躬罔避 ;或而转殃为福,实感庇佑……”

  景泰皇帝曾经在英宗皇帝“夺门之変”之后被废,所以景泰陵是按照亲王墓地的规格建造的。

  成化间,又由宪宗皇帝恢复其帝号,改王陵为皇陵,重修殿宇,加兵卒拱卫。后又经嘉靖年间修缮扩建,渐渐也有了些规模。

  邹义一行,昨日夜里赶到金山脚下,随行的臣工兵卒,大半一夜未眠,打扫了从山脚下通往景泰陵前的道路。天刚蒙蒙亮,便又 赶到了享殿前杀三牲祭祀。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虽然太常寺的随同祭祀的官员,都是特意选出来的,念起祭文来无不抑扬顿挫,声音洪厚,在这清晨间的山林里听起来极是动听 ,可是邹义却是丝毫没有入耳,只是两眼直直的看看远处的墓碑,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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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泰吉之兆

  “……顶礼敬事之道,无以复加。兹既祗承,城致颂祷……”

  眼看着太常寺的官员已经念完了祭文,邹义的心里却是绷得更紧,只不过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转到了钦天监监正周子愚的身上。

  周子愚点了点头,左右立刻有人奉上盛满清水的铜盆。将手伸入水中浸泡清洗片刻,又接过身边递来的木盒,捧着向看祭案前的 火盆走去。

  走到祭案前,又先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才打开木盒,从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龟壳,放到了火盆上面。

  铜盆里的炭火,是用桑木所燃,火势虽然不大,却是细密。只不过一会儿,周子愚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珠,两手上的皮肤也 开始泛红。

  一阵微微的碎裂声,从龟壳上传来,周子愚立刻就收回了手,瞪大了眼睛,向着龟壳上看去。

  邹义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凑上围观,却又停住了脚,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好一阵端详之后,周子愚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一丝笑意,抬眼向看邹义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大人,如何? ”,邹义看见了周子愚睑上的笑意,也是立刻咧开了嘴,迫不及待的问道。

  “泰兆。”,周子愚刚才也是揪着一颗心,如今放松下来才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 ”,邹义闻言顿时大喜,双手合十,向着上下左右各作措一番。随后几步走到祭案前,当先拜了下去: “都给景泰皇帝行大礼,谢过祖宗保佑。”

  身后的人群当中,几名锦衣卫的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微微拍了拍胸前,也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紫禁城,文渊阁。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文渊阁内的值房里,韩煻连走了几个来回之后,猛地一甩衣袖。

  “那处旧穴,可是曾经葬过肃孝皇后的,这岂不是要让先帝与其同穴,这……”,韩煻猛滩着手:“这伦常何在,伦常何在? ” “阁老。”,一转身,又走到了方从哲身边:“您是内阁首奎,这件事情,您却是不可再不管了。”

  “肃孝皇后不是早就随景泰皇帝迁葬金山了么? ”,向来在内阁里极少说话的朱国祚,出人意料的开了口: “为大事不拘小节, 又何必计较这些。”

  “朱阁老是在帮着你的徒子徒孙说话吧。”,一边的刘一燝接过了话来:“圣人之道,最重纲常。若是没了纲常,我大明朝又如 何立国治国。”

  “朱某读过的道理,可未必比两位少。”,朱国祚面色略微沉了一下:“朱某虽然知道纲常不可违,却更知道民为贵。”

  “若要新建陵寝,请问诸位,这银子从哪里来? ”

  “是要从百姓身上去取,还是要让大行皇帝一直停灵奉先殿,不能入土为安? ”

  “兆隆说的有道理。”,方从哲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韩煻,终于缓缓开了口: “李汝华那里我也去看过,库银不过数十万,去年 除了援辽和平西南的叛乱这两件大事,还有神庙的大丧礼,先帝的登基大典,就连工部和东南几省的备用银子都借了过来。”

  “若不是唐近贤运筹帷幄,将叛军剿灭,只怕就连他那点压箱底的都保不住。”

  说到这里,方从哲禁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就眼下的几场省不得的大礼仪,还要有一笔银子要花。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也就空喽。”

  “阁老何必焦虑,办法总归是有的嘛。”,刘一燝对方从哲的话不置可否:“实在不行,今年辽东就先不要用兵了,还有朝廷百 官的俸禄……能不能先尽半数……”

  “至于百官的俸禄,去年末几个月就欠了一半,春节前虽然补了一些,可仍还欠着不少.”朱国祚冷笑一声:“如今若再要近半 数发,你且是先问问那些言官和翰林院里肯不肯。”

  “至于辽东那边,只怕更不是你想停就能停。辽东是丢在谁手上,到现在还没有査清楚.”

  “朱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一燝怒目圆瞪:“袁应泰虽是丢了辽东,可却并没有丢了我大明朝的骨气。”

  “打胜战的成了奸佞小人,打败战的却是有骨气。”,朱国祚也是勃然大怒:“我大明朝的是非,究竟该由何人来评判?

  “是非自有公论。”刘一燝也毫不相让。

  “都不要吵了。” 一声猛烈的拍击声,从一边的案桌上传来,方从哲颤藐巍的站起了身:“是能吵出银子来,还是能吵出兵来? 一时间,内阁值房里也是寂静一片。

  “唐近贤在西南是有功的。”,方从哲点着脑袋,这句话是对着朱国祚说的。

  紧接着又转过身去对着刘一燝说道:“刘阁老,大行皇帝的陵寝得修,辽东的战也得打.”

  “既要开源也要节流,诸位在这里不如想想看,有什么既能弄来银子,又不伤国本的法子.”

  方从哲一语既出,四周却是沉默一片。几位阁老虽然都是饱学之士,可是对于这些事情却未必都能通晓。

  “呵呵。”,方从哲四下看了几眼,也是苦笑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我也老喽,干不了多少时候了。”,坐下身后,方从哲呆了许久,又自嘲般的笑了起来:“诸位也都一样,为子孙济,还是多 担待下这些后生们吧。”

  “先帝的陵寝怎么修,最后还是要听圣裁”方从哲的手掌,又重重的拍在了案桌上。

  乾清宫,东暖阁。

  “万岁爷,万岁爷……”,从乾清门开始,邹义就是一路奔跑,丝毫不顾脚上的靴子上,还有没甩净的泥土。

  “如何? ”,几乎是在邹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朱由校就立刻从东暖阁里迎了出来。

  “万岁爷,泰兆,泰兆啊。”,邹义喜不自胜,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磕着脑袋:“多亏祖宗保佑,万岁爷洪福,周监正说 了,这是难得一见的吉卦啊。”

  “来。”,朱由校听了邹义的话,也是兴奋的满面通红,拽住邹义的胳膊就朝着正殿的方向奔去。

  等奔到灵前,又立刻拉着邹义跪下了身:“父皇保佑,能让皇儿觅到一处吉壤,好让父皇入土为安。”

  祷告一番之后,又歪着脑袋向看邹义问道:“这寿宫定穴勘察之事,是该找哪个衙门,是礼部还是工部? ”

  “好像几个衙门里都有份。”,邹义对营造陵寝的事情虽然不熟,但是好歹帮着张罗过去年神宗皇帝的奉安大典,所以多少还是 知道些:“好在只要知会内阁,内阁里的几位阁老想来自会安排。”

  “马上就去,马上就去。”,朱由校站起了身,朝门外指着。

  “祖宗保佑,父皇保佑。”,等邹义出了门,朱由校又跪下了身,默默祷告起来。

  恍惚间,感觉背后有人,转过身去看,见是李进忠捧着叠折子站在身后。

  “李……魏伴……”

  “万岁爷愛叫啥就叫啥,奴婢都欢喜着呢。”李进忠似乎看出了朱由校心情不错,脸上也跟着泛起了笑。

  “这是? ”,朱由校指了指魏忠贤的手上:“可有什么紧要的折子? ”

  “眼下哪里还有什么事儿,比给先帝爷奉安更紧要的。”,魏忠贤不屑的撇了撇嘴巴,把手上的折子朝上抬了一下,又换上了一 副苦睑:“可像万岁爷这样,三天两头的折损奴婢,奴婢也觉得委屈呢。”

  “我几时折损你了? ”,朱由校诧异的问道。

  “万岁爷知道奴婢不识字,还要问奴婢这上头写的是啥。”,魏忠贤脸上的几道肉朝下挂了下来:“奴婢要是事先问明白了,还能回票万岁爷,可若是人家不肯说,奴婢又哪里知道。”

  “这……”,朱由校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倒也是该认几个字去了,否则日后如何在宫中行走。”

  “万岁爷这是嫌弃奴婢了。”,魏忠贤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奴婢也常想看,万一这日后误了万岁爷的大事儿……也想过去 认字,可一把年纪了……”

  “万岁爷不如眼下就把奴婢发到孝陵,去给太祖爷守陵,也好在太祖面前多为皇上铸告几回。”

  “得,得,得。”,朱由校当下也是哭笑不得,连忙抬手止住魏忠贤:“连唐哥儿那样的大贤都不嫌弃你,朕又如何会嫌弃.”

  “奴婢只要会伺候万岁爷就行了,筹措谋划这等事情,自然有唐少保他们去做不是。”,听见朱由校这句话,魏忠贤又嘤嚶泣泣 了一阵才破涕为笑:“奴婢倒是不辞劳苦,可就怕有人会看不起奴婢,也丢了万岁爷的脸。”

  “谁敢? ”,朱由校面上一虎。

  “朕这不也是在为你在思量。”,朱由校又幽幽的叹了 口气:“你毕竟是朕身边的人,也不好委屈了你„ ”

  言罢也不想再说,从魏忠贤手上抽出一本折子,就站在那里看。可看着看着,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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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名曰复东

  “万岁爷可要坐下来看? ”,魏忠贤作势要去搬凳子。

  “又是这些个折子……”,可还没等魏忠贤迈开步子,只听身边一声怒吼,紧接着一阵“啪”的声音落在地上,原本拿在朱由校 手上的折子,已经被丢到了门边。

  “万岁爷……”,魏忠贤也是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上。

  “朕让他们拿主意,他们拿不出。”,朱由校的胸瞠,剧烈的起伏着:“眼下有别人替他们拿了主意,他们马上就跳出来了。 ”

  “魏伴,魏伴,你且是说说看。”,朱由校一把将魏忠贤从地上拽了起来:“为何朕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被他们说说三道四? ”

  “我大明朝为何做些事情,竟是这么难? ”,朱由校抓着魏忠贤的胳膊一阵猛晃:“魏伴你且是告诉朕……”

  “万岁爷……万岁爷……”,魏忠贤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奴婢也是纳闷,万岁爷让邹公公去做的事情,虽并不是什么隐秘, 可却也并未明告过,为何朝廷里竟像是都已经人人知晓? ”

  “先帝陵寝原本就是大事儿,朝廷百官关注,原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朱由校一松手放开了魏忠贤,一副若有所思的神 情:“可他们居然知道的如此详细,甚至就连是唐哥儿出的主意也知道。”

  “邹义是父皇身边的旧人,向来小心谨愤。”,朱由校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冷笑一声:“朕倒是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冲看事情来 的,还是冲着唐哥儿来的。”

  “奴婢也是奇怪。”,听朱由校说到这里,魏忠贤顿时也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奴婢记得,好像当日先帝在时,这些朝廷内外的 要事,东厂里似乎向来都是常有奏报。”

  “可这几日里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却从未见到过东厂的奏报。”,

  “朕听说这几日里王安身体不适。”,朱由校皱了皱眉头:“他是司礼监里的首席秉笔,东厂是归他管的.”

  “前个晚上,奴婢不还在门外头见过他呢。”,魏忠贤挤了下鼻子:“替万岁爷敝事,他就身体不适,为别人吆喝,他偏就能现 出身来了。”

  “王安也是当年先帝身边的旧人,对父皇和朕都有嗯,你不要乱说话。”,朱由校瞥了一眼魏忠贤,自顾着朝暖阁里走去。

  “奴婢知罪。”,魏忠贤在后面微微欠着身。

  承天门外,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

  “你是如何做到的? ”,骆思恭一声不吭的走到了公房门边,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梅国林,然后才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来向看屋 内的骆养性问道。

  “无非偷天换日罢了。”,骆养性咧了咧嘴,从怀里掏出另一片龟壳来:“只要事先压出了暗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若 是放到火上烤,自然就现出来了。”

  “你留看这个。”,骆思恭赞许的点了点头,朝着骆养性手上推了一下:“等事后,寻机会给唐近贤送过去,他自然会明白.”

  “也好。”,骆养性又端详了一下手上,:“也算还了他一部分人情了 ”

  “他不会认这个人情的”,骆养性却是淡淡的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只要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好。”

  骆养性尴尬的笑了一下,低了下头。

  “你后头打算如何做? ”,骆思恭再抬头看一眼骆养性。

  “儿子寻了几个做过摸金买卖的人-”,骆养性抬手挠了挠头,“也在工部的库房里,找到了当年的地宫迹图,只要能进入地宫 ,找到金井应当不难。”

  一般来说,皇帝陵寝的工程图纸,在帝后归葬之后都会焚毁。可是因为景泰帝从未在景泰洼下葬过,当时下葬的只有杭皇后,而 为了之后能够顺利将皇帝归葬,还得留着地图备用。所以这张图纸居然也就被束之高阁,后来又转到了工部,并未销毁。

  “可是父亲大人。”,骆养性顿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难道定是要这般做才行?。”

  “呼……”,骆思恭听在耳中,并未急看回答,而是先长长出了口气:“他们读书人,不是喜欢信什么‘天人相感’么? ”

  “况且你又如何知道,你我所做的,不正是天意如此? ”

  “这……”,骆养性一阵哑口无言,愕然许久之后才回道,“儿子知道了。”

  “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骆思恭的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笑意来:“至于最后如何,那就是天意喽…

  司空署街,唐府。

  “呜……呜……”

  一阵低沉的的呜咽声,从前院里的花厅门边传来。

  “倒是会讨好人了。”,唐旭看着在脚边上下跳跃的一团黒影,轻笑了一声,从手上的盘子里捡出一根骨头,朝面前丢了过去.

  “嗨,这倒是神了。”,赵率教站在唐旭的身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畜生居然也像是知道,这是到了亲戚家里了,前些日 子里我和祖大人给它喂食,若不是饿极了,便就连闻不也闻一下。”

  你才是它亲戚!唐旭在心里头朝看赵率教翻了个白眼,难怪这货一直不得志,怎么说话呢。

  蹲下身,唐旭小心翼翼的把手向前伸去,一只脚却向前撑着,准备随时收回身逃跑。

  可说来也奇怪,原本正趴着在欢脱的啃着骨头的小敖犬,见唐旭伸过手来,居然没有生出半点护食的模样,而是直接站起身垂下 了头,把耳呆凑到唐旭的手上,轻轻的摩擦着,口中又不停的发出一阵阵吗咽声。

  “你也是个没了爹妈的娃。”,唐旭的喉头微微的响了一下:“以后就跟着我吧。”

  “原本有五只崽,是正月前刚下的,可惜大獒随着秦将军去了浑河……”,赵率教默然许久之后,才继续开口说道:“咱们也不 知道怎么养,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只了。”

  “我们会回去的,会回去的……”,唐旭把手放到了小獒的头上,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眼眶里泛起几点晶亮。

  小獒犬抬起了头,乌亮的眼眸直对着唐旭,扬起鼻子在手上仔细的嗅着,毛绒绒的尾巴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起过名字了么? ”,唐旭由着獒犬把脖子搁在了自己的腿上。

  “什么? ”,赵率教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了片刻之后,才诧异的指了指地上:“它? ”

  “嗯。”,唐旭点了点头。

  “这……这狗还起名字? ”,赵率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尊重每一条狗。”,唐旭不以为然,继续慈爱的轻抚看手边的绒毛:“你既是从辽东回来的,就叫你‘复东’吧。”

  赵率教没有再说话,而是收起了笑脸,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唐大人。”,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赵率教在一边幽幽的开了口。

  “嗯? ”,唐旭干脆把盘子整个放到地上,让小獒犬去啃,自己站直了身,看着赵率教。

  “我……我这回来,就不想走了。”,赵率教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声。

  “你想在京城里谋个差事? ”,唐旭领着赵率教朝花厅里走回,顺便盼咐下人们把饭前倒的荼给换了。

  “只要能跟在大人身边就好。”,赵率教满怀期待的看着唐旭。

  “可这京城里头,也未必安生啊。”,唐旭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只要不在辽东就好。”,赵率教低头嘟囔着。

  “不想打仗了? ”,唐旭瞥一眼问道。

  “那倒也不是。”,赵率教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等停下来之后,顿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憋屈。”

  “先帝大行前,已经下了圣旨,熊廷弼不日就会赶赴辽东。”,唐旭试着宽慰赵率教。

  “不管他熊廷弼还是袁应泰,咱老赵谁都不信了。”,赵率教却仍是摇着脑袋:“辽阳失陷的时候,咱老赵是跟着人跑出了辽阳 城.…",’

  “可……”,赵率教抬起头,满怀希望的看着唐旭:“可那不是咱老赵想跑,咱是不知道该信谁。”

  “既然谁都不敢信,咱也只有信自己。”,赵率教紧紧的捏着拳头,指节处掐的有些发紫,两只肩膀,也微微的颤抖着。

  “你说的话。”,唐旭徐徐的站起了身,两眼向看天空望去,深邃的目光仿佛看透了前后四百年的历史:“唐某信你。”

  一个能够以身殉国的仕士,兴许本就不能用一个“知耻而后勇”来形容,他应该原本就有一颗向往胜利的心。

  “多谢唐大人。”,赵率教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斗。

  “姓祖的那厮,竟也敢笑话咱几回,可他不也被赶去看稂车了。”,赵率教略微侧过了身子,拿肩膀在眼角凑了一下。

  “可你既然只信自己,为何又来寻我? ”,唐旭回过身,好奇的看着赵率教。

  “那……那是说在辽东。”,赵率教顿时一阵口吃:“咱家也知道,咱和唐大人的交情比不得他们几个,可咱也想找个能让自己 信得过的人。”

  “不行。”,沉默半晌之后,唐旭忽然猛得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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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奇技淫巧

  “唐大人? ”,赵率教眼里生出几许灰败。

  “你如今还得回辽东。”,唐旭用力的摇着脑袋。

  “呵……赵某……赵某知道了。”,赵率教的嘴角剧烈的抽动了几下,现出一丝苦笑。

  “唐某让赵将军回辽东,是有要事相托。”,唐旭摆了摆手,示意赵率教不要误会。

  “唐大人请说。”,赵率教原本正是沮丧,听见这么一句,眼圈顿时又是一亮。

  “你们手上,还有多少人可用。”,唐旭并不急着先说事,而是先开口问道。

  “赵某手上有五十家丁,靖东营大半折在了辽阳,不过祖天寿后来又收罗起了二百多人,这些人如今皆不在册上。”,赵率教也 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唐旭想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吴襄,潘宗舜等几个,其余的人尽数加在一起,四五百号人也是有的。”
  “够了。”,唐旭点了点头,这些军将手下的家丁,或者叫私兵,才是明军当中真正的精锐。

  当年辽阳总兵李怀信,素有威名,手上也只有五百家丁而已。如果能养得起数千家丁,那一般就是赫赫威名,可以割地做军阀了 ,比如戚继光和李成梁。

  一般来说,只要有这些核心精锐在,就可以聚起十倍,甚至数十倍人数的兵卒。

  “我写一封信给你,你不要拆开,等熊廷弼到了辽东,有万分危急之间,便交给他。”,唐旭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张标取纸笔来 :“还有一个人,你也帮我盯好了。”

  “赵某明白。”,赵率教虽然还不明白唐旭要自己做的是什么,可是看唐旭眼中的凝重,也知道绝对不是小事。

  “过些时候,我可能会离京一趟,你们若是有事进京,可去锦衣卫寻杨光夔杨都尉帮忙.”,唐旭写完了信,又用火漆封上之后 ,托着送给赵率教。

  “唐大人这回是要去哪? ”,赵率教的目光有些遗憾,似乎在为不能追随前后懊恼。

  “不是去打战。”,唐旭看出了赵率教的心思,呵呵笑道:“只是有些私事,想要去一回东南。”

  “有些事儿,从现在开始就得慢慢准备看了。”,唐旭目光灿灿的看着前方。

  紫禁城,乾清宫。

  “咚咚,咚咚……哗,哗……”

  三月初的北京城,气候还不算温热,更兼今日恰巧是阴天,反倒是显得有些寒冷。可是朱由校的脸颊上,汗珠却汇成了一条长线 ,沿着下巴朝地上落去。

  接过魏忠贤递过来的棉巾,刚想瘵一瘵脸上的汗,却远远的看见王安走了过来,连忙站直了身。

  “万岁爷。”,王安走上前来,向着朱由校行了一礼之后,目光不停的在四周的地面上看着。

  “王先生的身骨可好些了? ”,与对着邹义,曹化淳和魏忠贤不同,朱由校并没有直接唤王安的名字。

  “托圣上的福,总算还能再伺候万岁爷几年。”,王安像是没看见魏忠贤一般,只是向着朱由校欠了欠身。

  “万岁爷这些天,可都念叨着王公公呢。”,魏忠贤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咧着嘴巴,向着王安笑道。

  “万岁爷,这是什么? ”,王安也没有回魏忠贤的话,而是指了指地上。

  “哦。”,朱由校还没来得及开口,魏忠贤已经先接过了话来:“是万岁爷对先帝的一点孝心。”

  “万岁爷还在做这些东西? ”,王安皱了皱眉头,眼皮也跟着眯了一下。

  “父皇当年在时,极中意朕做的椅凳……”,朱由校听见这么句话,顿时脸上就微微红了一下:“朕就想看乘有闲暇时,再做几 把,也好让父皇受用。”

  “万岁爷可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人做的? ”,王安的眉头皱的更紧。

  “这……”,朱由校张了张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万岁爷的身上,如今可是担负着九州万方。”,王安没有看着朱由校,却是盯着魏忠贤:“即便是平日里,也不该有半点懈怠 ,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

  “朕……朕……”,朱由校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王公公这话说的太重了吧。”,魏忠贤似乎对王安这样盯着自己很是不满:“万岁爷的孝如何就成了对不起先帝了? ”

  “你们这些奴婢,平日里是如何伺候皇上的? ”,王安咳嗽一声,虽是不再看着魏忠贤,却转过身去,对着一边的内侍和宫娥们 轻呵一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唯唯诺诺,个个一言不发。

  “万岁爷平日若是觉得闲暇,不如多读读书,学些圣人的道理。”,再等转回身来,王安脸色已经缓了许多。

  “朕知道了。”,朱由校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立刻点了点脑袋。

  “像这等奇技淫巧,岂是万岁爷这等身份该摆弄的。”,王安又指了指左右,示意把眼前的这堆东西移走:“万岁爷只要勤勉治 国,进学图强,便就是对先帝爷最大的孝顺了。”

  朱由校看着眼前的东西被移走,虽是腮边一阵抽动,却仍只能默默的点着脑袋。

  “王公公,念及万岁爷一片孝心,还是让万岁爷做完吧。”,朱由校虽不说话,可是魏忠贤的眼里,却生出一丝不忍。

  “有些人不知道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忘记了祖宗的家法。”,王安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最后一句说的却是有些咬牙切齿, 魏忠贤听在耳中,顿时也是不由缩了缩脑袋。

  “奴婢听说,万岁爷为先帝择的吉壤,就是当年的景泰洼? ”,王安见魏忠贤不敢出声了,方才再上前几步,领着朱由校向着暖 阁中走回。

  “刚着了礼部和钦天监前去天寿山査勘,眼下尚未定下。”,朱由校虽走在王安前头,可是却侧过头来,一五一十的回道。

  “奴婢还听说,这景泰洼,是唐少保选的址? ”,王安一边走着,一边又问。

  “是朕向他问的。”,朱由校又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直接回答。

  “王先生以为如何? ”,停了片刻之后,朱由校突然停下脚步向后问道。

  “先帝若是能尽早入土为安自然最好。”,王安掩住口唇,小声了咳嗽了一下:“可奴婢却又想,唐少保虽是我大明朝的忠良贤 臣,却未必通这风水堪舆之术,也没有去天寿山看过。”

  “奴婢还曾记得,这吉壤定穴之后,若是挖开墓穴,便会散了气脉。”,王安伸出了胳膊搀扶住朱由校,继续向前走去:

  “况且那块地,原本葬过肃孝杭皇后,此事怕是有些不合伦常。”

  “肃孝皇后不早已随景泰皇帝迁葬金山。”,朱由校倒是不以为然:“朕也曾经听说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千年的地八百主’, 屋舍也是如此,既然迁走了,想来并不碍事。”

  “至于吉壤是否仍在,等堀开地宫,自然便就知晓了。”

  “嘿嘿,此事毕竟非同寻常,陛下还是谨慎些的好。”,王安似乎想点头,却又想摇头,最后干脆纹丝不动,“奴婢对唐大人也 是敬仰的很,可此事若是引起朝廷非议,恐怕对唐少保也是不利。”

  “那就让他们想个法子。”,朱由校的腮帮高高鼓起,像是在生闷气。

  虽说朱由校如今贵为天子,可是毕竟少年心性,再加上这几日里不管是午门朝会还是朝廷奏折,几乎大半都在说这件事情,已经 是有了些不耐烦。

  “法子总归是有的。”,王安也揉了揉太阳穴,只不过揉了半天,也没挤出句话来。

  “朕知晓了,自然会小心谨慎就是。”,朱由校等了半天,见没有下文了,甩了甩袖子,一摇头,朝屋里走去了。

  走到屋里之后,看看王安没有跟进来,先拿起一本奏折看了几眼。丢下来又捧起一本书念了几段,仍丢了下来。

  “万岁爷……万岁爷……”,门边好像有人在喊,朱由校抬头去看,见是魏忠贤在暖阁门边探头探脑的。

  “东西都丢哪去了? ”,朱由校面上一喜,几步奔到门边。

  “奴婢刚才命人都收拾到昭仁殿里去了。”,魏忠贤搓着手,像是计谋得逞一般的嘿嘿笑着。

  “走。”,朱由校也探头朝门外看了几眼,兴奋的一拍巴掌。

  “唐少保是大贤,都从来没说过做这个有什么不好,为何他们却一个个要来说三道四。”,魏忠贤一边说看,一边在口中嘀咕着。

  北京城外,天寿山。

  “王大人观此地如何? ”,站在皇山岭下,礼部侍郎李腾芳左右各端详一阵之后,向看一边的工部侍郎王永光问道。

  “王某只觉站在此地,山拱环抱,气象万千,观之令人心旷神怡。可对于这风水堪舆之术”,王永光轻抚长须,左右看了几眼,

  哈哈笑道“却并不算精通。”

  “只请渚位大人谋划,王某照盼咐出力便是。”,笑了几声之后,把目光转到了一边的钦天监监正周子愚的身上。

  周子愚原本就是钦天监的监正,此时见话柄到了自己手上,也不好推脱,再细看几眼之后开口说道:“周某观此地,外则高阜四 周,松楸映翳;内则地势窝坦,似另有一境。左右请山,列峙其前。外洋明堂周正,前朝拱揖。”

  说完也并不急着下定论,而是指看山顶说道:“请几位大人一起去山顶看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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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吉壤失迹

  众人今日来天寿山,原本就是査勘定穴的,既然周子愚有这样的提议,自然也不会推脱,点了点头,跟在周子愚身后,一起向着景泰洼后面的山顶走去。

  “两位大人请看,这后山有十二峰侍立其后,这便有了拱势。 ”,周子愚与几名兵卒走在最前,一边走看,一边不停的点评着: “这十二峰虽各自成势,却东西连绵,连为一体,可保龙气不泄。 ”

  “大人再看这左右两边。”,站在山顶上,周子愚面朝南面的景泰洼,又朝看东西两面指了指:“大人看这两座山峰又像什么?

  “倒是没有后面的这些挺拔。”,李腾芳看了几眼之后,又转身比划了一阵。

  “这自然是不同的。”,周子愚点头笑道:“大人只看这两座山峰,哪一座更高些。”

  “自然是东面的高些。”,这一回李腾芳倒是回答的更快。

  “这便就对了。”,周子愚像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两座山峰,东高西低,如两兽低伏,其实表的便就是青龙白虎之势。”

  “白虎虽是神兽,杀伐之气却重,若是这两座山峰西高东低,便称不上吉壤。”

  “那周大人以为,此地可否? ”,相比起坯有几分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趣的李腾芳,王永光更想知道的是结果。

  “确是一处上好的吉壤。”,周子愚再四下看了几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可李某来之前曾是听说,即便是吉壤,若是重启过寿宫墓穴,便会泄了气脉。”,虽然从周子愚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可是 李腾芳却多少仍有些担忧。

  “若按照常理,既有拱卫之势,便可保龙气不泄。 ”,周子愚似乎对这个问题多少也有些忌惮:“况且当年景泰皇帝并未下葬此 地,金井并未未用过。详细如何,恐怕须得掘开地宫察看,若是能寻到当年所记之五色土,便是大吉。”

  “当年景泰陵的迹图,我已是带来。 ”,王永光向着左右点了点头,立刻就有一名杂役捧过一条长匣。

  几颗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咕了一阵之后,目光一齐盯住了一块土地的方向。

  承天门外,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同知房。

  自从去年去了西南平乱之后,唐旭还是第一回到锦衣卫里来点卯。

  这段时候虽然自己不在,可是公房内却一直有人打扫,所以并无半点尘埃。

  唐旭左右各转了一圈,发现自己没来,杨光薆果然没有鸠占趙巢,这才安逸的坐回到椅上,长长的伸了一个懶腰。

  “我且是以为,唐贤弟你做了太子少保,便忘了坯有锦衣卫里这份差事了。”,岂料伸出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听见一阵 笑声从门外传来过来。

  “哪能呢。”,唐旭苦恼的咧了咧嘴,一脸的无可奈何。

  “今日你怎没去轮值? ”,唐旭眼睁睁的看着来客毫不客气的把自己刚沏好的普洱荼端了过去。

  “锦衣卫里有指浑,有同知,还有十四太保,我便就浑身是铁,也攥不了这么多钉• ”,杨光夔对这杯拿在手上的普洱荼似乎感 觉良好,几口喝干之后,便吩咐杂役赶快续水。

  好在杂役倒也机灵,顺便也没忘记再帮唐同知重新沏了一杯送来。

  “物是人非……”,再等重新端起荼杯,杨光薆却并不急着去喝,而是在眼前端详了一阵之后,忽得惨然一笑。

  “你该入宫多陪陪大长公主与圣上。”,唐旭默然了一阵之后,开口说道。

  “这我还是有分寸的,大礼仪后便将娘亲接出宫去了. ”,杨光夔点了点头:“至于圣上那里,只怕你去比我更有用。 ”

  说完却又接着骂了一句:“这没良心的,玩虫儿还是我教他的……”

  唐旭自然知道杨光夔说的便是朱由校,不过他脾性向来如此,反倒是显得真性情。

  “最近骂你的人挺多。”,杨光夔嘀咕了几句之后,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是一直不少。”,唐少保颇有些引以为荣的样子。

  “昨日里李腾芳,王永光和周子愚已经去了燕山,若是真能点到吉壤还好,若是点不到,你这关可不好过。”,杨光夔有些担忧 的看着唐旭。

  “那吉壤五色土,不就在那里,难道长腿还会跑了不成? ”,唐旭丝毫不以为然。

  自从到了这大明朝之后,唐旭虽然对这些鬼神之事有些信了。可是这百余年来,北京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山海变迁。人能跑,唐 大人相信,连土都能跑,那还不见鬼了 。

  “这吉壤到底会不会跑? ”,杨光夔虽然也读过不少书,可实际上风水堪舆却连唐旭也不如,唐旭好歹还背了几本《家居园林风 水一百谈》什么的呢。

  不过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极为隐秘。再加上事关重大,除非自己经手,否则即便是知情也不会随意去说,所以就愈加的神秘起来 “你家修的园子会跑? ”唐旭一副你想多了的神情。

  “不会。 ”,杨光夔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但是顿了半晌之后,似乎还想说话:“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唐旭斩钉载铁的抬了抬手。

  “你自家有底就好。”,除了大长公主,杨光夔也只会在唐旭一个人面前跌软,见唐旭这么肯定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

  “今日晚间,我去你家里蹭个伙? ”,又过了半晌,唐旭正在低头看文书,却看见杨光夔凑近了过来,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肩 膀:“口中都要淡出鸟来了。”

  “我不是帮你教了几个厨子? ”,唐旭诧异的问道。

  杨光夔是个吃货,唐旭是知道的,若是这四百年前也有《舌尖上的大明》,他肯定是忠实观众之一。

  可杨家的厨子,都是唐家教出来的,交流学习从来不断,基本上唐旭能吃到什么菜,杨光夔就能吃上,怎么也不至于“口中淡出 鸟来”。

  “你是不知晓,这些日子来,我家里从来就没开过伙。”,杨光夔苦着脸,眼巴巴的望看唐旭。

  “哦? ”,唐旭不解的扫一眼杨光薆.

  “自从那日大礼仪后,我将娘亲接过家中居住,便不让开伙,更不许吃肉,说是要为大行皇帝积德。”,杨光薆只是说话间,便 已经不住的咽起口水来。

  “当年神宗爷大行的时候,都没见她这般。 ”,杨光夔气哼哼的坐了回去。

  “大长公主有情义啊。”,唐旭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轻叹了一声。

  杨光夔的娘亲大长公主,乃是当年神宗皇帝的王皇后所出。神宗皇帝当年可是独宠郑贵妃,所以不管皇后还是太子,在宫中都并 不得宠。

  常人也许难以理解,可在那种长期的冷淡后面。一群失意的人互相抱团取暖,也并不奇怪。

  “成。”,唐旭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反正司空署街离崇文门近,买起吃喝来也方便。

  兴许是因为还在大丧期间,所以除了宫廷禁卫之外,锦衣卫里的事情也少了许多。到了未时末,见再无公文往来,便先溜了号。 杨光夔确实像是饿了一年一般,恨不得要把盘子也吞到肚子里去。

  正吃喝着,忽然看见张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凑到唐旭身边小声的说道:“老爷,郑爷来了。”

  张标所说的郑爷,便就是郑瓢儿。郑瓢儿是在辽东时就跟在唐旭身边的旧人,算得上是贴身亲信,所以若有什么紧要的来往信息 ,都是由他来禀报.

  “请进来。”,唐旭点了点头,转身回道。

  张标出去之后又不到半刻,便看见郑瓢儿一路小跑奔了进来。

  “大人。 ”,郑瓢儿进屋之后看见唐旭和杨光夔都在,竟是顾不得一一行礼,只是朝两人连着一作揖:“大人,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 ”,唐旭微微的皱了下眉头.

  “派去天寿山的几位大人,没能点到龙穴。 ”,郑瓢儿定了定神,开口回道。

  “什么? ”,杨光夔正塞了一大块东坡肉在口中,几乎差点滑掉下来。转过了头,和唐旭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拿着图纸都没能点到龙穴,难道这吉壤,还真的长腿跑了?

  “走。”,杨光夔也再顾不得满桌的饭菜,一把拉起唐旭,就朝着门外奔了出去。

  紫禁城,乾清宫。

  自从大行皇帝移灵奉先殿之后,没了整日里前来吊唁哭拜的朝廷官吏,内外藩国使臣,乾清宫里也清净了许多。

  可是今日里等唐旭和杨光夔赶到的时候,却见里头已经聚了不下十数位大臣。

  “唐……唐愛卿。”,似乎早就预料到唐旭会来,只等唐旭刚一进了门,便被朱由校一把拉住。

  “唐愛卿,如何会这样? ”,即使不用多问,唐旭也看得出,朱由校很不淡定。

  拍板决定要把先帝陵寝修建在景泰洼的,便就是朱由校自己。

  修建大行皇帝陵寝,可是一件天大的要事。之前在景泰陵和太庙的两次占卜,都是得了“泰兆”。可是真等去实地勘察的时候, 却偏偏出了岔子。

  作为第一次自家做决断的朱由校来说,眼下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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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四大对头

  “吉壤失迹,此地怕是……”,内阁次辅刘一燝,慢悠悠的摇着脑袋,面色也是凝重。

  “有违伦常之事,毕竟不可为啊。”,兵部尚书张鹤鸣也是幽幽的叹着气,目光却直直的落到了唐旭身上。

  唐旭皱了皱眉头,又摆了摆手,示意朱由校不要太过焦虑。

  即使是所谓的五色土,其实也不过是地里的一截土层而已,还真的会自己长腿走了?唐大人倒是有些不相信了。

  景泰洼的风水,既然当年能被景泰皇帝选中,唐旭相信,即使没有五色土,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处风水宝地。

  但是偏偏当年在修建金井时,就是挖堀出过五色土,所以自然便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如今再去勘察,五色土却不见了,这 就不符合常理了。

  天地震祖宗降罪,既然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那么就什么不符合常理的罪名也都可以戴上来。而且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大罪, 别说已经在做了,就算想一想都是罪过。

  更兼天寿山一带,密布着历代先皇的陵寝寿宫,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坏了大风水……反正风水这东西,也没人能真正的拿在手里看 .一张嘴,怎么说都行了。

  杨光夔出门去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向着唐旭摇了摇头,示意无误。

  这回去天寿山的人手里头,也有南镇抚司的番子,并没有发现同行的人群里有谁在故意做了手脚。

  唐旭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应该自己先去看看,兴许会比现在顺利的多,没准还能混个风水大师的名头,日后便也多了一条财路。

  “几位大人可否将情形再尽数详说一回? ”,因为中途溜号回家:,所以唐旭没赶上第一趟,眼下也只能请李腾芳等几个重新讲一次。

  “唐少保。”,因为钦天监监正周子愚才是这回査勘的主角,所以还是由他来说明。

  “萆职等几个是昨日中午入的天寿山,看过景泰洼,确实是一处风水宝地。”,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唐旭,周子愚上来倒先说 了几句好话。

  “吉壤遁迹,风水再好有什么用? ”,张鹤呜在一边冷哼着。

  唐旭白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在西南时,接到过他发去的催促进兵的军令,当时就没了好印象,眼下更是越看越不顺眼。

  张鹤鸣似乎没想到唐旭在眼下的情形,气焰居然还这么盛,吃了一惊之后,气呼呼的转过了身。

  周子愚也是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见朱由校微微的点了点头,便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英宗皇帝还朝之后,曾经将景泰洼处的皇陵捣毁,不过好在地宫图迹仍在,我等便是按照遗图掘开的墓道。”,周子愚一 一细说给唐旭听。

  “那金井又是怎么回事儿? ”,内阁大臣韩煻在一边催促着周子愚直入主题。

  “昨日挖开墓道时,天色便已晚了,所以是今日上午査勘的金井。”,周子愚无可奈何,只得将过程大半略过。

  “那这一夜里,可都有人在墓道边看守? ”,唐旭试探看问道。

  “萆职等人,都是在地宫外露营一宿。”,周子愚约莫是想告诉唐旭,夜里有人潜入墓穴搞破坏是不大可能的。因为想要挖开金 并,取走五色土,只一两个人很难做到,动静也绝不会小,很难不被人发现。

  这倒是奇怪了,这土还真长腿跑了。唐旭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知所措。

  “那金井里,又究竟是什么情形? ”,乘着周子愚在面前,唐旭想要再细问一些。

  “萆职们按照图上所标的位置寻到金井,可……”周子愚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唐旭也看见张鹤鸣又幸灾乐祸般的瞅了 自己一眼。

  “可挖堀至尺余,便见到了石头。”,周子愚今日里虽然已经把一件事情说了好几遍,可是眼下再说起来,却仍然是有些大惑不 解的模样。

  唐旭对于风水堪舆虽然不算楕通,可是却也知道,寻龙勘穴挖金井,最忌讳四个“对头”.

  这四个对头分别叫做活对头,死对头,硬对头,软对头。

  活对头是指挖出蚁巢鼠穴什么的,软对头是指挖出泉水或者金井渗水,这两点都不难理解。对于古代的棺葬来说,无论是虫鼠还 是过重的湿气,都会严重破坏棺木和陪葬的器物。

  死对头则是指挖出了从前的旧墓,这约莫就相当于占别人家的地,自然是个忌讳。

  而这最后一个硬对头,便就是指挖出了石头。其实在唐大人看来,挖出石头也没什么不好,建在石头上不是更稳固嘛。不过古人 却似乎不这么想,相对于石头,他们更喜欢可以拿来种地的泥土。

  总之,挖金井挖出了石头,总归是个大忌。眼下不但五色土没了,还挖出了石头,事情也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如果这第一条先 抓住,那么他们自然还可以再提出一条占用祖宗旧墓的理由来,除了不孝之外,这就又多占了一个“死对头”.

  两个对头凑一块,别说是唐少保,就是朱皇帝恐怕都未必能抗得住。

  “那……那就没再向下挖挖? ”,唐旭有些不甘心。这土地绝对不会自己长腿跑的了,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过唐大人虽然不甘旁边的一干人等,却都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看唐旭。金井挖到石头,这处墓穴就等于是废了,还怎么朝下挖。

  “唐爱卿……”,朱由校轻轻的拉了拉唐旭。虽然仍还是想维护唐旭,可是毕竟这事有些大,只能暂且避让一回。

  “陛下,可否让微臣亲自去看看。”,唐旭确信,在自己脑海的记忆中,朱常洛就是葬在景泰洼的。

  说没有五色土,也许还有可能。可说金井里有石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别说眼下,就连当年的景泰皇帝也是选择了同 样的一块地,两个皇帝选的都是相同的一块地,这还会有错?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来是准了,不过眉目间似乎也并没有前几日里那么坚决。

  “唐大人还想继续朝下挖? ”,人群当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引起了一片吃吃的笑声。

  这等情形下,唐旭也不好当面发作。只能冷笑一声,向着门外迈去。吉壤绝不会変,只是哪里出了差错罢了,唐大人紧紧的捏了 捏拳头。

  “兴许就是要朝下挖。”,只不过,还没等唐旭迈出门褴,忽得听见一声轻喝,从门外慢悠悠的传了进来。

  殿内的众人,纷纷转过了身,向后望去。

  “老师。”,唐旭刚才正准备出门,所以离门最近,等看清了过来的人影,立刻欠身行礼。

  “微臣叩见圣上。”,进门来的,竟是孙承宗。孙承宗进门之后,先向看朱由校行了一礼,然后才起身转了过来。

  “老夫请问周大人。”,孙承宗先向着唐旭点了点头,接看对着周子愚问道:“周大人在勘察时,可曾仔细査看过挖到的岩石?

  “这……这倒是没有。”,周子愚似乎没想到孙承宗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当下也是不由愣了一下:“墓室中昏暗,只靠火炬照明 ,又见掘至岩石,便不敢再掘。”

  “那周大人又可曾经测量过御座的高度? ”孙承宗又问。

  “这也没有。”,周子愚又摇了摇头:“未见宝穴,未曾想起。”

  “那你如何知道挖到的就是当年的吉壤? ”孙承宗如今虽然只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兼掌司经局,只不过五品的官,可是站在一干内 阁大学士和各部的堂官面前,竟是丝毫不落气势。

  “若有偏差之处,还请孙翰林指教。”,周子愚虽然是钦天监监正,可是钦天监向来更看重星象,若论寻龙点穴的风水造诣,在 朝廷里头也未必是最高的。眼下听孙承宗这么说,也不得不严肃对待起来。

  “老夫之前在翰林院里査阅书籍,找到了一本当年工部在修建景泰旧陵时的存册。”,孙承宗拍了拍手,从袖袋中小心翼翼的取 出一本书册来:“这上头所记,甚多为皇陵图迹上所无。”

  “哦。”,周子愚眼前一亮,恭恭敬敬的从孙承宗手上接过书册。

  历朝历代营造皇陵,都是极其重要的大事。大部分重要的数据及用料,都要单独记录成册,以备査用。景泰旧陵虽然在英宗“夺 门之变”之后被毁,可是这些记录却仍然保存了下来。

  “若能依此详细査探,所得方可服人。”,孙承宗向着四周拱了拱手。

  “好,好。”,朱由校原本以为事情已经没了指望,可是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孙承宗,心里头当下也是重新生出了希望,“还请 老师立刻就与唐少保一同前往天寿山重新勘察。”

  “陛下。”,却没想到,孙承宗听了朱由校的话,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此事恐怕不用微臣。”

  “孙老师……”,朱由校还以为孙承宗是不肯,有些纳闷。

  “陛下,微臣这回入宫,领了一人同来,还请陛下恩准宣进宫来。”,孙承宗欠了欠身,开口说道。

  “宣! ”,朱由校心里一阵好奇,一个字脱口而出。

  “宣制敕房中书官陈明晰,入宫面圣。”,孙承宗跟着转过身来,向着门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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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何为命运

  “宣制敕房中书官陈明晰,入宫觐见圣上……宣制敕房中书官陈明晰,入宫觐见圣上……”

  乾清宫的门外,无论早晚,都有棉衣卫的“大汉将军”值守。圣意既下,一道道口号似的传讯声,立刻从乾清宫前向看乾清门的 方向传了过去。

  做这个差使,不但要嗓门高,还得要耳力好。这些“大汉将军”都是锦衣卫中所选,所以唐旭并不陌生。这个条件虽然不高,但 是唐大人却自觉是做不来的。

  喊声到处,立刻有一道人影从乾清门外而入,向着宫中走来。

  “微臣制敕房中书官陈明晰,叩见陛下万岁。”,陈明晰走到门前,在门褴外跪下身来。

  “陈大人,进来说话吧,万岁爷正等看你呢。”,眼下在乾清宫值守的,正是曹化淳。刚才虽然一直不敢出声,可是眼下见陈明 哳进来,立刻面上一喜,不等朱由校发话,便上前说道。

  陈明晰是谁?唐旭皱了皱眉头,在脑海里仔细査阅起来。

  此人似乎名头也不是很响亮,为何殿内的一干人等,只刚才听孙承宗说出这个名字,顿时都有些鸦雀无声。而制敕房中书官,似 乎也正是孙承宗所掌的司经局下属,却不知道这个官职和这回陵寝选址有什么关系。

  “陈明晰。”,一直在一边没能插上话的杨光夔,也突然先开了口: “如今陛下想要用你,你可要小心回话。”

  “杨都尉何必如此急切。”,刘一燝知道杨光夔是皇亲国戚,又与先帝和当今圣上交情匪浅,不会被轻易责怪,干脆在一边冷笑几声。

  “微臣自然会谨遵圣意。”,陈明晰点了点头。

  只不过,人虽然是朱由校宣进来的,可朱由校却说不清楚事情,所以仍只能由孙承宗代劳。

  “诸位想来都应该知道,若论寻龙点穴,风水堪舆,在这北京城里,陈大人算得上是首屈一指。”,孙承宗也向着陈明晰拱了拱 手,向着左右说道。

  原来竟是这样一位大佬,唐旭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唐大人虽然号称前知四百年,后知四百年,可是自家却是清楚,那是天生自带 了作弊器的。

  而风水堪舆,卜卦算命这些,即使在唐大人看来,也是极为高深神秘的东西。却没想到,孙老师的手下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大佬的 存在。而且看孙承宗说出话之后众人的神情,看起来极为服众,定是所言非虚。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偶像啊!唐旭上下不停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陈大人,这回圣上命你陪同唐少保前往天寿山勘察金井,你可有把握? ”,孙承宗直直的看着陈明晰。

  “微臣自当尽全力协助唐少保。”,听到陈明晰的这一句话,不但是朱由校,一边包括唐旭在内,好几个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陈明晰,你回来之后,定是要据实禀报。”,张鹤呜上前半步,略提高声音说道。

  “微臣绝不敢隐瞒。”,陈明晰点了点头,又向着朱由校长一作楫。

  “不必眈误了,眼下就去,晚间应当可以赶到,待明日天亮,便可査探。”,朱由校看起来比唐旭还着急。

  “嗯。”,孙承宗也点了点头,不过目光却转向了朱由校:“为示公允,陛下不如再派一位御前的公公随行,不管査勘结果如何 ,也好更加服众。”

  “就你去吧。”,朱由校随手一指曹化淳。

  “奴婢遵命。”,曹化淳连忙上前应声。

  “上回去过的几位大人也当是同行。”,刘一燝在一边补了一句。

  “准奏。”,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

  “微臣也请一同前往。”,朱由校话音刚落,韩煻又像不服气似的凑了上来。

  “准奏。”,朱由校仍是点了点头,然后拿眼在殿内扫了一眼:“还有哪位爱卿想一同前往,也一并说出来吧。”

  兴许是觉得人手已经够多了,这一回,倒是没有谁再继续出声。

  “诸位大人也不必回去准备了。”,朱由校暗暗的松了 口气,目光再在四周环视了一回,然后落到了唐旭的身上:

  “唐爱卿,你也算是掌着锦衣卫,就在宫里安排几辆车马护卫,立刻前往。”

  “微臣遵旨。”,唐旭拜谢一声。

  与朱由校所想的有些偏差,锦衣卫在宫中虽然人手不少,可是若要在紫禁城里找车马,却并不方便。

  好在掌看御马监的是马谦,都是老熟人,借些车马并不成问题。

  又知道唐旭一行今夜兴许要宿营,顺便还预备下了帐篷雨具什么的。临了,还没忘记给唐旭和曹化淳,陈明晰塞了几盒御膳房里 刚蒸出来的点心,可韩煻等另外几个就没有份了。

  韩煻也看到了马谦的举动,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

  天寿山,是在京郊外的昌平县内,原名相当的土,就叫“黄土山”,属燕山山脉。自当年明成祖归葬于此之后,方才改名为天寿山。

  唐旭一行出北安门,一路向西北而行,以大明朝的马车的速度,约莫需要三个时辰。

  唐旭在御马监里借出的马车,还比较宽敞,可惜只有两辆,坐起来也不如秦良玉的那辆土豪车舒适。不过好在唐大人也是车马劳 顿习惯了,并不甚在乎。

  韩煻与李腾芳,王永光同坐了一辆,钦天监监正周子愚见已经坐了三人,没好意思挤上去,唐旭见了,便招了过来。

  这样一来,前车上除了唐旭之外,便还坐了曹化淳,陈明晰和周子愚三个,本来略显宽敞的车厢也显得拥挤了许多。

  待马车开动之后,唐旭向周子愚讨了那本孙承宗带来的《营造册记》,放在腿上小心翼翼的翻看着。

  兴许是因为已经是百多年前的老书了,纸张也显得硬脆,唐旭翻阅起来极为小心,看起来也颇有些慢。

  曹化淳是在早晨接的轮值,到了下午已经有些困了,上了车便靠在车厢边上打起瞌睡来,倒也省得唐旭要应付着陪他聊闲嗑。

  周子愚来回奔波了几天,约莫也是累了,随春马车的颠簸,眼看着越坐越歪,最后干脆和曹化淳两个头顶头靠在了一起。

  唐旭也不管这两人,只是自己继续在那看书,想找到与金井和五色土有关的记载。刚看了没几页,坐在一边的陈明晰突然看着唐 旭先开了 □: “唐少保也通这风水堪舆之术? ”

  “粗浅而已。”,唐旭谦虚的笑了笑。

  咱也没有吹牛,确实是粗通嘛,家居风水一百谈,搞个装修,建个园子还是应付得来的。

  “唐大人谦虚了。”,不过唐旭虽然谦虚,别人却未必当真,起码陈明晰看起来就不大相信,“若只是粗通,如何能点出那处景 泰洼来。”

  这不是废话嘛,唐旭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不是好地方,景泰皇帝和朱常洛能挨个选上那里去?

  “看唐大人的神情,貌似有十分把握? ”,也不知道是想套近乎还是什么,陈明晰虽见唐旭没有开口,却仍是继续问道:“金井 见石,向来算得上是大凶之兆。”

  “嘿嘿。”,唐旭没奈何,只能把心里的实话掏出来:“这吉壤,总不会长腿跑了吧。”

  “这……”陈明晰没想到唐旭竟然会说出这么浅显一番道理来。

  “可河流改道,山川易形,也并非没有。”,陈明晰略想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这万变,总不离其宗。”,唐旭没办法继续安静看书,只能是合上书页。

  “万变不离其宗? ”,陈明晰微微沉吟几下,却是不禁微微点头:“卑职没想到,唐少保居然有如此深的造诣。”

  随便说一句话敷衍,居然也成了高深莫测的代表了。唐旭有些目瞪口呆,京城第一神棍,果然不是盖的。只凭他说的这段话,自 己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听起来还挺受用。

  “那传言说,唐大人卜卦之术精绝,也是真的了? ”,陈明晰侧了下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

  “道旁传言而已,唐某从未卜过一卦。”,唐旭一五一十的说道。

  “但凡高人,不愿与常人相论,也是常理。”,陈明晰盯着唐旭看了半晌,方才开了口: “据说绝顶高人,不必卜卦,只以身边 一花一叶,便就可知天地。”

  为什么说实话总是没人信?唐旭有些抓狂。

  “想来陈大人可是楕通卜算了? ”,唐旭觉得有些被动,决定反客为主。

  “粗通而已。”,陈明晰哈哈一笑,像是在重复唐旭刚才说过的话。

  “唐某想请陈大人为我卜算一卦,如何? ”,唐旭满怀期待的看着陈明晰。

  “卜算何事? ”,陈明晰并没有拒绝。

  “陈大人能算出何襄? ”,唐旭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卜卦算命这些軎愔,唐旭从前原本是将信将疑。可是自从到了这大明朝之后,便就信了八九分.

  这么长时间以来,凭借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能记起的大小事情,大半仍还是能对上号的。

  这岂不就是说,无论这些人如何挣扎,这些事如何变化,却仍然在顺着自己相对固定的轨道在前进,这难道不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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