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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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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混战

     “这骰子是我们自己带来的?”熊民仰好悬没被络腮胡给气笑了,“我说兄弟,你连编谎都编不圆,你家掌柜也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让你当诱子“什么编谎,这骰子就是你们自己带来的!不信……不信……”络腮胡连说了两个“不信”,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说自己不会编谎了。这灌水银的骰子分明就是赌坊自己的,赌桌上还有几个同样的骰子,对方只要再砸开一个,就足以证明赌坊出千了。

    那荷官也悟到了这一点,他连忙伸手就去抢桌上的另外几枚骰子,想毁灭证据。熊民仰带来的这两个士兵岂是易与之人,荷官的手刚触到骰子,廖一明就抡着刚才砸骰子用的那个镇纸照着他的手背狠狠地来了一下。

    “嗷!”

    荷官捂着手背跳了起来,旋即倒在地上哭嚎起来。廖一明痛恨这些人坑害百姓的恶行,下手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留,这一石头砸下去,荷官的右手已经完全被打残了。

    廖一明砸完荷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啪啪啪几下把桌上其他的骰子全砸开了。果然,几枚骰子无一例外,都是灌了水银的作弊骰子。这一来,赌徒们再无疑义了,全都鼓噪起来,有人抄起了手边趁手的东西,便欲打砸赌坊。

    “来人啦,有人砸场子了!”络腮胡见情况不妙,大声地喊了起来。十几名赌坊的打手从四面八方向着这张赌桌冲过来,每人手里都抡着一根硕大的棒子。

    “兴隆赌坊是有王法的地方,谁敢砸场子!”打手的小头目冲在最前面,对着众人恶狠狠地威胁道。

    “去你母亲的王法,你家出老千还敢讲什么王法!”一个赌徒恼火地把一个凳子举起来,向着那小头目扔去。小头目没有料到有人会如此激动,看到一个黑影向自己飞来,欲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纯梨木制成的凳子足足有十几斤重,这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小头目脸上,小头目惨叫一声,就倒下了。

    当头的被人打了,那些打手们哪肯罢休。六七个打手挥着棒子向刚才扔凳子的那个赌徒冲过去,手起棒落,三两下就把那人给打倒了。

    “兄弟们,兴隆赌坊出老千骗咱们的钱,还动手打人,咱们跟他们拼了!”熊民仰不怀好意地喊道。

    “对!拼了!”一些红了眼的赌徒立即就被煽动起来了,在这个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就莫过于赌徒了,这些敢把老婆孩子都往赌桌上押的人,一旦现自己上了当,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好一场混战!

    一边是被愤怒迷了心窍的赌徒,一边是职业化的打手,后者比前者多了些打架的专业素质,但前者却比后者多了些玩命的勇气。

    熊民仰把战局挑起来,自己却没有加入,只是与两名手下护住了莫三,再有就是眼明手快地把络腮胡和胡掌柜也一并打倒,从怀里掏出绳索把他们捆了个结实,扔在自己脚下。这是李贽交代过的,要留下证据和犯人,未来打官司的时候用得着。

    打手们是看到这边有乱子才赶过来的,并不知道谁是罪魁祸。见熊民仰等人不参与打架,一时也就顾不上去对付他们,而是忙着和赌徒们对打。其他大厅里的赌徒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听说打架的起因是赌坊里的荷官出千被人抓了现行,也都跟着怒火万丈。有些谨慎一点的赌徒信手到桌上抓了几个骰子砸开验证,结果也现了灌水银的作弊骰子,这一下还用得着说什么,抄家伙也上吧。

    这一架,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输赢逐渐见了分晓。赌徒们虽然气盛,但毕竟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组织。赌坊从其他地方又调来了近百名打手,最终控制住了局面。斗志最旺的一些赌徒都被打倒了,一些胆子小一点的赌徒则选择了屈服。放眼望去,整个赌坊里里外外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满地都是嚎叫呻吟的伤员,还有一些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几位兄弟,你们是怎么回事?”

    等到众赌徒都被制服了之后,指挥打架的赌坊老板徐仁第才现了好端端站在赌坊一角的熊民仰等人,细一打量,又看到了被捆绑着扔在他们脚下的络腮胡等三人。徐仁第心念一动,带着几名打手,沉着脸走上前来,对熊民仰问道。

    “请教这位……”熊民仰嘿嘿笑着,抱拳问道。

    “徐仁第,忝为这家小赌坊的掌柜。”徐仁第应道,对方沉着的表现让他觉得有些心惊,他隐隐意识到,这几个人或许才是最难对付的。

    不过,再难对付,也不过就是4个人而已,还能翻起什么大浪?徐仁第对自己说道。

    熊民仰道:“哦,原来是徐掌柜,幸会,幸会。”

    “敢问几位的大名?”徐仁第问道。

    熊民仰道:“鄙姓熊,在家行三,徐掌柜称我一句熊三即可。”

    徐仁第嗯了一声,道:“原来是熊掌柜,失敬了。”

    熊民仰到赌坊来寻衅,事先自然要乔装改扮,装成一个农民的样子。但他的谈吞以及那份从容,分明不是一个农民所应当具有的,所以徐仁第便尊称了他一声掌柜。以徐仁第内心的猜测,觉得熊民仰没准是个办案的官员,但既然对方不明说,他也不便剔破,否则有些事就不好周旋了。不得不说,作为一名赌坊掌柜,他的眼睛还真是挺毒的。

    熊民仰打着哈哈:“好说,好说。”

    “熊掌柜,这位是本赌坊的荷官,为何被你等捆绑在此?这位胡掌柜,还有这位络腮胡子的客官,也都是本坊的客人,你等无端将其捆绑,有何用意吗?”徐仁第没有兜圈子,直接指着络腮胡等人向熊民仰问了。

    熊民仰道:“这位荷官用灌了水银的骰子出千,被我等识破,是以将其擒下,打算送官。这两位仁兄刚才与我等同桌共赌,用是我等的赌友。不知为何,适才却怛护荷官,与我等为敌。我等无奈,也只好将其擒下了。”

    “出千?”徐仁第皱了皱眉头,道:“想来熊掌柜是弄错了吧,本坊向来以诚信著称,岂有出千之事,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熊民仰道:“兴隆赌坊的信用,我们当然是相信的。不过,或许这位荷官利欲熏心,做了些对不起赌坊的事情,我们也算是替徐掌柜清理一下门户吧。熊掌柜放心,我们不会把这事算到赌坊头上,我们只想把这荷官送官而已。”

    熊民仰的这话,虚虚实实,把徐仁第给说糊涂了。赌坊里的荷官作弊,怎么可能会与赌坊无关呢?熊民仰说只追究荷官的责任,到底是一句托辞,还是真的犯傻?

    “熊掌柜,此事扑朔迷离,只怕官府也不好断。这样行不行,你卖我一个面子,本赌坊赔几位客官1两银子,你们把荷官放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出千,等我们回头再查。不管此事真假,这1两银子我都不会追回了,几位觉得如何?”徐仁第道。

    “三哥,你看呢?”熊民仰似乎有些心动,他回头向莫三请示道。

    莫三哪敢替熊民仰做主,他也知道熊民仰此举是做作,于是应道:“此事熊兄弟看着办就好,愚兄没什么异议。”

    熊民仰对徐仁第道:“徐掌柜,你是说,我们拿上1两银子,然后就可以走人,大家双不相欠,是吗?”

    徐仁第回头指指大厅,道:“熊掌柜,你看,就是因为你们一句怀疑的话,我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伤人数百,没准还会有不治身亡者,我总得对官府有个交代吧?所以,我想请各位在拿了银子之后,给我做个证明,说这桩事纯属误会,是你们弄错了。”

    “原来如此。”熊民仰点了点头,他还纳闷这个徐仁第为什么会这样好说话呢,原来存了拿他们当替罪羊的心思。他口口声声说是一个误会,一旦熊民仰等人签字画押承认是误会,挑起这场斗殴的责任,就全落到他们头上了。此外,这一次上百名赌徒目睹了赌坊出千的证据,对于赌坊的信誉而言,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事件。如果熊民仰等人愿意出面揽下这件事的责任,徐仁第就有办法把赌坊的名声重新洗白。

    “徐掌柜的算盘好精啊。”熊民仰冷笑道,“若是我们不答应这个条件呢?”

    “不答应?”徐仁第眼中寒光一闪,“熊掌柜,你觉得你们还有不答应的本钱吗?”

    听到徐仁第这样说,跟在他身后的打手们一齐向前迈了半步,手上的棒子轻轻晃动起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熊民仰乐了:“怎么,各位还想再打一架?”

    “姓熊的,你别敬酒不吃罚酒,你看看我们有多少人!若是得罪了我们徐掌柜,你们还想站着从这出去吗?”一名打手恶狠狠地吼道。他也的确有底气这样说,因为那些闹事的赌徒都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面对着熊民仰等四人的,有三十多名打手,差不多是十比一的力量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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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收网

      听到赌坊打手的威胁,熊民仰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兄弟,想倚多欺少吗?”

    “怎么,不服?”那打手瞪圆了眼睛道。

    熊民仰低头看看,脚边有一根不知哪个打手遗落的棒子。他用脚轻轻踢了那棒子一下,把棒子正好踢到徐仁第的脚前不到一寸之处。他用手指了指那棒子,道:“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我警告你们,别跨过这根棒子,否则……”

    “否则怎么?”刚才发话的那打手恼了,从来没见过有谁在这种情况下还敢牛烘烘说条件的,他大大咧咧地抬腿跨过了那根棒子,嘴里说道:“我就跨过来了,你咬我……”

    他话音未落,尹国贤早从怀里掏出了一柄火枪,二话不说,对着那打手的腿便扣动了扳机。

    “啪!”

    只听一声巨响,一篷散弹从尹国贤的枪管里飞迸出来,正中那打手的大腿。经过郝青、徐光启等人反复改进过的燧发枪击发速度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改善,颇有一些现代枪械的味道了。由于使用好钢材作为枪管材料,整枪的重量也大大减轻,揣在怀里一点也不会觉得不便。熊民仰是火器部的把总,他手下的兵本来就是玩火枪的,几步之内要打中一个目标毫无难度。

    “嗷!”那打手抱着腿倒了下去,裤管瞬间就被鲜血浸透了。

    “他们有火铳!”

    包括徐仁第在内,赌坊这边的人全都惊住了。大明法律对于民间持有火器是严格禁止的,寻常百姓谁也不敢私藏火铳,即便是强人,一般也不会配备火铳,因为火药的获取也是十分困难的。眼前这几位居然能够身藏火器,十有**就是官府的人了。

    “都冲上去,干掉他们!”徐仁第最早反应过来。他想起前些日子上头的人曾经向他们吹过风,说朝廷又派了个什么苏学士来查豪强占地的事情,让他们都小心一些,不要落下什么把柄。看到眼前这几个人掏出了火器,徐仁第本能地把这些人和朝廷的查案官员联系到了一起。到了这个时候,再想收买对方,或者向对方妥协,都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至于后面的事情,再想办法摆平就是了。

    “徐徐徐……徐掌柜,他们有火铳,没准是官兵呢!”有的打手也不笨,自然也想到了对方来历的不凡。这些打手平时敢和百姓耍横,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官兵对抗。戕害官兵,那可是灭门的大罪啊。

    “官兵又怎么样,一齐干掉了,谁知道?”徐仁第低声地说道。边上还有一群被打翻的赌徒,这些赌徒是没法都杀掉的,所以不能让他们听到这句话。

    “可是……”众人把目光又投向了那名被打中腿的倒霉打手,尹国贤用的是散弹。一共十几颗米粒大的铁砂子打在此人的腿上,血流如注,这会眼见着就不行了。在如此霸道的火器面前,大家都感到有些胆寒。

    “有不怕死的。就试试看。”熊民仰说着,从怀里也掏出了两柄火枪,加上廖一明、尹国贤。一共六把火枪对准了那几十名打手,让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给老子上,他们总共也就六支火铳,我们有三十多人呢!”徐仁第大声骂道,不过他自己的身形却悄悄地向后挪了几步,把自己藏到了几名打手的身后。

    “呵呵,各位兄弟,命是自己的,命丢了,就吃啥都不香了。”熊民仰摆弄着手上的火枪,呵呵笑着对众打手说道。有利器在手,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他举着枪,让枪口在打手们的胸口前来回游走着,被他用枪指着的赌坊打手,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出半步。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子弹,为同伴赢得立功的机会。

    “官差办案,所有的人全部趴下!”

    就在这个时候,赌坊的几处大门都被撞开了,甚至于大一点的窗户也被人踹开,窗扇飞出去十几步远。从那些洞开的门窗里,涌进来数百名手持长矛和长火枪的士兵,领头的正是千总张云龙。张云龙抬眼一看,只见赌坊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躺在地上呻吟的伤员,唯有一个角落里有一群人聚焦着,便招呼一声,带着百十名士兵冲了过来,堪堪在那群赌坊打手们的身后围了半圈。

    “趴下!”士兵们挺着长矛和火枪,异口同声地下令道。

    “各位官爷,误会,误会啊……”徐仁第汗流浃背,连忙上前招呼。刚才他还存着把熊民仰一行全部灭口的念头,现在看到官兵竟有数百之众,而且明显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卫所兵,他哪里还敢抵抗。

    “你他娘的没长耳朵,叫你趴下!”一名勘舆营士兵飞起一脚,把徐仁第给踹倒了。徐仁第有待爬起来,刚刚撑起来一半,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让他不得不乖乖地趴在那儿了。

    赌坊打手们见官兵人多势众,又蛮不讲理,一时斗志全无。反正老板已经趴下了,他们也赶紧扔了木棒,照着官兵们的吩咐,趴在了地上,一个个屁股撅得半天高。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什么误会了?”张云龙施施然地走上前,一脚踩在徐仁第的背上,乐呵呵地说道。

    “军爷饶命,真的是误会啊……”徐仁第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了。

    “千总!”熊民仰带着廖一明、尹国贤走上前,向张云龙施礼。莫三跟在他们身后,一脸惶恐之色。在他看来,熊民仰就已经是够大的军官了,这张云龙比熊民仰的官还大,那不得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吗?

    张云龙向熊民仰等人还了礼,皱着眉头问道:“熊把总,怎么弄了这么半天才发信号?我还以为你们走漏风声,让人家逮了呢。”

    原来,熊民仰等人到赌场来寻衅,只是为了制造一个由头,以便让勘舆营能够介入对赌场的调查。在熊民仰等人进赌场的时候,张云龙带着从四面八方召集回来的几百名士兵,早已埋伏在赌坊周围了。双方约定,待熊民仰等人在赌坊拿到证据之后,就挑动一场斗殴,然后开枪示警。张云龙听到枪声,就带人冲赌场抓人。

    熊民仰事先也没有想到被挑动起来的赌徒们会如此生猛,居然和赌坊里的打手们斗了半个多时辰。既然双方还在打着,熊民仰自然也就不着急开枪发信号了,看热闹的人,总是不嫌热闹大的。

    “千总,死了六个,三个是赌坊的打手,三个是赌钱的百姓。还有几个看着也不行了。伤了有二百多了,算不清。”一名士兵跑过来向张云龙报告着打扫战场的情况。

    “啧……”张云龙又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还弄出人命了?死了三个百姓,这都是无妄之灾啊。”

    熊民仰道:“这是林先生吩咐的,说闹得越大越好。”

    他说的林先生,就是李贽,因为李贽是钦犯,不敢用真名,所以军中只知道他是林先生。熊民仰是接李贽的命令来闹事的,而李贽也确实向他交代过,说尽量闹大一些,而且还隐隐约约地透露出:能闹出人命是最好的。

    “出了人命,让我怎么向苏守备交代啊!”张云龙嘀咕道。

    “此事由老夫向改之交代就行了。”李贽在薛勇的陪伴下走进了赌坊。

    此时,徐仁第和赌坊打手、荷官、小厮们都已经被关了起来,参加斗殴的赌徒们也被关在一间大屋子里,现场出了人命,这些人未来是要作为证人的,张云龙可不敢轻易把他们放走。

    “林先生,要查抄兴隆赌坊,只要派兵封门就可以了,何苦费尽心机闹这样一出呢?这些赌钱的也都是普通百姓,命不该死。就算那几个死掉的打手,也不到该死的地步吧?”张云龙说道。

    “是啊,此事若是被苏学士知道,只怕要怪罪我等。”薛勇也怯怯地说道。

    李贽不以为然道:“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改之此人,就是太拘泥于小节了,所以难成大器。与拯救汝宁数十万黎民于水火相比,区区几条人命能算得上什么?”

    “可是……能不死人,不是更好吗?”张云龙争辩道,他是卫所兵出身,总共也没打过几次仗,还达不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境界。如果换成邓奎,没准就会释然了。

    李贽道:“不出人命,咱们官兵介入就是师出无名了。现在一下子死了六个人,就是大案子,咱们正好撞见,岂有不管之理?以后这桩公案就算捅到朝堂上去,内阁也没法说改之是擅权啊。”

    “呃……好吧,先生言之有理。”张云龙败退了,不过,他心里还是要嘀咕一番的:久听人说李贽是当世大儒,想不到竟是如此心狠手黑之人,是李贽另类,还是大儒都这样腹黑呢?

    “封锁兴隆赌坊,不得任何人出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给我搜,一张纸片都不放过!”李贽杀气腾腾地向士兵们下达了命令,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兴隆赌坊的罪证,还有,必须要找到赌坊与其他人勾结的证据,以便顺藤摸瓜,挖出整个犯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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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3 交涉


  “苏学士,这罗山县的事情,你可知晓啊?”

  汝宁府衙的大堂上,知府刘其昌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对苏昊问道。

  “回刘知府,本官也是刚刚听说。”苏昊不卑不亢地应道,他知道,刘其昌现在是惶恐多于愤怒,因为李贽他们在搜查兴隆赌坊的时候,查出了不少对刘其昌及其爪牙不利的证据。在这个时候,刘其昌装出这副嘴脸,不外乎是要吓唬吓唬他,以便让他尽快收手。既然手里有足以让刘其昌胆怯的大牌,苏昊自然就不必慌忙了。

  “苏学士,朝廷派你到汝宁来,是来查土地一事的,你怎么查到赌坊去了?就算要查,总还得与当地官府知会一声吧?这朝廷官员擅权干预地方政务,是有违法制的。”刘其昌给苏昊扣了一顶大帽子。

  苏昊道:“刘知府此言差矣,罗山县之事,纯粹偶然,本官至今并未插手其中,何谈擅权二字?本官得到的消息是,罗山县兴隆赌坊的赌徒因为质疑荷官出千,与赌坊管事发生口角,进而演化为斗殴,并造成8人死于非命、百余人受伤的惨状。时恰逢本官麾下勘舆营一部路过,这才出手,及时制止了斗殴。

  此事从头到尾,本官都没有参与,而本官的属下也只是尽一份维持地方太平的职责。刘知府差人唤本官前来时,本官还以为刘知府是要感谢本官,不料却是质疑本官所为有违法制,这从何说起呢?”

  苏昊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说到最后一句时,简直就是为了恶心人了。打人一巴掌,还等着人感谢,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好不好?刘其昌听到此处。只觉一口气涌上心头,几欲吐血,却又找不出一句有份量的话来反驳苏昊。

  原来,听闻兴隆赌坊出事之后,罗山知县谭以中便派出了衙役前去调查,结果发现兴隆赌坊被勘舆营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几次交涉,千总张云龙只以未得到上司命令为由,拒绝罗山县的人进入,所以谭以中也搞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为兴隆赌坊的保护伞。谭以中当然知道赌坊里很多事情是不能见光的,现在整个赌坊都被勘舆营封了,里面的账本、人员都被控制在勘舆营手里,最终会漏出多少破绽根本就无法预料。情急之下,谭以中只好差人骑着快马去向刘其昌报信,刘其昌得到消息之后紧急召见苏昊,但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一无所知,所以才会被苏昊几句话噎得无话可说。

  苏昊说赌坊的事情纯属偶然,这话刘其昌用脚后跟思考也知道是托辞。赌坊打架的时候。勘舆营近千人的一支部队正好就出现在旁边,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分明就是他们设下了局,然后借题发挥,封了赌坊。至于苏昊为什么要对一家赌坊下手。刘其昌自然也能够想得出原因,只是苏昊下手的目标之准,力度之大,让刘其昌暗暗有些心惊。

  “如此说来。本府倒是误会苏学士了?”刘其昌说道。

  苏昊道:“刘知府客气了,大家同朝为官,都是想着替朝廷分忧。替黎民谋利,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

  你装,你继续装!刘其昌忍着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说道:“苏学士,本府有一事不明,你麾下的军队,本府不是已经安排了营地,让他们驻扎在汝宁城外吗,怎么会跑到罗山县去了?”

  这件事也是让刘其昌觉得郁闷的,这些天他派人盯紧了苏昊的一举一动,却没有去关注勘舆营的动向。近千人的一支军队跑到罗山县去,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他这个知府却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做情报工作的。如果早知道勘舆营的动向,他至少也可以叮嘱下面小心行事,不至于让勘舆营轻易得手吧?

  其实这也只能怪刘其昌太过于自信,他从来没有想到军队还能够承担办案的任务。苏昊是把自己的队伍变成了工作队,而刘其昌还停留在大兵就是一群粗蛮丘八的思维定式上,所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需要去关注勘舆营的动向。

  勘舆营大部早已离开营地,深入到各地农村去了。各州县的官吏也多少都知道一些这个情况,但谁也没觉得这个信息需要上报给知府。想想也是,下来办案的主官天天在汝宁城里喝酒行乐,几个大兵跑到乡下去,估计也就是寻欢作乐去了,这样的小屁事,需要拿去打扰知府大人吗?

  听到刘其昌的抱怨,苏昊也在心里感慨刘其昌的后知后觉,他答道:“刘知府有所不知,本官此次汝宁之行,有两项职责。一项是奉户部的旨意,下来了解民生之事。另一项则是奉兵部的旨意,率勘舆营前来完成汝宁全府的地图测绘。要测绘地图,自然是要走遍汝宁全府的。”

  “这么说,汝宁府的其他州县,你们也要去?”刘其昌问道。

  事到如今,苏昊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了,他坦然地答道:“不是要去,而是已经去了。”

  “已经去了!”刘其昌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本府如何不知?”

  “此乃军机之事,不便向刘知府知会。”苏昊说道。

  刘其昌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对方已经把触须伸进了汝宁全境,而自己却浑然不觉。这一次出事的是罗山县,谁知道什么时候其他县又会出同样的事情。这个苏昊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憋着要把汝宁翻个底掉吗?

  “苏学士,兴隆赌坊一事,多亏贵军鼎力相助,平息了事态。如今局面已经得到控制,是否可以请苏学士下一道命令,让贵部在罗山的军将把相关案犯移交给罗山县,以明正法度?”刘其昌决定不再和苏昊兜圈子,他要赶紧把罗山的事情解决掉,再给其他州县发一道密令,让各州县官吏对勘舆营严防死守,不能落一点把柄给对方。

  苏昊摇摇头,说道:“刘知府,此事只怕有些关碍。”

  “什么关碍?”刘其昌问道。

  苏昊道:“据本官接到的报告,当时兴隆赌坊里赌徒和赌坊护卫们打成一片,我部为了尽快恢复秩序,动用了一些武力。现在赌坊的管事准备把脏水泼到我军头上,如果我军把疑犯如数移交给罗山县,只怕日后案犯翻供,我军反而要惹一身骚气。”

  刘其昌道:“这怎么可能?在本府治下,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颠倒黑白之事?苏学士尽管放心,本府会叮嘱罗山县秉公执法,不管案犯如何翻供,都不会冤枉贵部的。”

  苏昊嘿嘿一笑,道:“本官恰恰就是对罗山县不放心。刘知府请看,这是赌坊管事徐仁第的供词。”

  说到这,苏昊从袖筒里掏出一份文书,早有衙役上前接过,递到了刘其昌的案子上。刘其昌接过文书,展开一看,赫然就是徐仁第写的一份供状,每一页上还有徐仁第按的指印。刘其昌敏感地发现,徐仁第按下的指印颜色不是一般的朱红,而是偏向暗红,刘其昌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血迹?”刘其昌向苏昊扬了扬那供状,说道。这是先发制人的意思,因为血迹有可能是用刑的结果,如果这份供状里面有些不太妥当的东西,刘其昌完全可以指责勘舆营滥施刑罚,说徐仁第是屈打成招。

  苏昊笑道:“此事我已经问过送信的军士了,他们说徐掌柜身上的确浑身是血,不过那都是与赌徒斗殴的时候留下的伤痕。我部平息事态之后,已经对其进行了妥善的治疗,刘知府不必担忧。”

  这斗殴斗得也够狠的,连掌柜都亲自出手了,刘其昌暗自诋毁道。但他也知道,苏昊这个说法是站得住脚的,这意味着未来如果重审此案,他将无法用徐仁第身上的伤来做文章。甚至苏昊的手下把徐仁第弄死了灭口,也可以栽一个“伤重不治”的理由,谁让现场曾经打过架呢?

  更为让人恼火的是,由于勘舆营封锁了现场,到目前为止刘其昌这边甚至无法找到一个目击证人来说明当时到底有没有斗殴,以及斗殴的规模有多大,一切都只能接受苏昊这边的一面之辞。

  徐仁第的供状写得不长,但其中却特别提到,罗山知县谭以中是他的表哥,二人关系极为密切。仅此一句,就足够堵住刘其昌的嘴了,勘舆营不愿把案子交给罗山县衙去审,原因是怕谭以中徇私,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至于说徐仁第为什么要供出这样一件事,其中的道理就不必细究了。徐仁第与谭以中之间的关系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他落到勘舆营手里,重刑之下,让他写什么供状还不是由着勘舆营定的?

  “苏学士果然细致。”刘其昌道,“本府还不知道谭知县有这样一个表弟呢。”

  “此事我们也是偶然得知。”苏昊道。

  刘其昌道:“既是如此,那此案的确不宜交给罗山县去审。苏学士,你看我派杜同知去审此案,是否合适?”

  “那就有劳杜同知了。”苏昊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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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4 我家的表哥数不清


  汝宁府同知杜惟明接到去罗山审案的任务,片刻不敢耽搁,马上吩咐下人收拾起简单的行装,坐上小轿,来到苏昊的临时府宅门外,等着与苏昊一同出发。

  在此之前,杜惟明已经做好了苏昊拖拖拉拉的准备,因为据他与刘其昌私下分析的结果,认为苏昊必定不愿意汝宁府插手此事,因此想办法拖延是必然的举动。让他觉得意外的事,苏昊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拖延的意思,早已收拾好东西在大堂上等着杜惟明了。稍稍客套了几句之后,二人便带着各自的随从,一同上路了。

  从汝宁府到罗山县,有200多里路,二人起早贪黑地赶路,也足足走了三天时间才来到罗山县。杜惟明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到望见罗山县城门的时候,他已经累得连从轿子上走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杜同知,苏学士,二位大人旅途劳顿,还请先到驿馆去歇息吧。下官备了一些薄酒,给二位大人洗尘。”事先得到消息的罗山知县谭以中带着全套班子在城门外迎候杜惟明和苏昊,不过,他投向苏昊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怨气的,苏昊只作没看见而已。

  “谭知县,洗尘一事且不急,兴隆赌坊那边的事情有何进展,烦你先向本官……还有苏学士禀明。”杜惟明一边很不雅观地活动着坐麻了的胳膊腿,一边对谭以中说道。换成别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这样不顾斯文,但这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也没心思去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谭以中苦着脸道:“杜同知有所不知,这兴隆赌坊被那些丘……呃,被那些官兵围得铁桶一般。不许任何人出入,本官到现在也没有得到里面的任何消息。那些被困在里面的赌徒的家人天天围在赌坊外,也不得进入,再拖上两天,说不定就要酿成民变了。”

  这几天,谭以中私下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丘八”了,不过,当着苏昊的面,他只能把这个鄙视的称呼咽回去。毕竟对方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出入?”杜惟明惊异地说道。兴隆赌坊的案子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天时间了,他还以为勘舆营的人在审查过里面的人之后,会把一些无关的人放出来,这样外面也能知道一些里面的情况。谁料想。这些大兵居然做得这么绝,生生把所有的人都扣了这么久,不漏一点消息。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做?”苏昊也皱着眉头道,“赌坊里那些人,毕竟还是好人居多嘛,怎么能够都扣在里面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杜惟明在心里嘀咕。扣不扣人,还不是你苏昊说了算的。这四五天时间,如果有得力的人在赌坊里审讯相关证人、翻阅各种账册,恐怕赌坊那些事早就被查个水落石出了。自己现在赶过来。也就是起一个亡羊补牢的作用,但愿羊还没有跑完吧。

  “苏学士,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赌坊,交接一下涉案人等?”杜惟明与苏昊商量道。

  苏昊看看杜惟明。说道:“杜同知,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依小弟之见。你还是先去驿馆休息一夜,小弟自己先去赌坊问问情况。明日一早,杜同知再去接人,你看如何?”

  “我没事,我没事,如果苏学士觉得方便的话,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杜惟明连忙说道,他可不敢让苏昊自己去赌坊,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把赌坊里那些人接到自己手上来,岂有等待之理。

  “杜同知为公事真是鞠躬尽粹,值得我辈学习啊。”苏昊装出感动的样子说道。

  杜惟明真是哭笑不得,他拦住了苏昊,不让他继续表演下去,然后态度坚决地逼着苏昊马上陪他前往赌坊,去接收人犯。

  苏昊也不知道兴隆赌坊在哪里,不过罗山县衙的官吏们是知道的。在县衙官吏的带领下,苏昊和杜惟明来到了赌坊门前。放眼望去,见赌坊四周果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勘舆营的军士。正对大门的地方,插了一杆将旗,上书一个“张”字,旗下端坐一人,正是千总张云龙。

  “肃立!”

  见苏昊等人过来,张云龙连忙起身,向周围的士兵下了一道命令,然后自己整整衣冠,小跑着来到了苏昊的面前,施礼道:“末将张云龙参见苏守备!”

  “免礼!”苏昊还了礼,又用手指了指杜惟明,说道:“云龙,这位是汝宁府同知杜大人,是刘知府派来问案的。”

  “张云龙拜见杜大人。”张云龙又向杜惟明行了个礼,显得谦恭之至。跟在杜惟明身后的谭以中等人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知道,这几天他们吃了张云龙无数的白眼,从来没有见到张云龙如此客气过。

  杜惟明也向张云龙还了礼,然后对苏昊问道:“苏学士,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去见见此次的涉案人员了?”

  “当然可以。”苏昊答道,说罢,他向张云龙说道:“云龙,速速带杜同知和本官去见见涉案人员,做好交接准备。”

  张云龙迟疑了一下,对杜惟明问道:“杜大人,末将斗胆问一句,杜大人的名讳可是上惟下明?”

  “正是。”杜惟明心里格登一下,他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张云龙面有难色,看看杜惟明,又看看苏昊,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龙,怎么回事?”苏昊当然知道张云龙演的是什么戏,不过还是要配合他演下去。

  张云龙道:“苏守备,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借什么借,有什么事就当着杜同知的面说出来,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吗?”苏昊恼火道。

  张云龙拼命点头,待苏昊呵斥完,他才讷讷地说道:“苏守备,不是末将不想说,实在是不敢说啊。”

  “何事,说出来,本守备替你做主。”苏昊道。

  张云龙道:“苏守备有所不知,我们这几日审问赌坊里的伙计,得到一个消息,说赌坊掌柜徐仁第有个表哥……”

  “不就是说谭知县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的。虽说我大明官员从不徇私,表哥不表哥的,根本无碍公平断案。但为了避免嫌疑,刘知府已经下令让谭知县回避此案,所以才派了杜同知过来的。”苏昊说道。

  “不是这个表哥,是……另有一个表哥。”张云龙说道。

  “怎么又出来一个表哥?”苏昊惊问道。

  张云龙道:“嗯,据说徐仁第的母亲有很多兄弟姐妹,他父亲也有四五个姐妹,所以表哥众多,也是情理之中。”

  “这都是什么破事。”苏昊道,“就算他有很多表哥,与杜同知又有何干?”

  张云龙低声道:“徐仁第的一个表哥,恰好就是杜大人。”

  张云龙这话,虽然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但又正好能够被杜惟明听见。杜惟明闻听此言,不禁怒火中烧,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本官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表弟了!”

  谭以中是徐仁第的表哥,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苏昊当初把一点提出来的时候,刘其昌也无话可说。但说杜惟明也是徐仁第的表哥,那就纯粹是胡扯了,杜惟明自己还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表弟?他在轿子里颠簸了三天赶到罗山来,居然被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理由拦在赌坊门外,这如何能够不让他怒气冲天。

  “杜大人息怒,末将这里有徐仁第的亲笔供状。”张云龙说着,不知从哪又摸出来一份供状,拿在手上,等着杜惟明来讨要。

  杜惟明气得浑身发抖,他既没有伸手去拿供状,也没有想出如何斥责张云龙。他知道,这份供状上写的内容,肯定正如张云龙说的那样,他再看一遍也是枉然。徐仁第现在已经落到了勘舆营手上,勘舆营要他出具一份假证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苏昊一路上装出与他精诚合作的样子,临了却在这里设了个局等着他,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这这这,这分明就是胡说嘛!”谭以中在后面跳起来了,他自己的确徐仁第的表哥,徐仁第也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当官,才千里迢迢跑到罗山来开赌坊的。但自己和杜惟明并非同乡,哪有这样一门拐弯的亲戚啊。

  “好你个……本官令你马上让开路,让我去与那徐仁第当面对质!”杜惟明用手指着张云龙,大声地喊道。

  “这……”张云龙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让本官过去!”杜惟明索性伸出手,一把把张云龙拨拉开来,抬脚就要往赌坊里走。

  张云龙身高体壮,根本不是杜惟明随便能够推开的。不过,在杜惟明推他的时候,他还是顺势让出了路。杜惟明刚想往前走,两名勘舆营士兵从两边夹击过来,只听“仓锒”一声,两支长矛交叉着拦在杜惟明的面前,把他吓了个好歹。

  “你你你……你们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杜惟明大声吼道。

  两名士兵面沉如水,不为所动。杜惟明又把头转向了苏昊,喝道:“苏学士,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想与我汝宁府全体官吏为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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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扯出萝卜带出泥

     放肆!怎么能阻拦杜同知呢!”

    苏昊走上前,对两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喝道,喝完,他又转过头对杜惟明说道:“我这些军士都是粗陋之人,不识礼数,还请杜同知见谅,不过,以小弟之见,杜同知还是不要急着去见徐仁第为好。”

    “苏学士,莫非你也相信本官与那徐仁第是亲戚?”杜惟明黑着脸问道。他知道,刚才军士挺长矛拦他,其实是向他宣示武力,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要硬闯,军士们虽然不可能伤害他,但要让他寸步难行,却是能办到的,届时他就真的颜面尽失了。苏昊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进去见里面的人,搞出这样一套诡计,还真是让他无从应对。

    苏昊道:“杜同知,小弟当然相信杜同知的为人,既然杜同知说没有这样一个表弟,那就肯定是没有了。不过,此事有徐仁第亲手画押的供状为凭,在调查清楚之前,杜同知如果贸然去见徐仁第,只怕未来言官们会有说辞啊。”

    “依你之见,本官当如何做?”杜惟明没好气地问道,什么言官有说辞,分明就是苏昊自己有说辞嘛。徐仁第的供状就在苏昊手上,若是他真以此为由来挑杜惟明的错,杜惟明还真是不好应付。

    苏昊道:“我看还是这样吧,小弟自己先去看看情况,也提审一下徐仁第,看看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杜同知一路辛苦了,先去驿馆休息,待明日情况弄明了再做打算。”

    “嘿!”杜惟明猛地跺了一下脚,气乎乎地转过身,扬长而去,谭以中等人连忙追着他。也匆匆地离开了。

    “苏守备,这狗官被你给吓跑了。”见杜惟明走远,张云龙笑呵呵地走上前,对苏昊说道。

    苏昊摇摇头道:“这一回咱们可是和汝宁府撕破脸了,云龙,你们这几天到底有没有查出点有用的东西?如果没有什么过硬的东西,下一步就不好收场了。”

    张云龙道:“放心吧,苏守备,林先生和周举人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审人和查账。已经找到不少东西了,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苏昊随着张云龙进了兴隆赌坊,路过大厅时,苏昊看到满地还是一片狼籍,不少地方还能见到斑斑血迹。不等苏昊发问。张云龙抢先解释道:“苏守备,这是林先生特地交代过的,说不要改变现场,日后也好做个见证。(百度搜索:随梦小说网,看小说最快更新)”

    苏昊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随张云龙来到了赌坊的后院。后院的场地很大,有十几个房间。这次参与斗殴的双方就关押在这些房间里,每个房间外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看守着。后院另外还有几个房间是原来赌坊的账房和仓库,李贽等人就在那里查阅赌坊的账册与文书。

    “改之来了。”

    见苏昊走进账房,李贽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苏昊打了个招呼。

    “林先生请坐。”苏昊叫着李贽的化名,“这些天辛苦林先生了。”

    “不辛苦,只是此事颇有几分行险,所幸没有白费力气。”李贽应道。

    苏昊请李贽坐下。自己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然后问道:“听林先生的意思。这一次收获不小?”

    李贽道:“我们突然发难,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账房里所有的账册都没有来得及转移或者销毁,被我们全部掌握了。这几日,老夫与耕书,还有他们几个,把这些账册好好理了一番,查出了不少线索。”

    “这可太好了。”苏昊欢喜地说道。

    李贽拿过一个册子,翻开来向苏昊解说着,这册子上正是他们这些天整理出来的与兴隆赌坊有业务往来的商行、豪强、官吏的信息。正如李贽此前说的那样,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几乎覆盖了汝宁全境。网络上各个主体相互之间都有银钱往来,只要抓住这些银钱往来的缘由,就不难定这些人的罪。

    “这些情况,有没有核实?”苏昊问道。

    李贽道:“我们提审了徐仁第和其他相关人员,他们对这些情况都供认不讳,他们的供词都已经记录下来,让他们画过押了,可谓是铁证如山。”

    苏昊笑道:“这些人竟然这样好说话,你们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周汝员在一旁插话道:“这些人平日里对百姓凶恶得很,但在咱们官兵面前,可是一点威风也不敢抖的。熊家老三拿火枪顶着那徐掌柜的命根子,当场就把徐掌柜给吓尿了,问啥他就说啥,连他小时候偷看婶娘洗澡的丑事都交代了。”

    听周汝员这么一说,苏昊忍不住有些蛋疼的感觉,被人用枪指着命根子,那可是极其恐怖的事情。不过,非常之事,也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如果不摆出这样一副不讲理的样子,徐仁第之流也不会这样配合的。

    “下一步,我们还要去查抄那几家放高利贷的商行,这几家商行分布在其他几个县,我事先已经安排人暗中盯住了。”李贽道。

    苏昊道:“查抄商行,总得找个名目吧?林先生是不是有所准备?”

    李贽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改之今晚就住在这里,看一出好戏吧。”

    “好吧,我就看看林先生编的好戏吧。”苏昊也笑着应道。

    这天晚上,罗山县是注定不平静的。

    杜惟明带着一肚子气到了县衙的迎宾馆,草草吃了几口谭以中预备的酒菜,然后使召集相关人等闭门议事,主要是讨论兴隆赌坊里有多少把柄会被苏昊抓住,而他们又当如何应对这个变化。

    大家一直讨论到深夜,最终也没有议出一个万全之策,在证据已经被苏昊掌握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做的,也就是推说不知情,那徐仁第等倒霉蛋推出去当炮灰,以保全众人的利益。兴隆赌坊是包括刘其昌在内的汝宁府官吏的一棵摇钱树,现在被苏昊砍了,即使不会扯出萝卜带出泥,其直接的损失也足够让大家肉疼许久了。

    谈完这些事情,杜惟明也困了,于是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散去。谭以中带着罗山县的官吏还没走出迎宾馆,就听到兴隆赌坊那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出什么事了!”杜惟明从房间里蹦出来,大声地问道。

    “好像是……是兴隆赌坊!”谭以中指着发出巨响的方向猜测道。

    “当然是兴隆赌坊,现在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会闹出这样的动静。我是问,出什么事了?”杜惟明道。

    谭以中道:“下官马上差人去查。”

    谭以中话音未落,便有一名衙役飞奔着跑进来,向他报告道:“启禀县尊,适才兴隆赌坊遭强人袭扰,强人用了火药,把赌坊的一个门炸塌了。”

    “强人?哪里来的强人?”谭以中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可是由上千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一个赌坊,什么样的强人会去触这个霉头?还有,强人居然拥有火药,这也是极其不合理的情况,只有正规军才能找到火药这种东西吧?

    “不知道。”那衙役挠着头皮应道,他是奉谭以中的命令负责在赌坊外监视的,只是打了个盹的工夫,赌坊的一个侧门就被人炸了,随后就是大队的官兵呼啸着往外跑,据说是去追什么强人。至于这强人长什么样子,来自何方,他是一点都不知情,他向谭以中报告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勘舆营的士兵告诉他的。

    过了一小会,苏昊派来送信的人也到了,这是一个小队的士兵,足有40来人。领头的是一个旗总,他告诉杜惟明和谭以中,有强人试图攻入兴隆赌坊,劫走犯人,在未能如愿的情况下,引爆了火药,炸伤了好几名勘舆营士兵。苏昊担心强人会对杜同知不利,所以派他们过来保护杜同知。

    “是哪来的强人,苏学士可说过?”杜惟明对那旗总问道。

    旗总道:“小人未听苏守备说起过,不过,我们张千总已经亲自率兵去追捕强人了,估计天亮前就能够把强人抓回来,届时一切都清楚了。”

    “呃……好吧。”杜惟明只觉得心力交瘁,他弄不清楚到底是真的有什么强人,还是苏昊又在演一出戏。如果说这是苏昊演的戏,那么他演戏的目的又何在呢?莫非又想向谁栽赃?

    谭以中等人先离开了,回去之后忙着安排人探听消息,窥探兴隆赌坊的动静,自不必提。杜惟明碍于身份,不便外出,只能回房间睡觉。说来也怪,他这一路虽然极其劳累,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开始享受到失眠的滋味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杜惟明从床上坐起来,黑着两个眼圈向随从问道:“苏学士可曾前来?”

    “回大人,苏学士没有来。”随从答道。

    杜惟明道:“他不是说天一亮就一切都清楚了吗?这么大的事情,他难道还不来知会一声?”

    “这……大人,现在还早得很,苏学士若要来拜见大人,只怕也要等一会才可能。”随从说道。这个时间,大多数人还没有起床呢,苏昊与杜惟明貌合神离,哪有可能这样大清早跑来向杜惟明通报消息。

    “备轿,本官要亲自去兴隆赌坊看看,这苏昊审了一个晚上的犯人,也该审出本官和那个什么徐仁第不是亲戚了吧!”杜惟明没好气地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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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6 闭门羹


  杜惟明是真的急眼了,事情似乎正在向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甚至不知道苏昊现在到底正在干什么。越是看不到真相,他就越担心。他原本还打算端一端架子,等着苏昊到迎宾馆来向他通报相关事宜,事到如今,他也等不起了,直接叫上随从,坐着小轿奔向兴隆赌坊。

  兴隆赌坊的门外,如头一天那样戒备森严。杜惟明倒是看到了那个被炸药炸过的小门,看起来也就是掉了几块砖,外加墙皮被熏黑了而已,并不像此前衙役们说的那样可怕。他指挥着轿夫,把小轿径直抬到赌坊的正门外,然后便让随从去与卫兵交涉。

  “杜同知?我没有听说过。”

  卫兵的小头目是一个青涩的小伙,听了杜惟明随从的介绍,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声称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同知或者啥知的。

  “叫你们苏学士出来!”杜惟明从小轿上蹦下来,对着卫兵头目吼道。

  “这位大人,您是说我们苏守备吧?”卫兵头目问道。

  “正是。”杜惟明冷冷答道。

  “他不在。”卫兵头目道。

  “不在?他上哪去了?”杜惟明问道。

  卫兵头目继续摇着头:“这位大人,我们守备的去向,我可不敢乱说,乱说了会受军法处置的。”

  “你娘的!”杜惟明气得连脏话都冒出来了。

  姓苏的,不带这样耍人的好不好!昨天编了一个由头不让我进赌坊,今天索性连头都不露,这是存心不让我接触案情啊!你如果真的打算把案子捂到自己手上,拜托你在汝宁城就这样说好不好,老子赶了三天路赶到罗山县来,就是为了被你这样耍弄的吗?

  “你们都给本官喊!本官要看看这个苏改之到底能躲到几时!”杜惟明向随从下令道。

  “喊什么?”随从们懵懵懂懂地问道,他们记得自家老爷一向是温文尔雅的。从来没有过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啊。

  “喊苏改之滚出来!”杜惟明脱口而出,不过,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面前那几名士兵的眼睛瞪起来了,手里的长矛和火枪也端了起来。杜惟明这才意识到如此挑衅是有风险的,连忙改口道:“你们就喊:苏学士,杜同知在外面等你呢!”

  “苏学士,杜同知在外面等你呢!”

  “苏学士,杜同知在外面等你呢!”

  “苏学士,快请现身!”

  随从们扯着嗓子对赌坊里大喊起来。其中有几位是练过嗓子的,喊出来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在清晨的罗山县城里显得格外清亮,颇有些余音枭枭、三日不绝之意。这几天兴隆赌坊的事情已经在罗山县城闹得家喻户晓了,现在听到这样的喊声,许多看热闹的人不知出了什么新鲜事,纷纷披着衣服就跑出来围观来了。

  “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杜惟明见周围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羞得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但不喊又怎么办呢,难道就任凭苏昊躲着不出来见人?

  随从们喊了约摸有半刻钟光景。赌坊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衣冠不整的老头睡眼惺松地走出来,看着杜惟明等人,吼道:“喊什么喊。属叫驴的?”

  “老头!这是我们杜同知,你怎敢如此放肆!”一名随从对那老头叱道,在他们看来,勘舆营中也就是苏昊的官职大一点。但也不及杜惟明的品级高。至于其他的人,怎么有资格在杜惟明面前骂街?

  谁知道那老头却不是好说话的人,那随从的声音还没落地。就见老头从一旁的士兵腰里拔出了一把佩刀,瞪着眼睛喝道:“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试试!”

  “呃……老先生息怒,本官是汝宁府同知杜惟明,敢问老先生名讳,官拜何职?”杜惟明一看这个阵势,连忙上前打圆场。他发现周围的士兵对那老头都是颇为尊重的样子,猜想此人应当是苏昊军中的一名要员。

  那老头提着刀,上三路下三路地看了杜惟明几眼,懒懒地说道:“老儿我叫徐光祖,没什么官职,就是一个老兵而已。”

  我呸!杜惟明在心里骂道,一个老兵居然也敢这么牛,还敢威胁我的下人。不过,他既然已经低了头,也就懒得再去计较了,而是问道:“敢问这位徐老兵,赌坊之中现在可有管事的军将?”

  “我就是管事的。”徐光祖答道,“你有什么事?”

  “你……”杜惟明愣了,“你不是说你只是一个老兵吗?”

  “可是苏改之称我一句徐叔,你说我能不能管事?”徐光祖得意地说道。

  杜惟明点点头:“原来徐老先生是苏学士的族叔……”

  徐光祖摇头道:“什么族叔,我跟他可不是什么亲戚,他就是这样叫叫,占我点便宜。”

  “此话乍讲?”杜惟明完全被徐光祖给绕糊涂了,哪有管人叫叔还算占便宜的。

  “本来是王一鹗叫我徐叔,现在苏改之也叫我徐叔,这样一来,他不就和兵部尚书成了兄弟了?你说这算不算占便宜?”徐光祖愤愤不平地说道。

  “兵部尚书!”杜惟明好悬没吓得摔一个跟头,这都是什么神人啊,居然能够让兵部尚书管他叫叔。

  “你说吧,大清早的,你这个什么同知,跑到赌坊叫什么魂来了?”徐光祖成功地把杜惟明吓住了之后,轻描淡写地问道。

  杜惟明也不知道徐光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从徐光祖敢于直呼王一鹗的名讳来看,至少此人还是有点来头的,不可小看。想到此,他的态度又柔和了几分,问道:“这位徐老先生,本官急于要见苏学士,请问徐老先生可否代为通报一下?”

  “你要见苏改之?”徐光祖点点头,然后扭头向旁边的军士问道:“你们守备呢?”

  “回徐千总,守备大人昨晚率队去追击强人去了,至今未回。”军士答道,徐光祖担任着火器部的千总,军士们对他是不敢怠慢的。

  “哦,那就是不在啊。”徐光祖道,“杜同知,你请回吧。”

  “那……苏学士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杜惟明差点要哭了。

  徐光祖摇摇头道:“这可不好说,这追强人的事情,没准一直追到强人的巢穴里去了,也没准被强人打了埋伏,那能不能回来都没准了。杜同知请回吧,苏改之如果回来了,我告诉他一声就行了。……对了,不许再瞎嚷嚷了,老兵我赌了一宿钱,刚倒下迷糊一会,就被你们吵醒了。”

  说罢,他也没等杜惟明再说什么,便转过身走回赌坊去了。

  “这老东西!”一名随从低声地骂了一句,却也不敢真的去挑战徐光祖。谁都知道,这种老兵痞是最不好惹的,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既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也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这是他们这些文人能惹得起的吗?

  杜惟明坐着轿子灰溜溜地返回迎宾馆,随后便差人去找郎中,据说是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此事自不必提。

  再说苏昊,此时还真的不在赌坊之中,他带着一队人马经过3个时辰的急行军,已经到了与罗山县相邻的息县西关外。情报显示,息县有一家湖广钱庄,正是放高利贷坑害百姓的罪魁,苏昊此行就是前来查抄湖广钱庄的。

  “站住,来者何人?”西关城门的守城兵手持长矛大声喝问道。

  “官兵办差!”领队的熊民仰应道,双脚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哪一部的官兵?”守城兵的小头目麻五继续问道,他当然看得出对方是官兵,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一队官兵要进城呢?

  “我们是勘舆营的,这是我们守备大人。”熊民仰用手指了指苏昊,说道。

  “勘舆营?”麻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前两日县衙专门给他们这些人下过一个通告,说要警惕一支名叫勘舆营的队伍。想到此,他连忙向周围几名士兵招呼一声,一齐上前几步,挺起长矛,说道:“我等未得到通报,不敢放各位进城。”

  “去你的,竟然敢拦小爷的道路!”熊民仰此时已经走到麻五的面前,不由分说,飞起一脚就把麻五手上的长矛给踢飞了。其他的守城兵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几名勘舆营士兵早已扑上前,缴了他们的械,然后把他们一个个给踹倒了。

  各府县的守城兵都是当地的卫所军士,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军事训练,平日里也就是拿着长矛吓唬吓唬百姓的本事,遇到勘舆营这种训练有素的野战军,可以说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各位,有话好好说啊。”麻五知道遇上了硬茬子,连声地告饶道。

  “城里的路认识吗?”熊民仰用手掐着麻五的脖子问道。

  “认识,认识。”麻五道。

  熊民仰道:“让你的人接着守好城门,你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麻五问道。

  “进了城自然会告诉你!”熊民仰说道,随后用手一推,麻五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两步,也不敢反抗,乖乖地领着众人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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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查抄钱庄

     苏昊一行顺利地进了城,在麻五的引导下,直扑湖广钱庄。

    来到钱庄门外,熊民仰做了个手势,士兵们迅速散开,把钱庄四周团团围定。随后,熊民仰踢了麻五的屁股一脚,说道:“去叫门。”

    “这……大爷,小的该怎么叫啊?”麻五战战兢兢地向熊民仰请示道。

    “我哪知道你怎么叫,只要能把门叫开就成,剩下的事不用你管了。”熊民仰道。

    麻五迟疑了一下,问道:“大爷,你们真的是官兵吗?不是强人假扮的吧?”

    熊民仰差点让麻五给气笑了,他没好气从怀里掏出火枪,顶着麻五的脑袋,说道:“是不是要我给你一铳,你才相信我们真是官兵?”

    “不敢,不敢!”麻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照着熊民仰的吩咐,跑上前去叫门。他想起熊民仰给他的要求是把门叫开就行,他灵机一动,一边拍着门环,一边喊道:“夏掌柜,夏掌柜,知县大人有请!”

    麻五连喊了几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骂骂咧咧地说道:“是谁啊,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消停。”

    这麻五在县城里也算是比较活络的一个人,他认得门里的人正是湖广钱庄的账房先生任宗会,便笑着问道:“是任先生,夏掌柜在吗?”

    任宗会看了看麻五,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便说道:“你是那个叫什么五的小旗吧?夏掌柜还在睡觉呢,你找他何事?”

    “是……”麻五忍不住回头去看熊民仰。因为熊民仰说过,只要他把门骗开。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没等麻五说出什么,熊民仰已经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手揪住了任宗会的领口,低声说道:“是某家要找夏书绅,你老实点,前头带路。”

    “啊!有强……”任宗会一愣之后,尖着嗓子喊了起来。他想喊的是说“有强人打劫”,不过。他刚刚吐出两个字,熊民仰的另一只手已经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完全失了声。

    “怎么回事,有强什么?”两名钱庄的护院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熊民仰一脚把钱庄的大门踢开,十几名勘舆营士兵像猛虎一样冲了进去,那两名护院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人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每人嘴里还塞了个核桃,以防他们喊叫。

    “控制住所有的房间,尤其是账房和夏书绅的睡房!”苏昊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当年的民居,格局都大同小异。湖广钱庄也就是一套前后几进的宅子而已,几分钟时间,勘舆营的士兵就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控制住了。只穿着一身内衣裤的钱庄掌柜夏书绅也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押送到苏昊的面前。

    “你就是钱庄掌柜?”苏昊对夏书绅问道。

    夏书绅抬头瞟了苏昊一眼,冷冷地反问道:“你是何人?”

    “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察院经历,苏昊。”苏昊答道。

    “你就是苏学士?”夏书绅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平静地问道:“草民犯了什么律条。苏学士凭什么强闯钱庄,拘押无辜百姓?”

    苏昊道:“你涉嫌勾结强人。谋害朝廷命官,本官是千里追凶,追到你府上来的。”

    “谋害朝廷命官?”夏书绅愣了,他早就听上面的人说起苏昊欲对众人不利的消息,也做好了应对各种事变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昊居然会以这样一个罪名来抓他,这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嘛。

    “胡登甲是不是你家伙计?”苏昊问道。

    “呃……是啊。”夏书绅答道,这个胡登甲就是被熊民仰在兴隆赌坊抓获的放高利贷的胡掌柜,其实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是湖广钱庄的一个普通伙计而已。兴隆赌坊出事的消息,夏书绅是知道的,但由于勘舆营完全封锁了赌坊内的消息,所以夏书绅并不知道胡登甲的死活,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说了什么。

    苏昊道:“昨天夜里,有一伙强人带着火药攻打兴隆赌坊,意欲救出胡登甲。当时本官就在赌坊里借宿,差点被强人的火药所伤,你敢说这些强人与你湖广钱庄无关?”

    “昨晚?这怎么可能?”夏书绅是真的摸不着脑袋了,胡登甲不过是一个小伙计,哪里值得他勾结强人去营救。可是要说这事是子虚乌有,却又不像,这个苏学士说得言之凿凿的,莫非是上头派人去的?

    夏书绅哪里知道,所谓强人和火药之类的事情,不过是李贽编的一场戏而已,目的就是把脏水泼到诸如湖广钱庄这样的商行身上,以便勘舆营出手抓人。早在火药爆炸之前,派往各县的人马就已经悄然出发了,否则,苏昊一行就算插上翅膀,也没可能在大清早就赶到息县来的。

    “把夏掌柜带走,回去再慢慢审。”苏昊也懒得和夏书绅磨牙,他摆摆手,两名士兵就夹着夏书绅离开了。

    钱庄里有帐房、伙计、太太、丫环啥的,大大小小七八十口人,面对着明晃晃的长矛,没有几个人敢于反抗,很快就被全部擒获,押到院子中间圈禁起来。苏昊带着熊民仰,径直来到了钱庄的账房,开始翻检各种文书账册。

    “不对啊,这么大一个钱庄,怎么才这么几本账册?”苏昊看着士兵们搜出来的几本账册,纳闷地说道。

    “依我看,他们是把账册藏起来了。”熊民仰说道。

    “言之有理。”苏昊回过味来了,现在汝宁府风声正紧,像湖广钱庄这样敏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预做准备。

    “把那个姓任的账房押过来。”苏昊下令道。

    几名士兵答应一声,转身就把任宗会押来了。有人在任宗会的膝弯处踢了一脚,任宗会便咕咚一声跪下了。

    “任管家,我且问你,钱庄的账册藏在什么地方?”苏昊走到任宗会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回苏学士,这几本就是钱庄的账册。”任宗会用手指着苏昊刚刚看过的那几本账册答道。

    “骗谁呢?”苏昊道,“我看过了,这几本账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你们的秘密账册藏在何处?”

    “小人并不知有什么秘密账册。”任宗会答道。

    “混账东西!”熊民仰上前给了任宗会一个耳光,“我家守备大人问你话,你只能从实招来,牙关半个不字,小爷管杀不管埋。”

    任宗会被这个耳光打得嘴角流血,却依然一口咬定道:“回军爷的话,小人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账册啊。”

    “你真的想死抗到底了?”熊民仰说着,又掏出了他的火枪,指着任宗会的下身,说道:“你再不说,小爷打爆你的蛋蛋。”

    “军爷,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就算有什么秘密账册,小人也不知情啊。”任宗会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嘴里却是丝毫也没有松动。

    熊民仰又揍了任宗会几下,但还是没有能够让任宗会屈服。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对任宗会动枪,毕竟大明还有不得滥施刑罚的律令,熊民仰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苏昊让士兵把任宗会押下去,又传唤了夏书绅,结果,夏书绅与任宗会一样,都是咬住了,坚持说没有什么秘密账册。钱庄的伙计也被召来问话,这些人的骨头不像老板那样硬,在讯问时,有人招供说钱庄的确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但至于说什么秘密账册,估计是存在的,但以他们的职位,那是的确不知道藏在何处的。

    “去,找些镐头来,挖地三尺,我就不信挖不出来。”苏昊恨恨地下令道,钱庄总共也就这么大的地方,能够藏账册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夏书绅这些人总不可能把账册藏在钱庄之外吧?那可意味着每记一笔账都要跑到外面去一趟,这肯定是不现实的。

    “呵呵,苏守备,不必找镐头,咱们稍等片刻就能见分晓了。”熊民仰呵呵笑着对苏昊说道。

    “什么意思?”苏昊问道,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呆在汝宁城里迷惑刘其昌,外面这些人做了些什么工作,他只是听到一些通报,并不完全了解。看熊民仰那个意思,好像是留了什么后手一般。

    “报!陈道长来了。”

    随着军士的一声通报,道貌岸然的陈观鱼从门外走进来了。他走到苏昊面前,行了个道礼,又念了声“无量天尊”,俨然有几分得道高人的作派了。

    “老陈,你这一段时间做什么去了?”苏昊笑着对陈观鱼问道。

    陈观鱼也笑着说道:“回东主的话,小道这一段时间忙着给各个大户人家当幕僚,这束脩之资,可是颇赚了一些哦。”

    “好你个陈老道,拿着我的一份薪水,还跑出来挣外快了。”苏昊笑骂道,“莫非这湖广钱庄,也是你的东主?”

    陈观鱼道:“正是。夏掌柜的小妾得了惊风之症,是小道用了一道符把她救过来的,是否夏掌柜就聘了小道当他的幕僚,连藏一些秘密文书的所在,都没有瞒着小道。”

    苏昊喜出望外:“这么说,你知道湖广钱庄的秘密账册藏在何处?”

    陈观鱼用手一指,说道:“其实这奥妙就在那根柱子上,东主你没有注意到那根柱子上嵌了一个暗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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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8 强势京官


  柱子上的暗格设计得非常巧妙,外人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其中的破绽。陈观鱼给苏昊解释了半天,苏昊也没看出这根柱子与其他的柱子有什么不同,唯一的疑点就是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因为在它的旁边另外还有两根柱子,那是真正承受屋顶重量的,而这根柱子,确切地说,只是假扮成柱子的一个大号保险柜罢了。

  夏书绅把藏秘密账册的地方设在账房里,也是为了方便对账,否则,每天拿着账本在几个屋子来回串,更容易走露风声。

  “老陈,你别解释这么多了,你就说说怎么打开这个暗格吧。”苏昊听了半天,终于不耐烦地说道。

  陈观鱼面露尴尬之色,摇着头道:“这个……小道也不知道。”

  原来,陈观鱼这些天扮成一个游方道士,满处刺探各种**。他骗取了夏书绅对他的信任,从而有幸在无意中见过夏书绅打开柱子上的暗格的场景。至于开这个暗格的机关藏在何处,他就无从得知了。

  “要不,再把夏书绅提来问一问?”陈观鱼献计道。

  “这家伙死到临头还有顽抗呢,把他提来也是白搭。”苏昊说道。

  “苏守备,属下倒有一个办法。”熊民仰在一旁说道。

  苏昊道:“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熊民仰笑道:“这根柱子乃是木料所制,而且也不是真的柱子,咱们直接把它劈了不就成了?”

  “呃……”苏昊无语了,其实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这种保险柜,可不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吗?他也是先入为主。一心只想找开暗格的机窍,如果愿意把柱子劈开,什么暗格也都昭然莫揭了。

  苏昊自己身上就佩了一把郝氏作坊出产的高锰钢刀,这可是这个年代最锋利的刀具了。他拔出刀来,在假柱子上敲打了几下,听出其中有一处声音与其他地方不同,便认定这是暗格的所在。他挥刀对着假柱子猛剁了几下,木屑四处飞溅开来,果然露出一个硕大的暗格。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昊抽出那个暗格,从里面掏出几大本账册,还有其他一些文书,此外就是几十块金砖和一些珠宝,收获十分丰盛。

  “大功告成。撤吧。”苏昊让熊民仰把这些东西全都收拾起来,然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苏昊他们的动作可谓神速了,但发生在湖广钱庄的事情,还是惊动了息县县衙。苏昊等人押着夏书绅、任宗会从湖广钱庄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知县邓汝桂带着一群衙役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下官邓汝桂叩见苏学士苏大人。”邓汝桂来到苏昊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你认识我?”苏昊诧异地问道。他从服色上可以看出邓汝桂应当是息县的知县,但他自己此行穿的是军服。并没有穿官服,邓汝桂没有理由一下子能够把他认出来啊。

  邓汝桂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会说汝宁府已经紧急下发了配有苏昊头像的通知,命令各地要小心从事。苏昊不经意间。已经享受了一次全府通缉的待遇了。

  “邓知县这么早赶过来,可是有什么公务啊?”苏昊见邓汝桂不解释,也就懒得多问了,他更关心的。是邓汝桂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个时间好像是县衙刚刚上班的时候吧?

  邓汝桂道:“下官得到通报。说苏学士到了息县,于是就匆匆忙忙弄来向苏学士请安了。不知苏学士此行有何贵干,还有……这几位好像是本县的商户,为什么被五花大绑,押在苏学士的军中?”

  “哦,这几位可能是贵县的商户吧,我们抓他们的原因,是他们涉嫌参与了袭击罗山兴隆赌坊,本官要带他们到罗山去问话。事有匆忙,未及向邓知县通报,还请恕罪。”苏昊轻描淡写地答道。

  “岂敢,岂敢。”邓汝桂道,“只是苏学士没有凭据就在本县抓人,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一些不妥。苏学士既然认为这几人有罪,何不将其交给本县,待本县在县衙大堂上问个究竟,再向苏学士禀报,苏学士意下如何?”

  “这是涉及到军方的案子,你们地方上审,恐怕不合适吧。”苏昊说道。

  邓汝桂也是铁了心要阻拦苏昊,他说道:“苏学士称这几人涉嫌攻击罗山兴隆赌坊,不知有何证据?”

  “有何证据,需要向你说吗?”熊民仰在一旁插话了,有苏昊撑腰,一个知县还真不在他的眼里。

  邓汝桂道:“这位将爷,若是你们没有证据就从本县带走几名商户,本县怕是不好向百姓交代。所以本县斗胆想请各位把案犯交给本县,本县保证秉公处置就是了。”

  对于地方官的阻挠,苏昊早已和李贽商量过预案。他知道,要想靠说理来说服对方,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些涉黑的商号都与当地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官府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商号的掌柜被勘舆营带走。

  既然说理不起作用,那就只有动粗了,苏昊有枪杆子在手,还真不怕这群地方官僚。反正他来抓人已经就是撕破脸了,再藏藏掖掖的,也没必要。

  “邓知县,本学士奉朝廷差遣到汝宁办差,朝廷允我便宜从事。本官拥有什么证据,还需要向你解释吗?”苏昊把脸一沉,对邓汝桂呵斥道。

  邓汝桂陪着笑脸,但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苏学士,下官自然不敢质疑苏学士办案,不过,这几位毕竟是本县的人,而本县的顶头上司是刘知府。苏学士若是要把人带走,可否事先知会一下刘知府,这样下官也好有个说法。”

  “刘知府会通知你们的。”苏昊说道,“现在我没时间耽误,麻烦邓知县让开道路。”

  苏昊此言一出,身后的几名勘舆营士兵便把手中的长矛挺起来了,矛尖正对着邓汝桂的胸口。邓汝桂看着明晃晃的矛尖,一时吓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他带来的衙役之中有人不愤了,轻声地嘀咕道:

  “哪来的丘八,竟然敢在县城里撒野。”

  “这是谁说的?”苏昊一瞪眼,喝道。

  “是他!”一名勘舆营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衙役群中,把一个嘴欠的家伙揪了出来,按到苏昊的面前。其他的衙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同伴就已经被人抓走了,不由得鼓噪起来。熊民仰带着十几名士兵端起了长矛、火枪,对着那群衙役,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是你说什么丘八?”苏昊没有理会衙役们的躁动,他看着被按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家伙,冷冷地问道。

  “我……”那家伙傻眼了,他平时就爱发个牢骚啥的,一向以嘴长著称,谁料想遇上较真的人了。

  “给我掌嘴,让他留个记性。”苏昊下令道。

  一名士兵按定了那个倒霉的衙役,另一名士兵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抡圆了巴掌在他脸上接连扇了十几下,对方的脸眼见着就大了一倍。

  “苏学士,你这是何意?打狗……你总得看看主人吧?”邓汝桂看到苏昊当着他的面,打他属下的耳光,不由得恼火起来,对着苏昊喊道。

  苏昊淡淡一笑,道:“邓知县,本官只打狗,没打主人,已经是给主人留面子了,你好自为之。……走!”

  最后一个走字出口,勘舆营士兵推着夏书绅、任宗会就往前走。面对着长矛和火枪,邓汝桂实在提不起勇气让衙役们阻拦。苏昊刚才对那多嘴衙役打脸的举动,已经明明白白地发出警告,那就是他是一个敢于动手的人,大家切莫挑战他的威严。

  一个县城里,皂班、捕快、民壮等加加起来,也有百十号人,如果再把禁卒、库子、轿夫、更夫啥的都武装起来,二三百人也能凑齐。苏昊带的士兵,也就是30来人,与邓汝桂的手下相比,人数上是明显的劣势。

  但正规军的气势,是县衙里这些杂牌所无法比拟的。再说,双方如果真的打起来,军方伤了地方上的人,充其量赔点钱了事。而地方上的人如果伤了军人,那就可以扯到谋反的罪名上去,这是邓汝桂也扛不起的。

  苏昊显示出了自己的强势,邓汝桂只能屈服了。他的品级原本就比苏昊要低,下官阻拦上官行事,原本也是不合规矩的。现在对方还有军队作为支持,邓汝桂就更没有办法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昊一行押着湖广钱庄的人,扬长而去。

  “快,安排快马去向汝宁城,向刘知府报信!”邓汝桂能做的,只有赶紧去告状,他拿苏昊没办法,刘其昌总还是有点权力的吧?

  同样的场面,在汝宁府治下的其他县城也都出现了。几天时间里,勘舆营多路出击,查抄了十几家赌坊、钱庄和商行,获得了一大批秘密账册,连着人犯一起,全都运回了兴隆赌坊。这个赌坊现在已经成了勘舆营的办公场地,杜惟明却始终没有得到进入赌坊的许可,倒是心口痛的毛病越犯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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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9 刘其昌出面


  苏昊带着人在各县转悠了七八天,等他回到罗山县城的时候,汝宁知府刘其昌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杜惟明被一纸假供词阻在兴隆赌坊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昊派人四处搜捕与赌坊勾结的豪强和商人。刘其昌得到消息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安排下官轿,赶到罗山来对苏昊兴师问罪。

  “苏学士,你这是何意?”

  站在戒备森严的兴隆赌坊门外,刘其昌一脸不豫地对苏昊问道。

  苏昊也是脸色沉重,他上前对刘其昌施了一礼,说道:“刘知府,官也是到了罗山才知道,兴隆赌坊的事情有多么恶劣。现场死伤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把前因后果弄个水落石出,只怕日后难以向朝廷交代啊。”

  “查案自然是要查的,但你把案犯都扣在自己手上,不让汝宁的地方官员介入,莫非是不相信我等?”刘其昌问道。

  苏昊道:“刘知府有所不知,苏昊不让谭知县和杜同知介入,乃是出于保护他们的想法。这兴隆赌坊的掌柜到处乱咬,把罗山县和汝宁府的官员都攀了个遍,谭知县和杜同知如果不回避一下,以后只怕说不清楚了。”

  “攀了个遍?这么说,府也被他们攀上了?”刘其昌道。

  苏昊点点头道:“正是,湖广钱庄的夏掌柜,说您是他的姐夫。”

  “放屁!”刘其昌暴跳如雷。好吧,夏掌柜的确有一个姿色不错的姐姐,长期孀居在家,但她已经奔五了好不好?刘其昌有一次到夏书绅家里去喝酒,夏书绅曾经叫出她的姐姐来陪酒,但这么老的货色。刘其昌会动心吗?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审美观!

  “此事官已经查过了,确定是谣言,为此,我已经让人把夏掌柜打了30大板,以正视听。”苏昊很贴心地介绍道,夏书绅被打了一顿是实情,不过那是为了逼供,有了这层铺垫。一会刘其昌就没法追究苏昊滥施刑罚的过错了。

  “既然如此,府现在能不能进这兴隆赌坊,见一见这些案犯?”刘其昌懒得和苏昊去扯皮,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一回,苏昊没有任何磕绊。爽快地答应道:“当然可以,官这就给刘知府带路。”

  在苏昊的引导下,刘其昌终于走进了被封闭多日的兴隆赌坊,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杜惟明和罗山知县谭以中,既然有刘其昌主持,那么杜、谭二人的回避也就不必要了。

  赌坊的大厅还保持着当初群殴过后的模样。苏昊叫来一名参与了打架的赌徒,让他给刘其昌等人介绍当时的场景。按这赌徒的说法,兴隆赌坊在赌博中出千,被人识破之后试图杀人灭口。这才引发了双方的暴力冲突。苏昊还适时地递上了他们这些天审讯双方当事人的笔录,以证明这位赌徒所言完全属实。

  “从苏学士审讯的结果来看,徐仁第行事恶劣,用千术坑害百姓。还豢养暴徒殴打无辜客人,按律当严惩!”

  巡视完现场。一行人来到充做临时办公场所的赌坊账房,刘其昌坐下来,拍着桌子,显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道。

  “府尊大人,这徐仁第乃是下官的表弟,下官有管教不严之过,还请府尊降罪。”谭以中赶紧跪下,痛心疾首地做着自我批评。

  杜惟明坐在一旁,皱着眉头道:“这徐仁第为了脱罪,居然谎称官也是他的表哥,实在是其心可诛。如果要治他的罪,这一条也可以算上。不过嘛……”

  “视远但讲无妨。”刘其昌喊着杜惟明的字,鼓励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们一行人今天逼着苏昊放他们进赌坊,就是为了说出这个“不过”的。

  “遵命!”杜惟明道,他把头转向苏昊,说道:“苏学士,请恕愚兄直言,适当我们所见到和看到的东西,都只是一面之辞而已。事关重大,是不是可以让当事人自己出来说说?”

  “嗯,这是自然的。”苏昊对于杜惟明的要求并不觉得意外,他对手下人吩咐了一声道:“把案犯徐仁第提上来。”

  “是!”几名士兵答应一下,转身离去,不一会就真的提着徐仁第过来了。士兵们把徐仁第往地上一扔,然后威风凛凛地站在一旁,让刘其昌等人也隐隐感到了一些压力。

  “我说,我都说!”徐仁第这些天已经被反复提审多次,形成了提审恐惧症。他被扔到地上后,麻利地翻过身来,双膝跪地,迷迷瞪瞪地喊道:“这都是刘知府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嗓子出来,刘其昌的脸顿时变成了茄子色,他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大胆狂徒,你抬头看看,官是谁!”

  徐仁第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眼前是刘其昌、杜惟明、谭以中等人,顿时眼泪鼻涕哗哗流淌。他以惊人的速度,跪着向前爬了好几步,来到刘其昌面前,一把抱住刘其昌的腿,喊道:“刘知府救命啊!”

  汝宁府一干官员的尴尬就不必提了,一个县城里的赌坊掌柜,与一府的知府如此谙熟,怎么说都像是有什么隐情的样子。刘其昌原预备好了说点“府为你做主”之类的话,现在也没法说了。如果徐仁第表现出不认识刘其昌,那么刘其昌为徐仁第做主,就是秉公办案。现在这个样子,传出去只能说是包庇了。

  “放肆!”谭以中只好出来背黑锅了,“仁第,你不过是在表哥家里见过一次刘知府,刘知府哪里认识你是何人。刘知府今日到罗山县,是来审问兴隆赌坊出千和殴打客人一事,你要从实招来,不得隐瞒。若是你的不是,我这个表哥也绝不会怛护你,一定要请知府大人对你予以严惩。若你还有其他为难之处,现在说出来,或许可以减你一些刑罚。”

  “怎么,谭知县,这就是那年我在你府上见过的你那个表弟?”刘其昌赶紧顺着谭以中的话头说下去,“府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那是那是,当时我也就是给您引见了一下,家里的人那么多,您哪能都记得。”谭以中说道。

  二人一唱一和,算是把刘其昌和徐仁第之间的关系给撇清了。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对于这个问题都是非常清楚的,但有了这样一番撇清,苏昊就没法借题发挥了。这就像前些天苏昊拿着徐仁第的供状说杜惟明是徐仁第的表弟,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供状肯定是徐仁第屈打成招、照着苏昊的意图编出来的,但有这样一纸书在手,杜惟明就没法坚持要求审案,这就是所谓的阳谋了。

  徐仁第也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他这才发现,苏昊也正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看着他呢,他身边还有几名勘舆营的士兵,腰里别着短火枪,这是让徐仁第看到就觉得蛋疼的道具。他连忙松开了刘其昌的腿,向后退了几步,依然跪着,连连磕头道:“知府大人恕罪,小民申冤心切,冒犯了大人。”

  “你开的赌坊里出老千,还打死打伤这么多人,你还有什么资格喊冤?”刘其昌欲擒故纵地问道。

  “冤枉啊,知府青天!”徐仁第这些天一直都在盼着刘其昌来救他,关于喊冤的说辞在他脑子里已经盘算过无数回了,现在基上是张口就来:

  “小人是被人陷害的!兴隆赌坊一向以诚信为,远近闻名,从无出千行诈之事。那一日,赌坊中来了几个人……”

  徐仁第倒也没有完全撒谎,他把熊民仰带着莫三前来钓鱼执法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说被廖一明砸开的那几个骰子其实是熊民仰他们带进来的,根就不是赌坊原来的。至于打架的事情,据他的说法是熊民仰煽动赌徒打砸抢,而他带着赌坊的护卫拼死保护财产,这才出现了伤亡。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苏昊一直微微笑着,并不插话。倒是杜惟明拿了叠纸拼命地记录着,准备未来拿来作为证据,反咬苏昊一口。

  等到徐仁第把事情说完,刘其昌点了点头,扭头向苏昊问道:“苏学士,你以为徐仁第所言,可否属实啊?”

  苏昊摇摇头道:“完全是一派胡言,一句实话都没有。”

  “何以见得?”刘其昌问道。

  苏昊道:“同样的问题,官也曾问过他,他那时说的和现在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官有当时的笔录为证,上面还有徐仁第自己画的押。”

  “刘知府,冤枉啊,小人那完全是屈打成招啊!”徐仁第打断了苏昊的话,再次大声喊起冤来。

  “屈打成招?那你主动交出来的那些账册和书,也是被逼的?”苏昊问道。

  “账册……”徐仁第心虚了,声音骤然低了八度,他当然知道这些账册里面包含了什么东西,如果让刘其昌知道他主动向苏昊上交了账册,那还了得。

  “你胡说,那些账册根不是我主动交的,是你们自己找到的。”徐仁第决定矢口否认了。

  “不会吧,你那些账册藏得那么严实,如果不是你主动交代,我们怎么找得到?”苏昊继续问道。

  徐仁第道:“我藏得再严实,架得住你们挖地三尺找吗?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也都找到了。”

  “也就是说,这些账册的确是你藏的,而且是不希望被人找到的,是这个意思吧?”苏昊笑呵呵地问道。

  “这……”徐仁第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昊会在这里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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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 摊牌


  李贽等人最初翻检兴隆赌坊账房的时候,找到了一些账册,但一直没有找到记录最核心机密的那本账册。文學馆后来在对徐仁第进行提审的时候,李贽等人用了一些吓唬的手段,逼着徐仁第把藏秘密账册的地方说出来了,这才起获了这本账册。

  在这本账册里,记录了赌坊与诸多官员、豪强和其他商行之间的龌龊交易,这些交易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商业往来,而是权钱交易,或者合伙做案、共同分赃。李贽相信,凭着这样一本账册,足够把一批人送上断头台了。

  徐仁第在交出账册之后就后悔了,觉得如果自己再死扛一会,也许还是能够扛过去的。现在把账册交出去,赌坊的许多罪行就此坐实了,自己逃不出惩罚,官员们也不会出手来捞他。这些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打算在自己被移交给汝宁府审讯的时候,一口咬定说这本账册是假的,是苏昊他们逼着他编出来的,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水搅浑,刘其昌在从中作梗,账册的作用就无法体现出来了。

  可惜的是,没等他使出这一招,苏昊先把他给说晕了。面对刘其昌,徐仁第不敢说这本账册是自己交出去的,只能说是苏昊他们自己找到的。但此言一出,就证明这账册并非伪造,而且藏得越深,就说明其中的内容越真实,否则徐仁第何苦把它藏起来呢?

  趁徐仁第语塞之际,苏昊站起身来,侃侃而谈:

  “知府大人,其实徐仁第的证词是否属于屈打成招,并不重要,关键之处。在于我们在查处此案的过程中,从兴隆赌坊找到了一些证据,足以证明兴隆赌坊伙同地方官员、豪强地主和高利贷主,强占农民土地,使无数农民破产,流离失所。

  兴隆赌坊做的事情,是诱人参赌,然后趁人输光本钱之时,骗人借高利贷翻本。当赌徒还不起高利贷的时候。他们就联合起来让赌徒卖房子、卖土地,收购这些房子和土地的,都是当地的豪强。

  在这个过程中,地方官员就是他们的保护伞,一些人发现了他们的伎俩。到县衙、州衙去告状,但毫无结果。从兴隆赌坊的秘密账册上可以看到,这个赌坊每年都要给各级官员行贿,总数高达几千两银子。”

  “苏学士慎言,这只是兴隆赌坊的账册所记,万一是徐仁第为求自保而编的假账册呢?”刘其昌不敢让苏昊继续说下去了,要知道。秘密账册上也是有他刘知府的名字的。苏昊说的这一套作案手法,刘其昌再清楚不过了,不用这样的方法,他一年上万两雪花银的外快从何而来呢?

  苏昊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仅仅是兴隆赌坊一家的账册这样写,孤证难举,本官也就不说什么了。关键是我们这次搜查了十几家商行,从各家商行找到的账册互相可以得到印证。这就恐怕不是徐仁第一人所为了吧?”

  刘其昌怒道:“苏学士,本府正想找你评评此事呢。湖广钱庄与本案有何关联。为何你无凭无据就查抄了湖广钱庄?你纵兵擅入商贾之家,滥杀滥捕,就不怕本府向朝廷奏你一本吗?”

  苏昊道:“刘知府如果要参本官,尽管写折子就是了。本官搜查湖广钱庄,并未搜错,湖广钱庄与赌坊勾结,通过放高利贷逼农民破产,证据确凿,到了朝堂之上,不知道阁老们是对我纵兵行凶之事感兴趣,还是对汝宁府官商勾结坑害百姓之事感兴趣。”

  “你是说……你们在湖广钱庄也搜到了证据?”刘其昌有些心里发虚了,他感觉到了苏昊的可怕,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直奔命门而去。这一次被勘舆营查抄的那些商行,都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骨干,与官员们的联系十分密切。如果在每家商行都能搜出几本秘密账册,那么加在一块,的确就是铁证如山了。

  苏昊现在是胜券在握,也用不着跟刘其昌兜什么圈子,他点点头道:“不瞒刘知府说,本官所获颇丰。汝宁府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刘知府最清楚不过了,是主动向朝廷说清楚,还是等着本官上奏,就由刘知府选择吧。”

  刘其昌迟疑了一下,对众人说道:“各位请稍稍回避,本府想和苏学士单独商议一下案情。”

  此言一出,大家都知道刘其昌的意思了,杜惟明赶紧带着谭以中等人离开了账房,苏昊也向自己的手下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暂时回避。士兵们退出了房间,顺手把徐仁第也拎走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刘其昌和苏昊二人的时候,刘其昌对苏昊推心置腹地说道:“苏学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等煞费苦心对我汝宁府发难,用意何在呢?”

  苏昊道:“刘知府误会了,苏昊并非是故意对汝宁府发难,只是照着朝廷的吩咐,彻查豪强侵占土地一事而已。查案过程中,发现汝宁府上下各级官员都与豪强有勾结,这可不是我的本意。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是汝宁府官吏都廉洁奉公,苏昊又能拿大家如何呢?”

  刘其昌冷笑道:“苏学士此言,未免把老夫当成三岁孩子了。这大明天下,哪个官吏不收点孝敬?就凭朝廷那点俸禄,哪够众人生活的?你就明说吧,你想要多少,能够让你把这事揭过去?”

  苏昊道:“昊只想问刘知府一句,所有这些事情,刘知府都知情吗?”

  “老夫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刘其昌并不直接回答苏昊的问题,不过他这番话也算是默认了,他说道,“这汝宁府上上下下串通一气,并非老夫来当知府之后才有的,在前一任知府,甚至前前一任知府手里,就已经是如此。整个官场就是如此,老夫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以往也不是没有钦差下来查过案,但谁会像你苏改之一样死心眼,大动干戈,不死不休。你能查到这一步,老夫承认,你确有非凡的才能,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是不是也该收手了?”

  苏昊沉默了一会,说道:“刘知府,苏昊不是斩尽杀绝的人,苏昊只是希望能够还那些可怜的百姓一个公平。刘知府如果愿意主持此事,让豪强地主们把这些年通过设赌、放贷等手段聚敛起来的土地再还给农民,苏昊可以不追究高层官员的责任,但像徐仁第、夏书绅这样的帮凶,肯定是要明正典刑,以谢国人。”

  “把土地还给农民?”刘其昌突然笑了起来,“此事也就是改之你敢想,我这个知府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意思?”这回轮到苏昊不明白了,刘其昌作为汝宁知府,是汝宁的一把手,还有什么他办不成的事情吗?

  刘其昌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改之啊,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完全没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栽跟头。我答应你,劝说豪强们退出一部分侵占的土地,徐仁第、夏书绅这些人,如果你不肯放过他们,那我也把他们交给你,要杀要剐尽由你决定。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劝你就别去折腾了。你能够把案子查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扬名立万了,我再安排人给你预备一笔辛苦银子,你名利双收,回朝廷去交差,岂不美哉?”

  “如果我不答应这个条件呢?”苏昊问道,他想知道刘其昌还有什么样的底牌。

  刘其昌道:“如果你不答应,那咱们就走着瞧,你我之间,必有一个要下天牢的,你猜会是谁呢?”

  刘其昌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嚣张之至了,让苏昊也不禁有些凛然。李贽曾经警告过他,说这种砸地方官饭碗的事情,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对方狗急跳墙,各种手段都有可能使出来,以苏昊的根基,还一定能够抵御得住。

  不过,苏昊也是一个有些倔劲的人,汝宁之行,他看到了太多的丑恶,这让他忍不住就想替天行道,还百姓一个公平。至于刘其昌威胁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时还领会不了。不过有一点他是不担心的,那就是刘其昌肯定不会跟他动武,因为他手边有一支勘舆营,刘其昌这种地方官是无力抗衡正规军的。

  “刘知府,有什么招术,你就使出来吧,昊接着就是了。”苏昊坚定地说道。

  “既是如此,那老夫就告辞了,苏学士好自为之吧。”刘其昌说道,便站起身来,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走到账房外,杜惟明和谭以中都在那里等着他呢。看到刘其昌脸上的表情,二人知道他与苏昊大概是谈崩了,这就意味着双方要刀兵相见了。当然,考虑到苏昊手里有勘舆营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汝宁府方面不可能真的和苏昊动武,只能是用暗地里的招术。

  此前刘其昌等人对于苏昊还有一些幻想,不愿把事情做绝,但现在看来,苏昊是铁了心要和汝宁府作对,刘其昌他们也就不得不无所不用其极了。

  “咱们走,这里就让他们去折腾吧。”刘其昌对杜惟明等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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