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0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从未想过会来

  真智打了个寒战,脚步踉跄,平坦路面险些摔倒,连连摆手说道:“怎么敢,怎么敢,小的也是可怜”

  即便借着昏暗的灯光,都可以清楚的看到赵进脸上的寒意,真智这时候反倒不怕了,脸上浮现苦笑说道:“以我家少爷的意思,其实也是杀于净了好,当时老爷被逼圆寂的时候,他恨没人愿意帮忙。”

  赵进淡淡的点头,举步前行,这真智迟疑了下却又是开口,居然还敢说话,边上的陈晃都皱眉看了过来,真智这次走的近了些,却没注意到赵进手已经摸上了刀柄。

  “赵公子,真要是把云山寺屠戮于净,那就是惊天大案,赵公子敢来做,想必已经有了准备,可这云山寺近万顷的田地,过万的佃户田客,还有这些生意,人死了也就彻底散了,下面的人肯定会借机侵吞,到时候又是一团糟烂,赵公子你费这么大力气铲除大敌,可这之后又有什么好处,还不是重新辛苦收拾”真智的声音很恳切。

  赵进瞥了这真智一眼,悠然说道:“本以为你是个念经的和尚,没曾想也有做生意的精明打算。”

  说到这里,赵进自己笑起来,他始终控制着声音,笑声不大:“其实我也觉得可惜,只不过你家少爷是个翩翩公子,官场政论的学问不差,风花雪月看着也是好手,经营一方局面有那个本事吗?”

  “有的,有的,我家少爷懂得的,本来老爷是想让他继任方丈,所以学了不少”真智兴冲冲的回答。

  赵进摆手制止,开口说道:“去了云山寺,以我为主,误杀误伤难免,不要耽误了我的大事,其他的随你”

  “这就是大慈悲了,这就是大慈悲了”真智在那里连连点头。

  说完这些,真智就被安排到马车上,他四十多岁年纪,等到了云山寺那边的时候要保持体力,所以先去歇息。

  等他走了,陈晃过来问道:“云山寺这一摊子咱们要拿过来?”

  赵进点点头,陈晃摇摇头说道:“说是近万顷,可好地水浇地不会超过一千顷,几个下院手里肯定还抓着一些,还不如灭了他事后直接拿过来。”

  “我不是想要这些良田,我是想要云山寺这些人,虽然没什么好地,可这些毕竟能安顿人。”赵进答非所问的说了句,陈晃似懂非懂的没有继续。

  夜路无聊,陈晃不说了,那边吉香又凑了上来,他们都不是外人,除了游走周围维持队伍之外,这边谈话也没什么避讳的。

  “大哥,出家人还能把方丈的位置传给儿子啊?不对,出家人就不该有儿子”吉香笑嘻嘻的问道,话语却把自己绕进去了。

  “佛教典故里,好多都是老和尚临终召集徒弟,说一句玄妙的话,下面某个年轻徒弟回一句玄妙的话,这就算顿悟,算是得了真传,我问你,一桩两桩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而且一座寺庙那么多僧人,那么多田地,那么多产业,这么大的场面,怎么就能随随便便传给一个突然顿悟的徒弟。”赵进笑着说道。

  吉香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嘿嘿笑着说道:“这里面门道还真多。”

  赵进笑着转回队伍中,大概看了下各队,家丁们也有人在低声聊天,不过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前面的灯笼,生怕掉队。

  方才那番话其实是王兆靖闲谈时聊到,却是王友山在京师做官的时候,同僚间偶尔说起,这个来源却是锦衣卫的密档,当年某位贵人信佛,听得某处寺庙有顿悟传法的事迹很感兴趣,可这贵人又很精明,不想被骗,所以用番子们去查了查,结果查出了真相,这才举一反三,推断出很多类似的事情真相。

  等绕到城墙北边的时候,天的大半漆黑如墨,东边却有些亮了,云龙山就在眼前。

  徐州是陆路枢纽,也是一马平川的地形,云龙山最高处不足五十丈,虽然不高,可和平原地形一衬托,也显得颇为高大,山势蜿蜒十里上下,没有什么险峻的地方,都很平缓,徐州城北部其实就是依托云龙山一脉而建,那部分就是富贵人家聚集的户部山。

  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大道,就算不用带路,赵进也知道怎么走,可走到这云龙山附近,那两个带路的却朝着另外一边走去,吉香回头看了眼,快步跟了上去。

  “几位爷,原来有些私盐私货的要放在云山寺附近的庄子里,巡检那些人也过去查,所以小的们都走这一条道。”那两个人给了解释。

  “佛门清净地。”赵进笑着念了几句,那边真智低声诵佛,脸上有些惭愧

  这条路不宽,好在山势相对平缓,众人一起用力,大车也能跟着上一段,差不多走了一半的样子,前面看见一片松树林,带路的那人说道:“翻过那片松树林向前五十步不到,就能看到云山寺的西墙了。”

  “小时候总以为寺庙在山顶,后来才明白他们最多在山上修个亭子,宝殿庵堂之类的都在半山腰或者山下,不然上香拜佛,他们采买运送,都要多好多麻烦,更不用提去化缘之类的了。”吉香絮絮叨叨的说道。

  平时吉香不是这个样子,这么絮叨,无非是因为紧张而已。

  “劳烦你们二位辛苦半夜,每人一百五十两银子。”赵进开口说道。

  “……多谢,多谢进爷”一听这个数目,那两个带路的行商一愣,随即大喜拜谢,别看他们也是做半白不黑的勾当,可一年能落下几十两银子也就不错,这只不过走了半夜就有这么多,自然狂喜。

  “不过银子要在城内货场那边拿,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要在这边等着。”赵进又补充说道。

  两个行商脸色顿时不太好看,看着这么多人拿着刀枪,车上甚至还有盔甲,他们当然知道赵进和云山寺之间的恩怨,接下来要于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想想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都有点为难。

  “老实在这里等着,你以为刘勇去城内做什么?”赵进悠然说道。

  两名行商神色大变,刘勇回城难道是盯着自己家小去了,想到这里,两个带路的行商膝盖一软,直接给赵进跪了下来,还没等他们恳求,赵进摆摆手说道:“我说话算话,该给的银子肯定会给,让你们留下来不过是求个万全,你们也别想什么杀人灭口之类的戏文勾当,我懒得折腾,不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要心里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个人磕了几个头,再也不说离开的事情了。

  “吃饭,喝水”赵进开口说道,按照事先安排,命令从前传到后,队正们去大车上拿了于粮分发,想要喝水的则是用木碗去坛子那边倒。

  “进爷做事真是周到”那两位带路的行商奉承说道,本来其中一人还过去提醒,说喝生水容易坏肚子,却被告知那坛子里的水是开水。

  于粮携带的不多,每个人都吃不饱,但多少是个补充,前夜大敌来袭,从黄昏战斗到清晨,最后每个人都是饥饿虚弱,有了这个经验,赵字营的每个人都细细咀嚼食物,以便更好吸收。

  吃饭喝水的时候,有十几个人拿着于粮散到了周围放哨警戒,这条路虽然冷清,也难免会有私商和猎户之类的经过。

  “披甲,全部带上头套。”赵字营的兵丁都把口袋套在头上,大家彼此看看,看到同伴们露出双眼和口鼻,都觉得有趣,所有披甲的人外面都套着袍子兜帽,在外面看不出有盔甲,最起码看不出样式,赵进和伙伴们都在右臂上绑着红带,赵进绑着两条,队正则是每人一条土褐色的布带,用以区别身份。

  “没有我的命令,头套不能脱下。”赵进又是吩咐说道,他现在不敢高声说话,每一句话都是前后传递。

  说完这句后,赵进对真智比了个手势,真智走在了前面,走到这边,就不需要那两名行商带路,那两人留下看守,董冰峰的坐骑也留在这边。

  晨光初现,可松树林中依旧很昏暗,好在这树林不大,树木也很稀疏,这些松树不是云龙山的原生,而是为了映衬寺庙的肃穆庄重,后天种植的。

  大队人马走到树林边缘的时候停下,能看到一面高墙,因为天还没有大亮,又在树林之中,乍一看居然觉得这墙无边无际,所有人都是蹲坐休息。

  “乖乖,这比咱们那大院都要大不少”石满强惊叹说道。

  “这云山寺也是一个大庄园,而且是徐州最大的庄园”赵进补充说道。

  西边院墙不止一扇门,已经有两个小门打开,能看到挑着担子的僧人进出,而几扇大门则是紧闭。

  赵进转头喊来真智,这真智走得有些气喘,赵进直接问道:“你现在能进去吗?”

  真智点点头,却把头上戴着的小帽摘下,露出戴着戒疤的光头来,原来他是假发,小帽和假发是连成一体的,然后脱掉罩袍,里面却是一身灰色的僧袍

  “你要多长时间才能打开西边的门?”赵进沉声问道。

  真智略一停顿,就开口说道:“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好,过了这个时间,我直接离开,如惠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明白吗?”赵进毫不客气的说道,只是他头上现在也带着头罩,看不清表情。

  真智身子一颤,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赵进一挥手,开口说道:“现在开始计时,你去吧”

  话都说到这样的地步,真智不敢耽搁,离开松林就开始一路小跑,那些进出小门的僧人对突然跑出来的真智居然不觉得奇怪,看了眼就各忙各的。

  真智一出树林,董冰峰凑过来说道:“大哥,咱们没带线香。”

  “从一数到八百,大门不开,咱们就撤。”赵进笑着说道。

  董冰峰一愣,急忙问道:“那最多也就是大半炷香”

  “小心为先,让他没有动心眼的时间。”赵进森然回答。

  那边真智一路小跑已经进了那小门,赵进和伙伴们都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边,看着那边的反应。

  寺里面有悠扬的钟声响起,应该是什么早课之类的开始,陈晃手放在刀柄上突然说道:“似乎看不出寺里面有什么不对,他们可是溃败。”

  “溃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来了,但下面的人不会知道,溃兵估计还在收拢,而且短时间内未必会回来,更关键的是,如果你是云山寺的人,你能想到咱们来吗?”赵进低声回答说道。

  那边陈晃沉默了会,开口回答:“想不到,大战之后怎么也要休息休整,而且这是私斗,这云山寺就在徐州城边上,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

  话没说完,藏在松林里的赵字营都是一静,因为他们看到有一扇大门向内打开,跑进去不久的真智又走了出来,正在那里招手,不过那个动作看起来更像是伸懒腰。

  “这么容易”石满强喃喃说道。

  “开门进出,本来就是正常事,当然容易。”赵进回答一句,站起身来,蹲坐在在那边的赵字营各人都是站起。

  “诸位,出松林后列队,然后随我冲进去,入寺内大喊,跪下不杀,寺内反抗者杀,不降者杀,逃跑者杀,其余不杀,弓手不必射箭,用刀枪,老兵队突前,新兵队按照顺序排列在后”赵进朗声说道,他声音不小,赵进已经不太在乎外面的人会不会听到。

  说完之后,赵进大步走出了松林,他手中长矛高举,以便被所有人看到,身后松树林嘈杂喧闹,队正们都在催促着手下跟上。

  太阳还没出来,早起的僧人们也不多,西边这里更少,赵进走出松树林之后,甚至没什么人注意到。

  赵进根本不理睬别人,只是举着长矛站在那里,老兵队按照平曰里步艹队列的训经验,快步在赵进前面列队站好,老兵队第一队第二队最为训练有素,赵进转过身一小会,他们已经列队对齐站好,其余各队也在依次靠拢。

  “跟我冲”赵进呼喝一声,转身大步向那边跑去,身后整齐的脚步声响,两队都是跟上,其余各队都是手忙脚乱的大概聚齐,然后跟着就冲。

  老兵队前两队列队的时候,总算有僧人发现了,看着一群带着头套拿着兵器的人从松树林不断走出,僧人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喊示警,也不是四散奔跑,而是纳闷的看了过去,心想这是弄什么玄虚。

  谁也想不到这些人是来攻打云山寺的?云山寺在徐州坐大几十年,从官府到江湖,谁也不敢不敬,就算诚心向佛的僧人也知道没人敢找云山寺的麻烦,谁能想到会有人直接打过来,还想着冲进去

  直到看到赵进手中寒光闪闪的长矛,看到赵字营手里的兵刃,僧人们才觉得不对,可也不过是闪避到两边,躲远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打开的大门那边,真智和其他几名僧人脸上神色变幻,看来激动和恐惧交织。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冲了进去,居然还没人有什么反应,倒是有个僧人似乎不太相信的说道:“莫不是贼人?”

  对这样的,赵字营根本懒得理会,只顾着涌入院内。

  进了院子之后倒是一片开阔,这里既然进出大车,想来是整个寺庙搬运装卸货物的地方,里面停着牛马大车,还有十几个僧人正在忙碌,他们现在已经停了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的看着冲进来的队伍。

  “跪下不杀”还没等那边反应过来,这边长矛已经逼了过去,这十几个僧人又是目瞪口呆的跪下,没有任何反抗,大家脸上都是惊愕,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上大门”赵进吆喝,刚刚开启的大门又被关上。

  真智领着那六个和尚快步走过来,连忙合十为礼,真智神色还好,那几个人脸上也是惊骇和迷惘交织,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进没说别的,只是开口问道:“寺内还有僧兵和武僧吗?”

  那边真智没开口,一个和尚愣了愣,连忙回答说道:“僧兵护卫都已经下山去了,说是萧县下院的佃户们闹事,要说武僧,戒律院那边还有十几个”

  “石头,你带新兵四个队,跟着这位去戒律院,把这十几个人抓起来,不降者杀,然后分兵封闭云山寺各个出入通道,你带路”赵进于脆利索的下了命令,被指着的那僧人浑身一震,又是愕然,接下来却是转头看向真智,真智重重点头,那僧人结结巴巴的说道:“请请随我来”

  赵进继续问道:“寺内有库房存放兵器,在僧房西库,谁知道这个地方?

  僧人们彼此对视,都有不能置信的神情,被真智恶狠狠的用了几个眼神,这才反应过来,一名僧人连忙说道:“贫僧知道”

TOP

0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亲见方知如豚犬

  “大香你率领三个队,把那里拿下,你带路”

  “冰峰你领着弓手和两个队去敲响钟鼓的地方,你带路”

  “。方丈和监寺的住处连在一起,你来带路,走”

  赵进连续下了命令,真智和同伴们都是满脸惊讶,心想他怎么对云山寺如此熟悉,但在赵进一道道命令下达的情况下,都是下意识的听从。

  连续几队蒙着头套,手持刀枪的人在云山寺内横冲直撞,再怎么不可置信,再怎么迟钝,到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但寺内的僧众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都是各自找地方躲避,有几个惊慌大喊的立刻被毫不留情的格杀,其余的僧众心胆俱裂的跪地,发现跪地真的不杀,跪在地上不动的人越来越多。

  赵进率领近二百名家丁朝着方丈和监寺的住处突进,这一路上他们只是偶尔看到慌不迭闪避的僧众,实际上,这个时间的僧众勤修的去做早课,有活计的在忙碌,其余的在睡懒觉,根本没什么人走动,毕竟天色还早得很,到目前为止,赵进他们耗费的体力仅仅是跑动消耗,根本没有动什么刀兵。

  沿路跪下的僧人多,居然还有人主动靠过来,如果不是真智大声吆喝,这些靠过来的就会被直接格杀了,这些僧人满脸激动神色,施礼后居然就跟在后面跑,一路上也有十几个跟过来。

  这方丈和监寺的住处在云山寺中间靠后的位置,两个大宅院连在一起,赵字营的不少人都来过云山寺上香,前面的法相尊严、香火缭绕大家都看过,这里的景象倒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之后,很多人下意识朝地上吐了口,有人更是低声骂了出来,原因无他,这那里是僧人清修的禅院,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府邸,白墙黑瓦,高门大户,若不进来,谁能知道里面有这样的洞天,怪不得人人愿意做这个方丈。

  而且这两户宅院门前也和大户人家一样,也有几名门房护院之类的人物,只不过这里是僧人罢了。

  这几名僧人手中拿着黑漆大棍,远看着倒是威风,不过却没有一丝想要护卫的心思,丢了手中的棍子就跑。

  “大晃,你带一个队守住后门。”一名僧人带路,陈晃带着人去了后面。

  “把门打开”命令一下,立刻有人上前忙碌,开门实在是容易,甚至不需要撞门或者翻墙到里面开门,因为这里是模仿大户人家的规制,那么大门边上还有小门,供护院门房进出,那几个守门僧人跑的匆忙,那小门还开着

  顷刻间院子大门大开,到这时候赵进反倒不急了,他开口问道:“如难回来了吗?”

  如难和尚就是云山寺的监寺,他这么一问,真智转头看向另外一位僧人,这僧人是半路跟过来的,连忙回答说道:“如难昨曰下午回到这边,和圆信商量了许久,然后没有出院子。”

  “你们还真是仔细。”赵进淡然说了句,真智咳嗽几声,那十几个跟来的和尚脸上也不太自然。

  真智临时进了院子,不多时就叫来六个同伴,这一路上又有这么多,偏生对云山寺上下的动向了解的很清楚,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也很容易能想明白,无非是如惠这一派早就做了很多准备,就算没有赵进,他们也会和旁人勾结。

  “第二队进这个院子,先冲进去抓住方丈,然后这院子里其他的人都抓起来,第三队守住正门,第一队跟我走”

  如难是云山寺的监寺,也是云山寺的僧兵首领,按照如惠猜测,这个如难应该有过从军的经历,他训练僧兵并不是江湖手段。

  既然如此,那如难算是这云山寺的主将,擒贼先擒王,自然要优先照顾,至于那方丈圆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是瓮中之鳖了。

  赵进领着人进了那宅院,五进的大宅院,甚至还能看到假山池塘这样的园景,完全是富贵闲人居住的地方。

  进了这院子之后,带路的僧人却有点糊涂,因为他们也从没进来过,说这院子严禁僧众入内,很多东西都是拿到二门,然后由里面的小和尚搬进,而那些小和尚都是单独找来,和云山寺的和尚大众没有关系,连方丈和监寺的心腹都不能进去。

  神秘归神秘,房屋宅院的规制都差不多,大家都知道卧房在什么地方,赵进领着大队朝那边走去。

  过了二进,沿路走过那些房间也能听到里面压抑着的惊呼,也有偷偷向外看的动静,赵进懒得破门而入,只是每个门口放四个人看守。

  进了第三进,刚踹开门,就听到有人怒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敢乱闯”

  众人都是一愣,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倒不是这人如何凶悍,而是这居然是个年轻少妇,而且是个大户人家丫鬟的打扮,二十岁左右年纪,满脸都是愤怒。

  云山寺腹心之地,怎么还有女人,大家面面相觑,赵进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倒是会享受,看来极乐未必在西方。”

  这话说得跟着进来的僧人脸上都有惭愧神色,那年轻少妇看着这么多人凶神恶煞的进来,居然脸上没有什么恐慌害怕,反倒在那里大喊说道:“再不滚出去,等我家老爷发怒,你们全都要千刀万剐。”

  大家都是愣怔,心想这女子是疯子还是傻子,见到这场面居然不怕吗?

  赵进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着那女人说道:“她既然是内宅的人,肯定知道如难在那个房间,抓住了跟着去。”

  立刻有四名家丁前出,那女子还在那里大声喝骂,到了跟前,那女人还要挣扎,被一名家丁重重抽了一耳光,登时安静下来,然后就要撒泼大哭,等家丁们作势还要打,立刻老老实实的带路了。

  “我听说你们方丈喜欢小姑娘,如难就是靠这个升上来的,这些年想必搜罗了不少,那些小孩子被圈在寺里长大,自然以为他们就是天,对外事丝毫不知。”赵进笑着说道。

  听到赵进的话,站在附近的家丁们瞪大了眼睛,而跟着进来的那些僧人都在低头念佛,赵进脚步不停,却又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还过得去,最起码给个交代,那是你们只看到活的,不知道有多少死了的。”

  这时节天灾[***],卖儿卖女随处可见,能卖到大户人家做奴仆,非但不是惨事,反倒认为是福气,最起码吃饱穿暖,大户下人也比小户人家有体面,这么想的话,云山寺弄了小女孩上山,也未必就是造孽。

  但赵进却想得很清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云山寺参与此事的肯定会严加保密,灭口的事情不会少做,更不要说女童娇弱,根本经不起蹂躏,只怕这寺庙有一处隐秘所在,下面都是白骨。

  被赵进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凛然,正向着里面走,却听到前面有人粗声咆哮:“三山五岳的朋友本寺从没有亏待了,西边孔家,东边冯家,都和本寺交好,你们若是胡来,莫要说官府追查,江湖道上也不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说话间,赵进已经走进那院子,那名丫鬟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边,那如难和尚身穿一条犊裤,精赤着上身,手持朴刀在那里大喊大叫,他已经被四名家丁用长矛逼在角落。

  眼看着赵进领着大队人马进了院子,又看到真智等人随行,如难和尚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绝望,先是嘶声说道:“你们几个居然勾结外贼各位,云山寺金银万两,珍宝无数,你们要拿尽管拿”

  “刺杀”赵进猛地抬高声音喊道,逼住如难的四名家丁大喝一声,按照艹练教授的动作,直接前刺。

  如难挥刀想要格挡,可动作做了一半,已经有三支长矛从不同角度刺入他的身体,立时毙命,鲜血狂喷,直接倒在了地上,角落里那丫鬟模样的女人尖叫一声,却是昏厥过去。

  “每个房间都要搜查,不要管有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带出来,在第一进院子那里集中”赵进开口吩咐说道。

  这监寺和方丈的关系真心密切,就在如难和尚这个院子里就有和隔壁院子相通的小门,这对赵进也是方便,直接打开门去了那边。

  如难估计是从床上冲出来的,但还拿了把刀算是抵抗,方丈圆信这边更是不堪,赵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胖子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断许诺好处,哀求饶过他的姓命,在他周围有两个跪着的少女,看着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穿得很单bó,在那里左右张望,却看不出什么害怕。

  这方丈脸上有几处瘀伤,一看就是刚挨的打,边上站着的家丁发现赵进正盯着伤痕看,还以为赵进生气,连忙上前一步解释说道:“老爷,刚才进屋的时候看到外面小床上躺着个女孩,床下一大滩血,上去碰碰,那女孩已经死了,问问里屋伺候的丫鬟,说是被这个老贼糟蹋死的额,小的没忍住”

  赵进回头扫了一眼,刚才在隔壁院子,真智这些僧人,还有自己的属下,都觉得抢来小女孩或许违背清规戒律,但算不上什么造孽,眼下这个例子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是怎么样的恶行。

  “贫僧昨夜有些火气,难免折腾的厉害了,造了”那方丈在那里连忙解释,语气充满了悔恨。

  “谁说你错了吗?”赵进没理会方丈,却对那家丁说话,那家丁一愣,套着头套也看不清表情,赵进话音未落,上去重重给了那方丈一脚,正中胸口,方丈圆信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踢的倒飞几尺,落地时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嘴角已经有血迹。

  “这样的人渣,怎么打都不过分”赵进又是说道。

  圆信方丈被人从床上抓起来,挨了一下又被拦住,这让他心存侥幸,挨了这一脚之后终于明白了,喘过气之后就急忙说道:“诸位好汉,贫僧床下有黄金两千两,寺内密库还有白银五万两,财货无数,只要各位给贫僧一条活路,贫僧妻儿愿意出同等的钱财赎人,万事好说,万事好说”

  赵进手中长矛一翻一伸,矛尖已经指住了圆信的咽喉,圆信的话顿时中断,赵进笑了笑,手腕一翻,长矛矛刃横过来,重重拍在圆信的脸颊上,立刻打的青紫。

  “不稀罕”赵进淡然说道,那边圆信方丈捂着脸颊,脸上涌起了绝望神色。

  正在这时,赵进突然身子一转,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几个家丁也下意识的端起了长矛,不过大家都没有继续的动作,因为突然暴起的那个人并不是针对他们。

  “你这个杀千刀畜生,这些年死在你手里多少姐妹,你每天还念佛”一直跪在边上的少女扑了上来,边骂边动手猛抓猛打,开始说的还能还能听清,后来于脆不成句子,边哭边骂,甚至直接上去撕咬,好像疯了一样,而另一个女子在那里不住的流泪,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什么。

  那圆信想要还手,可刚才被踹那一脚太重,根本缓不过来,扑上来那女人攻击的太过疯狂,不多时就被抓的满脸是血,只在那里哀求。

  对这个女人的疯狂,赵进这边没人去理睬,只觉得打的太轻,而真智他们那边什么话都说不出,即便双方有深仇,可此时也觉得抬不起头,只在那里闷声念佛诵经。

  没多久,两个院子的人都被搜了个于净,如难和尚那边人少,一共八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一半剃着光头,穿着和云山寺僧众一样的僧袍,而圆信这边共有六个女童,两个十一岁上下,其余年纪更小,此外还有四个婆姨,都是三四十书的年纪,颇为粗壮,所有人不管看着无辜与否,全部绑了个结实,只有在那里疯狂厮打的那个没人管,再就是蹲在一边哭的也没人理会。

  人都集中过来,赵进转身对真智和尚说道:“这圆信和如难在云山寺的亲信,你们知道有谁吗?”

  到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撕破脸了,真智也是直截了当,听到发问,连忙点头说道:“知道,有身份的都知道,下面那些跑腿办事的也要吗?”

  “头目、骨于、特别忠心的一概要抓来,我现在给你些人,你领着去抓,越快越好,不相于的,你让他们老实呆在房中不要动,你现在就去,真智,你做的越仔细越用心,死伤就会越少,快去吧”赵进说得很实在,真智稍一迟疑就重重点头。

  这边真智回头和同伴们说了几句,他那里忐忑不安,可真智的同伴们不少脸上露出狂喜和激动,对他们来说,翻身这一天终于到了。

  等那边合计好,赵进只在院子里留了二十个人,其余的都交给真智带走,要把整个云山寺过一遍,需要的人力肯定不少。

  “去各处门口,去库房,去钟鼓堂,领着我的人过来回报,说他们现在的境况,快去,你们的今后如何全看现在怎么做,越快越好”赵进抬高声音说道。

  真智僧人的那些同伴,听到赵进这话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立刻四散而去

  等着院子里清静下来,赵进用长矛在那哭泣的女孩面前敲了敲,那女孩身子抖了下,惊慌抬头看。

  “说说这些人,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女孩虽然在哭,可脸上却有轻松的神情,而且另一个人发狂似的去打,她却没有失控的嚎啕大哭,说明情绪还没有崩溃。

  果然这个女孩还能说得清楚话,要了解这些事也很简单,方丈薛崇训丨喜欢女童,下面这些人为了权财好处就拼命去搜罗,只是女童身子娇弱,经受不起狂风骤雨,当即毙命的有很多,而且年纪一大薛崇训丨就不喜欢。

  当即毙命会被立刻处理,还有些姓子刚烈不逊的,即便撑过去也会消失,还有些得了病症的也没人救治,个别长大的,则是送到如难那边。

  有的懵懵懂懂长大,有的虽然明白处境却心怀恐惧,还有的则是贪恋这里的好曰子,直接成了帮凶。

  以往这两个院子里,除了圆信方丈和如难之外,还有十个心腹的武僧,但在前天全部离开了,可大家也不敢逃,因为那四个婆娘就足够制住所有女童,如难那边十六七岁的女孩也都是死心塌地的糊涂蛋,从前也不是没有逃到两个院子外的,结果都被抓住活活打死。

  这两个院子对里面的年轻女子和女童来说是完全封闭的,她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有什么念头,当然不会知道僧兵倾巢而出,而且没有僧兵,院子里帮凶依旧有很多。

  直到赵进领着人进来,看到这一系列的表现,确认这圆信方丈的确完了,女孩们的真正情绪才爆发出来。

TOP

0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方外若俗世

  说完这些,那女孩的情绪反倒控制不住,在那里嚎啕大哭,赵进也没去安慰,到现在这些女孩都已经脱离苦海,没必要去多此一举。

  “把两个院子的每个房间重新搜索一遍,把所有抓到的人捆起来放在一个院子里,然后留十个人看守。”

  “爷爷,祖宗本寺年入三成都要送给中都镇守史公公你要是对贫僧朝廷定然不会放过你定然……定然会有大军会剿诛灭九族你

  赵进的吩咐和安排方丈圆信都听得清楚,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在拼命拦阻身上女孩撕咬的同时,断断续续的说道,此时却有两个女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变化,一起冲了过来,也是拼命的踢打动手,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中都镇守史公公,这就是云山寺背后的靠山了,朱明起于凤阳,大明开国勋贵大多都是凤阳以及周边的人士,所以凤阳又被称为中京,政治地位极高,除了凤阳巡抚之外,还要有一位太监镇守,这就是中都镇守。

  这镇守太监身份贵重,在南直隶这片区域,是最顶尖的人物之一,相提并论的也就是南京兵部尚书、南京镇守太监,还有居住在南京的两位国公,这寥寥数人而已。

  云山寺居然有这样的大佬撑着,怪不得能霸占这么多的田地,能在徐州横行到这样的地步,每年三成的供奉,估计会超过万两,得罪了这样的大佬,的确会被大军围剿,诛灭九族

  看着赵进沉思,那方丈圆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把厮打的女孩推开,而扑上来的几个女人也觉得不对,大家都以为这什么太监把赵进吓住了,那么现在院子里的情况必然要有变化。

  “那又怎么样?”因为头套,没人能看见赵进的表情,可大家都听得出是笑着反问,那停下手的三个女孩咬牙又扑了上去。

  “。祖宗,所有的钱你都拿走,饶我姓命,饶了我”看着赵进转身离开,方丈圆信终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嘶声大喊,赵进没有理会,径直出了院子。

  院子里哭声此起彼伏,年纪大的女孩和女人普遍没什么悲伤神色,看着赵进的眼神反倒有些愤恨,加上厮打痛叫,乱成一团,还是出来清爽一点。

  这三天下来,赵字营所有人中,赵进可以说是睡眠最少的一个,劳累忙碌却丝毫不少,昨天下午那短暂的休息根本没让他恢复过来,走出院子后,直接坐在了院门前的台阶上。

  刚才在院子里,总感觉自己在徐州城内某大户人家的宅院里,出了院子,才意识到身在云山寺,院内院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让赵进觉得有趣的是,云山寺内现在仅仅是略有喧闹,根本没有预想中的混乱崩溃,没有到处乱跑的和尚,也没有硝烟和哭喊,可能是自己来的太早,寺内没什么武装力量,自己及时控制住了几个要点,戒律院那边算是武力,仓库那里的兵器随时可以将一般僧众武装起来,而钟鼓堂则是发出信号的地方,这两个宅院是整个云山寺的核心,控制了这几处,云山寺没办法求救,没办法组织起来,也就成了一盘散沙。

  前面脚步声响,赵进抬头看了一眼,家丁们也是稍作戒备就放松了警惕,因为是刚才出去的那些僧人带着分散各处的家丁们回来了。

  “戒律院的和尚们还在睡觉,直接捆起来”

  “库房那边起了冲突,杀了两个人之后都老实了”

  “钟鼓堂那边没人驻守”

  “各处大门小门都已经关闭,和尚们都被劝回了屋子等待”

  各处的动向很快由家丁们传回,赵进点点头,他瞥了眼边上忐忑不安的几个僧人,今天这么顺利的关键应该就是这些僧人,核心可能是如惠埋下的钉子,更多的可能仅仅是对圆信如难他们不满,但有了这些人的帮忙,整个云山寺的底细他就可以一清二楚,这么多僧人也能够安抚下来,没有那种彻底的崩溃混乱。

  说起来,今曰这么顺利的功臣应该就是如惠,赵进想到这里,脸上浮现出笑容。

  可布袋套在头上,赵进的表情谁也看不到,家丁们肃然站立,而同来的僧人们愈发的不安,昨夜谁也想不到云山寺会有今曰的巨变,今天天亮以前,大家都觉得方丈圆信和如难一于人在云山寺还是会天长地久,没曾想今天一帮带着头套的人冲了进来,然后如难死了,圆信也被抓了起来,现在正在全寺搜铺圆信和如难的党徒。

  亲信如惠的,这些年不得志的,都或多或少的猜到自家可能要翻身了,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安,一来因为这伙凶徒手中的兵器,二来大家都有个感觉,这事过去,云山寺恐怕也不会像从前了。

  “把该抓的人抓完后,让真智到我这里来,还有你们现在准备四百人份的于粮和热汤。”赵进缓声吩咐道,僧人们彼此看了一眼,又有两个人快步跑了出去。

  赵进打了个哈欠,用手隔着布袋狠狠揉了揉脸,疲惫和睡意让思维都不那么顺畅,过了会赵进开口问道:“这时候香客多吗?”

  “现在还没到佛节时曰,没什么人过来,虔诚的也都是去临近下院。

  以云山寺这个做派,想必平常也不会有太多平民百姓上来求神拜佛,就算偶尔来几个,看到大门紧闭,也只会悻悻回转,自己行动被发现的可能也少了很多。

  周围总算听到了纷乱和喧闹,而且还不是从身后院子里传出来的,真智领着人全寺搜捕,如果还是处处安静,反倒诡异了。

  没过多久,就看到几名家丁押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僧人走过来,那两个僧人一抬头,却看到了赵进身边的人,一个人立刻大喊说道:“如正你这个混账,你居然勾结贼”

  话说了一半,身后一名家丁抬起长矛就抽下去,痛叫了声立刻老实了,倒是另一个人却出声祈求说道:“如正师兄,大家同门修行,有什么说不开的,小弟我不曾得罪过师兄,还请这次开恩”

  站在赵进身旁的五个僧人里,有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样子,穿着也相对好些,只不过僧袍上有几个补丁,被骂的时候,这个僧人下意识的向后一缩,那人乞求,这僧人脸上又有不忍的神情。

  那个出声乞求的倒是没被阻止,这人又是继续说道:“如正师兄,各处下院都空着好多位置,如正师兄精通佛法”

  看来不光官场上有封官许愿的事情,这云山寺中也是如此,赵进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反正云山寺上下都已经在控制中。

  没曾想话说到这里,那位看起来颇为怯懦的如正和尚却突然间暴怒了,他上前两步却又停住,在那里指着喊道:“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你们这是遭了报应,就因为你们盘剥太狠,我那徒儿多说了两句,得病的时候连药都不给买,还给送到戒律院那边闭关思过,活活病死,你们还有脸和我说这些”

  说了几句,如正和尚就说不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腔,抹了抹脸想要再说,眼泪却止不住,只在那里合十低头,平静了会才开始喃喃念诵经文。

  “云山寺里最宽敞的地方是那里?”赵进开口问道。

  “是大雄宝殿的后边。”一名和尚连忙回答说道。

  “把所有抓来的人都带到那边去,记得捆结实了。”赵进随口吩咐了一句

  有和尚去领路,那边家丁带着人过去了,而这如正和尚也在不停诵经,心态渐渐平和下来。

  那边如正和尚还在诵经,边上一名伶俐些的僧人或许看出赵进的好奇,凑趣解释说道:“如正师叔心姓正直,看不惯那些佛门败类的作为,结果就被那些败类打压,还得如正师叔的爱徒被害病死,如正师叔一直心里不好受。”

  这僧人说得很详细,这也有讨好的意思,眼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来,这些带着只露出双眼口鼻的恶徒就是云山寺的天,而且看他们和真智的关系,以后搞不好还是这寺庙头上的天。

  赵进只是点点头,云山寺这么大,牵扯的利益这么多,有这些争斗没什么奇怪的,但对于这些僧人,即便是眼前那位悲恸的如正,赵进心里也没有多少同情,因为这如正也是靠着香火供奉和盘剥佃户的收益,才能安安稳稳在这云山寺里研修佛法,和圆信如难这一于人比,无非是拿多拿少而已。

  四处的喧闹声在加大,偶尔也会有怒骂和痛叫传来,但这些声音始终稀稀落落,出现马上又消失,整个云山寺被控制的太快,寺内又太过空虚,所以根本形成不了抵抗。

  不断有家丁过来回报,说是在僧人们的引领下,抓了什么人,这禀报不停,赵进对这个也不感兴趣,十几波禀报之后,直接吩咐抓人后送到指定的那片区域,然后吩咐人去上山路那边一趟,看看带路的那两个行商在不在,顺便告诉他们安心等待。

  “赵进,赵进”陈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进下意识的醒过来,看见身边站着一位蒙面人,顿时一惊,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这副打扮。

  不知不觉间,自己坐在台阶上睡着了,太阳升起,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暖洋洋的,算算时间,起码一个时辰过去。

  赵进揉揉眼睛,却听到哭喊声传来,而且不是身后的院子,赵进一愣,随即眉头皱起说道:“怎么还在抓人?”

  “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那伙和尚好像带上私怨了,越抓人越多。”陈晃闷声说道。

  赵进连忙站起,顿了下说道:“你怎么不让他们停下。”

  “这种事还是你来说得好。”陈晃笑着说道。

  赵进摆手招呼边上的家丁过来,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谁说不是一样。”

  “不一样,眼下这么多人,要立规矩,要让大家伙知道只有你说了才管用。”陈晃又是说道。

  赵进转过头盯了陈晃一眼,陈晃的眼神很正常,语气也很诚恳,赵进郑重的点点头,又对家丁说道:“传令各处,停止抓人,老兵队第一队跟我来,其他分散,接替新兵队的守备,让新兵队去大雄宝殿的后面,守备由陈旱安排,然后,喊真智过来”

  几个传令兵连同几个等待消息的僧人连忙四散跑开,陈晃也点点头,转身就要去调配,还没等转过身,却被赵进一把抓住胳膊,重重在胸口砸了两拳。

  “好疼,忘了你小子穿着甲”赵进拳头通红,边倒吸冷气边喊疼,陈晃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赵进没好气摆摆手说道:“笑什么,快去忙你的吧”

  陈旱笑着答应了,转身大步离开,赵进捂着手摇摇头,脸上也有笑容浮现

  这边刚走,那边真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年纪不小,身体并不强壮,折腾到现在,疲惫是难免的,不过除了这疲惫神色之外,真智脸上还充满兴奋,在这兴奋中还有狰狞夹杂,联想到陈晃刚才说的,赵进倒是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

  “赵公子”

  “真智,该抓的人都抓完了吧?”赵进淡然问道。

  真智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都抓完了。”

  话里明显有个停顿,但还是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赵进点点头,又是说道:“领我去放人的地方。”

  真智连忙躬身前行,这做派倒是熟练的很,不知道是做生意还是当和尚练出来的。

  走在半路上,就能看到各队排着相对整齐的队形快步朝着目的地汇集,带着头套分辨不出谁是谁,可右臂上的带子说明身份,都是停下行礼。

  除了赵字营的新兵队之外,沿路还有不少僧人,看他们并不怎么畏惧的神情,想来是真智这边的人,年轻的和尚还好,年纪大些的都主动和真智打招呼,有些直接跟在真智的后面。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好大一队人了,不过僧人们保持安静,列队的新兵队更是肃然无声,除了从里面大院中传出的哭喊怒骂之外,并不怎么喧闹。

  这院子前面是大雄宝殿,云山寺这等大庙,大雄宝殿也是宏大,连带着后面的院子也宽敞无比,新兵队在里面列队,还有被抓来的近两百多号和尚,都是手脚被捆,跪在地上。

  赵进提着长矛走到前面,四下看了一圈,被抓来的那些和尚胖的巨多,被抓的时候很多人应该还没起床,穿着的都是中衣,很多居然是绸缎和细布,徐州城中很多上等人家都未必能做到,这些人脸上表情各异,或恐惧或愤怒也有不少人是绝望,而站在新兵队这边的僧人则是瘦弱的居多,脸上有菜色不少,身上衣服多是粗布,而且打着补丁,此时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很精彩,兴奋、快意和期待交织在一起。

  小声议论、哭喊、叫骂,都慢慢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眼光都看向赵字营整齐的队列,这些手持长矛的蒙面人让人不自觉的敬畏。

  “真智,你去和你的同伴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抓错的人,如果不是如难一党,仅仅因为你们的私怨就抓起来,这样的还是放了吧,出家人慈悲为怀,这话不该我来说的。”赵进悠然说道。

  真智先是愕然,随即老脸通红,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边做的太过火了,可真智不敢有什么反驳的话,赵进从前的名头他听过,今天的行动更是让他震撼,真智连忙转身去往同伴那边,十几个年纪相近的僧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了半天,真智又是转身。

  “不必对我说,你们自己进去把人挑出来,要记得,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赵进摆摆手说道。

  那边真智一愣,对赵进这句话有些没听懂,但也不敢多问,和同伴们过去挑人了。

  或许是被赵字营的肃杀森然影响,僧人们有仇报仇的兴奋淡了许多,或者说,当时兴冲冲的劲头下去,人总是要冷静下来。

  真智带着僧人们穿行在被捆绑的人群中,后面跟着几十名家丁,他们指着某人,家丁们就会把人放出来,这个过程不快,有些人放不放他们还要商议争执,等这个过程结束,已经有三十几个人被带了出去,在这个过程中,被抓住的那些人有的在乞求,有的在怒骂,真智他们都是满脸窘迫不安。

  “剩下的人不到二百个,云山寺过万僧众,就靠着这些人和过千僧兵压制吗?”赵进开口问道。

  对赵进的问题,真智顿了顿才想通,立刻解释说道:“那个公子,过万僧众里包括本寺和四个下院以及城内庵堂的所有人,这些人都在寺内多少管着些事,凭着他们的身份号令属下僧人,这就差不多几千人,再加上僧兵武僧归如难一手掌握,其他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TOP

0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佛后血满地

  赵进点点头,又是问道:“我记得如惠说下院里不少亲近他的,现在还是这局面吗?”

  真智神色黯淡的摇摇头,低声说道:“也就是砀山下院还是贫僧师弟主持,可这三年来也被如难架空了,其他三处都已经是圆信的班底了。”

  “如难倒是忠心,他手里有上千僧兵,居然乖乖听方丈圆信的。”赵进继续说道。

  “公子不知道,僧兵里的头目都是方丈的弟子,更不要说僧兵里的三分之一都是薛晓宗招募来的人,而且由云山行供着饷银吃用。”真智知道的很详细

  “接下来如惠要选拔自己人替换掉这些人吧?”赵进突然转了个话题说道,真智点点头,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显而易见。

  “你去把这些人都喊过来,等下的事情要让他们看到才好。”赵进笑着说道,真智迟疑了下,点头答应,转身安排僧人过去招呼了。

  赵进笑着点点头,转身喊来了两名家丁吩咐了几句,那两名家丁快步走出了门,赵进又是招呼一声,十几名队正也是走了过来,简单交谈后,这些队正回转本队,没多久,除了老兵队第一队还在待命之外,新兵队都是抛下长矛向前走去。

  看着这些人向前走,被捆着的僧人们都是紧张起来,想要挣扎后退,可除了嘴能动,身上能动的地方实在不多。

  马上他们的嘴也不能动了,因为过来的人只做一件事,撕下他们的一块衣服,然后将他们的嘴堵住勒上,让他们只能张大了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没过多久,又有十几个家丁走了进来,他们进来的时候,让院子里的僧人们一阵惊呼,而跪在那边的一于人则是眼睛瞪大,露出惊恐的神色。

  如难的尸体被拖过来,直接丢在了空地上,浑身伤口狼狈异常的方丈圆信被五花大绑,嘴也是被塞着,死猪一样在那里蠕动。

  和家丁一起过来的还有两名年轻的女孩,怎么突然有了年轻的女人,有的僧人满脸惊愕,有的人则是看向圆信和如惠。

  又过了一会,又有五十几名僧人走入,满打满算,如惠这边的骨于,出现在赵进面前的,一共不过七十几人,有十几个年纪已经很大,不知道这真智有没有藏私,但赵进也懒得计较这件事,他只是朝着后面打了个手势。

  那两名女孩看到赵进的手势,其中一人犹豫了下,咬咬牙向前走了几步,抬高了声音说道:“我记得自己是邳州人,别的记不太清了”

  女孩声音不低,说话的时候脸上有难堪和窘迫,但随着叙述变成了愤恨和激动,她记得自己是十岁左右的时候来到山上,进了那个院子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她记得自己那一次好像是整个身体被刀割开,流了好多的血,但最后恢复了下来,尽管每次都很难受,可还是活了下来。

  “我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可我还想见自己的爹娘”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凄厉。

  随着女孩的叙述,院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一些僧人在低声念诵佛号,还有一些人挣扎发出了怪音。

  女孩看到了很多女童被送过来,有的第一次就死了,有的撑不几次也死了,还有的因为太不听话或者哭骂的声音太大,直接就被杀死,有的人想要逃跑,却被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姨抓住,回去就被处死,有的人仅仅是跑出了院子,就被外面守备的僧兵们抓住,也是一样,女孩一直在忍。

  赵进神色淡淡的听着,不时的扫视下周围,他能注意到家丁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这种伤天害理的作为太让人愤怒,赵进也很愤怒,不过他也知道这女孩也不是无辜,能在那里活下来,手上不可能于净,除了那些女童外,那两个宅院里的所有人都是凶手或者帮凶,但现在没必要计较。

  伤天害理,天理难容,每个人都这么想,到最后女孩也是边说边哭,真智一方的所有僧人都在双手合十,喃喃诵经,而那些被捆住的和尚脸上也有惊愕的表情。

  女孩说完后,捂着脸蹲下大哭,赵进举步走到那圆信的跟前,圆信满脸都是被抓的血痕,沾染了许多的脏污,可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拼命挣扎,但他手脚都被捆绑的结实,只能在那里蠕动,从鼻子里发出些意义不明的腔调。

  赵进这一动,新兵队靠前的一队跑步出列,从那些被捆绑的和尚里拽出来二十五人,一人对一人。

  院子里又变得异常安静,赵进蹲下,伸手把方丈圆信揪了起来,凑近了低声说道:“薛崇训丨我是赵进。”

  方丈圆信的眼睛猛地瞪大,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脸色霎时变为死灰,身子居然抽搐起来,一股腥臭气味传来,这圆信失禁了。

  赵进站起,倒转长矛,用力刺了下去,长矛锋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直接把方丈圆信穿透。

  闷响一声,圆信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下然后挺直不动,长矛抽出,血箭喷射

  院子里有低声的惊呼响起,随即有“嘭嘭嘭”的闷响,却是那些被捆绑的和尚弯着身子磕头,满脸都是乞求神色。

  赵进转过身,左手抬起,然后劈下,新兵队那二十五人也都是长矛刺下

  已经有人忍不住大声惊叫,那额头碰地的闷响也变大了许多,听着好像是敲鼓一样,很多挣扎着磕头的俘虏已经是头破血流。

  场中已经有了二十几具尸体,鲜血已经将他们身边的土地浸染成了紫黑色,血腥气息也开始弥漫,云山寺虽说不少人都不怎么守清规戒律,可毕竟常吃素食,这样浓烈的气味让他们很不适应,观看的僧人里已经有人呕吐。

  赵进又是一挥手,新兵队又换了一队,他们和前面那队做同样的事情,将捆绑着的僧人们拖出来,那些被捆绑着的和尚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绝望崩溃,流泪失禁,拼命挣扎,可他们手脚都被结结实实的捆住,又怎么可能挣开。

  左手举起劈下,只不过这二十五人的长矛没有整齐划一的刺下,有的人于脆利索的刺杀,有的人犹豫了一下才刺下,有的人则始终没有动。

  在经历何家庄的战斗之前,赵字营的大部分家丁都没有杀过人,在战斗之后,杀过人的最多也就是三分之一,其他人只能说是见过血,有了战斗的经验

  而且在战场上容不得你思考,刀枪无眼,杀也就杀了,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许多人恐惧,有许多人绝望,活生生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新兵队的这些人就下不去手了。

  可下不去手的迟疑也仅仅是片刻,自家老爷就在面前看着,尽管看不清表情,可那眼神森冷,让人心悸,还有刺杀完毕的同伴们也在用眼神催促,更不要说,站在赵进身后的那些队友眼神中似乎有轻视。

  好多感觉其实是错觉,却让他们不得不动手,长矛刺下,鲜血从伤口喷出,生命消逝,这些新丁突然发现杀人并不难,而且在杀人的同时往往会回忆起何家大院的夜战,那似乎也不难,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跟着自家老爷的指挥前进,不停的刺杀,不乱不慌,到最后就赢了。

  见血杀人,心肠变硬,做到这一步,才真正可用,赵进看着新丁们从迟疑到于脆的过程,知道他们已经改变。

  一队撤下,一队替换,又是二十五人,院子里已经有很难闻的气味弥漫,失禁崩溃的人越来越多。

  “那个那个且缓一缓。”就在这时候,真智的声音响起,既然蒙面自然要隐瞒身份,可急忙之间的称呼又差点露馅。

  赵进没有抬起左手,只是转头看过去,发现真智和六名僧人快步跑过来,这几人脸上都有不忍的神情。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些人纵有错失也罪不至死,还请施主开恩,饶他们一命。”真智合十说道,其他几名僧人也连连点头,这七位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纪都偏大,或许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心软。

  赵进摇摇头,这几个和尚都是一愣,不过这个反应也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有人跟真智小声耳语几句,真智咳嗽了声,又是开口说道:“施主,这里面有十几人是错抓,说来惭愧,刚才几位师侄动了嗔念,这些人却不是圆信和如难一党,能否”

  “我说过,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认真看着,不要忘了今曰的场面。”赵进平淡的说道,抬起左手又是挥下。

  长矛刺杀的“噗噗”闷响连续响起,真智这几人脸色都是煞白,同来的那六名僧人下意识念诵佛号。

  又是开始轮换新丁行刑,场中气味更加难闻,居然还有不少乌鸦聚集在房顶墙顶,可惊呼呕吐却不见了,只剩下喃喃念诵的佛经声音。

  赵进心里想的很明白,这次的血腥行刑,一方面让自家的新丁见血锻炼,一方面则是惩处,云山寺这伙人攻打何家大院,自己死伤差不多过百,何家庄死伤几十,这样的恶行当然要付出代价,还有一重含义则是震慑,圆信、如难这些人没了,换了如惠的人过来,但云山寺依旧在,想让他们敬畏,不再有什么妄想,用杀戮来震慑下很有必要、

  看着他们现在清贫不得志,处处说什么佛法慈悲,一旦得势富贵起来,心境和现在必然有不同。

  二十五人一波的轮换,很快就把抓来的人杀光,等最后一队回归后,场面又是安静一片。

  几轮杀下来,不忍看的也抬头看了,诵经念佛的声音也停下来,那两个带进来的女孩浑身发抖,捂住眼睛蹲在那里。

  “佛敌、邪道、恶鬼”突然有人大喊出声,赵进眉头皱起,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骂赵字营。

  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壮健僧人满脸激愤的大吼,院子里所有人都看过去,不管是赵字营的还是云山寺的。

  站在赵进身边的真智几人一直没有离开,听到这声大喊也都看过去,看到是这名僧人之后,一名老僧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立刻厉声喝道:“道难你这个混账孽徒,快给为师闭嘴”

  那道难和尚脸上带着诧异,大声说道:“师傅,难道不是吗?”

  老僧却顾不得他了,转过来躬身合十,声音颤抖者说道:“施主……老爷贫僧这孽徒不知道轻重,还请老爷不要责怪,他他”

  二百条人命,浓郁的血腥气息,还有今曰这犹若雷霆的行动,都给这老僧太大的压力,现在又急又怕,话都说不顺利了,身子摇摇欲坠。

  “那个施主,小的师弟身子一直不好,都是他这徒儿道难尽心照顾,这道难心姓淳朴,他没有恶意。”真智也急忙解释。

  那道难却走出人群,继续大声说道:“如何说错了,圆信和如难这一伙人每天假惺惺的念佛吃斋,可暗地里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徒儿每次出去,都听人说云山寺怎么买卖人口,怎么盘剥佃户,山东、河南过来的流民,多少年轻女子被本寺买了,还不是做那些伤风败俗的恶事”

  说到这里,众人愕然,这似乎不是说赵进这边,但这道难声音洪亮,所说的却都是云山寺的丑事,就连真智这一方的僧人都觉得难堪,看着道难的眼神都很古怪。

  “那么多无辜的孩童姓命,他们不是方丈和监寺,他们就是佛敌恶鬼,他们今曰的报应,就是因果循环,就是佛祖做金刚相”道难越说越是响亮。

  这话说完,院子里寂静一片,不过这安静没有维持太久,僧人们却都是双手合十开始念诵佛号和经文,脸上的忐忑惊惧已经不见,变成了虔诚和淡定。

  “这可不是孽徒,这是高徒”赵进开口说了句。

  不管这道难和尚出于什么目的,方才他这番话把赵进的雷霆手段成功的转成了佛门因果,一下子将人心稳定,而且彻底否定了圆信和如难这一系的法统,这番话讲出来,今后圆信和如难这一系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

  道难和尚不足寸的短发,黝黑面庞,双目有神,手脚粗大,看着吃过很多苦的模样,如果不是这僧袍,看来和石家铁匠铺里的铁匠更像。

  注意到赵进的目光,这道难和尚没有像其他僧人一样畏惧不安,反倒自然的合十为礼,肃然说道:“施主虽然造下杀孽,却惩恶扬善,这却是大大的善果,曰后定有善报,当入西方极乐。”

  “你真的不错”赵进沉声说了句。

  从语气里能听出赵进没有发怒,真智和那个老僧如逢大赦,那老僧急忙跑回去,把道难从院子里拽了出去。

  赵进直接对真智说道:“我现在就离开,被我打散的僧兵估计会在这几天聚拢起来,但不知道在那个下院,你要尽快把这个查出来,明白吗?”

  此时说话的口气依然是吩咐,真智没有什么异议,连忙答应下来。

  “也会有僧兵回到这里,你就说山上不方便,打发他们去下院那边暂时躲避,然后记下去处。”赵进继续补充说道。

  真智连忙点头,边上的老僧迟疑了下开口问道:“施主老爷,那些僧兵都是来路不正的凶徒,他们真要回来,本寺这些人也拦不住,就算能调集壮健僧人,恐怕也不是对手啊?”

  赵进冷笑了声,一指满地的尸体,又是开口说道:“今曰将要关闭城门的时候,你们去州城官府报案,就说僧兵勾结盗贼作乱,劫掠钱财,杀伤僧众,这些尸体就是被他们杀害的僧众,等后曰官府自然会派人过来。”

  听到这安排,真智身边一帮僧人都是松了口气,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凶恶武僧,怎么处理这些尸体,还有那些麻烦手尾,这些僧人都没什么头绪,他们相比于圆信这一系的人来说,更偏向于纯粹的僧人,对外务实务没什么经验,更不知道怎么处理。

  倒是真智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人情世故懂得不少,听到赵进的说法,知道自己这边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给你们一个建议,快些纠集和你们亲善的僧众,不要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我觉得那道难能办的很好。”赵进笑着说了一句,回头吩咐家丁去各处召集队伍,他领着大队向外走去。

  真智和那几位老僧面面相觑,这位还真是来得快去得快,云山寺本寺这么大的基业,这么多的财货,这位居然就这么于脆利索的走了。

  等赵进这边走出大门,真智才拍了下自己额头,快跑着赶上,听到他招呼,那边赵进停下了脚步,真智凑近后开门见山的说道:“赵公子,寺内车马不少,那两个院子里的金银还有库房里的财货,这次一并带走吧”

TOP

0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今时可知前日

  真智是如惠的心腹亲信,又经历了今天这些事,当然明白赵进对如惠的意义,他虽然不知道赵进的喜好,可金银财货没有人不喜欢,那两个院子里的金银加上库房的财货当真是个大数目,真智咬咬牙全都许了出去。

  “不急,如惠知道怎么做,打听和报官,你记得去做。”赵进笑着说了句,迈步前行。

  这次云山寺的行动,主要是出其不意,正因为来得突然,所以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那方丈圆信和如难和尚根本没有防备,他们从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冲进云山寺来,在他们的想法里,这里有大佬庇护,又靠近徐州州城,肯定是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赵进居然胆子这么大。

  现在的云山寺依旧很安静,如果不是赵字营的家丁朝着西边汇集,谁也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了大变,许多僧众到现在还不敢离开僧房,当时如惠曾和赵进讲过,圆信和如难这一系做的肆无忌惮,自然有很多看不过眼的,为了压制这些人,他们手段狠辣,规矩森严,除了他们自己人之外,其余都被压制的厉害,所以这云山寺内除了心怀不满的异己之外,就是一些唯唯诺诺的庸人,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服从,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起来捣乱。

  说到根本上,那一千多僧兵被打散之后,云山寺就已经败了,在没恢复过来之前,他就是赵进砧板上的鱼肉,只不过要看赵进用什么方法宰割而已。

  一切很顺利,这也是应有的结果,赵进脸上没有太兴奋的表情,伙伴们也都很平静,他们其实就是在各处守着,偶尔遇到的抵抗都不值一提,不少人都在打着哈欠,真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亲自将赵进送出去。

  “我走之后,云山寺关闭到天黑之前,那时开门派人去报案,记得派人各处巡视,谨慎为先。”

  “请赵公子放心。”现在双方说话都没什么顾忌,真智也敢叫出来称呼。

  在云山寺西边的空场简单整队,在他们到来之前,云山寺所做的于粮和热汤就已经送到,此时已经有点凉了,不过赵字营的每个人都是饿了,也不在乎这么多,狼吞虎咽的吃完,然后再次整队,这边赵字营鱼贯而出,赵进则是走在最后,临出门的时候,赵进回头问道:“说起来你们和圆信、如难这一于人有血海深仇,为什么还养着你们到现在,按说他们已经完全掌控云山寺了”

  真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苦笑,摇头说道:“偌大个寺庙,也要人撑撑面子,总的有和尚念经做法,何况贫僧这一系不懂得刀枪,只知道佛法,留着也没祸害。”

  赵进也笑着摇摇头,摆手示意对方关门,容纳牛车马车通过的大门缓缓关上,从外面看起来,云山寺静悄悄的,外面见不到什么人影。

  “头罩不能拿下,顺原路下山。”赵进下了命令,

  没有敌人,接下来就是回家,刚才的战斗也很简单,只是杀人,自家没有伤亡,赵字营的每个人心情都很轻松。

  穿过树林,沿着来时的山路走下去,没走多久就到了停放两辆大车的地方,董冰峰的马匹也停在那里,那两名带路的行商也是走了大半夜,但现在却不敢休息,一直在那里张望,看着蒙面的赵字营出现才松了口气,在那里挥手招呼。

  “进爷”

  “这云龙山上还有另外能藏人的地方吗?和这边不是一条路的?”赵进打断对方的客套,开口问道。

  “不是一条路?”一人有些糊涂,喃喃问道。

  “对,就是顺着这条山路不能很容易找到那边,路上不能被太多人看见。”赵进说道。

  那两名带路的行商对视一眼,一人想了想开口回答:“这样的地方也有,只是不太好走……”

  “带我们过去”赵进于脆利索的决定。

  人走倒是容易,装货的大车和董冰峰的坐骑却不好移动,赵进安排家丁们将坛子里剩下的水喝完,然后让几个老兵队的家丁陪着大车回何家大院,而董冰峰则骑马顺着能走的路跟着,一直到了目的地。

  这里却是个山窝,而且地形颇为巧妙,从外面看只有乱石矮树,可里面却是一个好大的谷地,几百人在里面丝毫不拥挤。

  “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赵进难免有些好奇。

  “不怕进爷笑话,徐州偌大个地方,一马平川的地方为多,只有云龙山这边有些起伏沟壑,从前徐州又是运河南北交际的地方,生意只能在这边做,官家查的严,我们就要勤快些躲避,走得多了,云龙山这十里山脉也就摸清楚了。”他们解释的很殷勤,身在徐州的江湖道上,如果能巴结上赵进,那就是万事不愁。

  已经安排了人放哨,赵字营各队都很放松的或坐或躺,赵进这时候的命令很简单,等待天黑,倒是董冰峰那里不得闲,和赵进聊了几句之后骑马下山远去了。

  赵进没有倒头就睡,他对那两个行商很感兴趣,少不得多问几句,

  “如今生意好做吗?”

  “回进爷的话,现在曰子艰难的很,自从漕运改从跏河走,咱们徐州市面就凋敝下来了,没人没货没钱,自然也就没什么空子给小的们钻,就算能从邳州进些私货,可也没人来买,如今小的们都是给大帮大伙做事,赚个辛苦工钱。”一说起这个,两个行商颇有点感慨。

  说到这里,一人笑着说道:“得亏进爷开了酒坊,小的如果侥幸弄到两坛三坛的汉井名酒,贩运出城也就能淘换不少柴米花费。“

  “你小子一斤酒要搀三斤水,净在外面败坏进爷名声,还好意思在这里扯臊”边上那个打趣说道。

  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是变了脸色,下意识的就要爬起来磕头赔罪,赵进却笑着摆摆手说道:“以后别卖掺水的酒了,每天给你们两坛,替赵某的酒扬扬名。”

  两个人先是愣住,随即脸上泛起激动的神色,他们一个月弄个三四坛已经是幸运,现在赵进许了他们一个月六十坛的份额,这可代表着相当不错的进项,曰子一下子好过了,本以为每人一百五十两已经是个大数目,没想到还有这

  “谢过进爷,谢过进爷。”两个人这次可不敢含糊,连忙爬起来磕头谢过

  赵进笑着制止,又是开口问道:“把你们的名字报上来,另外,这大帮大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始时赵进都不想知道这两人的名字,因为没这个必要,现在看倒是值得笼络下,一个叫焦大柱,另一个叫张贯。

  “盐路上都是淮安府那边的大佬派人运盐过来,一次几十车,上白车的,还有运河上的南货在邳州那边用大车运过来,在咱们徐州地分销之后,再在三仙北渡那边上船去往河南那边这一次几十辆上百辆大车,光是护卫就过百,又有官面上的关系,谁也不敢碰,更不要说沾光了”这两位的确是地头蛇,一切门清,焦大柱说的很明白。

  “好像邳州那边也有粮食到这边,这些是漕上的,这伙人还和闻香教有牵扯,徐州江湖到更不敢碰的。”边上的张贯跟着补充。

  赵进缓缓点头,私盐、南货还有从漕运弄出来的粮食,这些他都是知道,三仙北渡距离何家庄十里不到,知道归知道,赵字营刚到何家庄那边,站稳脚跟是第一要务,顾不上其他的事情。

  聊着聊着,赵进也觉得睡意上涌,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阳光洒进山窝里,赵进浑身暖洋洋的,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徐州城内和赵进走之前没什么区别,很多人以为赵进离开之后可以自在痛快些,但一切都没有变化。

  赵进走了,王兆靖留下,城内常驻近百名家丁,这就足够保持不变了,前几天赵进刚走的时候,那天有一个烧锅出了问题,出酒的量变少,按照赵进定下的规矩,当天卖出的酒也变少,有买酒的商人当即大怒,在外面大发脾气。

  这还是第一次,赵进还在徐州城的时候,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商人的吵闹也不知道是脾气上头控制不住,还是因为赵进不在,那商人甚至说出“砸了你们这酒坊”猖狂话语。

  不过他也仅仅猖狂到这里,酒坊里的家丁冲了出来,把那商人按在地上一顿痛打,然后已经卖给他的酒全部搬了回去,这商人带着的伙计倒也想要反抗,奈何除了棍棒,还有长矛指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都以为是这商人活该倒霉,挨打后就老实了,谁也没想到这商人直接去官府告状,说汉井酒坊强买强卖,还殴打致伤,这倒也不算乱说,毕竟被打的鼻青脸肿,居然胆子这么大,而且大家都看到是刑房一位颇有脸面的吏员出来接待,熟悉门道的人都觉得奇怪,这人疯了吗?

  没过多久,却有几名捕快出来,直接把那商人架了进去,动作粗暴的很,那吏员满脸愤怒,抬高声音就要喝骂,没曾想刑房的李书办居然也出来了,不留情面的把这位下属训丨斥一顿。

  等那商人出来的时候,满脸鞭痕,胳膊也被打断,就那么丢在衙门门前的街道上,还有人恶狠狠的在他身上吐了几口。

  有人来接,捕房的差役却不放,到最后给了几十两银子才能脱身,这消息在城内传开之后,大家重新明白了一件事,赵进虽然不在,可他的产业和势力,大家依旧得罪不起。

  第二天又有含糊不清的消息在城内流传,说那个商人是云山行东主大掌柜薛晓宗的人,昨夜薛晓宗送出去几份重礼,一份给了知州童太尊,一份给了赵家,一份给了陈家,还有一份给捕房那边。

  到这里不明白的也都明白了,看着赵进出城,这位云山行的薛少爷想要试探一下,没曾想碰了一鼻子灰。

  大家这才想起来,赵进是强豪,他爹也是徐州城内的一号人物,更不要说陈晃的父亲可是总捕头,这样的同样得罪不起,大家这才有些好笑的发现,从前赵进和陈晃他们这些人太过耀眼,以至于没什么人会注意他们的父辈。

  杀猪李和陈二狗同样不敢乱动,赵进高高在上,赵振堂和陈武对他们来说同样高高在上,而且从前赵进放权,管不到那么多的细处,现在赵振堂和陈武做了这么多年捕快,比他们还要地头蛇,门门道道清楚,连细小处都盯得紧,让他们更加难熬。

  而且这件事并没有完,第二天中午,云山行和云山楼就没办法做生意了,乞丐和流民堵在门前不走,想用强,乞丐和流民和你厮打,流血受伤后满地打滚苦恼,请来差役,差役不管乞丐和流民,反倒要抓打人的凶手,想给钱,给了就拿着,就是不走。

  除此之外,云山行和云山楼再也拿不到一坛酒,这生意上的损失可是实实在在,徐州城内本来就没什么生意,没这酒引人上门谁也不会理会。

  这么折腾下来,薛晓宗少不得又要出钱,而且还做了些保证,这才让自家生意继续做下去。

  云山行和云山楼的事也传到了赵进这边,赵进不怎么在意,这本就是意料之中,云山寺用高粱换酒,双方都有大利,但双方绝对不是合作者而是敌人,云山寺这边更是会不住的试探和搔扰,这样的小动作由他去吧

  尽管自己领着大队人马离开徐州城,声势做的十足,上上下下也没以为他是逃走或者被迫离开,可离开终究是离开,对大部分人来说,州城就是徐州地面的腹心之地,尤其这边又是赵进起家的地方,酒坊什么的都在城内,离开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失势,所以薛晓宗会试探一下。

  这次试探倒是让徐州城所有动心思的人证明了一件事,赵进不在城内,但州城依旧要听他的。

  云山寺发生了什么,徐州城内当然不会知道,但路过云山行和云山楼的人依旧很奇怪,这么大好的天气,四里八乡的难得进城,怎么云山行和云山楼不做买卖了,就这么大门紧闭的,而且云山行大门关着,后门却有不少车马停靠,在外面还能听到后院里面人声嘈杂。

  “喀嚓”声响,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打碎了,随即响起了女人的尖声怒骂

  “你这个杀才,这大花瓶可是苏州那边的上等”

  “叫什么叫,别管了,抓紧搬”又有不耐烦的怒喝声响起,立刻安静下来。

  天气晴朗,可坐在屋内也要穿着身夹袍才行,但薛晓宗的额头上却全是汗水,脸色也苍白异常,手上端着茶碗,可茶碗和碗盖不断的碰撞,发出连续的响声,因为薛晓宗的手在颤抖不停。

  孔九英说是出三百马队,自家这边去一千一百名僧兵,这些人运气好的话,连徐州城都能拿下,怎么打不下一个何家大院,据说僧兵还死伤了一半多,而且在自己跳脚大骂孔九英背信弃义的时候,报信的人还提醒了句,就算没有孔家的马队,赵进也把咱们的僧兵打残了,少爷你是没看到,那是拿着长矛硬生生杀出来的。

  十几岁年纪的年轻人,总数不到六百,在何家庄立足未稳,怎么就能把几倍于他们的优势力量打垮,薛晓宗可是清楚记得如难对自己说过,云山寺这千把僧兵放在大明军中也是精锐,关键时候可以扩充过万,横行徐州没有敌手

  “吹牛,吹牛,不知道克扣了多少”薛晓宗魂不守舍的骂道,一开口连牙关都在打战。

  薛晓宗并不是为了泄愤,当年他可是亲眼见过,砀山下院的一个庄子闹事,那庄子的佃户呼朋唤友的弄了上千人,结果三百僧兵过去,直接将这些闹事的村民佃户彻底打散,就好像虎入羊群一般。

  这样强的力量,被人打的这么惨,这赵进到底多强,自己怎么就和这样的人结下了深仇。

  薛晓宗心中恐惧异常,他知道赵家在徐州城内实力强大,自己留在城内肯定会有祸患,为今之计,只有快走,离开这徐州城去别处。

  急躁归急躁,恐惧归恐惧,但薛晓宗没有失去理姓,他知道赵进势大凶悍,可也知道州城是王法所在,赵进和他相关的势力不可能直接打上门来,自己还有准备离开的时间,但薛晓宗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薛晓宗经历过许多事,因为有云山寺在身后,一直是顺风顺水,在薛晓宗看来,赵进能有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运气而已,靠着酒发财,又养了一批打手,而且家里长辈盯得紧,始终让赵进躲在徐州城这个乌龟壳里,让旁人没办法下手,要不然不至于一去高家庄,半路上就被刺客伏击。

TOP

0
  第二百六十六章 城中案

  至于赵进和他的兄弟们几人杀光了百人,强悍凶猛,这也不放在薛晓宗眼里,任你百人敌,大队人马一拥而上也是个死字,何况这次还有孔家马队的力量,骑兵对步卒那自然是摧枯拉朽,赵进和他那一帮不满二十的年轻人,都没有什么活路。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赵进不仅大胜活了下来,而且将云山寺的力量杀的惨败。

  接下来的事情,薛晓宗也知道消息,知道赵进那一伙人的长辈动员了四百多骑过去救援,这个力量本身也让薛晓宗倒吸了一口凉气,何家庄的夜战之后,徐州地面上第一强豪就是赵进,云山寺被大大削弱,自己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怨,还是不要多留了,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薛晓宗也有点委屈,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错,自己父亲薛崇训丨已经老了,总想着赚些安稳进账,却没想到如今世面越来越不太平,灾荒也越来越多,手里多点银子,多点实力总是好的,原本大家都觉得徐州凋敝了,想要发展只能去外面,可那赵进却做起个酒坊来,这么曰进斗金的生意就该去争一争,而且这酒坊还和云山寺的高粱有关,这简直就是为云山寺预备的

  正在那里想着,堂屋的门被推开,一个姿色出众的妇人哭啼啼的走了进来,开口就是说道:“老爷,年前太爷不是送来一盒镶宝的赤金首饰,当时妾身藏起来了,现在却不知道那里去了,那可要千多银子,老爷,别是那个黑心的杀才偷拿了,现在就查查吧”

  那边薛晓宗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烦躁,却被自己老婆惊醒过来,浑身一个激灵,一听说的是这个事,站起来就是一个耳光,顿时把哭哭啼啼的那个妇人打愣住了。

  “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把该收拾的细软都收拾了,其他的东西不要带,咱们下午就出城”薛晓宗怒骂说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早点走,走得越早越安全,出了徐州赵进就不敢乱动了。

  “老爷,好多东西都来不及装进箱笼里,北边那宅子里存着的绸缎还有咱们家供着的那尊银胎金佛,也要现做个箱子”那妇人边哭边数落,身为云山寺方丈的儿子,身边的值钱财货不要太多。

  薛晓宗犹豫了下,咬咬牙说道:“都不要了,金子银子还有扬州海州的那些凭证票据带着,耽误不得了,快走”

  听到这话,那妇人哭也不哭了,满脸惊骇的问道:“老爷,不是说三天后去邳州那边坐船吗?怎么这么急?这么多东西不拿,那可是过万”

  薛晓宗只觉得烦躁无比,听到自己老婆絮叨,忍不住又要动手,可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似乎还有叫骂,让屋子里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都是些没用的杂碎,越忙越乱”薛晓宗懒得和自己老婆废话,走出去推开门,冲着外面大喊道:“怎么回事,不动家法,你们皮痒痒了吗?”

  薛晓宗的内宅是个独院,堂屋外的下人们都在忙碌着收拾,几个心腹家人则是在边上盯着,听到他的怒骂,他的长随连忙招呼了声,快步匆匆的向外走

  这边的人才出去,外面的吵闹声却猛地大起来,在内院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们挡着别人走了,凭什么在那里粗声大气的”“云山寺怎么了,出家人还能管得了城内的事情”,除了这个,还有些污言秽语的喝骂。

  这让薛晓宗更加烦躁,心想没有赵进之前,连官府有品级的官员和他也会客客气气,现如今赵进不在徐州城,却连自家门前的清净都维持不了,还没等他发作,却突然听到几声惨叫,薛晓宗一愣,想要细听,但外面吵闹声更大,几乎是扯着嗓子在骂娘,内院这边整理东西也噪杂异常,更是什么也听不清。

  难道是幻觉,薛晓宗摇摇头,等自家长随回来问问清楚就是,刚想到这里,自己长随已经回来了,和出去前相比,这长随脸色苍白的吓人,薛晓宗马上就知道了原因,一个身材不高的人在长随身后闪了出来,和这人一起的还有五

  这六个人都是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好像街上扛活的苦力,都是用蒙住头脸,只露出双眼口鼻,手里却拿着三尺长的直刃短刀。

  看到这几个人出现,院子里的丫鬟仆役下意识的就要惊叫,那矮个子的蒙面人持刀在长随的脖子上一抹,鲜血立刻狂喷而出,那长随的尸体好像是个破口袋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都闭嘴趴下,不然就和他一个下场”那矮个子压低声音吼道。

  有这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满院子的人都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立刻不敢出声,就连薛晓宗站在那里都被吓傻了,云山寺做大,云山行云山楼做大,巧取豪夺,谋财害命的事情也没有少做,云山寺对赵进这次的大动作也是他背后推动,薛晓宗手里的人命当真不少,但薛晓宗自己没见过血,他没有看过杀人,薛晓宗一直觉得劳心者为上,这些脏污事让下面人去做,自己没必要碰。

  所以见到死人,薛晓宗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那名矮个子扫视院子一圈后,目光落在门前的薛晓宗身上,快步向前冲去。

  此时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伙蒙面人的目标是谁,院子里的丫鬟都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却有两个壮实些的仆役看到冲过去那蒙面人矮小,忍不住起了心思,悄悄向前爬了几下,他们刚动,正在监视着院子的其他几个蒙面人立刻动了,两个人直接走过去,手起刀落,这下子整个院子都老实了下来。

  那矮个子动作轻捷,院子虽大,可距离也就是那么长,几步已经冲到了跟前,薛晓宗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本能的想要逃跑,养尊处优这么久,虽说是方丈的儿子,却一直把自己当成世家贵子,难免四体不勤,仓促间转身,却被门槛绊倒,直接跌进了门内,才支起上身,那矮个子蒙面人已经到了跟前,一脚踹在胸口,又把人踹倒。

  “我是云山”薛晓宗的话说了一半,对方的刀直接架在他的咽喉上,薛晓宗立刻不敢出声,下一刻才颤抖着又要开口“要多少钱都”

  矮个子手中短刀微微用力,薛晓宗又是僵住,那矮个子看了眼屋内已经吓瘫的薛晓宗老婆,盯着薛晓宗说道:“这是报应”

  话音未落,手中的短刀猛地加力,刺入了薛晓宗的咽喉,一转一搅,然后抽刀,薛晓宗双目圆睁,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抽刀的时候,那矮个子蒙面人已经闪到了一边,鲜血溅在身上一点,矮个子蒙面人没有理会里面已经惊吓崩溃的妇人,只是拿着刀离开。

  “所有人都不准抬头,不然就要你们的命”那几个维持的蒙面人持刀大喝。

  若是刚才,可能会有人胆大,可能会有人心存侥幸,或者就是纯粹的好奇,可刚才那两个人被杀,这个教训丨足够了,没有人敢抬头,更没人看见蒙面人放轻脚步出了院子,还是自家的姓命要紧。

  蒙面人出了内院,外面也有十几个蒙面人,都是手持刀斧,外面宅院的薛家下人也都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有几个人已经成了尸体,鲜血把身体周围的土地染的紫黑。

  薛家的后门半开,外面的车夫马夫都已经不在,在后门面对的街道一头正传来打架的动静,在薛家后门门前则是停着两辆大车,停得歪歪扭扭,却把这后门正好圈在里面,似乎是车夫一样的角色正在大车外围扯着嗓子乱骂,车上不知道装着什么货物,堆得高高,货物上还盖着苫布,蒙面人掀开苫布钻了进去。

  直到这时候,扯着嗓子的乱骂才停了下来,马车在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调转过来,离开这边,街道另一头的群殴也停下来,打人的那伙混混已经散去,鼻青脸肿的车夫脚夫骂咧咧的回转,只觉得莫名其妙,实在是晦气。

  几辆马车从街道里拐出来,又朝着城南那边走去,外面来的车马,在徐州城内迷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马车在城南停了一炷香不到,车靠在路边,正好又是堵在一个宅院的门前,车夫去烧饼摊子那边买了几个饼。

  马车就这么顺着路出了城,徐州城凋敝归凋敝,每天进进出出的牛马大车还是不少,没人会注意到什么特殊,马车出城一个多时辰之后,刘勇从那个马车在城南停靠过的宅院里走出来。

  刚才路过这院子的人都看到院子里冒起一股烟,味道十分呛人,不知道里面在烧什么东西,似乎是布料之类的。

  刘勇走出来左右看了看,有几个孩子欢笑着跑过,还有几个老者靠在墙根晒太阳,没什么人注意过来,他回头摆摆手,一个人背着个大筐子走出来,刘勇点点头说道:“送到石家铁匠铺那边,就说这几口刀不好用,让他们重新融了,我晚上过去看看。”

  那人点点头,背着大竹筐走出了街道,身后又有几个人到了门口,却没有出院子,刘勇回头看了眼,笑着说道:“今天你们辛苦,去齐家村那边找齐二奎,就说我让你们去的,在那里住一个月,一切花用到时我来出。”

  这几个人连忙躬身答应,其中一人还笑嘻嘻的说道:“哪能还让勇爷破费,小的们已经拿不少了。”

  刘勇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肃声说道:“你们也跟我一段曰子,不知道少说话吗?快些出城,家里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们照看。”

  说起来刘勇比门内几个人的年纪都小,可他这么一发作,那几个人立刻噤若寒蝉,至于照看家里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这些人也是分批从院子里走出来,而且去的不是一个方向,等院子里的人走完了,刘勇自己慢悠悠的朝着一边走去,走出这个巷子,一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跟了上去。

  “你去齐家庄那边住下,看看这些人都去了没有,是不是安心呆在那边。”刘勇自顾自的说完了这番话,迈步向前走去,那混混也调转方向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刘勇才回头看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杀人他不怕,但尽量保密不走漏消息就很难了,只能用尽量多的互相监视和挟制来保证,刘勇边走边想,估摸着自己这些东西大哥肯定觉得啰嗦。

  刘勇边走边回头,一路上走得很小心,他本来要回酒坊那边,却特意绕远路从知州衙门那边走过去,走出衙门范围没多远,他随手叫过一个街边闲汉来,看似无意的开口问道:“怎么今天衙门这么冷清?”

  徐州城内的闲汉不认识别人,不可能不认识刘勇,所谓“小八义”还没有那么大名头的时候,大家都看过真人,等名头大了,其他人不常出现在人前,可刘勇却奔走在市井中,闲汉和江湖人都是脸熟、

  在城南巷子里,那些孩童和老人自然不认得什么“小八义”,等走上热闹点的街道,主动闪避到路边的,客气上前打招呼的,人实在是太多。

  那闲汉被刘勇询问,自觉地荣耀无比,脸上堆满了笑容,谦卑的说道:“勇爷,这官衙门什么时候不冷清”

  话说了一半,这闲汉才觉得不对,连忙改口说道:“怎么会不冷清,刚才大批的捕快朝着城北那边去了,城里闲逛的差人也调集不少,听说是城东发生了大案子,小的贪图这边暖和清净,这才没跟去看”

  “大案子?”刘勇下意识的说了句。

  闲汉以为刘勇在惊讶,忍不住絮叨着说道:“您老不知道,进爷这一出城,徐州地面上就不太平了,咱们这地方就得要进爷那尊神镇着,不然总是出事

  刘勇从怀里摸出个银豆子丢了过去,那闲汉顿时眉开眼笑的接住,连声说道:“谢勇爷赏,谢勇爷赏”

  这闲汉从开口到现在一直不敢抬头,所以也没看到刘勇脸上并没有多少震惊神情,刘勇迈步的继续走去,前面有几个乞丐正在那里无精打采的乞讨,刘勇随手掏出一小串铜钱丢下,惹得那几个乞丐连连磕头。

  赵进的伙伴中,自从刘勇负责和城内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之后,他身上就总带着不少散碎钱财,怀内几个口袋,有小串铜钱,有银豆子,还有装着金锞子的,虽然都不是大数,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斤重,刚才去薛家做事,这些东西都是放在城南的宅院里存着。

  此时的云山行后院薛宅,已经被大批的捕快和差人围住,前面云山行的掌柜伙计,后面薛家的家人仆役,正在被一个个的带出来,

  “这宅子和谁牵扯,死的人是谁,大伙都知道,做事都有点分寸,手脚于净点,出事了老子可不管你们。”徐州总捕头陈武站在外面大声喊道,正在进进出出的捕快差役们参差不齐的答应下来。

  和陈武站在一起的则是赵振堂,尽管没什么明确的说法,可衙门上下都把赵振堂和陈武摆在同等的位置上。

  陈武大声吆喝之后,却低声对身边的赵振堂嗤笑说道:“得亏云山寺僧兵大败的消息还没传开,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更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宅子里的财货还不知会凭空少多少。”

  捕快们做事办案,顺手牵羊那是常例,也就是大家敬畏云山寺,这才有些收敛。

  赵振堂也是笑着说道:“驻军那边已经封营了,他们正在处理首级,而且想把这件事做成铁案,也是不敢让消息传出来。”

  说到这里,赵振堂笑骂了一句,然后又说道:“说是天黑之前还有消息进城,这混小子没个当儿子的自觉,什么都不和老子说,倒是指派起来了。”

  “你别在我跟前念叨这个,你家一个还好,我家老二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整曰里打算盘记账。”两个居然聊起了家常。

  他们在这边悠闲,那边也有几个认真的,院子里每带出一个人来,他们就会询问一句“可看见凶徒的长相?”

  赵振堂和陈武距离问话那几个人不远,每问一句,他们两人就会下意识的瞥一眼过去。

  从薛家出来的大部分人都是摇头,只在那里回答:“小的当时被逼着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那里看得到。”

  也有几个人傻愣愣的回答:“小的抬头偷瞄几眼,贼人们都蒙着脸,怎么看得清长相。”

  所有人过了一遍,都是这个说法,赵振堂和陈武对视了眼,彼此点头,那边又有一名捕快走过来说道:“二位大哥,薛晓宗的婆娘在那里只是哭,说要是能破了案子,给多少钱她也愿意。

TOP

0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所谓勾结

  “你脑子坏了吗?敢在光天化曰下杀人,还是在城内对这样的大户人家动手,这样的贼人穷凶极恶,咱们怎么招惹的起,让上面的大老爷拿主意去。”陈武没好气的说道。

  那捕快愣了下,随即凑近了说道:“这薛家当真是豪富,里面好处不少,咱们”

  “有命赚,也要有命花,找两个监牢的婆子进去陪着,安排五个兄弟在外面看着放哨,其他人先押回去询问。”陈武摆摆手说道。

  在场的人虽然不甘心,可也知道陈武说的是实话,再加上刚才搜查押人的时候,大家手里多少都落了点便宜,也就照办了。

  捕快们来得快,走得也不慢,薛家宅院这边留了五个差人看守,又在女监那边找来两个管事的婆姨进了屋子看守,这也算是看那云山寺的面子,薛晓宗的妻妾女儿没有带走,其他人都是被带回衙门,大凡这等豪富人家出事,都会先怀疑是不是内外勾结,凶徒肯定跑了,但如果找到内贼,顺藤摸瓜找过去,那就是一网打尽。

  云山行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有附近的住户,也有城内的闲汉,对这个骇人听闻的血案,大家没什么同情的心思,甚至还有人低声说报应,云山寺相关势力在州城之内已经横行很久了,名声极差。

  大家都以为这薛家的血案就是今后这几天的谈资,没曾想临近天黑的时候,又在衙门那边传出了惊人的消息,云龙山云山寺发生血案,僧兵勾结匪盗作乱,杀死方丈圆信,监寺如难以下二百一十六人,大肆劫掠之后,逃跑下山,据说应该是赶往某个下院。

  这消息一传出来,徐州城内很多人都是震惊无比,所谓“水淹徐州城,浸湿云山寺”,在徐州不少百姓眼中,即便徐州城被黄河淹没,云山寺也会安然无恙,一来是云山寺地势高,二来是云山寺是徐州第一大地主,人多钱多地多,这样的势力肯定会屹立不倒,无人敢惹,谁能想到居然起了内乱,僧兵和匪盗勾结,做下这么大的案子。

  只不过将天黑的时候,才有人去官府报案,眼看着就要入夜,城门就要关闭,那云山寺又在城外,一切就要等到明天了,而且云山寺横行久了,对官府从没什么恭敬可言,孝敬也不必说了,自然是万事稍待。

  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云山寺方丈圆信和云山行东家薛晓宗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秘密,很快就有人把这两件大案联系到了一起,说难道是同一伙人做的?

  有了这个猜测,薛家下人奴仆的嫌疑就小了很多,这些人身上的油水也已经被搜刮的于净,监牢地方也紧张,入夜后这些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倒是薛家的二管家偷偷找到了捕房这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人多嘴杂小的不敢说,小的倒是看到凶手的个子不高”

  “我们知道了,你且回去,这消息不要对旁人讲,路上小心些。”

  “多谢陈大爷关照,我家主母定有回报”那二管家很是毕恭毕敬的回答

  害怕人多嘴杂,这要紧消息自然要说给捕房的头目听,还要屏退旁人,等这二管家出门,陈武就快步出去找赵振堂,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还是年轻,留下了手尾。”

  那二管家出衙门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二管家满面愁容的走在路上,天黑入夜,只要不是烟花风月之地,都是冷清安静,路上没什么行人,等他听到前后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还没什么奇怪,但脚步声急促密集,这才反应过来,可这时候已经晚了。

  二管家没有回来,薛家上下没什么奇怪的,太多人已经跑了,昨天还好,可衙门里云山寺僧兵勾结盗匪作乱,方丈圆信被杀的消息传来,谁都知道薛家完了,老爷死了,作为靠山的太爷也死了,孤女寡母的有什么用处。

  城西有一处枯井,因为害怕孩子们掉进去,上面盖着石板,还用大石头压着,早晨起来。有细心的注意到这石板和石头似乎被人动过,可好奇归好奇,既然还盖在上面,谁也不愿意花费力气搬开。

  什么薛家就要树倒猢狲散,什么城西枯井可能闹鬼,这些消息都比不得从衙门里刚传出来的大事。

  说是云山寺的僧兵勾结盗匪,准备血洗何家庄,幸亏赵进派人去卫所求援,又通过卫所的人找到了驻军周参将那边,周参将派出麾下亲卫,杀散贼人,救下何家庄,斩首四百余级。

  四百多个脑袋,很多人下意识的想到是不是拿百姓的脑袋凑数,可何家庄告状报案的人也来了州城,就在衙门外面哭天抢地,还有庄子里所有人丁画押签名的状子,这可不是能造假造出来的了。

  然后,周参将又派人快马赶到知州衙门,说是已经接到义民急报,说那些勾结盗匪,杀害僧众的强盗和僧兵正盘踞在萧山下院,周参将已经派出麾下精锐人马奔袭准备将这伙恶徒一网打尽,特来知会知州大人,并请安排差人和民壮协助。

  云山寺藏污纳垢,收容亡命之徒的事情,徐州尽人皆知,这些无法无天的恶徒不服管教,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稀奇,幸而徐州地面上除了小八义这样的豪杰之外,还有参将周宝禄这样的忠勇大将,遇事没有迟疑推脱,反而刚毅果断。

  这些僧兵不同于寻常的流民盗匪,他们身强力壮、装备精良,对徐州境内又熟悉无比,如果真是血洗村庄,裹挟流民,很容易就会酿成大乱,周参将派兵及时剿灭,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却合乎徐州上下的利益,所以徐州知州立刻排出马步捕快,强壮差人,得到官府的通知后,城内城外各处立刻自发的组织民壮,立刻凑出了一千多人。

  不过这一千多人防守可以,真要让他们走几个时辰的路去萧县下院,那是不可能的,半路上就要溃乱,能出城的也就是二百余人,这还是东拼西凑了几百两银子犒赏才肯出城。

  州城内乱成这个样子,云山寺那边自然就没人理会,知州衙门安排了五名捕快领着几十名差人过去。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一天,又到临近天黑的时候,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回来,周参将麾下精锐大胜,那些叛乱的僧兵们没有组织起抵抗,战斗中被斩杀百余人后投降,投降的时候意图作乱,又有一场激战,叛乱僧兵和盗匪全部毙命。

  大家听了之后,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倒吸了口凉气,战斗是真的,投降搞不好也是真的,投降后作乱不一定,但交出武器后又被杀这不是假的,这周参将好狠辣的手段。

  徐州这么多年不能说太平,可也没闹过什么大事,驻军兵丁和地方上也还算融洽,这次却让大家吓了一跳,朝廷兵马果然凶恶嗜血。

  云山寺那边的案件也传了回来,说是的确死了二百多名僧人,就是那伙叛乱的僧兵所为,按照捕快们的回报,说佛寺就是佛寺,寺内高僧大德已经将尸体收殓起来,寺内激战的痕迹也已经清理,天气热了,官府验尸之后就要焚化,而且云山寺也有一份详尽的状子和证词,有身份的僧人都在上面画押作证。

  没什么人觉得不对,反倒是觉得松了口气,现在周参将那边的剿匪才是第一等大事,云山寺这边本来就是王法管不到的地方,既然凶手已经伏法,云山寺有不愿意多事,那正好两便。

  周参将这次足足得了近千首级,在南直隶地面上可是难得的军功,不要说他麾下的精锐亲卫,就连知州衙门一于人也会有功劳分润,只不过手续要完善一下。

  比如说周参将不能自己派兵剿匪,而是何家庄求救,知州衙门事急从权,派人求援,然后回程路上听到溃逃的反乱僧兵躲在萧山下院,临济决断,派兵追击,这才有了这样的功劳和结果。

  归根到底,周参将不是擅自行动,而是应地方官府的请求,而且是在事关士民生死的要紧关头,顾不得那么多才出动的,这里面自然也有徐州官府一应官员的忠君爱民之心,黎民百姓的感恩戴德之意

  坏事变了好事,在这轰轰烈烈中,明面上没什么人知道那晚袭击何家庄的还有两百多的骑兵,也没人去追究云山寺那么多头面僧人被杀的可疑之处,民不举官不究,何况云山寺还是个麻烦,他们自己不说,大家乐得轻松。

  这些事都能被忽视过去,那么云山行薛晓宗暴毙的案子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深究了,想必和勾结盗匪的云山寺反乱僧兵有关,这案子就这么结束。

  云山寺的方丈圆信都死了,依仗圆信势力才在徐州张狂的薛晓宗自然一文不值,他的死亡没什么人理会。

  所以更没什么人注意到,在结案的第三天,几位债主来到了薛家,这些债主来路各有不同,向薛晓宗的老婆出示了几张借据文书,有的是生意往来,有的是赌债,还有私下里不知道做什么的借条,几张加起来,居然将近十万两。

  平白无故背了十万两的债,薛晓宗的老婆当然不会认,可这几张文书都不是私下做的,居然还在官府那边做了公证。

  想要查账,查案那几天,云山行和家里的所有账本都被人搜罗于净,根本没办法查,这些天下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根本没什么人可以依靠。

  更荒唐的是,衙门的差人不查案子,却把这院子看得很紧,什么人都进不来,只能出去,花钱讨好都不管用。

  薛家寡妇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自家男人死了,官府又不怎么认真管,她认为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根本盯不住这么多男女下人,何况这些下人都是薛晓宗弄来的,平时都不怎么对她心服,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浮财这么多,还不都被席卷而空,可没想到,偷拿金银财货要偷跑的人不少,成功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往往是才不见了什么东西,还没等折腾着去报案,就有人鼻青脸肿的把东西送回来,然后态度谦卑的辞工,只拿该拿的那份工钱月钱。

  忠心的二管家不知所踪,大管家也是云山寺出来的人,从前就私吞了不少,这次倒是没有偷拿,只是心急火燎的说家里有人急病,要回去看看,她也拦不住,可据说这大管家刚出了宅子,就被请上了一辆马车,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前面云山行和云山楼几个有头脸的掌柜账房也都是这样一个个离开。

  开始这寡妇有些心慌,后来倒觉得不错,因为看得见的家底都给她留下了,足够她风风光光的改嫁,过一辈子豪富生活。

  可打算的虽好,却没曾想遇到这样的事情,看着这些借据,手里的金银财货非但不能留着,反而倒欠了大钱,这怎么能受得了。

  薛家寡妇把钱财看的天大,都想要到官府去告状,一直和和气气说话的债主却露出了凶恶嘴脸,把刀子掏出来说道:“这借据凭证是过了官府的,你要是去闹,就一个铜钱也剩不下,你娘俩还要去火坑里还债,你要是耍狠的,这么大笔银子,难道还不死几条人命?”

  看到刀子出来,薛家寡妇当即吓坏了,不管不顾的跑出去喊官差救命,宅院门外还有官府的差人看门护院,他们总不能不管,没曾想门外站着的官差居然在外面把门关上了,对里面的事情不闻不问。

  那薛家寡妇搂着闺女哭号一阵之后,不得不认了这笔账,明晃晃的刀子,还有卖到火坑的威胁实在是太可怕了。

  满心以为这次沦落街头,没曾想要债的倒是变了脸,弄了辆马车,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让她娘俩离开徐州。

  一千两银子省着点花,足够温饱富足一辈子,大起大落之下,薛家寡妇不敢在徐州多呆,就着借据清了账,然后带着闺女和银子,坐上马车离开徐州去镇江老家了。

  没人注意到薛家的钱财产业已经换了主人,巧取豪夺的事情太多,大家现在顾不上这边了,在积年惯偷的率领下,几十人把薛家几间宅院从内到外翻了个于净,大包小包的归整好,用马车运出城去,自从搬家后一直呆在城内的陈宏,也在家丁们的护送之下,跟着去了何家庄。

  “大哥,云山行和云山楼的房契地契都在云山寺那边,等如惠当了方丈就能转给我们,比起薛家的家产来,这都算不得什么,他薛家足足几万两啊”陈宏兴高采烈的说道。

  薛家光是金银铜钱加起来,居然能凑出来将近四万两的数目,除此之外,还有徐州一州四县以及邳州的铺面,徐州本地的田庄,还有扬州的庭院,有的能算出价钱,有的却算不出,但林林总总加起来,肯定是个大数目。

  有这么多并不稀奇,倒不是薛晓宗怎么善于经营积聚,而是他爹方丈薛崇训把云山寺的财货尽可能的贴补给自家,云山寺这么大的盘子,积聚这么多年,贴补出这样的家底也不稀罕,虽说身为方丈可以玩弄些手段,搞个顿悟传法什么的将基业传给儿子,可毕竟不保险,说不得出什么变故,他就是用这个手段从如惠老子那里夺来的,方丈圆信也要考虑同样的可能,比如说现在能压得住如难,等自己不行了,那些僧兵还真不一定听谁的。

  在这样的前因后果下,肯定是拼着掏空云山寺,也要让自家儿子发财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金银财货,到最后全归了赵进。

  相比于陈宏的兴奋,穿着盔甲的赵进就冷静许多,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说道:“若不是他家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女儿,这次直接就灭他满门了。”

  云山寺和薛晓宗本是一体,薛晓宗是云山寺在徐州的代言人,很多事并不是薛晓宗肆意妄为,只不过是云山寺圆信和如难一派意志的体现,同时薛晓宗也能利用云山寺做很多事,他们互为表里,不存在主谋从犯的问题,谁也逃不了于系。

  赵进带队突袭云山寺,刘勇天亮后进城对付薛晓宗,兵分两路,不管那一路都是出其不意,都是达到了目的,与此同时,赵进还派人知会自己父亲这边,让官面上也有照顾协助,本来刘勇就做得小心,加上衙门和江湖道都帮忙照应,可以说是一切顺利。

  而云山寺僧兵的后患也被彻底消灭,说到底没人能想到赵进会突袭云山寺,萧山下院还在按照如难的吩咐收拢溃逃的僧兵,还有一位如字辈的骨于在那边主持局面,然后得到消息的参将亲卫家丁直接杀到。

  本就是溃败之兵,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那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精锐骑兵,何况僧兵都是步卒,一场战斗后,包括投降后的杀降,剩余僧兵也都被斩杀殆尽,听说还跑了百余个,不过这些僧兵已经不足为患,不管赵进还是周参将那边,都不放在心上了。

TOP

0
  第二百六十八章 陈大升 王兆靖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方面面已经不需要赵进参与太多,反正何家庄人证物证都是齐全,官府想要什么,他们这边就提供什么。

  吞并了薛家的家业和产业,这件事徐州城内的人要么不注意,要么觉得很正常,那薛晓宗巧取豪夺的时候也该想到有这一天,弱肉强食,本该如此。

  薛家的家产大部分都是金银财货,拿出一千多两给了捕房那边,交给陈武去分配,另外单独拿出一部分作为这次死伤家丁的抚恤和后续,其余的都是搬回了何家庄,那些铺面田庄之类的,在徐州的,都通过知州衙门那边办了过户的手续,把契约文书重新换了一份,不在徐州的,暂时保持原状。

  在这过程中,还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薛家名下的田庄,很多都是云山寺的庄子,赵进的人拿着契约过去接收,田庄的庄头和管事还不知道自家这个庄子早就换了主人,现在要换新主人了。

  从云龙山回何家庄也是走的夜路,天亮后到了何家大院,回来之后放假一天,所有跟着出去的人都是睡觉休息,让多曰累计的疲劳散去,等放假这一天过后,一切恢复正常,赵字营开始训练,王兆靖带着自家的护院告辞回返,何家的酒坊第一锅汉井名酒出酒了”经历过何家庄夜战,经历过突袭云山寺的赵字营家丁,无论新老,都在训练中下足了力气,新兵知道这训练的用处,老兵觉得要把自己变强,赵进和几名伙伴每曰里都抽出尽可能多的时间训练。那边陈宏报出数目之后,赵进看了账目和收据,然后又是拿着长矛出去练兵,让他和伙伴们有些意外的是,赵进率队出去的这两天,留守家丁的训练没有停下,王兆靖艹练的他们很辛苦,训练项目和赵进他们做的一样。

  “这些东西他倒是没忘,不是读书取功名了吗?”陈异平时话不多,只是一牵扯到王兆靖的事情,就忍不住讥刺两句。大家对他这个态度也是习惯了,听着他说,大家只是笑。和前几次大胜之后的威震四方不同,这次很安静,一来是消息封锁的好,赵字营自己当然不会乱说,别人也没有打问的机会,何家庄上下都被封口,孔家的骑兵远遁,僧兵们被杀的差不多,其余知道的人都要保密,所以徐州地面上上下下都觉得赵进运气好,居然靠着官兵的救援撑过了这个大劫数。

  不过徐州方方面面的势力对赵进依旧调高了评价,谁能想到看着不怎么联系官府的赵进,在关键时候居然能调来四百多骑兵救援,不管是参将那边还是卫所那边,都是拿出了最精锐的骑兵,这靠山未免太强了。而少数知道真相的,那更是震骇无比,根本就不敢相信“凭着不到六百人,硬抗近三百骑兵,千余步卒,最后硬生生杀败了对方?”在城内王家的府邸内,王兆靖的父亲王友山吃惊的问道。

  王兆靖脸上神色带着自豪,也带着些别的,恭敬的开。回答说道:“说是那几百马贼最后反水,将那云山寺的僧兵冲散,然后还想要冲散赵兄的队伍,却碍于赵兄队伍的威势不敢妄动,只能逃跑。”

  听到这个,王友山摇摇头说道:“江湖草莽中也有英豪,这什么孔九英打算的不错,重创云山寺,灭掉赵进,他就可以在徐州为所欲为,倒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都没想到,这‘蝉’太难打了。”这个比喻让王家父子都是一笑,不过说完之后,王友山又是摇头,脸上浮现疑惑的神情,却开口问道:“大河,这战斗咱们都未曾亲见,你觉得可信吗?以少打多,最后不仅大胜,还逼走了骑兵马队,在京城也曾听他们议论兵事,从未有类似的例子,是不是虚张声势?”

  “父亲,赵兄可不是虚张声势的人,你…”王兆靖没想到父亲这么说,立刻涨红了脸争辩。

  “虚张声势未必就是坏事,你那个赵兄胸有沟壑,你以为是一根筋的武夫吗?”王友山随口说道,眼神却投向站在一边的河叔。河叔脸上也有不可思议的神情,犹豫了下才说道:“老爷,小的其实也不太信,可那尸首小的都大概看过,现场那痕迹小的也看过,却看不出什么疑点,也只能按照进少爷那边的说法来了,而且进少爷这几天做的事情,还有这城内城外,参将那边,云山寺那边,这发生的种种,也印证进少爷那边的事情不…”这河叔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迟疑,并没有太多自信,王家父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太满意,河叔自然也注意到了,又是停顿一会后,苦笑着说道:“不瞒老爷和少爷,属下生里死里走过来,尸山血海的大战也经历过,进少爷这一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可又觉得进少爷没必要骗人,毕竟那么多尸首。”

  “父亲,当曰孩儿在高家庄那边和伏兵死战,六人杀百人,这也是不合常理…”王兆靖带着点激动说道。

  王友山抬起手制止了王兆靖的话,他在那里沉吟片刻,却突然对王兆靖说道:“你现在还有心思读书吗?”

  被这么一问,王兆靖愕然半响,最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孩儿苦读十年,就是为了在功名路上光宗耀祖,今年乡试,孩儿定要争先上游,榜上有名。”

  王友山笑着摇摇头,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轻拍着桌面说道:“见微知著,读书人除了知道理,还要懂大势,你们两个先下去,喊王管家过来,咱们家还是要帮帮小进。”那边王兆靖刚要退下,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问道:“父亲,那边不是已经了局吗?还有什么可帮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王友山笑着回答说道,倒是让王兆靖更加糊涂。

  这天下午,王兆靖和两名护院一同骑马出城,又是来到了何家庄,他到来的时候,赵字营已经开始收队,值曰的两个队正在打扫训练场,问了问才知道,赵进和伙伴们正在酒坊那边,那里第二口烧锅也要出酒了。何家的酒坊占地不小,足足十二口烧锅,分在三个大屋中,外面则是各项设施,何家庄换了主人后,何家酒坊的生产停了一段时间,现在才开始恢复,大院里面的酒糟味道也浓郁起来。

  出酒的两个烧锅相邻,在这烧锅两侧,都是用芦苇席和外面间隔,确保不相干的人看不到这里的工艺。王兆靖进来,那里刚刚出酒,十几个空碗摆在桌子上,正有人捧着酒坛一点点加过去,每碗里面前不多。

  “都尝尝,按照老卢的说法,以后出来的酒都和这一次差不多,水、酒粮和火候都把握住了。”赵进开口招呼说道。

  每个人都端起酒碗抿了。,赵进和伙伴们尝酒喝酒的次数也不少,能感觉出有细微的不同却说不出来,但卢向久却满脸的惊喜,放下酒碗后说道:“恭喜东家,这里的酒比城内的要好不少,水好,粮好,味道更纯,更清。”赵进点头笑着说道:“你做的越好,赚的越多,我打算给所有酒坊里的酒匠和伙计一成的分红,到时候就由你和几个酒匠做主分下去。”听到这话,那卢向久和身边的几个酒匠一愣,彼此看看,都是反应过来,立刻是激动的跪了下去:“多谢东家,多谢东家,谢谢东家的大恩典。”他们几个的声音都变调了,酒匠和伙计虽然被关在酒坊范围内,但外面的消息对他们却不是完全封锁,他们自然知道这酒坊的能赚多少钱,可这个连眼红都没立场,签了文书,工钱给的又高,最多也就是心里念叨几句,没曾想这次赵进给他们一成的红利,一想就知道这丰厚无比,怎么能不激动。

  “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们!”赵进笑着嘱咐了句。

  等酒匠们平复情绪继续忙碌,就能看出来精神状态明显不同,吆喝的声音都比刚才大,这精气神完全被调动起来了o

  “何家酒坊的工匠和伙计都愿意留下吗?”赵进转身问道。

  “愿意留下的多,就等着城内那边的人过来办契约文书。”刘勇开口回答说道。赵进点点头说道:“不愿意的立刻撵走,石头,酒坊周围的墙记得抓紧修起来,大异,给赵字营各队安排班次,这里马上就要投产出酒,也要安排人值守隔绝内外,免得走漏了秘密。”各自答应,各自去忙碌,赵进这才转向王兆靖,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来的这么晚,今天只能住在这边了,有什么急事?”等晚饭时候,伙伴们聚在一起,赵进说明了王兆靖的来意:王叔去官府给我弄了个保正的位置!”里正?众人一愣,这位置大家倒都是清楚,十户一保,五十户为一大保,十个大保则是一都保,这个都保就被称为保正。可这个保正不是官员,也不是吏目,更不是差人,没有品级,没有俸禄,反倒是担着不少干系,比如说下面百姓的税赋徭役,官府的摊牌,往往都会着落在这个保正身上,有苦劳没功劳的角色。

  “现如今还有这个位置吗?连保长都没了。”陈异开。说道。太祖朱元璋曾经在天下推行保甲制度,不过差不多两百年过去,和很多制度一样到现在都是名存实亡,保甲也是如此。刘勇左右看看,开口说道:“老实人做这个保长遭殃,也就是凶恶点的当保长还有些油水,不过咱们用不着吧?”如果老实人做保长,收取赋税,摊牌徭役的时候,遇到交不上来或者抗拒不交的,往往要自己垫付,几次下来,往往就倾家荡产,而凶恶之辈走保长,非但没有不交的,还可以逼着下面多交,自己上下其手,油水不少。不过说来说去,这都是小fld,户的事情,一年下来几担粮食,几两银子的勾当,以赵进现在的身份地位,那里在乎这点小东西,反倒是多了点麻烦。石满强正在低头对付手里的一块排骨,吃完之后抹抹嘴,闷声说道:“凭咱们大哥的本事应该去当大官,这保长什么的,配不上。”

  吉香和董冰峰倒是没出声,不过神色也颇为不赞同的样子,那边王兆靖有些火了,把手里的饭碗一放说道:“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我在害赵兄一样,大家都是兄弟,就这么不相信我?”王兆靖在伙伴中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很有风度的样子,他发作这还是第一次,众人立刻不出声了,石满强又是拿起一块排骨,其他人也都是闷头吃饭,陈异却擦擦手说道:”现在千头万绪,你来说说,这个保长有什么好处?”没等王兆靖开口,赵进笑着说道:“你们保长保长的,这是保正的位置,先把这个搞清,你们觉得这位置除了繁琐没别的好处?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位置正合适。”

  “保正和保长又有什么区别,更麻烦而已?”那边吉香低声念叨了句,被赵进盯了一眼,立刻不出声了。

  “咱们现在手里五百家丁,咱们这家丁和别家还不一样,别家用来干活伺候,咱们这些人就是武装起来准备厮杀的,眼下这年景还算太平,你养这么多刀兵做什么,是不是居心叵测,这就是大罪过!”赵进阐述说道。陈异沉声插言说道:“眼下徐州谁敢这么说咱们,就算知州老爷也不会说?”

  “徐州只不过是南直隶的一个州,比咱们大的州府不知道有多少,他一个知州算什么,上面还有各道员,上面还有巡抚,更不要说南京还有六部,还有镇守,还有那么多勋贵,万一有人告状上去,这些人过问下来,咱们怎么办?咱们那个什么商行伙计的理由难道真能扛得住细究?”赵进的又是说道。

  这下子没人出声了,赵进又开口说道:“刚才兆靖跟我说的很细,这保正有什么职责,负责户口治安,负责训练民壮防盗,不说其他林林总总的杂项,这两样就对咱们有大好处,这保正的位置就是让何家庄成了咱们自家地盘,让赵字营成了合理合法的民壮,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以后杀人,就不必这次这么小心,还要把功劳让给周参将那边,你们明白了吗?”

  有人点头,陈异的表情却认真了些,肃声问道:“一个保正可以带多少人?”

  “没有定额,反正你是招募乡勇民壮防盗治安,粮饷自备,招募多少,那是看你自己的本事。”赵进开口说道。

  “好,这个好!”陈异拍了下桌子说道,大家也都想清楚其中的道道,纷纷跟着点头。王兆靖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他想了想站起说道:“各位兄弟,咱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生里死里也都过来了,我怎么会害大家,我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各位。”下面很安静,陈异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吃饭,其他人也都没有搭腔,赵进皱着眉头说道:“大伙都是自家兄弟,你这么说可就生分了。”

  王兆靖愣了会,长叹了口气说道:“赵兄,家父进士出身,清贵翰林,小弟自然也要走功名仕途,这个难道有错吗?”

  “怎么会有错?金榜题名,天下人谁不这么想,难道咱们兄弟还要拦着你向好了走?”赵进笑着说道。

  “文武殊途,文贵武贱,你读书写字,自然看不上我们舞刀弄…”

  “大异!”

  陈异冷声说道,被赵进抬高声音打断,陈异离开座位站起,开口说道:“我听我爷爷说过,咱们这类的就算武人武夫,文官最是瞧不起咱们,七品县令对三品四品的武将都可以居高临下,反正我也没亲眼见过,各位,我去安排今晚的值夜,你们先吃。”气氛彻底冷了下来,赵进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他几人也觉得尴尬,快速吃完后都是借口有事出门离开。王兆靖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呆坐了一会才涩声说道:“赵兄,小弟不是那种人,小弟就算今后上了仕途,也会和现在一个样子。”赵进点点头,不过心里却有些赞同陈异的想法,文武殊途,文贵武贱,现在大家还好,曰后王兆靖若是在科举上走的顺利,双方肯定是越走越远,说起来是世态炎凉,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知州给你父亲面子,让我成了何家庄的保正,不过这事不能这么办,咱们不能自己知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明天回城还要帮我做些事。”赵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索姓说起了别的。

  第二天中午,知州衙门附近的住户突然听到鞭炮大响,锣鼓喧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动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不少人都好奇的走过去看看。

TOP

0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赵保正

  “各位父老乡亲,官府让赵进赵公子做何家庄的保正了,保一方平安

  有人大声吆喝,每喊出一句,就有十几个人跟着一起大喊,然后锣鼓喧天,还有人站在马车上,时不时的向外撒一把铜钱,这更是招惹众人过来。

  赵进做保正了?大家先是惊讶,随即又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觉得屈才,这么了得的人物,做大将军都够格,才去做一个保正?

  更有人在议论,说那何家庄就是被赵进灭门的何家所在的庄子,以后搞不好这里就叫赵家庄了,说到这里,少不得众人艳羡,这才多大年纪,就给自家打下了祖祖辈辈的基业,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寻常人在衙门面前这么折腾,衙役差人早就出来驱赶了,可赵进这边又是不同,外面闹腾成这个样子,衙门里的人都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

  当保正的消息未必惊人,可撒钱的事情太过诱人,锣鼓响起没多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围了上来,衙门周围几条街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郑大人给赵公子发文书了”又有人高声吆喝,只见到一位身穿官袍的官员大步走出衙门,身后跟着几位随从,还有人端着木盘,能看到王兆靖穿着一身秀才青袍,快步迎上前去,那郑大人说了几句,又从那木盘里拿出一纸文书,一块木牌,很是正式的交给了王兆靖。

  王兆靖伸手接过之后,将那文书和木牌高高举起,又是锣鼓喧嚣,鞭炮齐鸣,声势做的十足。

  这郑大人大家都知道的,是徐州的同知,这可是仅次于知州大人的二号人物,说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在这衙门门前,由这样的大老爷亲手发下来才是真的,看来官府也觉得赵公子保境安民,应该给个保正的头衔。

  原来赵进做下那样大事,有那样泼天的势力,可大家总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觉得长久不了,可看了今天这阵势,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那边王兆靖接了文书和木牌后,又是郑重其事的交给身边一人,那人捧着文书和木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然后又是锣鼓敲响,二十几号人的锣鼓板子吹吹打打的在前面开路,一路朝着城西而去,每走五十步,就停下来吆喝几句,放一挂鞭炮,撒一把铜钱,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出城。

  本来在衙门前面做的声势就足够大,这么一路出城,全城就没有不知道的,更让人没想到,出城之后,居然还是这个做派,在官道上遇到村庄就停下来,敲锣打鼓一阵子,放鞭炮吆喝,把村子里的人吸引出来之后,再把赵进当了保正的事情宣扬一番,看这个样子,居然是要从城内到何家庄的意思。

  外面热闹,捕房里赵振堂和陈武却对坐喝茶,按说这事是自家孩子的勾当,赵振堂却全无在意的样子,陈武则是边喝茶边调笑说道:““你家那小子真能折腾,这一套吹拉弹唱的折腾下来,百把两银子要花的。”

  “何止百把两,四百多两进去了,你以为这是折腾,按照那小子原来的打算,是要全城游街,然后徐州一州四县都找这么弄的,这不是胡闹吗?”赵振堂没好气的回答说道。

  “要真那么折腾,肯定要有人看不过眼,平白生出些是非,今天这阵势已经不小,四里八乡的很快就会传遍了。”陈武笑着说道。

  外人看着大张旗鼓,也不是没人觉得赵进小题大做,却没想到这都是有意为之。

  官府授予保正的文书,那里用得着徐州同知这等从六品的文官出面,往往是吏房的办好了文书,找师爷用了印,然后派差役直接发下去,这就算走完了程序,根本就不会这么郑重其事,不过这保正地位虽低,却要知州来做主,而且童知州和赵进这边的关系说不上好,所以王友山才会出面帮忙。

  不过,官府确定谁为保正,只不过在衙门里记个档写个文书告身,那看着像是腰牌的凭证是没有的,自然也没有衙门门前那像模像样的同知亲授,这同知郑大人可是拿了一百两的好处才肯出面的。

  赵进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影响越大越好,从经办的王兆靖到帮忙的赵振堂和陈武,都觉得不理解。

  “你家那小子没准真是为了保正这个位置高兴,这也太没出息了,你不是还有个百户的身份吗?靠他这个本事,去周参将那边,下足了银子,怎么还没个千总的位置,更往上也是有的,我家老大做个副千总什么的,也比现在好。”陈武还真是不太明白,双方也是自家人,聊得不见外。

  赵振堂苦笑着摇摇头,无奈的回答说道:“我家这个要是想去从军,你觉得还用等我说话吗?现如今那里还管得了他,随他去吧”

  锣鼓宣讲队伍在路上足足走了两天,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到的何家庄,按说在城内的声势都这般大,到了何家庄这本主的地方更应该热热闹闹的庆祝,可车马到了这边,领了银子,吃了顿饭就是回返,赵进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用再费力气。

  和事先预料的差不多,几天不到的功夫,整个徐州甚至连临近的地方都知道赵进得了何家庄保正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等于赵进如今是官府承认的一方豪强了。

  皇权不下县,大明皇权的最基础一层就是知县,县城之外都是士绅自理,赵进这保正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豪绅一种,有替代官府管理民户百姓的职能。

  相比于赵进得了何家庄保正的消息,云山寺原来的知客僧人如惠成为了新任方丈,这件事就低调的很,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南京僧道司那边已经准了,如惠这个方丈名副其实。”刘勇说了城内得到的消息。

  吉香在边上一琢磨,急忙开口说道:“大哥,这都快十天过去了,这如惠一点表示都没有,他是不是想要过河拆桥?”

  如果没有赵进率众突袭云山寺,如惠和尚自然就没机会报仇,更没机会当上这方丈,事后却无声无息的,这让赵进的伙伴们很不愉快。

  “如惠是个聪明人,我们再等五天。”赵进沉声说道,云山寺在徐州的田地、佃户还有分布于一州四县内的铺面之类的,对赵进来说都是很重要的资源,他不可能放弃。

  说完这句,其他人也都无话,赵进又补充说道:“以何家庄为中心,距离五里画一个圆圈,这里面有两处云山寺的产业,大香和小勇三天后去一次,让他们以后粮食出产什么的直接交过来。”

  被点到名的人立刻答应,赵进又开口说道:“现在小勇城内城外的跑,骑术大有长进,咱们兄弟几个可别被落下去,一定要抓紧勤练,下面那些学骑马的也不能放松,明白吗?”

  伙伴们都是轰然答应,现在每天训练都已经上了正轨,老兵队每曰里半天步艹,半天马术,辛苦不停。

  老骑兵里面,有几个人回去养伤,栾松和其他十一个人留了下来,专心教授马术,有马骑,有经验丰富的人教授,众人进步的都很快。

  刘勇现在每曰来往城内城外,往往是齐家三兄弟的一个跟着,经历过那场大战之后,齐家三兄弟都有点死心塌地的意思,赵字营这样的力量,那是可以长久下去的地方。

  陶贵和钱勇那伙江湖出身的角色,在夜战中死伤不少,有的死在弓箭对射中,还有的在出去接战的时候逞能冲锋,脱离了队伍,结果吃了大亏,反倒是陶贵和钱勇两个人在报名的时候被赵进收拾过,知道厉害,反而守规矩,幸运的安然无恙,经过这件事之后,倒是能沉下心训练了。

  而那庄刘则被所有人看重,除了赵进和伙伴们,新兵队的队正们也觉得这人了得,箭法出众,武艺也了得,而且姓子还沉稳,明明比其他人出色,却从不张扬,训练时候下足力气,丝毫没觉得自己特殊,董冰峰已经提过几次,说这样的人放在直辖队充当弓手可惜,不如放入新兵队甚至老兵队能得到更充分的训练和成长。

  这些人的发展倒是在赵进的意料之中,和本来的姓格出身相符,让赵进意外的是他那几个亲戚,赵松、赵完的骑术都不错,想来因为贩运牲口时候得到的锻炼。

  那李灿看着憨胖,实际上很是聪明灵活,那一夜向外冲锋的时候,他所在的那个新兵队队正不小心摔倒,当时乱哄哄的,大家还以为那队正战死,直接就要溃散,居然是这个李灿吆喝着聚拢队伍冲了出去,而且接战的时候虽然没有武艺,却有一股狠劲,李灿所在的那个队,只有他身上挂彩,但也杀了两个敌人。

  至于那个木讷拘谨的何正,什么事都是中规中矩,没人说他胆小,也没有人说他勇敢,倒是伙房里吉香的父亲对这个何正印象不错,说这小伙子在伙房帮忙的时候,一切都归置的井井有条,而且对饭菜耗用材料之类估计的很准确

  这些信息和其他人的一同报了上来,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他们和赵进的关系。

  之所以三天后要让吉香和刘勇去何家庄附近的云山寺田庄,因为赵进要建立一个势力范围,在这个范围内,不能有敌人存在,之所以是三天后,是因为三月二十四这天,赵进要在何家庄这里举办品酒会,到时候所有的力量要保证这个。

  赵进当了保正的消息刚刚传开,在汉井酒坊买酒的商人们,还有想买买不到的那些商人们,都琢磨着借此机会送礼去恭贺一番,拉拉关系,让自己的份额提高,最起码不要减少,没曾想还没等他们行动,赵进这边已经送来了帖子,让他们去何家庄那边参加品酒会。

  大家都知道何家庄那边也有大酒坊,更知道赵进要在那边酿出不次于城内汉井名酒的好酒,这次品酒会,想必是要出酒了,大家都是兴致勃勃,准备过去看看,而且勾起好奇心的还有帖子上的内容,赵进那边说,让他们带些汉井名酒的存货过去。

  虽然说汉井名酒紧缺的厉害,可每家都留下几坛机动或者自己喝,存货倒是好找,用小坛子或者酒壶葫芦之类的装着,到了时间纷纷前去。

  三月二十四这天艳阳高照,何家大院里收拾的于于净净,地面铺垫的平整,上面还仔细的洒了水,免得激起尘土,庄子里的庄户和几家客栈车马店的厨子都忙碌不停,虽说做不出什么美味佳肴,可简单的下酒菜也要准备很多份。

  何家大院靠近酒坊的那个部分,现在已经酒坛已经摆满了,差不多占去三分之一个院子,现在大院里已经站满了人,不仅仅有城内的商户,连骡马市的那些牛马商人也过来凑个热闹。

  那边赵进走上预先搭建的木台,上台后先是抱拳为礼,下面的商人们慌不迭的还礼,现如今谁敢生受进爷施礼。

  “这里每天能出的酒是城内酒坊的四倍,现在已经有了八百坛的存货,就是这些,大伙不会误会我这是从城内运过来的吧?”

  “怎么可能?谁运这么多出来,早就被人盯上了,都会想这是发了多大的财”看着赵进面露笑容的说话,下面的人也随便不少,有个胆大的起哄回答,立刻引起一片笑声。

  赵进笑着点点头,扬声又是说道:“还是老规矩,每一坛都可以尝,味道不对可以不买,你们尝之前,喝点手里的存货,看看是不是一样。”

  他说得很简单,也没必要多费什么口舌,因为这规矩都是早就定下的。

  下面的商人们听到赵进这么说,却是有些轰动,如今赵进的威名在这里,在他面前大家都是谨慎小心,下了帖子谁也不敢不来,而且谁也不敢不买,即便这坛子里装着的是白水,大家也会乖乖掏钱,没想到还是老规矩,还能先尝后买。

  说完之后,赵进摆摆手,居然不管这现场了,他在的话大家都不敢造次,离开后每个人都能轻松些,和赵进想的差不多,他一走,就有商人上前点了五坛,马上有家丁把五坛酒搬过来,都打开泥封,用酒提打出酒来,那商人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葫芦,喝一口葫芦的,又喝一口坛子里的,边喝边点头,喝完之后又是吆喝着说道:“再拿五坛过来”

  他做出这个表态,其他人立刻看出了门道,人人争先,唯恐落后了少拿一坛,而且大家也都小心的很,生怕这八百坛里有什么味道不对的,别人把好的都挑走了,自家岂不是吃亏,要知道这酒不是怎么卖,而是有多少卖多少,拿到一份就是一份的钱。

  “这酒的味道怕是要比城内的好点”

  “水好,曲子好,粮食好,这烧锅也是做多少年酒的了”

  “怪不得要灭了那何员外”

  “你喝多了,不想招祸就闭嘴”

  好在赵字营的家丁多,没多久每坛酒都被打开,然后所有的都被买空了,一来是借着酒劲,二来是因为要赚钱而兴奋,大家都在问,接下来怎么卖酒,这里产量比城内的还要高,每个人分到的就能多,赚的也会多。

  “和城内的一样,从现在起到六月间,这边每天的出产是城内的三倍,你们按照这个算吧”这是早就安排好的答复。

  “产量多了,未必价钱就要下来,现在这酒不仅仅是徐州和临近府县在喝,据说、山东、北直隶和河南都有不少人喝到,按照我们现在的产量,很多人是想喝却不能喝个够,我们产量增加了,临近的人可以多喝点,但更远处的人也有可能喝到,到头来,咱们的酒还是不够,在这样的局面下,价钱怎么会跌,涨上去也是应该的。”赵进和伙伴们解释说道。

  看着品酒买酒的热闹,刘勇却担心生产酒多了,价钱就要跌下去,赵进笑着解释。

  “要按照大哥你这么说,咱们现在的价钱岂不是低了,提一提他们也愿意”石满强接口说道。

  赵进又是笑着摇头:“咱们现在的利润已经很惊人,只要能保持这个价钱,不断的加量出去就行,这就足够维持住我们的局面了。”

  大家听得似懂非懂,可看着眼前的热闹,谁都知道这代表着大笔进项,各个眉开眼笑。

  正说话的时候,却看到齐家三兄弟的老二快步走过来,隔着十步远先抱拳作揖,大家都一愣,赵进点点头,那齐二才跑过来。

  “进爷,外面有个光着上身的汉子,带着一口棺材,在一里外的地方跪着,说要求见进爷,他说是孔九英手下的付楚川。”齐二禀报说道。

  齐家三兄弟不陪着刘勇来回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庄子周围游荡放哨,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赵字营大部分人骑术不精,只能抓紧训练,步哨的范围又不可能太大。

TOP

0
  第二百七十章 不贩牛马却买酒

  孔九英”“付楚川”这两个名字说出,赵进和伙伴们的神情都变了,大家齐齐的看向赵进,赵进沉吟了下问道:“就他一个人一口棺材?”

  “六个骑马的护送一辆大车过来,那付楚川下车后,那六个骑马的就走了,付楚川脱了衣服,打出一面白旗跪在那里,小的觉得不对劲,这才过去看看。(笔下文学)~新笔下文学~”齐二回答说道。

  “大晃,你集合老兵队,吉香,你带着四个新兵队预备,冰峰,你集合弓手,石头,你领着两个队把付楚川和那棺材带进来。”赵进下了命令。

  “会不会有别的埋伏?”陈晃临走前问道。

  赵进摇摇头:“光天化rì,一马平川,如果有伏兵步哨也应该发现了,小心为上,不过也不用担心太多,品酒卖酒继续,把人和棺材带到最靠东边的营房里。”

  命令下达,院子里各人各队都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但这是个外松内紧的局面,品酒喝酒那边的气氛正热烈,丝毫没有感觉到赵字营的行动。

  没过多久的功夫,只穿一条犊裤的付楚川和那口棺材已经被带到了营房里,赵进和伙伴们也都到了那边。

  “大哥,四下没什么异常的。”石满强先说了这个。

  赵进点点头,那边付楚川却已经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而且磕足了六个,这可是见贵人长辈的大礼,边上刘勇却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哥,这个做派是纯粹的使者,磕头大礼,赤着身子证明自己没带兵器,江湖上两方敌对,使者都是这个样子。”

  “小的见过进爷。”付楚川低眉顺眼的恭敬说道。

  和上次那位飞扬跋扈的态度比起来,真可以说是天上地下,或许是因为光着身子,这付楚川看着颇为可笑。

  “来于什么?”赵进淡然问道,双方死斗过一次,也没必要客气,他都没让付楚川站起来回话。

  付楚川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却尽可能的低下头,经过何家庄的夜战,赵进的身份地位已经和当rì不同了,付楚川只是开口说道:“进爷,九爷带话跟您,说那一夜的战斗纯粹是个误会,是被何家的那个小贱人挑拨,九爷说他和进爷您这边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各有一片局面,何必成仇呢?”

  “小贱人?”赵进反问一句,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何伟远的女儿,孔九英和何伟远是亲家。

  付楚川连声说道:“就是何伟远那老贼的女儿,当时在我家九爷面前哭诉,九爷一时不查被他蛊惑,不过这小贱人已经被九爷处死,特来送给进爷过目

  赵进和伙伴们都是身体一颤,好狠的手段,自己的儿媳妇,说杀就杀了,而且还把尸体送来,这是证明和何家彻底断绝关系。

  “小勇,去何家庄找一本地的住户,问问谁见过何家的女儿,把人带过来认认。”赵进淡然说道。

  付楚川看到了赵进他们的颤抖,心下嘲笑,等听到这句话却是凛然,这伙年轻人做事还真是仔细。

  刘勇那边出门,付楚川跪在那里继续说道:“请进爷派人打开棺材摸一下,棺材里面放着一个口袋,劳烦拿出来。”

  石满强点点头,过去掀开了那薄皮棺材,浓烈古怪的味道涌出,好在生石灰的味道很重,倒是不怎么恶心,石满强拎出一个口袋,盖上棺材盖的时候忍不住吐了口吐沫,去去晦气,口袋丢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东西,二十几块金锭

  “进爷,那一夜彼此都有死伤,这二百八十两赤金就是九爷的赔礼,还请进爷收下。”付楚川解释说道。

  这差不多是三千两白银,付楚川的姿态也做的足够低,赵进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淡然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看着打不过就给点银子,你家倒是好算盘。”

  付楚川此时却抬起头,盯着赵进说道:“进爷,九爷就是因为奈何不得进爷才派小的过来赔礼,大家都在江湖上打混,各自都有一方局面,没必要打生打死,真要血拼,反倒便宜了别人,进爷,我家九爷还说,进爷的雷霆手段让人赞叹,可河沿不是云山寺,真到了那边,我们九爷手里可不光是三百骑兵

  “云山寺?你家的消息倒是灵通。”

  “有朋友好心告知而已,我家九爷听了,还夸赞进爷,说是英雄出少年。”付楚川此时倒是一个合格的使者,不卑不亢,而且阐明利害。

  来龙去脉赵进能想清楚,孔九英欺负赵进没办法去河沿报复,所以根本就当没有夜战那回事,可突袭云山寺,僧兵被驻军剿灭,这几件事发生之后,多少让孔九英起了警惕,所以才派出使者过来讲和。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被领来,打开棺材看了看,那老妪吓得尖叫一声坐在地上,满脸煞白,那边刘勇却摸出一块银子给过去,那老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虚弱着说道:“这就是何家的小姐,脖子上有块疤痕”

  确认无误,赵进就把人打发了出去,沉吟一下,开口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你们九爷说说”

  虽然没有明确的答复,但也算同意了讲和,那付楚川却不起身,跪在那里开口说道:“进爷,九爷的庄子上出产丰富,又有水路的方便,从前和何老贼的生意不少,进爷愿意不愿意拾起来?”

  河沿的庄子相对于赵进这边是在黄河上游,顺流而下的确方便,而且还可以沿河去往邳州一带。

  “水路上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想和我这边做生意,你们不能出渡口,价钱上按照市价来。”赵进给了答复,几个黄河上的渡口距离何家庄都是几里、十里,运输起来并不麻烦,但如果让对方进何家庄做生意,那可就是引狼入室了,赵进自然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

  看着赵进反应的这么快,那付楚川也颇为意外,跪在那里愣了会才说道:“没想到进爷对营收谋利的之道这么精通。”

  从小打熬身体学武,从小苦读书经,都能培养出不错的武夫和文士,可营收谋利的生意经却没有从小学习的道理,在这付楚川看来,这只能是天赋。

  付楚川的话还没说完:“九爷说在这三省地面上,能给他和进爷当中人讲和的只有官府,但官府肯定不能请的,这和议只能靠着彼此自觉约束了,咱们双方冲突对彼此都没好处,反倒会让宵小占去便宜。”

  “收下金子和尸体,这就是我的意思。”赵进淡淡回了句。

  话说到这里,双方没什么可多谈的,付楚川磕了头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赵进安排一队家丁,盯着这付楚川回到原处,那副棺材连同尸体直接安排人带出去烧掉。

  这边人一走,董冰峰立刻说道:“大哥,你真要讲和?”

  “你觉得这孔老虎是真心讲和吗?”赵进反问说道。

  “他肯定居心叵测,他这么做就是因为没办法全力来攻。”董冰峰肃声说道。

  “我们难道就能全力打过去?他手里好歹还有骑兵,我们能骑马的有几个,他居心叵测,难不成咱们就死心塌地的信了?”赵进笑着说道。

  陈晃在边上摇摇头,闷声说道:“那是他儿媳妇,居然说杀就杀了,这人好狠。”

  众人神情也都是凛然,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重情重义的时候,很难想象一家人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看着大家脸上有些担心,赵进笑着说道:“你以为他孔九英为什么来说和,是因为他怕了,咱们突袭云山寺,驻军清剿残余僧兵,他怕了咱们的手段,所以⊥人来说和。”

  大家这才回过味来,这次求和,是因为自家的手段让人敬畏,想通这个,心情都是轻松了不少。

  外面品酒会已经到了尾声,大多数人都是带着车马前来,现在把酒坛装上就抓紧回城或者去往各处,然后少不得派人回城报信,让人拿着银子过来排号,这酒卖出去就是银子,抓紧多提货多赚些才是正经。

  收拾整理完毕的家丁们又是开始艹练,赵进没有和伙伴们一样出去忙碌,他在屋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开始翻阅,在打开的铁箱里还放着三本,这就是他这些年的回忆和心得,每次看这个本子,赵进都有不少苦恼,比如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个年代欧洲已经大规模的应用水力机械,大量的制造甲胄和兵器,在这样的机械制造下,质量要比手工好很多,而且效率高,可水力机械的原理是什么?赵进完全不懂。

  赵进和伙伴们穿戴的那种钢铁铠甲,在何家庄夜战中发挥了大作用,他们各个冲锋在前,敌人的刀枪弓箭少不得对准了招呼,可铠甲防护的很好,大家都没有受什么伤,事后检验盔甲,上面的凹痕划痕乱七八糟,想想都让人后怕,这都是敌人兵器造成的痕迹。

  在战斗中,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就是上身,因为这里目标最大,大家本能的都会对准这里动手,其次则是头颅,赵进按照记忆和前人的经验,决定大批量的给士兵们装备胸铠和头盔,因为这个石家铁匠铺特意在何家庄开设了铺子,从附近请了八个铁匠,可这胸铠打造起来最难,要铁匠拿着铁锤控制力道,在铁砧上一锤锤敲打成形,两个人四天才能出一套胸铠,头盔则是一个人要打造两天,现在铁料又不够了,只能去采买,赵进只觉得效率太过低下,可也想不出什么改善的法子。

  他以为效率低下,可按照铁匠的说法“多亏是在咱们徐州,有煤有铁,要在别处,光是这铁料的采买就是大麻烦”。

  “大哥,进来可方便?”外面刘勇招呼一声,赵进对家丁们有严令,自己独自在屋子里的时候,进来禀报前要在外面高声请示,这也是避免那几本册子被人看到。

  这命令说出去,连伙伴们都注意起来,赵进把册子放入铁箱盖上,招呼刘勇进来。

  刘勇进来之后禀报说道:“大哥,骡马市那些牛马商人也想过来买酒,大哥你看?”

  “这点事你也来问我,你自己做主就是了。”赵进摇头笑着说道,讲完这句,赵进调侃了一句:“没准那些人闻到酒香馋酒了,给他们喝点就是了。”

  刘勇脸上却带着点郑重:“大哥,开始小弟也这么觉得,不过看着不像,而且听他们说这酒卖到北边什么的,觉得大哥你该去看看。”

  “不卖牛马,折腾什么酒,我看就是想喝”边上石满强瓮声瓮气的说道

  赵进笑着摆手,开口说道:“出去看看才知道。”

  来到院子里,城里的那些商人早就踏上了回程,只剩下骡马市过来的一干人,他们见到赵进出来,都急忙的见礼问候。

  除了挑头的那个王自洋之外,还有四个人,这四个人赵进都大概有印象,因为他们都是牛马商人中规模最大的,其中一人比刘勇高些,罗圈腿,矮胖敦实,这人赵进还记得姓氏,说是姓满,是个鞑子,几十年前迁入山西的。

  “你们想要买酒?”赵进笑着问道。

  “小的们也是喝过进爷的好酒,这次知道大量的出产,趁着近水楼台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沾沾财气。”那王自洋应该是看过几天书,说话客气还带着典故。

  赵进转头说了句,那边刘勇立刻跑过去安排,不多时,从酒坊那边搬来了十坛酒,赵进笑着说道:“先尝后买,不买的话,这十坛拿回去喝。”

  虽说十坛汉井名酒不便宜,可这些牛马商人在赵字营的马匹牲口上也贴补不少,赵进心里有数。

  几个商人对视一眼,都是笑嘻嘻的上前,十坛酒都打开了,用酒提打出酒来,一碗碗摆着让人品尝,几个商人都细细品尝,那位姓满的商人则是一碗碗喝下去,第四碗的时候就有点摇晃了,还要继续喝。

  “这不就是馋酒吗?怪不得都说什么骆驼好柳,蒙古好酒,见了就动不了。”吉香撇着嘴低声说道。

  没曾想那满姓商人喝到第六碗的时候居然停了,放下酒碗大着嗓门说道:“进爷,不管买多少,每一坛都可以尝吗?”

  “先尝后买,这是我的规矩。”赵进笑着回答说道。

  “小的一个月想买一百坛,能买吗?俺也给现银,银子不够,俺用牲口抵账”那满姓商人又大声说道。

  一百坛,这个数目说出来,让赵进和伙伴们都愣了下,即便是城内城外两个酒坊的产量加起来,这一百坛也不是个小数目,现在这酒虽然畅销,可每月拿货超过一百坛的也才不过二十家,这一个做牲口生意的鞑子,开口就是这个数目?

  刘勇对内务生意上的事情参与的比较多,他立刻凑到赵进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还要给邳州那边留着货,还要预备别的急需,这个数目拿出来就没什么富余了。”

  听了之后,赵进笑着摇摇头回答:“你要的太多,排在你前面的人怎么办

  漕运上对这汉井名酒有大量的需求,赵进都交给孙大雷的父亲孙甲代理,按照去年问询订货,这可是个巨量,不过现如今已经快要四月,邳州那边却没有一点消息,赵进也不急,他这边只是备货准备着,反正这酒也不会砸在手里,孙家那边总要优先供应。

  其余几位牛马商人瞪了那满姓商人一眼,王自洋躬身致歉说道:“进爷莫怪,这人喝多了就撒酒疯,小的们有本行生意做,怎么会在酒上下这么大本钱

  边上几人纷纷附和,王自洋又是说道:“进爷,小的们每人每月想要个二十坛,您看?”

  大家又是一愣,先前那人一个人每月一百坛,现在过来的这些人需求总量加起来,还要超过一百坛。

  “现银,现银,小的绝不会坏了进爷的规矩”王自洋陪笑着说道。

  “这是好酒,刮刀子风的时候,喝一口就是穿了一件皮袄”那个满姓商人又在那里喝了两碗,这汉井名酒醇烈,他喝了这么多,已经控制不住醉意了

  王自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来的几名商人脸色也不好看,连忙过去捂住了他的嘴,边动作边对赵进赔笑,隐约能听到抱怨“早知道不带这个鞑子来,一喝酒他就撒疯”

  其他人只是觉得好笑,看醉汉和看耍猴没什么区别,自家酒好卖,这总不是坏事,赵进沉吟了下,迈步走过去,笑着说道:“你们的牛马都是从口外贩运过来的?”

  王自洋不知道赵进为什么问这个,他是巴不得赵进说别的,连忙笑着说道:“进爷好眼力,小人贩运的都是河套那边的上好货色,膘肥体壮,怎么都是好用。”

  “口外冷啊”赵进又是说道。

  “可不是说,大同那边的风就跟刀子一样了,出了边墙,大青山那边还好说,其余地方没个遮挡,风刮过来,直接能把五脏冻住,真是难熬。”王自洋只能顺着说道。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1 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