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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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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章 相见

  大家自顾自的走到徐州城下,到了西边城门那里,他们这是要进城休整,没曾想城门没有一点反应,“快开城门,流贼都被赶跑了,老子们要进去吃饭睡觉”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什么耐性,有人大吼着说道。

  城头那边安静了一会,才有人语气尴尬的喊了回来:“各位英雄好汉,太尊太爷有令,说天黑入夜,为防备奸人混入城中,城门要等明天才开,明日再犒赏诸位”

  话还没说完,城下的义勇团练顿时炸开了,有人指着城头破口大骂:“老子拼死拼活赶过来救你们,要不是老子要不是进爷领着大伙,徐州城早就被流贼打破了,现在过河拆桥”

  “早知道还不如不来,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污言秽语,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出来,若在平时,过来救援的团练义勇没这么大胆子,可今日慨然来援,浴血奋战,拼了命一片好心却这个下场,换谁也是大怒,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今日和赵字营杀进杀出,只觉得自家武力无敌,原来要敬畏的城内官军官府,现在也不放在眼里了,好在大家还有点分寸,不然“打进城内”这样的话也有人叫出来,此刻虽然不说,却好多人这么想。

  不要说这些团练义勇,连赵字营的家丁们脸上也都有愤愤不平的神情,低声咒骂的人也是不少。

  “都别说了,平时这个钟点城门早就关闭,在这个时候,也应该小心。”赵进扬声说道。

  他浑身疲惫酸痛,也没什么力气,这声音自然中气不足,不过喊出来之后,原来群情激奋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往日都是耳闻,今日却是亲见,赵字营和赵进的确勇悍无双,而且对大家还是照顾,如果战场上不顾着,大伙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不说别的,被流民的木梯撞进去,赵字营自己要逃也就逃了,后面大家伙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这样勇猛仁义的英杰,谁敢有不服的心思,赵进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谁还能扯嗓子喊,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赵进开口说道,立刻有人站过来。

  “我们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城内快些把这些人吃马嚼的送出来,还有城外遍地死尸,处处脏污,要准备些生石灰给我们,夜晚照明警戒,火把也要备齐,我这里死伤不少,派郎中带着药出来,要快。”赵进一句句的说出,身边那人大声的喊出来。

  城头安静了会,随即有些为难的说道:“进爷,城门不开,这些东西送不出来。”

  “那不是有个斜坡吗?你们不送出来,我们自己进去拿?”赵进冷冷说道这句话被他身边的人吼出,安静下去的团练义勇们又跟着咆哮叫喊起来,不过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流民搭起的那个斜坡,从城头到城下的确有个通路,这个斜坡只要在,所谓的奸人贼人一样可以进城,换句话说,有这个斜坡,城门开闭意义也就那么回事了。

  “进爷莫急,小的先去禀报太尊太爷。”城头那人吆喝着一声,急忙去了“大晃,你没事吧,你还好吧”城门处那人一走,城头却又传来了这样的大喊,却是总捕头陈武的声音。

  有低低的哄笑响起,陈晃有点尴尬,不过还是上前大喊回答说道:“爹,孩儿没事,您守城有没有事?”

  “你老子我连皮都没擦破,就是你赵叔肩膀上被内贼刺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小进还好吗?我给老赵带个消息去”

  “陈叔,小侄无事,我爹那边要紧不要紧,小侄今晚不能进城,劳烦您好好照顾了。”赵进一听自己父亲有事,顿时有些着急,城外恶战,怎么城内还有战斗,一定是那帮丧心病狂的教众。

  “不要紧不要紧,真要有事,就让你顺着斜坡爬上来了”陈武哈哈笑着回答。

  城头城下都很安静,大家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徐州城内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就有人顺着斜坡出城,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西边城门也是打开,各色物资都被送了出来。

  跟着这些物资一起出来的还有王兆靖,王兆靖带着过百号人,直接出来帮忙。

  这个时候,停在远处的大车也已经过来了,战场上也粗粗搜检了一遍,赵字营和团练义勇的伤员尸体都被收了回来……

  大家都懒得折腾,想在城下清理出一块地方直接休息,赵进却不愿意这么做,城下死人太多,天气又这么热,一晚上下来,很容易得上疫病,还是离远些好,他一句话,大家自然照做。

  远远的用大车围出个营地,设置出口入口,出去放哨探查的骑兵不断的进出来去,还有人回去报信,传递这大胜的消息,团练义勇一于人倒是没有离开的,尽管他们不少人家离这边很近,打了这么大胜仗,城内总该有些说法,不带着点犒赏回去,谁也不甘心。

  王兆靖是带着食物犒劳一起出来的,知州衙门那边倒是有了难得的高效,六房小吏带着差人们拿着现钱挨家挨户的敲门,不少人家这一天惊心动魄,得到了流贼撤围的消息才开始做晚饭,这时候正好做好,差人们直接用现钱买下,就这么凑出了城内城外守军的晚饭,当然少不得要杀猪宰羊,也没什么精细做法,直接带出去大锅炖煮,又高价在酒坊买了二十坛酒一并送了出来。

  物资之类的官库和各家店铺大户共同分摊,危急的时候,大家愿意出钱出力,这一解围,白白贡献大家就未必情愿了,衙门里也给了法子,户房出面打了白条,秋粮赋税这块肯定会有折抵,总归大家吃不了亏。

  至于医药这个,大户们倒是愿意出钱请人,这事最起码可以和赵家结个善缘,到现在徐州城内还不知道如何对待赵进,从前就已经是一方大豪了,现在恐怕就不是一方大豪的名号能配得上了,这是救徐州百姓于危难之中,而且这次赵进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号召力,也让人震撼心惊,不过不知道怎么对待,无非是不知道磕几个头,不知道该叫爷还是叫爷爷,巴结奉承那是免不了的。

  短短时间,城内一切居然都做的妥帖了,不太明白的都夸知州童怀祖高明,说城也守住了,善后也办的很迅捷周到,可明白的都知道是王师爷以及六房的书办们做事勤谨用心,还有些风声传出来,说差人去衙门报捷,说流贼被赶跑了,去了衙门没见到童知州,到了后宅却看见几辆大车,车上箱笼都是捆好,还看到一个穿着百姓服色的中年人和童知州很像王兆靖还是穿着武者的软甲短袍,长剑配在腰间,他脸颊上有一道伤口,现在已经抹了伤药,家里几个丫鬟仆妇心疼的掉眼泪,王兆靖面如冠玉,一等一的俊朗人才,这一次却是破相了,不过他不怎么在乎。

  走在这营地里,看着有序整备的赵字营,王兆靖看得仔细,神色却很平静,不远处就是赵进所在,那边点着火把,地上铺着缴获来的门板,门板上躺着伤员,赵进和其他几位伙伴都围在那边。

  “进爷,这位肋骨断了,伤了内脏,恐怕熬不过今晚,而且会遭不少罪,小的无能,实在救不回来”一名郎中诚惶诚恐的说道。

  “你去照看别人,这边没你的事情了。”赵进摆手赶人,他脸上倒是没什么怒色。

  战场厮杀,刀枪无眼,而且在混战的局面下,伤员很难得到及时的救治,轻伤的会自己逃开或者参加战斗,重伤的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往往已经救不得了不算没什么大碍的轻伤,赵字营死伤十五人,有一人会落下残疾,他右臂粉碎,但这已经算幸运,其余死十一人,还有三人都是重伤,已经不行了。

  躺在门板上这个不时的咳嗽,每咳嗽一次就有血沫喷出,赵进蹲在他身边,看着王兆靖过来,只是抬头示意了下,又是低头下去问道:“刘进勤,你有什么心愿,都说一说?”

  那伤员的咳嗽剧烈了起来,然后却平复了下来,他脸上神色不再痛苦,却变得很平静,双目无神的看着夜空,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能不能看见。

  “我兄弟姐妹多平时就盼着吃饱,却一直吃不饱平时家里都是吃一顿只有大户办红白事,才能跟着吃个饱我现在”这话断断续续,好像在回答,又好像在那里自言自语,只是说到后来就没有声音,气息也没了。

  “小勇,记得照顾他家里,有什么能帮的,咱们一定帮。”赵进声音有些发涩,神情也是沉重。

  刘勇抽了抽鼻子,点头答应,赵进站起来,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芦根走了”

  这句话带着哭音,王兆靖只觉得鼻子发酸,这芦根他有印象,却是黄河渡口那边出身的家丁,人很是伶俐,轮班在城内值守的时候,自己曾让他办过几次事情都很妥当,还想着和兄弟们说说,说这个人值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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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章 相见

  大家自顾自的走到徐州城下,到了西边城门那里,他们这是要进城休整,没曾想城门没有一点反应,“快开城门,流贼都被赶跑了,老子们要进去吃饭睡觉”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什么耐性,有人大吼着说道。

  城头那边安静了一会,才有人语气尴尬的喊了回来:“各位英雄好汉,太尊太爷有令,说天黑入夜,为防备奸人混入城中,城门要等明天才开,明日再犒赏诸位”

  话还没说完,城下的义勇团练顿时炸开了,有人指着城头破口大骂:“老子拼死拼活赶过来救你们,要不是老子要不是进爷领着大伙,徐州城早就被流贼打破了,现在过河拆桥”

  “早知道还不如不来,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污言秽语,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出来,若在平时,过来救援的团练义勇没这么大胆子,可今日慨然来援,浴血奋战,拼了命一片好心却这个下场,换谁也是大怒,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今日和赵字营杀进杀出,只觉得自家武力无敌,原来要敬畏的城内官军官府,现在也不放在眼里了,好在大家还有点分寸,不然“打进城内”这样的话也有人叫出来,此刻虽然不说,却好多人这么想。

  不要说这些团练义勇,连赵字营的家丁们脸上也都有愤愤不平的神情,低声咒骂的人也是不少。

  “都别说了,平时这个钟点城门早就关闭,在这个时候,也应该小心。”赵进扬声说道。

  他浑身疲惫酸痛,也没什么力气,这声音自然中气不足,不过喊出来之后,原来群情激奋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往日都是耳闻,今日却是亲见,赵字营和赵进的确勇悍无双,而且对大家还是照顾,如果战场上不顾着,大伙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不说别的,被流民的木梯撞进去,赵字营自己要逃也就逃了,后面大家伙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这样勇猛仁义的英杰,谁敢有不服的心思,赵进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谁还能扯嗓子喊,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赵进开口说道,立刻有人站过来。

  “我们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城内快些把这些人吃马嚼的送出来,还有城外遍地死尸,处处脏污,要准备些生石灰给我们,夜晚照明警戒,火把也要备齐,我这里死伤不少,派郎中带着药出来,要快。”赵进一句句的说出,身边那人大声的喊出来。

  城头安静了会,随即有些为难的说道:“进爷,城门不开,这些东西送不出来。”

  “那不是有个斜坡吗?你们不送出来,我们自己进去拿?”赵进冷冷说道这句话被他身边的人吼出,安静下去的团练义勇们又跟着咆哮叫喊起来,不过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流民搭起的那个斜坡,从城头到城下的确有个通路,这个斜坡只要在,所谓的奸人贼人一样可以进城,换句话说,有这个斜坡,城门开闭意义也就那么回事了。

  “进爷莫急,小的先去禀报太尊太爷。”城头那人吆喝着一声,急忙去了“大晃,你没事吧,你还好吧”城门处那人一走,城头却又传来了这样的大喊,却是总捕头陈武的声音。

  有低低的哄笑响起,陈晃有点尴尬,不过还是上前大喊回答说道:“爹,孩儿没事,您守城有没有事?”

  “你老子我连皮都没擦破,就是你赵叔肩膀上被内贼刺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小进还好吗?我给老赵带个消息去”

  “陈叔,小侄无事,我爹那边要紧不要紧,小侄今晚不能进城,劳烦您好好照顾了。”赵进一听自己父亲有事,顿时有些着急,城外恶战,怎么城内还有战斗,一定是那帮丧心病狂的教众。

  “不要紧不要紧,真要有事,就让你顺着斜坡爬上来了”陈武哈哈笑着回答。

  城头城下都很安静,大家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徐州城内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就有人顺着斜坡出城,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西边城门也是打开,各色物资都被送了出来。

  跟着这些物资一起出来的还有王兆靖,王兆靖带着过百号人,直接出来帮忙。

  这个时候,停在远处的大车也已经过来了,战场上也粗粗搜检了一遍,赵字营和团练义勇的伤员尸体都被收了回来……

  大家都懒得折腾,想在城下清理出一块地方直接休息,赵进却不愿意这么做,城下死人太多,天气又这么热,一晚上下来,很容易得上疫病,还是离远些好,他一句话,大家自然照做。

  远远的用大车围出个营地,设置出口入口,出去放哨探查的骑兵不断的进出来去,还有人回去报信,传递这大胜的消息,团练义勇一于人倒是没有离开的,尽管他们不少人家离这边很近,打了这么大胜仗,城内总该有些说法,不带着点犒赏回去,谁也不甘心。

  王兆靖是带着食物犒劳一起出来的,知州衙门那边倒是有了难得的高效,六房小吏带着差人们拿着现钱挨家挨户的敲门,不少人家这一天惊心动魄,得到了流贼撤围的消息才开始做晚饭,这时候正好做好,差人们直接用现钱买下,就这么凑出了城内城外守军的晚饭,当然少不得要杀猪宰羊,也没什么精细做法,直接带出去大锅炖煮,又高价在酒坊买了二十坛酒一并送了出来。

  物资之类的官库和各家店铺大户共同分摊,危急的时候,大家愿意出钱出力,这一解围,白白贡献大家就未必情愿了,衙门里也给了法子,户房出面打了白条,秋粮赋税这块肯定会有折抵,总归大家吃不了亏。

  至于医药这个,大户们倒是愿意出钱请人,这事最起码可以和赵家结个善缘,到现在徐州城内还不知道如何对待赵进,从前就已经是一方大豪了,现在恐怕就不是一方大豪的名号能配得上了,这是救徐州百姓于危难之中,而且这次赵进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号召力,也让人震撼心惊,不过不知道怎么对待,无非是不知道磕几个头,不知道该叫爷还是叫爷爷,巴结奉承那是免不了的。

  短短时间,城内一切居然都做的妥帖了,不太明白的都夸知州童怀祖高明,说城也守住了,善后也办的很迅捷周到,可明白的都知道是王师爷以及六房的书办们做事勤谨用心,还有些风声传出来,说差人去衙门报捷,说流贼被赶跑了,去了衙门没见到童知州,到了后宅却看见几辆大车,车上箱笼都是捆好,还看到一个穿着百姓服色的中年人和童知州很像王兆靖还是穿着武者的软甲短袍,长剑配在腰间,他脸颊上有一道伤口,现在已经抹了伤药,家里几个丫鬟仆妇心疼的掉眼泪,王兆靖面如冠玉,一等一的俊朗人才,这一次却是破相了,不过他不怎么在乎。

  走在这营地里,看着有序整备的赵字营,王兆靖看得仔细,神色却很平静,不远处就是赵进所在,那边点着火把,地上铺着缴获来的门板,门板上躺着伤员,赵进和其他几位伙伴都围在那边。

  “进爷,这位肋骨断了,伤了内脏,恐怕熬不过今晚,而且会遭不少罪,小的无能,实在救不回来”一名郎中诚惶诚恐的说道。

  “你去照看别人,这边没你的事情了。”赵进摆手赶人,他脸上倒是没什么怒色。

  战场厮杀,刀枪无眼,而且在混战的局面下,伤员很难得到及时的救治,轻伤的会自己逃开或者参加战斗,重伤的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往往已经救不得了不算没什么大碍的轻伤,赵字营死伤十五人,有一人会落下残疾,他右臂粉碎,但这已经算幸运,其余死十一人,还有三人都是重伤,已经不行了。

  躺在门板上这个不时的咳嗽,每咳嗽一次就有血沫喷出,赵进蹲在他身边,看着王兆靖过来,只是抬头示意了下,又是低头下去问道:“刘进勤,你有什么心愿,都说一说?”

  那伤员的咳嗽剧烈了起来,然后却平复了下来,他脸上神色不再痛苦,却变得很平静,双目无神的看着夜空,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能不能看见。

  “我兄弟姐妹多平时就盼着吃饱,却一直吃不饱平时家里都是吃一顿只有大户办红白事,才能跟着吃个饱我现在”这话断断续续,好像在回答,又好像在那里自言自语,只是说到后来就没有声音,气息也没了。

  “小勇,记得照顾他家里,有什么能帮的,咱们一定帮。”赵进声音有些发涩,神情也是沉重。

  刘勇抽了抽鼻子,点头答应,赵进站起来,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芦根走了”

  这句话带着哭音,王兆靖只觉得鼻子发酸,这芦根他有印象,却是黄河渡口那边出身的家丁,人很是伶俐,轮班在城内值守的时候,自己曾让他办过几次事情都很妥当,还想着和兄弟们说说,说这个人值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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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一章 城外扎营

  围在这边的家丁已经有人哭了出来,这边一哭,躺在另一边的伤员却痛叫一声坐起,他身上尽管被包扎,可血液已经渗出白布,胸腹间应该是受了重创,这人疼的脸色煞白,面孔已经扭曲。

  赵进几个转过来,那重伤家丁咬着牙问道:“老爷,我家每年能拿足五两银子,五担粮食吧”

  “我说话算数,能拿足”赵进点头说道,这个数目就是抚恤死难家丁的那重伤家丁脸上露出个笑容,只是这笑容在扭曲的面孔上看着很古怪,他嘶哑着说道:“值了,值了,死的值了”

  念叨两句,巨痛又是让他一抽,他嘶声喊道:“老爷,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疼,太疼了”

  说到最后,这家丁大喊了出来,赵进深吸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这家丁的嘴巴,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短刀,刺入这家丁的心脏,这个家丁的身体猛地一抽搐,神情平和了下来,再也不动。

  “贾二能打,又能护着自己队里的,我还想和你说,他也够格做个队正,他娘的”站在赵进身后的陈晃突然说道,说到最后,低声骂了句只是抬起头看天。

  赵进擦了擦刀上的鲜血,站起后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抬起头说道:“死伤的弟兄们一定要抚恤好,别让他们流血寒心,这件事咱们都要盯紧。”

  “请大哥放心,少了一个小弟就用人头交代”刘勇肃声回答。

  赵进摇摇头说道:“是咱们大伙都要用心,又不是说你做的不好。”

  刘勇负责赵字营的杂务内务,尽管如惠和周学智也做了不少的伙计,可现在还没有完全移交。

  “水不能用战场周围的,宁肯赶着大车去远处拉来井水,一切吃食都要做熟,生石灰掺水去营地周围撒,不要有漏的地方。”各处团练义勇的头目都聚拢过来,赵进则是沉声安排。

  当即有人答应,领了这个差事,赵进又是说道:“大家出人出力救了这城内城外几十万军民,官府总该有个说法,大家把各自的花销和死伤报给我,我来和官府打交道,少了一点,我补给大家”

  聚在赵进周围的一于团练义勇头目都是愣住,随即有些骚动,彼此看看,似乎对赵进的话有所怀疑。

  “赵某说话从来算数,各位这次帮了我,我不会亏待大家,若有疑虑,赵某先把这些花费垫付了。”赵进说得很实在。

  “怎么敢”“怎么当得起”“进爷一个字一个坑,我信”众人纷纷吆喝说道,下意识的应答完毕,有人心悦诚服的竖起大拇指说道:“从前少和进爷打交道,今天跟着进爷出生入死,才知道进爷高义”

  “进爷可是咱们徐州的擎天一柱,保着咱们徐州太平”

  “赵保正何止保着何家庄,咱们大伙不都是被赵保正护着吗”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诚心实意的夸赞。

  为了自家的安危,也为了慨然仗义,热血出头来这边援救,等到胜利的喜悦过后,很多事情就摆在了眼前。

  别看有赵字营突前战斗,挡住了流民最强的力量和最凌厉的反击,团练义勇也大多上阵搏杀,但他们的装备远远不如赵字营,赵字营突前的家丁大部分都有甲胄护身,装备精良体力充沛,而且彼此间有配合,而各处跟从而来的团练义勇则远远不如,他们的死伤比赵字营还要大,尽管和这个胜利比起来,死伤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除了赵进之外,众人最大的也才是个围子的寨主,不管是带着大伙出来援救徐州的花销,还是手底下人死伤后的抚恤救助,都是很重的负担。

  热血兴奋过后,众人都是发愁,大家都跟官府打过交道,也知道这个做派,做事前千好万好,做成了收尾则是能拖则拖,何况这次仗义救援官府还没有主动开口,事后怎么报销补偿,想想都头疼。

  可头疼还没半个时辰,赵进这个承诺让大家都是放下心来。

  “晚上赵某安排值守护卫,流民虽然溃散,但毕竟是人多势众,咱们还不能太过大意,按我刚才说的做完,各位早些吃饭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的忙”赵进安排说道。

  众人都是答应,赵进和伙伴们朝着自家营地走去,这些人还没有散开,看着赵进的背影议论纷纷。

  “这小小年纪,居然就这么仗义,了不起”

  “打的时候冲在前面,收尾的时候为咱们着想,徐州这破败地方居然出了这样的人杰”

  “以后得跟紧喽这次的事情了结,也算和进爷搭上了关系,有情份在“徐州地面上,进爷得是第一等的英雄豪杰了”

  “什么第一等,进爷就是徐州第一”

  身后的话语赵进也懒得理会,只是闷头朝着前面走去,王兆靖自然而然的跟在右边,就好像从前一样。

  “听送东西的人讲,你在城内也是一场恶战?”赵进先开了话头。

  王兆靖想起这个脸上禁不住浮现后怕的神色,摇头说道:“大家都觉得这帮流贼没办法破城,觉得流贼们是脑子不清才来打徐州这样的大城,所以没做什么防备,没曾想脑子不清的不是流贼,而是城内的各位,这伙流贼在城内布置了好多后手,要不是郑全及时反水,天知道会有多大乱子”

  大家听到这个,神情都是郑重,赵进缓声说道:“如果流民破城,赵字营也没什么办法了,十几万灾民涌出来,不管有没有战意咱们都打不过。”

  走了几步,王兆靖闷声说道:“太太平平的,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太平?凤阳府流民三十万,十几万二十万总是有的,沿着水路去祸害邳州了,山东那边已经连续两年大旱,河南那边闹蝗灾,咱们徐州流民难道就少了,这样的年景,怎么说太”赵进笑着说道,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大家都是看过来。

  赵进沉默了会又是说道:“如果有意引流民去邳州,邳州是漕运咽喉所在,周参将不得不救,然后徐州空虚,正是最适合攻下的时机”

  “黄河上本来已经没船了,可流民们却弄到了足够多的船只过河,这里面本就有蹊跷”陈晃也开口说道。

  王兆靖脸上露出愕然震撼的神情,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一切都有意,流贼自山东一路南下来到徐州也是有人策动,何等人物,居然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手腕?”

  “今天打下来,最后上来那批怎么可能是流民,那是硬生生把咱们冲开了,要不是大哥领着咱们顶在前面,怕是要有大难。”吉香也说话了,大家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大哥,今晚要不要加强戒备,防着对方来偷营?”刘勇连忙说道。

  赵进摆摆手,笑着说道:“已经撒出去探马和哨兵,流民若来,咱们临时整备就足够,我也不信他们能夜间偷营,若有这个本事,趁夜攻城,这徐州城早拿下来了,而且从头到尾流民的头脑表现的很不错,他们这时候只能快走,再不走,周参将就要领着兵回来喽”

  听到赵进这番话,大家都是笑,石满强嘿嘿笑着说道:“晚上还偷营,他们一天未必能吃上一顿饭,晚上肯定是瞎子。”

  吃不饱饭会有各种病症,夜里看不见看不清,有若盲人,所谓“夜瞎子”就是一项,即便吃饱,如果荤腥食物吃的少,也有很多人夜里没办法看清。

  这还是普通人家,这些从山东到徐州的流民,虽然能吃到东西,可这些由闻香教沿途提供的粮食却仅仅是维持他们不死,让他们保持饥饿的**,至于其他那是不必提了。

  黑夜中没有办法看清东西,自然就谈不上偷袭作战,万一有行动的话,自己炸营内讧自相残杀都是有可能。

  至于那些教众和骨于假扮的流民,他们或许夜间没什么毛病,但他们只要没有决死打光的心思,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逃,过河、分散,逃开接下来朝廷官兵的清剿和追捕。

  大明兵马虽然弊病丛生,可依旧是足够庞大的力量,这次流民围攻徐州,就是耍了手段,将周参将和麾下精锐调到了邳州,如果让周参将从容准备,恐怕就不是徐州攻城了,而是朝廷汇集几省兵马会剿。

  几万流民攻打徐州这件事足够震动朝野,接下来大军汇集,追剿流贼就是必然的程序,而且流贼和各处坐地豪强也是死敌,团练乡勇同样会出击。

  只要率领流民的头目脑子里还有理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逃,而且过河之后就要分散,不然就是全军覆没,连乡野之间也没有藏身之地,因为那里还有虎视眈眈的豪强私兵。

  即便对方真的不管不顾疯狂来袭,经过白天的战斗,赵进也有把握再次击败对方,而且会有更大的战果。

  尽管做了很乐观的判断,可夜深休息之后,赵字营还是进行了三三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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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夜谈



  保持三分之一的人值守,三分之一的人休息,三分之一的人在休息的时候装备甲胄在身。

  赵进值第一班,家丁们的轮换是严格按照时间,而赵进和伙伴们则是谁想睡再去叫醒第二班值守的人。

  王兆靖没有回城,而是和大家在一起,轮班的时候,王兆靖主动排在了第二位,这一天城外激战,城内也是血战厮杀,王兆靖更是冲锋在前,吃饱后躺下后疲惫困乏立刻涌上来,沉沉睡去,其他人也是一样,几个人打鼾的声音都是震天响,谁也没被吵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王兆靖睁眼清醒,猛地坐起,心想自己肯定睡过头了,起身左右看看,发现赵进坐在不远处的大车上,似乎正在沉思。

  王兆靖双手把脸揉搓几下,站起走过去,夜深人静,外围偶尔传来虚弱的嚎叫,哭声也是若有若无,在城下和营地之间还能看到不知道是野狗还是狼的野兽,战场上太多血肉,血腥气飘散,把它们也都引来了。

  难得看到赵进有这么入神沉思的时候,王兆靖走到他身后还没发觉“锐士

  王兆靖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这声响惊动了赵进,赵进猛地向前一扑,就在大车上打了个滚,返身的时候短刀已经在手,作势就要刺出。

  看到是王兆靖,赵进才自失的笑了笑,摇头说道:“夜深人静,你这也太吓人了。”

  “赵兄值夜多久了,小弟不小心睡过了头,赵兄快去休息,换小弟盯着吧”王兆靖连忙说道。

  赵进还刀入鞘,又是坐在大车上,拍拍身边的车板示意王兆靖坐过来,笑着说道:“没事,我睡不着,你们多睡会就是。”

  “赵兄,刚才所说锐士,可是春秋战国时的秦地精兵?”王兆靖开口问道。

  赵进一愣,迟疑了下,才咳嗽了起来,然后笑着说道:“正是。”

  不过他坐这个回答的时候,神色很不自然,王兆靖人情精熟,看到这个反应,当然不会多问。

  赵进之所以不自然,是因为他在回忆那册子上的内容,刚才他所说的是“瑞士”。

  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步兵方阵想要在战场上的生存和取胜,纪律、训练和勇气这个不必说,还需要有远程火力的掩护和杀伤输出。

  西班牙大方阵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战阵,他的长矛兵在战场上主要充当火枪兵的屏障,敌人的冲击会被火枪兵杀伤和削弱,到跟前之后,长矛方阵就是城堡和工事,火枪兵围绕着方阵游斗,在更多的时候,仅仅依靠火枪就可以击败击溃敌军了。

  而且方阵自己的火枪兵之外,一个标准编制的西班牙步兵团还会携带几门野战炮,这更是敌人步兵和骑兵的噩梦。

  火枪、火炮赵进现在没有一点头绪,他知道西班牙步兵大方阵厉害,却没办法模仿,不说别的,如今人数都不足,要知道西班牙步兵长矛方阵,光是长矛兵的方队就是八百人到一千二百人。

  赵进一直所想所模仿的是年代稍早的瑞士步兵方队,可即便是瑞士人的方队,也有弩兵和火枪兵,个别富裕的团也配备轻型火炮,而且在瑞士方队的外围,有老兵组成的小队,这些小队拿着长戟短斧还有弓弩,游荡在方队周围,阻挡骚扰敌人的第一波攻势,还要试攻试探出敌阵的薄弱环节。

  除了这些之外,瑞士的步兵方队内部并不是长矛,而是拿着比长矛略短的长戟,这种兵器可以劈砍砸勾,老兵可以用来单兵作战,在混战的时候丝毫不吃亏。

  赵进知道瑞士方队的成功也有原因,瑞士人贫苦,各个村社的百姓平时的娱乐就是列队步操,加上山民本身的坚韧勇悍,久而之久,就成了配合娴熟,纪律严谨的精锐部队。

  而自家的赵字营却没有这些条件,目前之所以还没什么败绩,就是因为自家训练充足,装备精良,还有队形和纪律,也有配合,靠这些本钱横行徐州是足够了,但徐州只是天下一隅,这次只是山东的流民过来,以后天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强敌。

  必须要改进,必须要壮大,不然莫说青史留名,能不能自存自保,护住家人兄弟都两说。

  王兆靖问了一句就没有再说,赵进自己陷入沉思之中,等拿定了心意才想起身边有人,笑着说道:“我这边愣神,倒是没顾上你。”

  实际上王兆靖也在发呆,赵进这么一说他才回过神来,摇头笑着说道:“自家人客气什么。”

  “八月乡试,你应该早些去南京才对,在徐州砍砍杀杀经历这么多,扰乱心神可不好。”赵进开口说道。

  士子科举,尤其是乡试这种大考,往往都会提前几个月去省城和两京,提前一年半年的也不稀罕,一来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赶路需要时间,二来大家平时不离乡土,一下子去了外地都要有个适应,万一出现水土不服,可就耽误了大事,三来要和同年交际往来,这也是难得的人脉,四来要去走通关系,这等大考,官面上有人照顾总归是好的。

  听到他这话,王兆靖沉默了会说道:“小弟也算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南京那边也不是去过一次,倒是没必要提前折腾,临场科考那是看平常下的功夫,提前去也未必能有好处”

  他的语气有些迷惘,顿了顿又说道:“今天在瓮城内外的厮杀,我什么书经文章都不记得,只是拿着剑刺砍,什么圣贤道理,书中大义,什么立身之本在这个时候都没用了,只有手里的兵器最信得过。”

  赵进笑了笑,在大车上站起向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安静的很,他站在那里说道:“眼下这个世道,读书做官的确是正途,徐州这地面本来就乱,这次那些流民背后不知道什么人策动,这才有了这番杀伐,其他地方会很太平的,咱们徐州也会很太平。”

  “恐怕不会”王兆靖又是沉默片刻,才徐徐说道。

  “家父说三大征耗尽朝廷强将精兵,这些年没有丝毫补充,一条鞭法竭尽民力民财,但官府中枢却没有得利,豪商豪强愈发做大,和官员士子互为表里,盘根错节,无人能制,圣上倦政,各党互相攻伐,内外奸邪蠢蠢欲动,这世道看着太平,实际上已经是千疮百孔,天下就要乱了。”王兆靖声音不大,赵进却听得背上有寒气。

  “赵兄,天下大乱,四书五经还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手里的兵器,你不就是在为这个做准备吗?”王兆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些。

  王兆靖复述他父亲这番分析,赵进也觉得很有道理,三大征虽然大胜,可戚继光,俞大猷和李成梁他们训练出来的精兵强将损耗也是巨大,而且接下来没有战事,天下太平,内阁中枢谁还顾得上军队,都在想着怎么克扣裁撤,补充和加强是谈不上的。

  至于这一条鞭法,收银收粮,百姓的负担愈发沉重,纷纷破产,而豪商豪强在百姓农户的破产中大肆吞并,大发横财,偏生他们大都有避税的法子和身份,官府在他们身上占不到一点便宜,然后只能把多出来的负担转嫁到那些还没破产的农民身上,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

  至于所谓的各党互相攻伐,圣上倦政,这个赵进多次听王兆靖说过,万历皇帝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上朝,朝中多个位置空缺,大学士和尚书侍郎这样的中枢要职,经常有人自行致仕回乡,就那么空悬位置,而其他的官员又分成各党,彼此攻击,不问对错,只问来历,所谓党同伐异。

  这的确是千疮百孔,至于天下就要乱了这个,赵进却不太好判断,他对这个没什么记忆,他想了想笑着说道:“自大明立国,成祖靖难,从山东一路打下南京,然后是佛母唐赛儿,在山东作乱,然后是汉王谋反然后是刘六刘七的白衣贼,你这么算起来,这次的流民攻打徐州好像也不算什么,咱们徐州这边,隔几年就要闹兵灾。”

  徐州尚武,赵家又是卫所军户出身,对这些事迹自然是如数家珍,赵进二叔赵振兴和赵进说过很多次。

  “当时俺答都要把北边打穿了,那时候东南又在闹倭寇,一边挨打,一边收不上钱,还不是挺到今天”赵进笑着说道。

  嘉靖年间,河套附近的俺答部崛起,将黄金家族一系赶到东边,将兀良哈部赶到漠北,自己称霸草原,而大明朝廷因为杨廷和全面反动正德皇帝的政策,导致军队混乱不堪,草原对大明有了绝对的优势,几次入塞破口都是如入无人之境,逼近京城也不是一次两次,好死不死的,当时东南倭寇猖獗,身为大明的赋税重地的南直隶和浙江被倭寇祸害,损失惨重。

  想要抵抗俺答,就必须要出钱练兵,可赋税收不上来,自然练不好兵,那时说大明在崩溃灭亡的边缘都不为过,可也就这么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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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是背叛吗?


  俺答信了密宗,沉溺酒色,没了进去的斗志,俺答部和大明渐渐有了和平,至于倭寇,一个个名将出现,彻底将倭寇赶出了沿海,大明就这么维持了下来,而且还维持的不错。

  至于党争,什么时候朝廷不争?即便赵进对大明政局不了解,可听王兆靖说过太多次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赵进知道大明要灭亡,还知道亡国之君是崇祯,也知道李自成的闯军和满清八旗,但眼下这是万历皇帝,他自然有把握说天下不会乱,但赵进自己也有些无奈,前后大概了解,中间的过程有多少年,发生了什么,则是没有丝毫认识。

  赵进拿来反驳的好多事例和理由,还都是王兆靖曾经讲过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对俺答和之类的事例这么了解。

  听着他说,王兆靖也是无言,赵进笑着说道:“做什么准备啊,在徐州地面上,你想过好日子,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有自己的力量,咱们那酒坊日进斗金,没有几百人马你怎么护得住,过来抢的,暗地使坏的,可不是一拨了,再说,我是卫所世官,不弄武事又去于什么?”

  王兆靖的话赵进当然不会承认,预计到天下将乱,所以积蓄人马做准备,单这个理由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虽说是自己兄弟,可这样的事情上,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赵兄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小弟要专心科举功名,是叛出赵字营,是对不起大伙?”王兆靖顿了顿问道,神情很是忐忑的而看着赵进。

  赵进一愣,转头看了眼王兆靖,失笑说道:“你这样的家世,你这样的读书种子,不去读书科举,在功名仕途上发扬光大,那才是真正的古怪,咱们自家兄弟,那有什么叛出和对不起,你多想了”

  “大哥”王兆靖喝了一声,声音有些大,在这夜里刺耳的很,在附近放哨的家丁立刻看了过来。

  王兆靖严厉的摆摆手,那家丁马上转头,家丁们平时看到的王兆靖都是温文尔雅的温和样子,灯火映照下的厉色让人很是震惊。

  “大哥,大晃那么沉稳的人几次都那么说小弟,大家在何家庄被僧兵和马贼围攻,小弟却在城内安然太平,这不是叛出是什么?”王兆靖有些激动,言谈间已经失了分寸。

  赵进脸上也没了笑容,转身看了王兆靖一会,沉声说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并肩面对敌人,咱们当然是兄弟,是朋友,不过,路是自己选的,自己走的,你真的想多了。”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王兆靖自觉地对赵进已经很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赵进和大伙似乎隔着一层,这隔着一层并不是说在并肩杀敌的时候会不管同伴逃跑,也不是大家一起做非法亡命的勾当被官差捉拿后会出卖朋友,王兆靖知道赵进在一切时候都值得信任,但就是感觉隔着一层。

  就在此刻,王兆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真实的赵进,但这番话赵进说的诚恳,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我”王兆靖连说了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他突然看到赵进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刚要发问,王兆靖也觉得背后有人。

  “读书人心眼多,你就是为自己打算,难道我还说错了”身后声音传来。

  “大晃”赵进抬高声音说了句,他手已经从刀柄上挪开。

  王兆靖脸上先是涌上怒色,随即泄气下来,变得尴尬,最后则是换上了苦笑,回头看看没有反驳。

  “你在城内就安生了吗?今天马也死了,脸也破了”平日沉默寡言的陈晃难得话这么说,不过看到赵进严厉的表情,他也不出声了,就是自顾自的走到赵进的另一边坐下,尽管卸下牲口的大车用木桩顶着四角,可陈旱一坐下还是颤了颤。

  坐下之后,陈晃倒是没有继续针对王兆靖,只是看着远处城头的灯火说道:“我醒来之后还以为睡过头了。”

  刚才话说到这个份上,赵进的话其实已经很让人尴尬,陈晃那话更是不客气,按照以往王兆靖的性格,恐怕早就离开,不过他也坐在一边没动,就这么沉默了会才说道:“这该死的世道,最靠得住的还是手里兵刃。”

  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还是自言自语,但赵进和陈晃都没接话,三人就沉默的并排坐在那里,看着城门楼上的灯火。

  赵进是被刺鼻的烟火味和嘈杂的人声惊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大车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毡。

  睁开眼又急忙闭上,阳光刺眼,天应该早就亮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乍一闻有些香,好像是烤肉焦了,随即赵进就反应过来,只觉得腹中翻腾,想要呕吐。

  坐起时果然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景象,营地和徐州城之间的空地上全是忙碌的官差和百姓,尸体被搬运到一起,到了足够多之后,就堆上柴草焚烧。

  徐州五六月天气已经很热,这尸体一天一夜已经容易腐烂,再不焚烧很容易引发大疫,到时候徐州百姓还要遭殃,城内城外都知道这个道理,动员民壮团练什么的也很简单,大家都是积极。

  昨天倒在地上的流民,大多受伤的都挺不过这一夜,虚弱没力气的即便没受什么伤,可支撑他们从山东到徐州的虚妄信念破灭,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继续,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在那里。

  其他各处跟随而来的团练不少早就醒了,城内青壮大出,自然没有劳动援军恩人的道理,他们也是清闲,早就等在赵字营边上,看着赵进醒来就过来奉承。

  听到他们的介绍,赵进心里松了口气,在这样的状况下,逃走的那些流民更不用担心什么,随走随死,会不断的削弱下去。

  至于流民大队里的那些“骨于”,昨日激战已经杀伤不少,而且这些人的战斗力要在裹挟着大量流民炮灰的时候才是麻烦,如果单独来战,赵字营没有丝毫的畏惧。

  “进爷昨日辛苦,还是进城好好休息,城外有我等就足够了”一名团练头目殷勤说道。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更有那伶俐的角色开口说道:“昨日小的们受进爷大恩,族里肯定要重谢的,到时候定然备下厚礼过来报恩。”

  别人听到这个,都是恍然大悟,他们一介武夫,领着所在的团练乡勇,在本地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可上面还有族长、家主之类的管着,进爷的身份这么高,他们致谢感恩有什么用处,还是自家长辈、主人的出面有用,虽然身份也不对等,但起码离得近点。

  而且再考虑深一层,看进爷这般武勇无敌,以后徐州地面上第一号人物也想不出别人了,早些过来磕头总比晚些强,看看田英林二那几个货色,平时一州四县谁知道他们是谁,如今居然是进爷手下骨于,手底下的团练也像模像样的,以后不能轻看喽

  赵进笑着从马车上站起,先扫视下四周,赵字营各队井然有序,伙伴们各自管着一摊,看着他看过来,都挥手打了个招呼,王兆靖没有离开,带着城内的队伍也在营地中。

  只是骑兵马队什么的都已经撒了出去,远远看着十几骑正朝着这边跑来,打头的似乎是董冰峰。

  看兄弟们和手下都在,赵进才对下面围着的众人抱拳说道:“各位太见外了,赵某还没有谢过昨日各位的仗义援手,咱们大伙都是徐州的乡亲,从前事务繁忙,没来得及往来,今后还要多多亲近才是。”

  围过来的众人先是一安静,随即气氛变得更加热烈,有本事的强人脾气都不会小,赵进这个年纪肯定更加年轻气盛,大家本来都有这个心理准备,没曾想赵进如此和善动作,大家先惊讶了下,然后都是高兴,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总比和莽夫往来要容易。

  还没等下面的人奉承,赵进又摆摆手说道:“大伙都是生死与共的弟兄,客气的话也不必说了,以后来何家庄,酒肉管够,赵某这边别的没有,好烧酒那是多,来了就喝个痛快”

  下面立刻轰然,这做派比刚才那句更得人心,来这边的都是舞刀弄枪的厮杀汉,喜欢粗豪做派,更觉得亲近了。

  “进爷那好烧酒平时都喝不到,这次可得着了”不知道谁说道,大家都是哄堂大笑。

  赵进在马上也是跟着笑,然后才说道:“大家伙先不急着走,等拿了这次的花费钱粮再回去,出了这么大力气,没道理空手回去是不是,城内好酒还存着不少,也带回去些,让家里各位都尝尝。”

  “好”又有人吆喝了声,大家都跟着叫好,气氛热烈的无以复加。

  大家都是高兴,聚过来奉承一来是为讨好,二来就是为了这犒赏和烧埋抚恤,可赵进三言两语就把这些事都应承了下来,让大家又是放心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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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四章 赵进进城


  昨日赵字营的强悍,赵进的武勇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天这些话更让大家佩服,这样能文能武,体恤大伙的人物,跟着肯定没有坏处。

  城下那边搬运尸体焚化,清理血迹斑斑的土地墙砖,气氛凝重之极,听着这边欢呼雀跃,都是不解的看过来。

  那边骑兵跑到跟前,果然是董冰峰一于人,齐家三兄弟也在队伍中,齐家三兄弟名为雇佣,可以也算是用的放心了,这次事情大,就把他们当成自家的骑兵使用。

  “各位先回去整理队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赵某说。”赵进笑着下了逐客令,大家自然不敢违背,都是恭敬客气的抱拳告辞。

  人一散,赵进才从大车上跳下,他自嘲的笑了笑,心想这年头说个话都跟开大会一样,而且还要扯着嗓子大喊,不然别人听不到。

  不过他立刻看到董冰峰和那些骑兵的脸色都很难看,难道出了什么大事?赵进心中一凛,连忙把四处的同伴都叫过来。

  “他娘的,淮安府洗围子的场面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可那也没有这么惨的,作孽啊”齐三在那里粗声骂道,其他人有的叹气,有的点头。

  董冰峰走到跟前,大家才看到他眼圈有些发红,竟然是哭过的样子,众人更是惊讶,没等大家发问,董冰峰自己先开口了:“大哥,一路看过去实在是太惨了,路上全是倒着的流民,还有的坐在路边,靠在树上,开始还以为是活着,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死了”

  “还有几个脸上居然带着笑,我还纳闷,后来想明白了,这是死了比活了好。”齐大瓮声瓮气的说道。

  赵进点点头,从城下就能猜到昨夜的局面,流民被击溃逃亡,那时已经天黑入夜,他们可能看都看不清路途,却不敢停留,只是朝着北边逃,沿途自然会崩溃虚弱,直至死亡,这样的场面很容易想象,那就是人间地狱。

  “他们现在怎么样?那些和咱们硬拼的怎么样了?”这才是赵进最关心的问题。

  “大哥,流民们过河的时候不是有很多船吗?可现在那些船都没了,我找了河边的人问,说那些船本来一直停在河边,和昨晚北岸有人过来,好多船都被放火烧沉了,还有的船不敢呆在这边直接顺流南下,流民没船过河,不少人到了河边之后都直接哭着跳了下去,就那么活活淹死,其余的都留在河边”董冰峰又是说道。

  众人都是愕然,陈晃皱眉说道:“谁会这么做?如果要和这些流民作对,应该在过河的时候动手,这逃走的时候折腾什么?”

  “那边还有多少人?”王兆靖出声问道。

  “还是好多,过万甚至两万总是有的。”董冰峰回答,这么多人又是没有丝毫队列秩序的流民,很难估计出精确的数目。

  王兆靖略一沉思就说道:“大哥,这么多人还未散去,如果不及时处置还是大害。”

  “怕个鸟,来了就杀光他们”石满强粗声说道,被赵进看了一眼立刻不出声了。

  王兆靖左右看看,却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这么多人如果能吃下来,对咱们也是大有好处啊”

  众人一愣,本来在低头沉吟的赵进缓缓抬头,看着王兆靖,“赵兄”的称呼换成了“大哥”,这个还好,但王兆靖能说出这样的谋划,却和从前的态度很不一样。

  “这几万人都是年轻男女,没有老弱,只要能吃饱,肯定能恢复过来。”刘勇跟着说道,他喘气都有些粗了。

  “可咱们哪有这么多的粮食?”吉香边上说道。

  “有的,官府存粮、大户存粮、还有我们的高粱。”赵进抬头说道。

  大家彼此看看,沉默一会都是点头,既然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的确值得做。

  “要这么多人于什么?”有人想开玩笑的问一句,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么想,不过大家最后还是沉默。

  能壮大一分总是好的,可以让酒坊的生意更加安全,可以⊥赵字营更加强大,而且那几万流民能救活下来,也是积德,那是天大的慈悲。

  可赵字营几百人,已经横行徐州,一个个强敌被打垮,眼看着各处团练乡勇也被收复,那还用得着这么多人,何况这么多人需要巨量的粮食和花费,何必去折腾,不过这个问题没有人提到,大家似乎都不去想,或者大家有意避开

  “大哥,这事还是要官府出面主持,我们直接动手,那就太显眼,太容易落人口实了。”王兆靖又是低声说道。

  赵进看了王兆靖一眼,又是点头,然后开口说道:“你说得对,咱们现在先进城休整,各自回去整队。”

  大家一听回城,都是轰然答应,各自散开,陈晃这边距离的近,没有走开,看着王兆靖的背影说道:“我倒是看这小子顺眼些了。”

  赵进转头看了陈晃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赵字营的队伍集合完毕,直接朝着徐州西门走去,其他各处来的团练乡勇,以及那些单于的好汉都是留在城外,他们倒也不急,反正已经安排人回去报捷报平安,赵进又有这样的承诺,在这里等消息就是了。

  营地和城门距离很远,集合好队伍走过去也要走一段路,沿途都是收拾尸体的徐州百姓,看到整齐的赵字营走过来,大家都是自觉的让开。

  徐州城内百姓看过赵字营训练的不少,可那时候赵字营才百余人,又要分配各处值守,根本没多少人训练,几十个人看不出什么。

  但现在赵字营近五百人,兵甲精良,步操娴熟,列队向前,自然有一种森然如山的气势。

  徐州尚武,昨日赵字营城下的威猛表现已经尽人皆知,现在看到这般气势,那些仅仅耳闻不信的也是信了,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年纪大的是敬畏,年纪小的是羡慕,恨不得自己是其中一员。

  “那不是城南胡家的小子吗?原来是个孬货,现在看着也是条汉子了”

  “程家老七我认识,遇到打架就跑的,你看看现在,真是威风。”

  赵字营新兵队老兵队大都是城内出身,认识的人不少,他们经过训练和血战后从内到外的改变极为巨大,这些熟人一看,都是惊叹称赞。

  这些话语也多少被赵字营的家丁们听到,他们想到辛苦的训练,想到昨日的血战,再想想死伤的同伴,各个都自觉不自觉的挺胸抬头,把手中长矛握的更紧,步子迈的更标准。

  赵进和伙伴们是首领,都是骑马走在前面,他们昨日激战疲惫,自然谈不上什么军姿标准,在马上也都没有什么精神,可谁又敢轻看他们兄弟几个,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物?

  城下忙碌的各路人等已经停下了手边的活计,都是聚过来观看,自动的在赵字营两侧形成了围观的人群,边看边议论,声音嘈杂无比。

  “那是进爷”

  “进爷可真是少年英雄”

  “什么少年英雄,进爷在咱们徐州那就是第一号的好汉”

  “第一号,谁还能比他强”

  “那陈晃就是第二号了。”

  下面的人自动的给他们排出了座次,不知道谁先喊了句“进爷威武,进爷好汉”一帮人都跟着哄然叫好。

  在这样热烈的气氛里,大家脸上都有了笑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正在这时候,从城门处却有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快步朝着这边跑过来,这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官差打扮的汉子。

  城外不少人都认得这个中年人,此人是童知州的亲随,在知州衙门里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是姓童,外面都叫童大爷的。

  知州大人高高在上,他的管家亲随门房之流也成了大人物,上传下达,狐假虎威,威风不必说,好处也是少不了的,这亲随在衙门的地位不次于六房书办,大家都是敬重的很,

  一看他过来,当即有不少人殷勤的招呼,可这位童大爷却顾不上客套,只是朝着前面跑,边上仔细的都能看出来,这位脸色难看的很。

  没过多久,这位童大爷就跑到了赵进马前,他一路匆忙,满脸是汗不说,气喘吁吁也免不了,赵进勒住了坐骑,在马上一抬手臂,鼓声停住,唢呐响起,一名高大的汉子举起一面脏污发黑的旗帜摆动,大队也是停住。

  这么整齐的队伍如此于脆利索的由动到静,场面跟着安静,大家好像感觉到什么东西震动了下,那童大爷更是身子一颤,惊慌的后退两步,至于他身后那两位差人,已经站到了两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满脸事不关己的摸样,根本不管这位如何。

  那童大爷脸上的汗水更多,他也顾不得擦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嘶哑着嗓子说道:“赵进那个赵公子,太尊有令,各处团练乡勇在城外就地休整,一律不得进城,用度犒赏城内会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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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回家

  这话边上的人也听得清楚,听到“赵进”“赵公子”这两个称呼的时候,很多人看着这位的脸色就不对,心想你个当下人的也能这么叫,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

  一听后面这些话,大家自觉的向后退出两步,留出更宽的地方来,各处乡勇团练赶过来援救,厮杀死伤付出这么多,你居然不让进城,还敢对赵进这样的强豪说,真心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赵进一愣,转头看看自己的伙伴们,他们脸上或有惊讶,或有愤愤,王兆靖却在那里摇头说道:“这位知州倒是做得出来。”赵进随即笑了,转过头对着那童大爷摆摆手,然后抬起手臂向前示意,旗号摇动,鼓声响起,大队又是向城内走去。

  “赵公子,你父亲还在衙门当差,你不要目无王法”这位亲随看着大队向前走来,脸上的汗更多了,只在那里结结巴巴的说道。

  “滚开”吉香一声怒喝,那知州亲随童大爷吓得身子一颤,后退踉跄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向路边闪去,生怕被人踩着。

  有人在那里哄笑,也有胆大的问道:“童大爷,这差事您老亲自跑啊”

  那童大爷身子颤抖着不停,连回答都顾不上,等大队从他面前过去,他才哭丧着脸转头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一听出来办这个差事,衙门里的人都不见了,我是被抓了差。”

  按说此时非常时刻,这城头城门那里也有兵丁和团练值守,不过看着赵进带着赵字营进城,却没人不知趣的过来阻拦,带队的军官还客气的招呼,至于团练们和外面的人表现的差不多,就差大声欢呼了,只不过这议论声和外面不太一样。

  “啧啧,王公子城内,进爷城外,这兄弟几个都是好汉。”

  城门洞堵塞城门的沙袋什么的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可那天激战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冲洗,赵进一于人左右看看,又对骑在马上的王兆靖说道:“那天你也是凶险,谁也想不到他们城内布置了这么多。”

  “若不是城内有布置,这些流民也不会来打徐州城。”王兆靖开口说道。

  “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城内灭杀,城门一开,城内大乱,咱们即便来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处。”赵进沉声说道。

  还没等王兆靖那边开口,陈晃却调侃说道:“你读书用功,这武艺也没丢下啊”

  赵进眉头一皱,心想这个时候还盯着不放就无趣了,没曾想王兆靖却坦然的拍拍剑柄开口说道:“要紧时候,还是手里的刀剑靠得住。”

  陈晃没有继续,只是笑得很开心。

  赵字营的队伍走的不快,在瓮城中走了一半的时候,从内城门洞里匆匆跑来几个人,远远的就能看出来是陈二狗和杀猪李,还有身边的几个头目。

  他们也不敢迎面拦着,只是到了路边跪下,连头都不敢抬,赵进打马向前,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路过的时候瞥了路边一眼,却开口问王兆靖说道:“听说流民围城的时候,这二位江湖大佬很有些想法?”

  陈二狗和杀猪李本来还想说话,听到这句话,立刻重重的磕头下去,王兆靖在马上冷笑了声说道:“流民围城,都以为会去祸害乡野,这二位琢磨着大哥就要倒霉了,城内以后就是他们最大,自然有了别的心思,草莽中有豪杰,这两位很懂得取舍啊”

  “小的,小的”杀猪李说了两句,却颤抖着声音说不下去,陈二狗在那里只是牙关打战,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赵进笑着摇摇头,在马上说道:“小勇,城内咱们不能丢,你找个好用的人把城内管起来吧,这二位豪杰如此大才,别放在城内屈才了,去何家庄管牲口吧”

  队伍行进的很安静,赵进和伙伴们的对谈下面的人听得很清楚,陈二狗和杀猪李两个人听到这话身体的颤抖居然停了,砰砰磕头不停,陈二狗终于能说出话了,带着哭腔不住的说道:“谢进爷不杀之恩,谢进爷不杀之恩。”

  马上的众人都忍不住失笑,陈晃只是摇头,吉香回头看看,转过头鄙视的说道:“就这么两个货色,居然还有胆子动心思。”

  “他们还是做过事的,所以留他们一条性命,但他们这小心思肯定有手底下人的撺掇,少不得要抓几个过来见血。”赵进沉声说道,众人都是点头。

  进城之后,队伍分为两拨,一队去往酒坊,一队去往货场,住下后发三个月的月钱,然后每队允许一半的人请假,一半的人留守,家属也可以过来探亲,食宿都由赵字营负责,战死的家丁也有专人去通知,抚恤荣养的银钱也已经分拨出来。

  货场和酒坊没有请假的家丁食宿加倍供应,做到顿顿有肉,每天能吃一次细粮,而且头三天不必操练,这就是战后的犒赏,大家都是应得的。

  刘勇没什么亲人可以去探望,所以和往常一样,由他主持城内各处,徐州城内市井江湖的秩序也需要重新整顿,刘勇也需要和各处交流。

  董冰峰则是带着卫所出身想要请假的人回去,这次赵字营不顾安危前来救援,而徐州卫本就有守土之责,结果却没有派人出来,让一应人等心里都很不舒服,董冰峰和卫所出身的一于人更是讪讪,说起来赵进也算卫所百户,不过他从不把自己当成军户,也没什么感觉。

  石满强自然要回铁匠铺,吉香在城内转了圈之后,和几个亲戚招呼了下,反倒是要骑马回何家庄,现在吉家都搬了过去,那边已经是他的家乡了,而且那边也要人来坐镇。

  至于赵进、陈晃和王兆靖三人,货场和酒坊安排完之后,又是一同回家,他们三人住得很近。

  “咱们兄弟三个好久没一起回去了,恍惚觉得是一年前。”王兆靖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之后,王兆靖摇摇头,又是笑着说道:“居然只有一年,赵兄离城之后不过几月,可感觉好像是几年,太多事了。”

  这番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下来,陈旱摸索了下长刀刀柄,闷声问道:“距离乡试还有两个月,你什么时候去赶考?”

  “按说这就该走了,不过还是等家父回来,徐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能让他老人家担心。”王兆靖开口说道。

  陈晃点点头,在那里沉默了会又是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爷爷和爹娘还在城里,这次就把二宏接到何家庄去,原以为城内安生,现在看真是未必。”

  “纯是偶然,事后一定能从闻香教那里查个明白,大晃你也别把这个当成什么常例,这徐州城的麻烦不在流民,黄河才是大害,那一年涨水城内不是慌乱,小时候不还淹进城了吗?”赵进笑着说道。

  好久没有回家,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人也禁不住放松下来,如今徐州城内当然没有敢对他动手的,而且就算有人冒险,面对披甲持刃的他们三个,能不能打得过还两说。

  即便这样,赵进身后还有二十名家丁和五名骑兵跟着,更有十几个本城的混混分布四周跑前跑后,这等排场,赵进很是不耐烦,不过刘勇却有自己的坚持,也就只能这样了。

  陈晃此时心情也很不错,听到赵进的话,忍不住笑着反驳说道:“就今年这大旱,黄河不见底就不错了,还发水呢”

  众人都笑,和从前一样,到了路口的时候,陈晃自己回家,赵进和王兆靖继续走,自有三分之一的人手跟着过去。

  等到了门口,赵进拍拍王兆靖肩膀说道:“你在城内做了不少事,兄弟们的家人都是你在护着,大家都知道,也都记在心里,大晃那人说话就那样,他还是当你自家兄弟”

  “不用大哥说,小弟都知道的。”王兆靖笑着说道。

  赵进点点头,和王兆靖告辞道别,转身拍开了自家的院门,过来开门的却是那个收养的孩童孟志奇,这才几十天不见,当时那个脏臭不堪的瘦削男孩已经变得有些壮实,溃烂伤口也已经愈合,如果不是曾经见过,很难和从前那个形象联系起来。

  “少爷回来了”孟志奇满脸都是欣喜,看着赵进的眼神还有些崇拜,赵进在城外神勇无敌的事迹别人晚知道,赵家自己肯定不会,早就有人过来活灵活现的叙述了。

  少年人最崇拜英雄豪杰,何况这人就在身边,也难怪孟志奇有这样的表现,赵进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感慨,这孟志奇兄妹的运气还真是好,尽管也经历了千辛万苦,家破人亡,却还是有自己收留,他们出身耕读之家,到现在成了衙役家的仆役,说起来是沦落贱役,实际上却是老天护佑,因为最起码活了下来,而城外那些流民的下场又是什么?

  昨日战斗,今日焚烧尸体,几乎没有四十岁以上,十六以下的丁口,说明老弱都死在了半路上,如果孟家兄妹在这些人中,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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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六章 儿在外母担心

  边想边走,突然听到有人说了声“见过少爷”,是个女孩子,带着些鲁地口音的官话,赵进看过去,发现一个小女孩正在红着脸施礼,长的很是秀气,应该就是孟志奇的妹妹孟子琪了。

  赵进笑着点点头,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木淑兰,小兰的官话很标准,几乎听不出什么口音。

  想到小兰,赵进站在了院子里,孟家兄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站在边上,兄妹两个都盯着赵进看,满脸都是好奇和崇拜,赵进心里有些怅然,他发现自己对木淑兰的记忆有些淡了,算算不过一年时间,可现在不是牵扯到闻香教和山东相关,已经很少想起那个在自己身边几年的女孩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出了母亲何翠花的哭声,赵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接下来就是遍体生寒,自己父亲不是说只被刺穿肩膀吗?难道这个时代没什么高明的医疗手段,小伤致命的例子不要太多,难道心念电转,可仓皇之下赵进居然迈不动步子。

  “你这婆娘嚎个鸟,那猢狲死了就死了,让外人听了,还以为老子和小进出什么事了”赵振堂的粗豪声音随即响起,虽说这声音有些虚弱。

  “那也是条生灵,在咱们家这么多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原来家里那只猴子死了,怪不得进来的时候没动静,就刚才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赵进浑身都是冷汗,走都走不动了,只不过脸上全是哭笑不得的神情,这等误会当真吓死人。

  “少爷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屋,小的这就让婆娘去烧水。”这时候看着赵三拎着个箱子走过来了,箱子用一块白布包着,赵进大概也能猜到这是装那猴子的容器。

  看着赵进目光所向,赵三连忙解释说道:“昨日奶奶带着小的们去王家躲避,回来这猢狲就死了,听邻居说这猢狲尖叫了声,那时候城内城外都乱,也没人顾得上,老爷说弄个箱子装了,送去法场那边埋下,这也是以往的规矩。

  屋子里的赵振堂和何翠花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听到脚步声急响,脸上带泪的母亲何翠花已经冲了出来,肩上缠着绷带的赵振堂脚步也不慢,跟在老婆后面,走动间还牵到肩膀伤口,不住的倒抽凉气。

  赵家父母满脸都是关切,何翠花看到赵进之后,脸上眼泪更是滚滚流淌,只说了句“我的儿”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上前抓着赵进仔细看,生怕赵进受什么伤,赵振堂不住的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擦拭眼睛,嘴里却粗声说道:“你和你二叔一个德行,心眼都是实的,城下乌泱泱几万人,你领着人就这么硬撞进来,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汉子,你要是”

  本来正在粗声训丨斥,说到这里,赵振堂突然哽咽,伸手只是擦眼,可还是止不住眼泪流下。

  赵进身上真没什么伤,一来是防护的好,二来他武技出众,敌人很难近身,要说没见血没伤口也不可能,不过都是被铠甲和兵器磨出来的,在那样的战斗和战场上,这样已经算是完好无损了。

  不过母亲何翠花那里顾得上这些,看到一处血泡,看到一处伤疤,就忍不住哭着埋怨。

  每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赵进都不知道怎么应付,每次都觉得很感动,却又很难受,手足无措,到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娘,孩儿这不是没事吗,我饿了”

  “快进屋去,娘给你做羊汤,给你烙饼。”听到自己儿子说饿了,何翠花终于醒过神来,一迭声的说话,擦擦眼角就去招呼赵三的婆姨,一直怯生生呆在边上的孟家兄妹连忙跟过去帮忙。

  父亲赵振堂在那里擦拭了半天,总算止住了眼泪,想开口却担心失态,只是对赵进招招手,示意跟着进屋。

  父子二人到了屋中坐下,赵振堂先叹了口气说道:“算算这猢狲死的时候,正是昨天城内杀贼受伤那一刻,还真是巧,难不成是替我挡了灾?”

  赵进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笑着问道:“爹,你肩膀上的伤要紧不要紧“死是死不了,按说也废不了,不过以后估计砍不下脑袋了,这刽子手的差事要别人做喽。”赵振堂颇有些惆怅的说道。

  对谈中赵进能发现,别看自己父亲刚才对母亲的伤心不耐烦,可对这只猴子的死,赵振堂未必就不放在心上。

  “不做就不做了,现在孩儿各处做的还算不错,爹娘跟着享福就行了。”赵进开口说道,他在城外何家庄,赵振堂在城内衙门里,内外相隔,一有事彼此牵挂,还不如接到何家庄那边孝敬。

  赵振堂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享什么福,你那算不错吗?凶险成这个样子,天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性命,这话晦气,不说这个父子两个转开话题,少不得说说昨日城内外各自的惊险厮杀,流民大举攻城的时候,赵进还没有赶到,瓮城城门危险的时候,赵进还在外围,对细节和经过不太了解,王兆靖所见所闻又和赵振堂的不同,而赵振堂这边对赵进如何决定援救,怎么在城下鏖战也不清楚,彼此交流,又有一番惊心动魄之处。

  “这些事别和你娘讲,她听到又要被吓坏了。”赵振堂少不得叮嘱一句。

  “那蔡家在曲里铺周围可是一霸,秋粮在那里根本收不上来,官差更不要说插手,全是蔡家说得算,老蔡居然能听你的指派,还真是没想到。”赵振堂笑着评点说道,徐州地面上的英雄谱,他自然精熟。

  “有句话叫唇亡齿寒,徐州州城真被打破,整个徐州地面,甚至连带着周围都要糜烂,这道理大家都懂,所以才愿意一起出人出力,不过还真是没想到,这伙流民居然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城内有内应,还能攻上城头,有这个能耐,为什么只来动徐州,沿途城池可是不少。”赵进疑惑感慨说道。

  赵振堂下意识想抬起受伤的手臂,牵动伤口一疼这才没动作,只是说道:“蹊跷,蹊跷,又是有船过河,又是不计死活的攻城,如果真想着洗村子求食,去邳州沿着河一路走,那可比徐州这边肥实多了。”

  战斗的时候,很多细节考虑不到,现在回想,自然能发现很多疑点,赵振堂说完这个脸上却带着些怒色说道:“这次守城从头到尾都是乱七八糟,要是调周围的乡勇团练帮忙,何至于打的这么辛苦,听衙门里的人说,那个混账杨举人和知州出的主意,说什么本城力量足够,那糊涂知州也就答应了,现在想想,这分明就是对着咱们家来的,估计觉得流民不会攻城而是祸害乡里,想要借刀杀人,小进,你不要放过杨举人这个混账。”

  赵进笑着点点头,颇为轻松的说道:“他真是不知死活,云山寺圆信那帮人一没,他还敢这么猖狂,真是笑话。”

  闲聊几句,又说起城门处的死斗,说王兆靖骑马硬冲向城门洞,撞死几个汉子,然后拼命砍杀,这才保住了城门不失。

  “他王家是高门,又是读书出身,那王兆靖有这样的血性还真是难得,能交到这样的兄弟是你的福气,现在他在城内,你在城外,好好的兄弟朋友,千万别生分了。”赵振堂感慨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有意让气氛轻松,调侃着说道:“爹,王兆靖能和我还有大晃做朋友,这也是他的福气啊”

  文贵武贱,王家家主王友山进士出身,又在京师做过御史,这等人物可以说是清贵高门,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算差,在徐州这等文风衰颓之处,更是一等的一的人家,这王兆靖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被大家称为神童,将来前途肯定不会差了,而军户低贱,衙门差役更是贱役,赵家、陈家和王家的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在正常情况下需要仰望,即便是千户出身的董家在王家也是抬不起头的。

  赵进说王兆靖和他还有陈晃成为朋友,是王兆靖的福气,也只能在家讲讲,若是被外人听说,当真要笑掉大牙。

  听到这话,赵振堂摇头也要笑,随即愣了愣,点头说道:“或许还真是他的福气。”

  羊汤和烙饼的浓香传进屋中,饭就要做好了,何翠花已经在堂屋吆喝着他们父子出来吃饭。

  对赵进的平安归来,母亲何翠花高兴之极,连赵三两口子和孟家兄妹也在外面吃羊汤和烙饼,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在饭桌上,母亲何翠花却说起了刚才赵振堂提过的话题:“小进,你爹肩膀受伤,衙门里的差事也做不了了,不如咱们家就搬到何家庄去一起住,娘给你做饭洗衣服”

  说到这个,赵振堂却不耐烦的说道:“搬什么搬,城内这么多事情,咱们得帮小进盯着,上上下下的还要往来,怎么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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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七章 州府无银

  “你那肩膀一伤,还怎么去办差,还怎么去杀头,衙门里还能呆下去吗?”何翠花不服气的说道。

  赵进笑了笑,赵振堂脸上也露出笑容,这笑容还颇为得意,在那里悠然说道:“衙门里谁敢让我呆不下去?我可是小进的老子”

  语气自豪无比,赵进忍不住笑出声来,何翠花一愣也是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骂说道:“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

  “有这么好的儿子,老子当然得意。”赵振堂笑着说道。

  一家子都在笑,赵进心里又是愉快,又是感动,他能感觉出来父母的用意,担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没办法于涉他的行动,就只能尽可能的多帮忙,而且还要让他感觉不到父母的担心,免得拖后腿。

  屋子里气氛轻松快乐,赵进也不想去挑明说破什么,只是沉浸其中享受,但这样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听着院子里脚步声响,随即有人在屋门外大声说道:“进爷,周参将已经派人回城通报,说是天黑前回城。”

  听到这个,赵振堂嗤笑了声,不屑的说道:“贼来时不见他,贼走了他倒是回来。”

  这周参将十有**被人调虎离山了,他离开后徐州城出了这样的事,这位参将也得担些于系。

  不过周参将回返对赵进这边也有好处,毕竟黄河边还有那么多流民,赵字营和各处的团练乡勇再去驱赶剿灭,那就太费力气了,朝廷官兵既然回来,平乱剿匪可是他们的本职,正好去做。

  但怎么在驱散之后,尽可能的把这些人力收集起来,而不是彻底杀光,这还要费一番思量。

  看着赵进陷入沉思,赵振堂给何翠花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个一个回屋,一个收拾碗筷,知道自家孩子忙碌正事,尽量不去打搅。

  他们这一动,赵进也跟着站起帮忙,结果被父母训丨斥了一通,说大男人怎么能于这些杂活。

  赵进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也不知道做什么,索性到了院子里走动,赵家人口不多,也没太多忙的,赵三两口子加上孟家兄妹绰绰有余,活计都很轻松,孟家兄妹忙活着就说笑起来。

  一家子难得相聚,那边收拾完,赵振堂和何翠花就把赵进叫过去想要一起说说话,没曾想一家三口刚坐下,又有人来了。

  “户房刘书办和叶文书求见”

  外客前来,女眷都要暂避,赵振堂和赵进父子对视,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找谁的。

  不多时,刘书办和叶文书被赵三领进屋中,赵振堂站在门前迎接,按照衙门里默认的规矩地位,户房刘书办的位置远高于赵振堂,不过有赵进这一层于系在,自然又是不同,赵进身为晚辈,就要跟在父亲的身后了。

  “老赵,你这伤没大碍吧,可得好好休养。”一进门,刘书办就关切的慰问说道。

  大家都知道这不是正题,叶文书算是赵进下属,不过这刘书办和赵家的关系却很一般。

  “老赵,我和你在衙门里也算认识十几年了,咱们论咱们的交情,不按世面上的讲究算了,托大叫你儿子一声小进。”刘书办又是说道。

  话很别扭,不过能听明白刘书办是解释给赵进听得,到此时赵家父子也知道,刘书办来找的是赵进。

  刘书办脸上露出为难神情,犹豫了下说道:“昨日徐州城就在生死边缘打了个转,眼看就要被流贼打进来了,若没有小进你领着人仗义来援,咱们徐州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局面。”

  赵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对方肯定还有下文。

  “徐州城是你救的,你领着四里八乡的几千号人,这人吃马嚼、烧埋抚恤,处处都要花钱,按说也该有官府这边报销”说到这里,刘书办已经有点结巴了。

  边上的叶文书清清嗓子接上了话:“老太爷,进爷,知州大人说徐州地面上抚恤救灾处处都要银子,各处团练义勇的花销应该由各处自己承担,衙门是不会给报销的”

  听到这话,赵进登时色变,这知州童怀祖还真是过河拆桥,这么无耻的话也能说出来。

  “童知州还说,这些舞枪弄棒的团练都是各处无赖罪徒,是徐州的祸乱之源,若不散去,肯定是图谋不轨”叶文书侃侃而谈,边上的刘书办脸色都变了。

  “小叶不要说了。”刘书办一边看赵进的脸色,一边连忙打断了叶文书的话。

  赵振堂嘿嘿冷笑却不出声,赵进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可刘书办愈发惶恐,急忙解释说道:“小进,老赵,这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们酒坊的账房拿着单子过去报账,这么大笔银钱,户房也做不了主,就去问童知州的意思,他就说了这番话,我这是急忙过来报信。”

  刘书办此时是要把自己摘出去,话语里也是没有丝毫的顾忌了:“童知州这人老赵你还不知道吗?看着道学,可留任之后把银子看得比天大,就琢磨着做完这一任回去养老,这次善后抚恤其实官府出不了多少钱,城内城外的大户均摊就差不多了,可乡勇团练这份肯定要衙门这边出,衙门公款走出来,他自己拿的肯定少了,当然不愿意。”

  说到这里,刘书办就差拍自家胸脯了:“我家代代在衙门里做事,是咱们徐州本地老住户,小进你领着人救了徐州,我是感恩的,户房这里不会有一丝的隐瞒,能多出绝不会少出,可这次报销差不多要八千六百多两,要动这个数目,没知州点头要担大于系啊”

  赵振堂站起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开口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贼来的时候连城都不敢上,这时候倒是耍威风了,还不如放流贼进来,到时候看他拿不拿银子,你们说吧,我回去歇着”

  说完进了里屋,这边本来就是来找赵进,赵振堂也不想搀和,他一走,刘书办看着赵进依旧神色淡然,汗水流的更多,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这时候边上的叶文书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进爷,刘户书所说都是实情,酒坊那边的账房一到,刘户书就和下面办事的人开始准备,可列出单子过去用印的时候,知州却来了这么一出。”

  赵进这才点点头,刘书办满怀感激的看了叶文书一眼,叶文书又是说道:“进爷,这知州之所以胆子这么大,无非是周参将要回城了,他以为有了仗恃,所以才不把进爷放在眼里。”

  边上听着的刘书办打了个寒战,心想这小叶和赵进的关系当真不一般,这么实在的话都能说出来,以后不能轻慢了。

  赵进沉默了一会后抬头问道:“刘户书,衙门里拿得出这份银子吗?”

  “拿得出,拿得出,童知州已经报了三年灾了,上面一直对咱们这边的钱粮有减免,但朝上收的数目一直按照正常年景来,这一进一出就是不少,不瞒小进那个赵公子,按照在下这么多年办差的经历,这笔银子十有**要做个灾抚恤,的名义发出去,实际上落他自家腰包,真是不要脸了。”刘书办不知不觉换了称呼,义愤填膺的谴责说道。

  赵进笑着没说话,衙门六房的猫腻规矩他虽然不清楚,但这虚报克扣的伎俩户房肯定参与很深,好处肯定也是不少。

  之所以这次急慌慌的过来摘出自己,自然害怕赵进怪罪到他们身上,这钱粮出纳周转,都是户房经手的。

  “那就多谢刘户书的知会,报销的单子你留在手上,知州衙门肯定要出这笔钱粮的,无非早晚而已,到时候少不了刘户书这边的辛苦,我这边也有酬谢。”赵进点点头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不敢,不敢。”刘户书惶恐无比的连连点头,他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赵进说完这番云淡风轻的话语,刘书办只觉得双腿都在打颤送这两位出门的时候,叶文书落后了两步,恭敬的对赵进说道:“户房上下的人都吓坏了,生怕进爷这边怪罪,特地让刘户书过来解释,也请进爷这边多担待,现在这童知州已经做了第二任,很多事情瞒不过他,户房那边也有难处。”

  地方官一任九年,过来做官的都是读书人,下面办事的吏目和差役都是本地人世袭,官员读的是四书五经,科举是八股文章,对经济实务自然一窍不通,只能依靠带来的师爷,在这样的情况下,吏目和差役做手脚蒙混的机会很多,有些事于脆就是自己做主了。

  由生到熟,官做了几年之后,往往也有了经验,只不过那时候就要离任走人,可这童知州是留任,十几年下来,经验已经算得上丰富,很多事情也蒙混不得,六房自然要谨慎些,他们不敢得罪赵进,可同样不敢得罪本管的知州大人,但通风报信、表明立场和背后骂人是免不了的。

  “替我盯紧些,有什么事尽快过来说。”赵进叮嘱了句,叶文书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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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送上门的机会

  等回到堂屋的时候,赵振堂已经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就关切的问道:“衙门不给钱,你这边怎么办?会不会有麻烦?”

  赵进摇摇头,脸上浮现笑容,很是轻松的说道:“不是麻烦,是个机会,本来我怕忌讳,没曾想姓童的把这个送上门来。”

  前后一想,赵振堂似乎有些明白,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手里银子多,可也不能这么向外撒。”

  “爹,这笔银子官府一定要出的,不用咱们花一文钱。”赵进笑着回答。

  那边赵振堂一愣,赵进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带着歉意说道:爹,不能陪您和娘聊天了,孩儿有事要去忙。”

  “正事要紧,去忙你的。”赵振堂不在意的摆摆手,赵进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自己儿子出门,赵振堂脸上的笑意收去,在那里叹了口气。

  “去叫陈晃和王兆靖,让他们快些来我家门前,去通知刘勇、石满强和董冰峰,让他们去货场,快”赵进站在院门前下了命令,门前护卫的步卒和骑兵立刻答应,朝着各处跑去。

  赵进回头看看,正好和孟家兄妹的视线对上,这对少年男女正趴在影壁边上向这边张望,此刻满脸通红很是尴尬。

  “在家小心些,时刻关好门。”赵进笑着叮嘱了句,迈步走了出去。

  孟家兄妹大声答应了,身后院门关上,赵进站在街道上,这里相比他离开的时候已经繁华了些,在徐州城内能和进爷的父母做邻居挨得近些也是荣耀,最起码比别处安生,混混蟊贼之流绝不敢来这边,就是乞丐对这里都是避而远之,甚至还有人传说,进爷有虎像,邪祟不能近身,这让不少迷信的富贵人等更是聚集过来。

  王家和陈家距离这边都很近,很快就看到王兆靖和陈晃全副武装的骑马过来,赵进拍拍额头,远远的笑道:“倒是忘了告诉你们,这次不是打架。”

  “你不也是没有卸甲。”陈晃笑着说道,赵进看看自己身上也是笑了,到家之后大家都是激动,然后又有客人来访,居然就这么忽略过来。

  那边有人牵过马匹,赵进翻身上马说道:“去货场,路上说话。”

  轻磕马腹,抖动缰绳,三骑缓缓向前,身后立刻有人跟上。

  “……糊涂,糊涂”听了赵进的说明,王兆靖只是在马上摇头。

  赵进笑得很开心,在马上大声说道:“他给咱们省了好多事情,他自己却省不下一文钱。”

  太阳偏西,此时已经是下午,除了去何家庄的吉香,去城外千户所的董冰峰之外,其他人很快都是聚齐。

  “小勇,立刻让城内的账房拿出九千两银子来,再备上一百坛汉井名酒,都装车预备。”赵进直截了当的下令,刘勇点头答应。

  “大晃和兆靖,你们两家是城内名流,去找几个城内城外都有名号的角色,出城和那些团练说,就说官府不准备报销他们的花费钱粮,也不管死伤的烧埋抚恤了,现在就去办”陈晃和王兆靖对视一眼,都是点头。

  “办完之后,你们来这边汇合,咱们一起出城,都去吧,半个时辰之内,把我说的这些办妥”赵进扬声说道。

  众人呼喝答应,都是向外散去,别人都走了,石满强留下之后就呆在赵进身旁,他穿着便装,手忙脚乱的换上铠甲之后凑了过来,石满强吭哧了声开口说道:“大哥,我那个兄弟石满钢在铁匠铺闲不住,总想过来跟着大哥,被我爹打了几次都管不住,这次守城更是拿着刀要上城头,家里想了想,与其这么胡混,不如来咱们赵字营,最起码能学到东西。”

  “自家兄弟,当然可以,你这个弟弟武艺怎么样?”赵进对这个石满钢有印象,是个很壮实的小伙子,甚至比石满强还要高一点。

  说到这个,石满强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他哪有什么武艺,本来我家那打铁铺子准备传给他的,不过力气还有一把。”

  赵进摇摇头,笑着说道:“来吧,总有他的事情做。”

  这边正在闲聊,院子里已经忙碌起来,货场这边也有银两储存,城内酒坊销售的银子大部分都是积存在这边,如果不够的话,云山行和云山楼那边还可以筹措,刘勇正指挥着人搬运。

  没过多久,王兆靖和陈旱也骑马回来了,进爷威震徐州,这二位的名头也是响亮,请人出城做事,大家都愿意卖个面子。

  他们两个回来没多久,董冰峰骑马也到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赵进还以为是先前徐州卫没有派人参加援军的事情,刚要开口宽慰,董冰峰就急忙说道:“大哥,就在城外和咱们的人汇合得了消息,说今天中午北岸的境山徐家过河了,开始赈济灾民,招募青壮男女,现在已经运走了几千口。”

  “什么?”赵进笑容消失,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

  人力就是财富,何况还是这些青壮男女,打完城下恶战,赵进就打算把他们吞下来,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境山徐家是徐州顶级豪强,在境山、茶城一带经营煤铁生意,挖煤冶铁,这都是需要大量人力的产业,可青壮劳力往往是农户的顶梁柱,招募起来不容易,这些来自山东的青壮流民自然就是最好的后备,没有根基,又是饥饿无依,只要拿出粮食和吃食,立刻就可以招募无数。

  “……流民从山东过来,在境山茶城这边就没怎么受到阻碍……流民溃逃的时候,河上的船烧的也蹊跷,难道这徐家是算好的吗?”王兆靖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自家苦战打下来的,莫名其妙的居然被别人摘了桃子。

  “大哥,这就集合弟兄们过去,把这些流民圈住了。”石满强怒声说道。

  “不急”

  “再不急,人不是被带走,就是饿死了”石满强有些急了。

  赵进深吸了口气说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现在就派人回何家庄,让如惠骑马去云山寺,今晚我在云山寺山门前和他见面,然后集合所有的老家丁跟我去,先去安排这个,布置完随我出城。”

  这两件事做得快,只不过先前的好心情都是荡然无存,赵进翻身上马,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同伴们,冷声说道:“做完这个,咱们去找徐家的麻烦”

  黄河岸边发生什么,徐州城内发生什么,距离徐州西门五里处的援军营地那边没人知道。

  在这个营地里,各路团练义勇,或者是一时热血冲头,或者是想要和赵进交结,甚至是想要趁火打劫的,这些人现在都很快活,除了十几个各怀心思的头目之外,下面的人都恨不得一辈子留在这里。

  不管来时心意如何,毕竟在这徐州城下和流贼厮杀过,救下了濒临崩溃的徐州城防,每个人的确都是这徐州城的恩人,这个实实在在,城内的人认这个道理。

  往日官府摊派,大户小户谁也不愿意,可现在各个不含糊,杀猪宰羊,烙饼蒸馍,一锅锅一筐筐的送到城外,虽说汉井名酒耗费大,供应不起这个,可别的烧酒也不是没有。

  这些团练义勇平时都做不到每吨吃饱,即便是那些江湖人有不少都难得吃肉,这样的犒劳一来,当真是和过节一样,各个满嘴油光,吃的高兴。

  大家也知道这日子没几天,可官府还有一笔银钱要给,到时候腰包鼓着,风风光光的回去,死伤的乡亲弟兄也有个着落。

  本来大家对这些都不怎么指望,可进爷这样的人物信誓旦旦的承诺,大家都是信了。

  没曾想就在这喜气洋洋中,突然城内几位士绅出来,很是难为情的和大伙说,官府不发犒赏了。

  大家打生打死的过来救援,好不容易把这城池救下来,官府却是这般凉薄,当大家是纸糊泥捏的,就没有一点脾气?

  而且还有人偷偷告诉他们,说知州大人觉得他们会为害地方,准备让他们交出兵器乖乖回去,据说还要查查里面有没有盗匪流贼潜入。

  这么一折腾当然是群情激奋,而且城下这是堆着几千号人,手里都有兵器,彼此依仗,更是多了不少底气,更是有人喊出了打进徐州的言语。

  他们这边闹腾,城外收拾尸体打扫战场的城内民壮都是吓得逃回城中,而守在城门那边的驻军兵丁本来有弹压的职责,可打听到原因之后,都觉得有些没脸,看着闹得人就在营地里没出来,他们也就懒得动弹。

  不够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热烈,要是炸开来恐怕就很难收拾了,有人急忙回去禀报,大家心里倒是不慌,周参将带着马队已经进城了,据说还有三千兵丁明早就能赶到,这些乡勇民壮没办法翻天。

  就在这场面就快没法收拾的时候,守军已经准备关闭城门了,几个年轻人却骑马出城,向着闹哄哄的营地而去。

  “快喊住他们,去了不是自己找死吗?”

  “那是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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