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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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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旱魅拜夜叉--精见鬼

  叶小天佯做老到地跟着夕羽姑娘进了一处绣房,但见绣房内素雅洁净,毫无半分俗气。叶小天身边就傍着一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儿,鼻端嗅着她身上淡淡幽香,不由心猿意马起来:“我叶小天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啦……”

  林姑娘对叶小天本就有些喜欢,又念他年少多金,盼他成为自己这里的常客,对他更是竭力温存,挽着他的臂膀进了绣阁,先把门掩了,马上向他递过红嘟嘟的唇儿,先在他颊上一吻,落下一个鲜媚的唇印,再滑到他唇上,未等叶小天反应过来,那灵蛇般的舌儿已经递进他嘴里。

  叶小天顿时情动,伸手便去揽她纤腰,待要向下滑到那丰隆的臀部时,林姑娘娇软的身子往他身上一靠,触了一下**的小小天,逗引得叶小天激灵一个冷战,随即就嘻嘻一笑,闪开了身子,把叶小天向前一推,叶小天酒意有了七分,脚下不稳,一屁股歪在榻上。

  林姑娘拔下金步摇,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星眸俏脸掩在秀发之间更显柔媚,她轻笑着把柔荑按在叶小天胸上,轻轻撩拨着,娇声道:“小哥儿,怎么喘得这般粗重?”

  若是个欢场常客,这时早就把那美人儿扑在身下,恣意温存了,叶小天初涉此道,却是个有色心没色胆儿的,心中痒痒的,却只红着脸、大着舌头道:“酒……酒喝多了些,有些闷热。”

  林姑娘吃地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奴家把窗子开了。”

  叶小天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开窗……不大好吧?”

  林姑娘像只蝶儿似的飞过去,正要推开窗子,听到这话,向他回眸一笑。妩媚地道:“郎君放心,这窗后便是池塘,没人过来的。”

  林姑娘把窗子开了,叶小天探头看了一眼,果然一汪池塘,碧水粼粼,林姑娘裹着一股香风回到他身边,扭身在榻边坐了,一个身子便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脸儿贴着胸口。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媚目上挑,含羞带媚地道:“郎君,现在还热么?”

  叶小天见这女子忒会“耍贱”,那媚目上挑,唇儿微咬,神情风韵异常的撩人,一个香软的身子似偎非偎,大腿轻轻在他身上滑动。要害处被她似触非触,刺激得他整个人都像弓弦似的微微颤了起来,偏是面皮太薄,不敢伸手。

  林姑娘看出他的拘谨。欲发觉得此人有趣,便吃吃一笑,道:“人家觉得身上热得很呢,郎君替人家宽了衣裳好不好?”说完不待叶小天回答。便捉住了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襟口。

  叶小天手指触及一片粉腻,再也按捺不住。猛一翻身,便把林姑娘压在了身上……

  ※※※※※※※※※※※※※※※※※※※※※※※※※

  展凝儿和太阳妹妹气势汹汹地走向如意楼,门前几个小厮看见两位姑娘过来,不由大感惊奇,连忙迎上来阻拦道:“两位姑娘,这是私人宅邸,你们要干什么?”

  展凝儿冷声道:“少废话!叶小天呢,叫他出来!”

  几个小厮猛然想起方才有位叶公子,马睛便有一人迅速闪向园内,其他人依旧拦在门前,笑嘻嘻地道:“什么叶小天,两位姑娘,你们要寻情郎,可也别到我们如意楼捣乱,快些离开,否则我们……”

  他们还没说完,展凝儿已经冷叱道:“滚开!”

  展凝儿伸手一拂,挡在面前的两个小厮就觉一股无从抗拒的大力迎面而来,哎哟一声便仰面跌去。展凝儿道:“走,进去找他!”两人这一闯入,如意楼里顿时乱成一片。

  一张绣榻上,杨驿丞仰面躺着,一张涂了胭脂的娇嫩红唇正在他胯下起伏吞吐,旁边另有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仿佛两条轻轻蠕动的大蛇,杨驿丞唇手并用,香艳无边。

  忽然“砰”地一声,门开了,紧跟着脚步声响,榻上三女愕然回头,就见屏风口儿似乎有人影一闪,紧跟着便没了声息。杨驿丞正飘飘欲仙,忽见三女不动,张开迷蒙的醉眼道:“怎……怎么了?”

  三女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回眸笑道:“没什么,杨老爷,您就好好的享受吧。”说完三女便又蛇一般缠了上去。

  展凝儿倏进倏退,动作奇快。太阳妹妹还什么都没看见,眼见展凝儿晕着脸儿往外走,太阳妹妹忙也跟了出去,小声道:“凝儿姐姐,里边不是小天哥么?”

  展凝儿红着脸道:“没看清脸面。”顿了顿,又道:“那厮大腹便便,怎么可能是他。”

  这时候,已经有人飞也似地跑去向林姑娘报信儿了,这如意楼就是林姑娘的私产,自然由她主持。展凝儿老远看见那小厮跑得飞快,不由心中一动,道:“跟上他!”两女便自那人身后追去。

  叶小天本就喝得有些醉了,再被这妖娆的妇人一番撩拨挑逗,也不晓得是自己脱的衣服,还是被她脱的衣服,不一会儿,叶小天已是赤条条一丝不挂,林姑娘身上只着一件亵衣,雪弯玉股,粉光致致,倒比脱光了更具诱惑。

  她也知道叶小天虽然故作老到,其实还是个雏儿,心下欢喜,尤其温柔了些,使尽手段,主动诱导,却不叫叶小天察觉分毫,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男人心理自然得到了极大满足。

  叶小天跃跃欲试,正要登堂入室,剑及履及,门外传来那小厮一声大喊:“姑娘,外边闯来两个极凶悍的女子,说是要找叶小天。”

  “什么?”

  叶小天一听,直如雪狮子遇火,那杆长枪倏地化作了一条死蛇,失魂落魄地道:“遭了,定是她们寻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

  展凝儿追到那幢房前,见那小厮站在门外,马上疾步赶去,那小厮慌忙上前阻拦,色厉内茬地恐吓道:“两位姑娘休得无礼,否则我们可要报官了。”

  展凝儿没有回答,只是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足踝上,那小厮哎哟一声,不往后倒,反而来了一个马趴,“卟嗵”一声跌倒在她面前,抱着小腿惨叫起来。

  展凝儿五指张开,暗蕴劲力,用力一推房门,不想那门并没有闩,被她一推,门扉疾开,“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展凝儿闯进绣房,但见两面坐屏对面而立,隔开中间一处雅致的客厅,展凝儿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清楚主人家多住东首,脚下如飞,迅速闪向东首,绕过屏风一看,就见一个妖娆妇人坐在梳妆台前,身着绮罗绣衣,正在卸妆。

  展凝儿往榻上一看,榻上平整的一丝褶皱都没有,被褥叠得仿佛一刀切下的豆腐块儿似的,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展凝儿狐疑了一下,又想到那小厮一出事便来这里报信,既然不是叶小天在这里,那定是因为这个女人是此间的主事人,一双英气的眸子便又透出隐隐的杀气,一字一顿地道:“叶小天呢?”

  ……

  一松、一泉,一石台。

  一径深曲,枝影扶疏,苍苔细石,流水潺潺。

  石台上置红炉火炉一具,茶炉一尊,茶铫一口,茶洗一口,公道杯一只,滤网一只,茶碗数只,其它用器亦是精细雅致,叶小天拾一只蒲团,坐在石台前面,正品茶自娱。

  深曲小径上一阵脚步悉索,三个女子蓦然出现,叶小天悠然回首,顿时愕然,奇道:“凝儿,哚妮,你们怎么来了?”展凝儿和太阳妹妹眼见如此一幕,不禁也呆在那里。

  林姑娘抱着双臂,冷笑道:“叶公子,我这如意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今日若非看汤老爷面子,怎会把此处给你款待客人,不想你家中女子如此不懂规矩,竟到我这如意楼来滋扰生事。这要坏了我这如意楼的名声,以后我还做生意么?”

  叶小天快步走到林姑娘面前,打躬作揖地道:“对不住啦林姑娘,在下对家里人疏于管教,给您添了麻烦,叶某向你道歉,如有什么损失,叶某一定十倍赔偿,还请姑娘恕罪。”

  林姑娘面寒如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叶小天犹自向着人家背影不断作揖致歉。展凝儿一见叶小天虽然在此宴客,却能洁身自好,不与之同流合污,满腔怒气早就不翼而飞,又见他低声下气向人致歉,心中更是不安。

  叶小天眼见林姑娘扬长而去,这才直起腰来,冷冷地瞪了展凝儿和太阳妹妹一眼,太阳妹妹先前听说叶小天去吃花酒,也只是心生幽怨,她可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管教他,这时吃他一瞪,马上怯生生地躲到了展凝儿身后。

  叶小天冷冷地道:“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嗯?你们叫我怎么向汤兄交待,嗯?你们叫我以后怎么在朋友中立足,嗯?交际应酬,本是难免,你们这般行为,岂不让我成了笑柄,嗯?”

  岳小关蹲在草丛中,眼见如意楼中鸡飞狗跳,不禁兴致勃勃。忽然间,就见一个青年公子昂昂然地自如意楼中出来,绷着面皮大步而行,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后边跟着两个女子,正是那两个来如意楼捉奸的凶悍女子,她们迈着小碎步儿,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跟在那男人后面,看着那男子脸色,小意儿地陪笑说着话,两头母狮已经变成了两只狮子狗儿,就差冲他摇尾巴啦。

  岳小关顿时呆在这里:“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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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设计

  叶小天回到住处,大马金刀地往官帽椅上一坐,太阳妹妹马上乖巧地递上一盏茶,向他讨好地甜甜一笑。叶小天接过茶,又冷哼一声,展凝儿耷拉着脑袋,吃吃地道:“对不住啦,我以为……我以为你……”

  叶小天瞪眼道:“你以为我什么?凝儿啊!我现在是官场中人,当官是那么容易的?能结交的人,那是一定要结交的,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要投其所好,才能让他为我所用,幸亏你们今天没把如意楼闹得天翻地覆,这要是跟当初你在蟾宫苑里似的大打一通,我真是……”

  叶小天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心长地道:“凝儿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人啦,可长点心吧……”

  凝儿红着脸,吱唔地道:“我……我错了。”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想想晚上等他们回来该怎么说。”

  凝儿结结巴巴地道:“好!你……你不要生气了。”

  太阳妹妹见了,忙也随她一起过去。

  叶小天呷了口茶,慢慢地咽下肚去,听到房门一关,不由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地道:“好悬。总算过关了。”

  叶小天放下茶杯,庆幸地站起来,突然又是一怔:“不对啊,我干嘛一听说她来,便吓得手软脚软,我心虚什么,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叶小天怔了半晌,脸上的神色渐渐平和下来,目光闪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叶小天赶紧坐回去端起茶杯。

  展凝儿从屏风后面转过来,手里托着一件东西,叶小天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还有什么事啊。”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凝儿也就放得开了,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好啦,你装什么蒜呢。人家在哚妮面前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不就是误会了你么,你还没完没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无奈地揉了揉鼻子。又往她手上瞄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展凝儿道:“向你陪礼道歉的礼物喽,这可是人家一针一线为你做的,从年前就开始做了。现在才做好,你看看合不合身。”

  叶小天放下茶杯,站起来道:“是件衣服?”

  展凝儿走到他身边。道:“是啊,我……替你做了件袍子。”

  叶小天看到袍子上的斑斑血迹,不禁吓了一跳,惊讶地道:“你还会做衣服?这……这是什么?”

  展凝儿双手托着衣服,羞赧地低下头道:“人家还是头一回摆弄针线,不够熟练,所以……针总是扎手。”

  叶小天拿过衣服,看到上面一个个的血手印,脸上不禁露出感动的神色,深情地凝视着展凝儿,低声道:“凝儿!”

  “小……小天哥……”这句称呼,对莹莹和哚妮来说是一句很容易出口的话,但是对展凝儿来说却是无比艰难,但现在她终于说出口了,一句话出口,颊上竟然有些发烫。

  叶小天突然把衣服往臂上一搭,伸手就去抓展凝儿的手,道:“快让我看看,流了这么多血,还不扎成筛子了。”

  展凝儿急忙把双手背到身后,忸怩地道:“不用啦,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

  太阳妹妹也想着要补偿叶小天一番,及至从叶小天房中逃出来,便去厨下把煨好的补汤盛了一碗给他送过来,走到院门口正好看见华云飞和毛问智回来,二人见太阳妹妹端着一碗汤,便道:“哚妮,可是大哥回来了么?”

  太阳妹妹甜甜一笑,道:“是呀。”

  三人一起走进院子,刚进院门儿,就听屋里传出展凝儿杀气腾腾的一句话:“叶小天,你快给我脱了!”

  紧接着是叶小天坚贞不屈的声音:“我不!”

  “你脱不脱?”

  “就不!”

  华云飞和毛问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啊!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情,我先走了。”二人说罢返身就走,太阳妹妹端着补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只想:“凝儿姐姐怎生这般彪悍,她一个女儿家,难道还要强暴小天哥哥不成?”

  念头刚刚转过,就见叶小天哈哈大笑地走屋子里逃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满是红掌印的袍子,一条袖子长、一条袖子短,因为领口过于宽松,穿在身上袒露出半条臂膀,松松垮垮的仿佛一件胡人服装。

  太阳妹妹吃吃地道:“小……小天哥……”

  展大小姐从屋里追出来,气极败坏地吼道:“叶小天,你马上给我脱下来……”

  叶小天绕着太阳妹妹转起了圈子,笑道:“不脱不脱,就是不脱,哎哟,你别撕我衣服。”

  两人走马灯一般绕着太阳妹妹打转,太阳妹妹捧着碗,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慌张地道:“你们一边玩去,不要碰我,哎呀!都把人家弄湿了……”

  院门外,华云飞和毛问智再度面面相觑,毛问智迟疑地道:“兄弟,俺们这么听大哥的床角儿不太好吧,要不要……再躲远些?”

  ※※※※※※※※※※※※※※※※※※※※※※※※※

  镇远侯府里,顾三爷把两封信交到李玄成手上。两封信,一封是京城吏部某位大员的回信,另一封则是太后娘娘亲自所书,是以顾三爷毕恭毕敬。

  李玄成看了看两封信,率先打开了吏部的回信,顾三爷站在一边。虽不知道他看的什么,但是从那信封却能看出他首先打开的并不是太后的信。

  顾三爷心道:“这就是皇亲国戚了,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得到太后娘娘的亲笔书信,岂有不马上打开看个究竟的道理,也就只有这位国舅,太后最宠爱的弟弟,才有这份魄力。”

  李玄成打开吏部那封回信仔细看了一遍,不由露出了笑意。

  顾三爷在一边察言观色,小心地问道:“国舅。吏部有消息了?”

  李玄成点点头,矜持地道:“嗯!只是关乎一个小小典史的任命,他们又怎么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顾三爷喜上眉梢,道:“这么说,那叶小天被留在金陵了?”

  李玄成道:“不错,尚书大人很给面子,答应把他平调到金陵来,至于具体的任命,可由本国舅与南京吏部商议。顾三爷。接下来的事,我可全靠你了。从葫县那等穷乡僻壤,平调到金陵任职,于他而言。已然不啻于高升三级了,我要让他……乐极生悲!”

  顾三爷道:“国舅放心,只要他留在金陵,似他这般蝼蚁似的小人物。我就有的是办法摆布他,嘿嘿!国舅,你看咱们就与吏部商议。让他留在吏部任职,如何?”

  李玄成怔了怔,道:“吏部?那可是天官府啊,他从葫县调到金陵,已然是得了极大的便宜,再调到吏部,岂不是一步登天?”

  顾三爷神秘地道:“国舅,你想想,那南京吏部侍郎是谁?”

  李玄成想了想,目光蓦然亮了起来,道:“关小坤的父亲?”

  顾三爷含笑道:“不错!关小坤因为叶小天而失去了国子监生的资格,关侍郎为了平息此事,先向国子监和刑部等衙门低头,又去求恳张泓愃的父亲,以他那等身份地位,受此奇耻大辱,又被人害了儿子的前程,他会不恨叶小天?”

  李玄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妙计!说不定不等我们动手,他叶小天先就被关侍郎略施小计,摆布得欲仙欲死了。”

  两个人相对大笑起来。

  笑了半晌,顾三爷才道:“国舅爷,太后娘娘的亲笔信,你还没看呢。”

  李玄成这才想起还有胞姐的书信没看,连忙打开,只瞧了几眼,便蹙起了眉头。

  顾三爷心头一紧,忙道:“国舅爷,怎么了?”

  李玄成沉吟了一下,道:“没什么,我游历在外,太后不甚放心,来信问我在金陵情形如何,催我早日还京。”

  其实李太后写信催弟弟还京,倒不是担心他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堂堂国舅,走到哪儿会缺了伺候的人?太后催他还京,却是担心他在外面会动了出家的念头。

  李家人全都信道,包括李国舅的父亲李国丈和胞姐李太后。当年国丈李伟还在幼年的时候,曾有游方道人为他看相,说他来日定当大富大贵,位极人臣。到后来,他的女儿竟然成了皇后,果然应验了那道士的话。

  从此李国丈对道教笃信不疑,他的皇后女儿和三个儿子受他影响,也都对道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中以这个最小的儿子三国舅最为痴迷。可别人信道未必出家,李国舅生性恬淡,对富贵荣华都不迷恋,却想着出家修道,练成神仙术。

  神仙术虚无缥缈,穷其一生也未必有所成就,李国丈和李太后哪舍得他年纪轻轻就束发出家,是以百般劝阻,但李国舅向道之心却不曾稍减。只是这次李太后又哪想得到,她那胞弟出家的念头竟然变了成家的念头。

  顾三爷陪笑道:“太后与国舅姐弟情深,自然不舍得国舅远离,那……国舅要不要启程还京啊?您放心,叶小天那事儿,包在我身上。”

  李玄成心道:“我又不是为了整治叶小天泄愤,最重要的是,彻底把他打翻在地,以便掳获那莹莹仙子的芳心,我回京去,这事你也能帮得了忙?”便阴沉沉地道:“不急,我要亲眼看着他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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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喜事不欢喜

  叶小天本以为当天傍晚汤显祖和杨驿丞就能回来,却不想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看见他们两人踏着软绵绵的云中步走回来。

  他们居然留宿了,这样的话缠头之资至少要翻一倍,叶小天并不是心疼那钱,可请客的人是他,他本该也有机会如他们一般享尽温柔滋味,可如今……,想到那位夕羽姑娘的风情万种,叶小天满心幽怨。

  汤显祖和杨驿丞早已从从羽夕姑娘那里听说了叶小天的事,如今见他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不远处凝儿姑娘却是虎视耽耽,仿佛正在守着她的盘中食,两人顿时露出一副暖昧模样。

  “哈哈,叶兄弟,承蒙款待啊。”杨驿丞向叶小天拱着手,脚下发飘,得意洋洋。汤显祖促狭地冲叶小天挤了挤眼睛,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叶小天只能苦笑,心想:“凝儿怎么就不跟莹莹一起走呢?”这时候,叶小天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等他回身看去,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挺羡慕的,是吧?”

  凝儿经过一夜的功夫,渐渐醒过味儿来了,叶小天就算不肯与汤显祖和杨驿丞“同流合污”,却也不至于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吧?再说叶小天是那么雅的人么,一人坐在松下溪边品茗解酒,展凝儿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

  “十有八九是被他唬弄了。”

  展大姑娘这样一想,对叶小天哪还有一点好脾气。

  叶小天觉得这几天凝儿与往昔似乎大不相同了。原来的她扮幽怨啊、扮小家碧玉啊、拈酸吃醋啊,跟只幽怨喵差不多,哪还有半点“力拔山兮气盖世”、“食糜一鼎,牛两只。半饱而止”的霸天虎气概,如今怎么……

  叶小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手抱臂,下巴微扬,眸中泛着危险的光芒。叶小天一个恍惚。仿佛看见她穿着齐臀小苗裙、手执五花大裘鞭。正居高临下地挑起他的下巴,傲然道:“小子,本姑娘看上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哇哈哈哈……”

  叶小天打个冷战,赶紧抛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干笑道:“说什么呢,我叶小天岂会稀罕那些残花败柳。咳。汤兄和杨驿丞刚刚回来,我邀他们到房中坐坐,叙谈叙谈。”

  叶小天赶紧迎上前去,把汤显祖和杨驿丞请到房中,让太阳妹妹给沏了壶茶送来,房门一关,杨驿丞和汤显祖便开怀大笑起来。叶小天苦笑道:“好啦,你们两位真是毫无同情心呐,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取笑我。”

  汤显祖笑道:“你可是你自找的,你若是对展姑娘毫无情意。怕她甚么?你便寻花问柳,她管得着么?你既喜欢她,偏又忸怩作态,人家一个姑娘,千里迢迢随你赴此,对你情意如何,你还不明白?”

  叶小天脸色变了变,道:“汤兄,齐人之福,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汤显祖满不在乎地道:“你便都舍不下,也没什么。虽说太祖时候就定下了妻无子方可娶妾,良家女不可为妾的规矩,可是有谁遵守过了?就是那海瑞海青天,还不是三次娶妻,连讨三妾,他又不贪不占,数十年积蓄都用来弄女人了,难怪穷得叮当山响,连给老母过寿,都只能买二斤猪肉。问题是……”

  汤显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一字一顿地道:“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杨驿丞现在和叶小天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也笑着说道:“是啊,那位夏姑娘和这位展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女子吧?难就难在这里了,妻只能有一个,孰大孰小呢?这件事,只要你平得了,便没有问题了。”

  叶小天叹了口气,心道:“好人家的女儿?何止是好人家,你若知道她们的家族都是称霸一方的土司世家,便不会说的这么轻松了。”

  叶小天烦恼地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你们两位是帮不上忙的,说来徒增烦恼。呵呵,杨兄,汤兄,昨夜可玩得快活?”

  他这样一问,两人也便抛开此事不提,杨驿丞眉飞色舞地道:“快活,快活,人间仙境啊。叶贤弟,那如意楼当真名不虚传,到了那里当真如意的很,为兄昨夜……”

  他刚说到这里,门扉便被叩响了。杨驿丞登时闭嘴,和汤显祖用一种有趣的目光看着叶小天,叶小天也以为是凝儿来了,心中愈加苦恼:“这丫头,把我当成犯人了么?我跟两个老男人在一起,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小天起身开门,随口说道:“来了来了,不要敲了。我与杨兄和汤兄正在叙话,你不去与哚妮聊天,来此做……”

  叶小天说着,已经打开了房门,一见门口站的那人,不由一怔,讶然道:“足下找谁?”一边说着,叶小天已经一边让开门口,看向杨驿丞。

  门口站的那人青衫皂靴,显见是个衙差,想来只能是找杨驿丞的,却见那人向房中三人一扫,缓缓道:“哪位是葫县典史叶小天?”

  叶小天怔了怔,忙道:“本人就是。”

  那衙差上下看了看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火漆封印的公函,双手递给叶小天道:“叶大人,吏部行文,请查收。”

  ※※※※※※※※※※※※※※※※※※※※※※※※※

  “调任南京吏部提举?”送走了衙差,叶小天也没避着杨驿丞和汤显祖,当即便打开了公函,一看其中内容,不由失声念了出来。

  杨驿丞和汤显祖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作风,正闲坐一旁品茶,一听这句话,不由一起抬起头来。汤显祖动容道:“谁调任吏部提举,是叶贤弟你么?”

  叶小天一脸迷茫地道:“不是我还有哪个?”

  “哈哈,贤弟当真是有福之人呐!”汤显祖当即拍案大笑,道:“你看我说的如何?嘿嘿。要办你的是张江陵,把张江陵打翻在地又狠狠踏上一只脚的那些人便绝不会动你,。”

  “恭喜,恭喜,叶老弟。没想到你一步登天。到了金陵为官,哈哈哈,从此你我更方便走动了。”杨驿丞也站起身。又惊又喜地向叶小天道贺。

  叶小天抖了抖那一纸公文,迷惘地问道:“两位,这吏部提举官,是个什么玩意儿?”

  汤显祖和杨驿丞互相看看,杨驿丞惭愧地道:“这个……各司各衙的官职繁多。为兄一时也记不起这提举官是什么阶级,任命书上是怎么写的?”

  叶小天道:“说是平调。”

  杨驿丞笑逐颜开,道:“那就是高升了,呵呵,说是平调,就葫县那种穷乡僻壤,能调来这石头城为官。便是连降两级,不!连降三级,都有人抢着来,你信不信?”

  叶小天唯有苦笑,他信。可是就算真的有人打破头也要抢着来,甚至宁愿降级调任,可他不想啊。这应该是京里倒张派占了上风,刻意地同张江陵对着干,所以“成全”了他,问题是他不需要这种成全啊。

  他在贵州,可借天时、地利、人和,三年升八级,对别人来说是异想天开,绝不可能,可对他来说,却未尝没有机会,可他如果到了金陵,以他的资历,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不要说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再高升一步。

  汤显祖瞧他神情古怪,不禁奇道:“怎么,贤弟貌似还不太满意?”

  叶小天心中发苦,揪着脸道:“满意!满意!只是……一时没有想到竟是这般结果,所以有些难以置信。”

  杨驿丞哈哈大笑,道:“贤弟这是惊喜过头了,你真是洪福齐天,不想竟有这般好运,我都有些嫉妒了,贤弟一定得请客。”

  汤显祖起哄道:“对!请客,请客,我把泓愃、枕花他们都叫来,咱们一块儿庆祝庆祝。”

  叶小天苦笑道:“请客,一定请客。”

  叶小天随意敷衍一番,把这两位仁兄请了出去,马上把展凝儿、太阳妹妹和华云飞、毛问智,包括那个只要钻进屋子就懒得露面的超级老宅男冬长老都叫来了,开了一次圆桌会议。

  叶小天把京城吏部下发的公文给他们看了,说了自己平调至金陵任职的事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言语了,这么一件对别人来说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对他们来说,竟是毫无意义。

  毛问智拍着大腿,遗憾地道:“哎呀妈呀,咱们那大宅子啊,这才盖了几天,马上就住不得了,到了金陵,咱们可包不起一座山吧?”

  太阳妹妹的家就在贵州,从葫县过去,山路也就两天路程,如果叶小天到金陵上任,那她想回一趟家可就远了,怕是几年也难得回去一趟,她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看着叶小天,好生不情愿他升这个官。

  展凝儿同样如是,虽说她平时总是游走在外,可根毕竟还在那儿,游戏四方和定居异地,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更何况,她到现在都不能和叶小天确定名分,如果叶小天真的定居金陵,她能一直住在这儿?

  冬长老脸色凝重地道:“尊者,此处距我神教千里之遥,中间又有大山无数,尊者若到此处为官,有什么事时,恐教里难以援手啊。”

  华云飞的老家就在葫县,虽说父母双亡,依旧故土难离,不过他已下定决心,一生伴随叶小天,叶小天哪怕去了天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是以心中虽然不喜,却也没有不愿。但他想了想,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大哥,我记得那个休学在家的关小坤,他父亲就是南京刑部的吧?好象……还是个侍郎?”

  叶小天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巧?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想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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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吏部一日游

  叶小天主意已定,使拿着吏部下发的公文,由华云飞和毛问智陪同,去南京吏部走了一趟,领了告身和官服回来。次日一早,叶小天换上官服,领着华云飞和毛问智便奔了吏部。

  叶小天穿着一袭绿袍,头戴展角幞头,补子上绣着一只练鹊。这是不入流的杂职文官补服上的图案,依次往上,正副九品是鹌鹑,正副八品是黄鹂、正副七品是鸂鶒,正副六品是鹭鸶,如果叶小天能在三年之内把胸前那只小练鹊变成长腿细项的鹭鸶,他这只“禽兽”就算修练成功,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大明的官职设置其实并不多,就连从朝廷领薪水的正役都不多,所以各级衙门都有大量的补役、帮办,这个就由地方官府甚至地方官个人掏腰包来养了,只要你养得起,自然可以有大量鞍前马后的伴当。

  因此一来,叶小天就给毛问智和华云飞置办了两套皂隶服,由他们两个陪着自己去了吏部。他这么小的品阶,不要说尚书,就是侍郎都不会见他,甚至郎中和员外郎也无需接见,不过叶小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受过张江陵的特别关注,竟然得到了吏部郎中郭舜的接见。

  这郭郎中对叶小天倒很客气,谈笑风生地问了问他的履历,便和颜悦色地打发他出去了,望着叶小天走出去的背影,郭郎中抚须一笑,暗想:“顾老友何等人物,却不知为何,竟与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结下了过节。也罢,难得他开一次口,我便帮帮他。过上两日,便设一个局,让这小子栽进去,让他从此不能翻身。”

  引着叶小天去见郭郎中的是一个书办,名叫王清朔。这王清朔不知道叶小天的底细。本来见他一步登天。还颇为眼红,如今见他一到,竟蒙郭郎中破格接见。还以为他和郭郎中有什么关系,言语之间便亲热了许多。

  叶小天从郭郎中的签押房出来,对王清朔道:“王书办,不知我这提举官都负责些什么啊?”

  王清朔笑道:“叶提举,难怪你不晓得。咱们这吏部,本来就压根儿没有提举这么个官职。咱们吏部但凡有官阶的,最小也是个六品,实在是没有不入流的杂官,可叶提举却是朝廷特别关照下来的,所以才为你特设了一个提举之职,这在咱吏部。还是颇天荒的头一遭,是以在下也不知道你究竟该负责些什么?”

  王清朔说到这里,站住脚步,指着前边一幢小小的签押房道:“到了,这儿就是你的署公所在了。叶提举平素不妨各处走动走动,与同仁们熟悉熟悉,想必过两日,郭郎中那里就会有差遣安排下来。”

  叶小天见他说话客气,忙也客气地道:“有劳王书办了。”

  待那王书办告辞离开,毛问智道:“大哥,还真叫那老汤给猜着了,人家真就是弄个闲职把你给养起来了,要俺说啊,咱真不如回葫县,在那儿你官再小,也是县里的头面人物,在这里是个官就比你大,忒没意思。”

  叶小天瞪了他一眼道:“少说废话,你以为我不想走?不过,总得先摸清这里的情况再说。我觉得,从小地方往大地方走,自然不容易,可要从大地方往谁也不愿意去的小地方走,想必容易的很。可前提是,咱得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华云飞道:“大哥,张泓愃张公子的父亲贵为兵部尚书,如果咱们走他的门路……”

  叶小天道:“张尚书的门路自然可以走,不过他那里毕竟是兵部,跨着衙门呢,为了这点小事去求他帮忙,可就浪费了一份交情。不急,咱们先自己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请张泓愃帮忙。”

  三兄弟说着,只去自己那处小小的签押房转悠了一圈,便出来四处游荡,走到一处门窗洞开的候见房外时,忽见里边有个七品官正襟危坐,似乎正在等着什么大人物接见。

  门外廊下两个杂役望着那七品官低声交谈,其中一人道:“这不是江浦知县白弘么?”

  后一人道:“可不就是他,乡间有谚:白蚁过境,寸草不生。这个酷吏,怎么来吏部候见了,莫非还要高升?”

  前一人道:“老弟慎言,不可轻言官吏廉腐正邪。”

  后一人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坊间谁不知他名声?此人一味地往上爬,从不管百姓死活。,但逢灾年绝不报灾,只是一味威逼百姓纳税,害得人家妻离子散,谁想告状就被他关进大牢,他还威逼百姓给他献万民伞,是个顶着清官帽子的酷吏!”

  前一人胆小怕事,急忙打断他的话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乱说话可讨人嫌呐。他既来吏部述职,说明上头对他印象不错,还是慎言的好。”

  二人说着,便漫步走开了,却未注意他们这番对话正被后面走来的叶小天三人听个正着,叶小天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回转葫县,实在不想要这份被别人眼红不已的福气,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忽地计上心来,忙把华云飞叫到面前,附耳吩咐几句。

  华云飞犹豫地道:“大哥,他是否酷吏,与我等何干,何必捉弄于他?”

  叶小天笑道:“我正想被贬回葫县,得做点儿事才成啊,大错不能犯的,犯了可就弄巧成拙了,来点小错才恰到好处,何况这等酷吏,正该整治一番。”

  华云飞一向对叶小天言听计从,听他这么说,便颔首道:“小弟晓得了,去去就回。”

  江浦知县白泓在候见房里正襟危坐,心中可是激动不已,两个掌心攥的全是汗。他不惜千夫所指,一切惟以考成为重,年年获得优上的评价,如今终于蒙吏部召见叙职,高升在即。心中自然兴奋不已。

  就在这时,就见一个官儿带着两个皂役走进门来,白知县刚要起身,瞧那官儿胸前一只杂职官的练鹊,那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只是虽说自己品阶比人家高的多。毕竟这吏部的衙门口儿大,他还是很客气地向这杂职小官点头一笑。

  叶小天径直向他走过来,笑吟吟地道:“这位大人。等着候见呢?”

  白弘忙道:“正是,正等孟侍郎接见,足下是?”

  叶小天道:“哦!本官呢,就是专门负责接待候见官员的。这位大人,你要见侍郎大人。这副样子可不成,你看看,帽子歪了,袍子还有褶皱,这腰带束得也不整齐。孟侍郎最重仪表,你这样子很失礼的。”

  白知县一听不禁慌张起来:“是吗?这……那……白某……”

  叶小天摆摆手,道:“不必慌张。你们两个,快帮这位大人拾掇拾掇。”

  “遵命!”

  毛问智和华云飞答应一声,便上前帮着白县令整理起来,抻整衣袍、整理冠带,华云飞绕到白知县背后帮他整理官帽的展角时。飞快地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手腕一抬,便把一只刚捉来的蝎子丢了进去,然后又往白知县头上一扣。一旁的毛问智全都看在眼里,向华云飞呲牙一笑。

  “成了!这下就齐整多了。”

  叶小天上下打量白弘几眼,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白弘感激地道:“有劳,费心了。”说完从袖底摸出一锭二两的雪花银,顺手往叶小天手中一塞:“白某还在候见,不能稍离。请三位兄弟吃碗茶,辛苦,辛苦。”

  叶小天拈了拈那锭银子,笑眯眯地道:“这位大人太客气啦,恭祝高升啊,哈哈哈哈……”

  叶小天三人刚走出去,便有一个衙役匆匆赶来,站在廊下喊了一声:“孟侍郎召见江浦知县白弘!”

  刚刚落座的白弘就像屁股底下安了一个弹簧,嗖地一下又弹起来,赶紧走了出去。

  吏部右侍郎孟大人是一个年过五旬,貌相十分威严的人,下官晋见,常常三言两语下来,语气淡淡的,就令人忐忑紧张,额头冒汗。不过,他近日就要高升京城吏部,心情愉快,所以见了白弘,倒是和颜悦色的很。

  孟侍郎捻着胡须,微笑道:“白知县,从你往年的考评来看,很不错啊,税赋征收及时,县内也从未见有什么治安大案。”

  白知县喜上眉梢,连忙欠身道:“大人谬赞,这都是皇上英明,上官扶持,下官不敢居功……”

  说到这里时,白知县忽然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孟侍郎笑吟吟地道:“嗳,何必自谦呢,你县濒临大江,却连年未有水灾,固然是老天照应,也是你治理有方啊,听说,你县百姓还给你上了万民伞,官声很好啊……”

  白知县晃了晃脑袋,孟侍郎眉头一皱,道:“怎么,本官说的不对?”

  白知县吓了一跳,赶紧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他只觉头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痛澈入骨,可又记着这位侍郎大人最重仪表仪态,他的前程可是这位大人物一言而决的,他强忍痛楚,不敢有所失礼,可头痛欲裂,慌张之下,口不择言地道:“不不不,大人说的极是,下官的官声……官声还是极好的。”

  白知县说到这里,那蝎毒已经开始发作起来,痛得他颊肉不断地抽搐,额头冷汗涔涔。孟侍郎见状,微微一笑,捋须道:“白知县,你不用紧张,本官有那么大的官威吗?”

  “哦呵呵……,啊呀呀……,哎、哎、哎、哎……”白知县再也忍不住了,痛呼一声跳将起来,袍袖一下卷翻了茶杯,他也不管不顾,而是手舞足蹈,仿佛像跳大神似的乱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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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祸水东引

  孟侍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知县跳大神儿,慌张地冲左右喊道:“来人,快来人!此人……此人莫非患有癫痫之症?一县正印,居然如此有失官威,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白知县生怕丢了他的乌纱,一边惨叫,一边跪倒在地,叫道:“侍郎大人息怒,非是下官不敬,实在是……,哎哟……”

  白知县慌慌张张地扯下帽子,一只蝎子站在他的头顶,威武地举着两只螯钳,尾钩耀武扬威地举在空中,白知县的脑门上虽然有头发盖着,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肿起一个大包,真难为他是如何忍到现在的。

  孟侍郎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把蝎子养在冠帽之中?”

  白知县痛得浑身哆嗦,涕泗横流地道:“下官没养蝎子啊,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们干的……”

  白知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把他方才的经历对孟侍郎说了一遍,孟侍郎勃然大怒,拍案道:“岂有此理,何人竟敢如此戏弄来衙公干的官员,左右,速速查来,白知县,你亲自去辨认!”

  没多长时间,叶小天就站到了孟侍郎面前。

  孟侍郎一问叶小天名姓,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上下打量叶小天几眼,捻须道:“前些时日,有人赈灾义卖,解救大批灾民,那个人也叫叶小天……”

  这就是叶小天通过国子监的乐司业等一班文人为他舞文弄墨地吹嘘包装的效果了。堂堂天官府的二把手,竟也因为熟知了他的大名。

  叶小天马上欠身道:“正是下官。”

  孟侍郎一听,颜色稍霁。当时乔奈何乔御使的儿子乔枕花登门募捐,他只捐了腰带一条应事,不想这班人竟然搞起了义卖,当时孟侍郎好生紧张,生怕他那腰带卖不出去,惹得乡间嘲骂,是以特意吩咐了家人。揣了一笔银子赶去竞拍。

  不想不等他那家人动手,就有人抢着以高价把他的腰带买走了。孟侍郎因此还得了个好名声,孟侍郎获悉事情经过后,对那主办义卖的人大生好感,只是当时叶小天还未经乐司业等人鼓吹。孟侍郎只知有张泓愃,还不知有他叶小天其人,这时才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孟侍郎缓了缓颜色,问道:“叶小天,本官问你,缘何作弄江浦知县,在他冠内放置毒蝎?”

  叶小天道:“侍郎大人,这白弘是有名的酷吏贪官,坊间有谚。曰:白蚊过境,寸草不生。指的便是此人了,下官一时气不过。才想……”

  孟侍郎拍案道:“荒唐!糊涂!不成体统!你说他是贪官,他就是贪官?考察官员自有一定之规。你无凭无据就断言他人是贪官酷吏,你以为你是言官御史,可以风闻奏事吗?”

  叶小天道:“大人,您高高在上,有些事未必清楚。下官却知道。一个人是好官还是坏官,越是下边的人才越清楚。”

  孟侍郎乜着他道:“混帐。你这是说本官是糊涂官吗?”

  就在这时,吏部郎中郭舜闻讯赶来,从侧门进来,一见孟侍郎正训斥叶小天,忙在一旁站定。

  孟侍郎指着叶小天道:“真是荒唐的一塌糊涂,你是何时调到本衙的,现居何职?”

  叶小天拱手道:“下官是今日刚刚调任吏部的,忝居提举一职。”

  孟侍郎怔了怔,扭头对郭舜道:“咱们吏部有这么个官职吗?”

  郭舜赶紧上前道:“回禀侍郎大人,这个提举官,本来咱们吏部是没有的,其实是这样……”

  郭舜凑到郭侍郎面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孟侍郎马上就要调任京城了,对这种关系到站队和立场的事情敏感的很,听说之后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声答道:“既然无罪,让他回葫县也就是了,何必安排到金陵来?你也是的,虽说安排到了京城,哪个衙门不好打发,非要临时编排出个提举的职位,非要把他安排在咱们吏部,你以为这么做了,京城诸公便能注意到你的所作所为?”

  郭舜尴尬地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觉得……”

  郭舜一时也想不起合理的解释,是以吱吱唔唔。心中却在暗恨:“这个叶小天,还真是个惹祸精,不知何故得罪了镇远侯府的顾三爷,这才刚到吏部,又得罪了郭侍郎。我这里才想好一桩事情,可以把这小子陷在里边,还没等实施呢,他先闯上祸了,早知他是这么一个不安份的人,我何必绞尽脑汁,还怕他自己不找死么?”

  孟侍郎不耐烦地向郭舜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莽撞无知的人就不要安排在我们吏部了。”

  孟侍郎转向叶小天道:“为你增设提举一职,不合朝廷体制。你这样不知所谓的人,我吏部也容你不下,你这么喜欢办贪官酷吏,去刑部吧!”

  叶小天本来是想调回葫县的,最好这孟侍郎烦了,直接把他打发回去,谁知却又让他去了刑部,只好硬着头皮道:“是!那个……,大人,下官本来是葫县的典史,穷乡僻壤的,所以不识大地方的规矩,不如大人把下官调回葫县去吧,那刑部,下官不去也罢。”

  孟侍郎是想着此人既然是张江陵要办的人,自己不好深究,再者,他办的那桩赈灾义卖,还是挺合自己心意的,所以便大事化小,把他弄出吏部也就算了,谁知他竟主动要求调回那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倒把孟侍郎逗乐了。

  孟侍郎心道:“原来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浑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倒不是成心跟本官捣蛋。”这样一想,孟侍郎倒消了怒气,好笑地道:“住口!这朝廷的官职,是你想当什么就能当什么的吗?吏部是管官的衙门,本官是管官的管,本官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孟侍郎转向郭舜,道:“郭郎中!”

  郭舜赶紧拱手道:“大人?”

  孟侍郎道:“马上重新给他办一份告身,把他调去刑部吧!”

  郭舜苦着脸点头道:“是,下官……遵命!”

  孟侍郎拂袖欲走,刚一转身,忽又站住,冷冷地瞥了叶小天一眼,一字一句地道:“那江浦知县,本官会查查他!”

  ※※※※※※※※※※※※※※※※※※※※※※※

  “这才到任一天,他就被赶去刑部了?”

  李国舅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三爷,问道。

  顾三爷苦笑道:“是啊!真是想不到,郭郎中本来已经安排了一桩案子,准备过两天就让叶小天去查,到时候一定让他牵涉其中,办他个丢官免职、锒铛入狱的下场,到时候怕那夏姑娘不来求你么,谁知道……”

  李国舅苦恼地拍了拍额头,道:“这真是……,刑部那边,你可认得人么?”

  顾三爷精神一振,道:“认得,不过,刑部那边我看咱们不需要特意去请人帮忙了。”

  李国舅奇道:“这是为何?”

  顾三爷微笑道:“国舅,那刑部尚书芮川是芮清行的父亲,而芮清行是关小坤的好友。关小坤受叶小天整治,连国子监生的身份都丢了,他岂能不恨叶小天入骨?只要咱们把这件事透露给他知道,他必然去找芮清行帮忙,到时候……”

  李国舅恍然大悟,呵呵地笑起来:“这个叶小天,还真是仇敌遍天下啊,好!这刑部去的好啊,既如此,这件事倒不必你顾三爷了,我与那芮清行、关小坤都认识,我把这件事知会他们便是了!”

  李国舅用折扇轻轻一拍手掌,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

  看到叶小天的时候,刑部主事杨富贵愣了半晌。

  他还记得这个人,这个叶小天虽然官儿小到了极点,可是他曾与当朝首辅张太岳先生牵扯上了关系,所以被他们刑部当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直丢在馆驿里不理不问,他眼看就要把这人忘光了,怎么……他又来了?

  叶小天笑吟吟地把告身递了过去,道:“杨主事,这是吏部的行文,下官如今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轻轻啊了一声,道:“你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一边问,一边接过告身,一看上边的履历,赫然有一行字迹,是在吏部任过提举的,奇怪,他不是葫县的典史么,什么时候做过吏部的官了?

  杨富贵仔细一看那时间,惊得嘴巴大张,“咔”地一声差点儿掉了环,杨富贵吃惊地道:“你……你本来在吏部任职?才一天,就调到我们刑部了?”

  叶小天揉揉鼻子,道:“大人,这种状况,很罕见么?”

  杨富贵道:“闻所未闻!”

  叶小天道:“这个……其实吏部孟侍郎对下官欣赏的很,不过他觉得下官在刑部更能一展所长,所以就把下官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想了一想,道:“你且候在这里!”

  杨主事拿起叶小天的那份告身,便去见员外郎钱顺了。为了安置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吏部、刑部一众大员们居然如此煞费苦心,却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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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刑部守门员

  “叶小天?过了这么久,朝廷终于想起他了么?让他在金陵任职,这可是一步登天呐,算他小子福气。不过……,他不是被安排在吏部了么,怎么这才一天功夫,就打发到我们刑部来啦?”

  刑部员外郎钱顺阴阳怪气地问着,他很不喜欢叶小天,当初叶小天赈灾义卖时,他有钱没花出去,所以很不爽。他不怪自己思虑不周全,亲自跑去了拍卖现场,反而把这笔帐算到了叶小天的头上。

  杨富贵道:“这个……下官也觉得蹊跷,不过,他是吏部委派到咱们刑部来的,这却是一点不假,咱们也不能不收啊,您看?”

  钱员外郎转了转眼珠,道:“不急,你去吏部那边打听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在吏部待了一天,就被打发到了咱们这儿,我去找郎中大人商议商议。”

  杨富贵答应一下,转身便往吏部去,六部的衙《无》《错》门都挨着,倒是不远。

  “什么?叶小天?嘿!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当初咱们就不该自作主张,让葫县先把他看押起来,得,这下砸手里了。”

  听说叶小天被委派到了刑部,刑部郎中燕起也很不爽,因为当日赈灾义卖,他也是揣着银子去的,结果钱没花出去。

  钱员外郎苦笑道:“如果不是那位葫县县丞自作聪明,怎也不致如此啊,不管如何,人已经被派来了,咱们也不能不收啊。”

  燕郎中想了想,捻须道:“不急,等杨主事打听了消息回来再说。”

  杨富贵去了不大的功夫,就急匆匆地回来了,叶小天在吏部闹的那档子事儿已经被吏部上下当成了大笑话在谈论,根本不用找消息特别灵通的人就能打听得到。

  这种衙门,平时的气氛非常严肃呆板。大家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哪有叶小天这样的人物,把官场当成了过家家一般,闹出这般搞笑的事情,这可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一道谈资。

  燕郎中和钱员外郎听杨主事说明了原委,不由面面相觑。

  杨主事道:“两位大人,这人可怎么安排啊?人家还在我签押房里等着呢。”

  钱员外郎恍然道:“闹了半天,是被吏部嫌弃,给丢出来的?吏部提举?嘿!他们怎么想出来的。亏得是个不入流的杂职,他们随便拼凑出一个职官便任命了,要不还成了麻烦。燕郎中,你看?”

  燕起摆摆手,轻咳一声道:“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交给尚书大人处理吧。”

  钱员外郎蹙眉道:“这么一个小小官员的调动,不必惊动尚书大人吧?”

  燕郎中道:“此人有些特殊,小心无大错!”

  不一会儿,燕郎中就赶到了芮川芮尚书的签押房。芮尚书一听,也不开心了,暗想:“你姓孟的也太不仗义了吧?这样一个混账货色,你们吏部不要。就往我们刑部丢,你当我们刑部是收破烂的么?”

  芮尚书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本衙……还有闲职么?”

  燕郎中苦笑道:“大人,六部这种所在。哪有闲职啊,每个职位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但凡有一个缺出现。立马就有一群人递条子、打招呼,能空得下来么?”

  芮尚书思索片刻,道:“得,叫他守大门去吧。”

  燕郎中吃惊地道:“大人,他虽然是不入流的官,好歹也是官呐,叫他守门,不合适吧?再者说,虽然朝廷上不大在意他,可他毕竟是受过张江陵特别关照的人,容易引人注意,咱们这么做是不是……”

  芮尚书摆摆手道:“朝廷方面,你不用担心,他这个人,只是在特殊时刻、特殊情形下,大家为了表明立场,才不好随意处置的一个人物。如今大局已定,他的身份就不那么敏感了。再者说,本官也不是真的让他去守门,可实在没有合适的差遣给他嘛,嗯……要不,就让他做个守门掌固吧。”

  燕郎中道:“司门掌固?是,下官晓得了。”

  这司门掌固可不是守门的,而是管天下门禁的,管理各处的关卡、要隘的通行,你想去外地,必须要经过这些所在,尤其是经商的人,那就得有刑部颁发的“过所”。

  刑部里专门管理颁发这种交通凭证的部门,就叫司门。所以严格说起来,这还是个肥差,司门掌固是司门司里的一个杂职小官,上边还有司门主事,司门员外郎和司门郎中。

  芮尚书不耐烦地道:“谁说让他去司门司了?本官说的是把门掌固,既然没有空缺,本官也生造一个官职给他便是了,反正是不入流的杂职小官,随便安排个职务,叫他有饷可领就行了。”

  又是生造出来的官职?想想叶小天这古怪的遭遇,燕郎中有些忍俊不禁,连忙道:“是,下官晓得了。”

  ……

  “把门掌固?”

  叶小天捏了捏下巴,迷惘地道:“有这么个官职么,我倒是听说过司门掌固。”

  杨富贵道:“你没听错,就是把门掌固。咳,本来呢,是没有这个官职的,可本衙各司没有空缺,一时也不好安置你,所以尚书大人才给你编排……咳咳,那个委派了这么个职务。”

  叶小天道:“可我好歹也是个官,没道理让我去当门房吧?”

  杨富贵道:“谁说让你去当门房了?是让你管门房,你不但管着门房,还管着所有守门的衙役差官。严格说起来,你手底下可有一百好几十号人呢,何等威风!去吧,你先到门房那边,等有了职缺,我会想到你的。”

  杨富贵摆摆手,转身便走,身子一转过去,便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华云飞凑上前道:“大哥,我看他们是故意整你啊。”

  毛问智道:“俺想起来了,这刑部尚书不是芮清行他爹么?会不会是那只老乌龟为了他儿子,才故意欺负大哥啊?”

  叶小天疑惑地道:“堂堂一部正堂,没理由和我这样的小虾米较劲吧?

  华云飞冷笑道:“大哥,他们也就是官大了点儿,还不是一双眼睛两个鼻孔儿,吃喝拉撒和咱们有什么区别?你别把他们都当成君子,是否君子跟官儿大小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小天笑道:“有道理。嗯……,如果他想整我,咱们可要小心点了,我正不打算在金陵混呢,可是想让他们抓把柄,也得我自己露把柄给他们抓,而不能叫他们找咱们的把柄,那样的话可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你们明白么?”

  华云飞道:“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

  毛问智吃惊地道:“啥意思啊?他还想让咱们钻他裤裆啊?”

  叶小天和华云飞一起转过身去,假装不认识他,这种夯货,跟他走在一起都丢人。

  毛问智还在不依不饶:“凭啥啊!俺可不答应!俺娘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

  李玄成、关小坤和芮清行三人在醉烟楼上饮酒,今日做东的是国舅李玄成。关小坤上一次盗窃赈银的事件虽然被压了下来,却被国子监开除,丢了功名,又被老爹拘在家中很久,是以垂头丧气地很没兴致。

  李玄成和芮清行好言安慰着,李玄成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想的太多。至于小公爷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小公爷心高气傲,那种情形下他又能说什么呢?过些时日,李某再把他也请来,你们一世兄弟,总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真的断了交情。”

  关小坤狠狠地灌了杯酒,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顿,咬牙切齿地道:“想不到我关小坤竟然栽在他叶小天手上,嘿!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要被我逮到机会,要不然……”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算啦,你大人大量,何必与他这般人物一般见识呢。我听说,那叶小天已经到刑部任职,以后也算是金陵官吏了,你早晚也要入官场的,何必与他结下仇怨。”

  关小坤双眼一亮,急忙问道:“什么?他不是待参之身么?他的事解决了?他现在刑部做事?”

  李玄成漫不经地道:“是啊,此人走了狗屎运,张太岳倒霉,他却因此沾了光,朝廷上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还把他调到了刑部。”

  关小坤马上狠狠地看向芮清行,道:“清行,刑部可是你爹的地盘,我可是你兄弟,我在这小子手上吃了大亏,这一回,你无论如何得帮我!”

  李玄成蹙眉道:“小坤,当日你的举动确有不妥,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追究了。”

  关小坤怒道:“不成!国舅爷,不是我关小坤不给你面子,这个叶小天是个什么东西,他也可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清行,我这个忙,你究竟帮不帮!”

  芮清行犹豫了一下,道:“你想怎么样?”

  关小坤咬着牙道:“他差点儿把我送进大狱,我就要他进大狱!”

  芮清行想了想,道:“刑部有两位世叔,与我爹关系匪浅,我找他们帮忙,应该能帮你整治了他,不过,得等机会!”

  关小坤大喜,道:“成!我等,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进大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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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刑部两日游

  刑部大门口,戒备森严。高高的石阶,巍峨的门楣,森严的仪仗,还有那两只俯瞰地面的雄狮,莫不彰显着刑律最高司法衙门的威严。

  几个百姓畏畏怯怯地靠近,看着那按刀而立的衙役,有些惶恐地道:“差……差官老爷,我们冤枉,我们要告状!”

  一个衙役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道:“去去去,都滚开!这里是刑部,你等小民的案子,也配上这儿来打官司?去寻你们的保正、里长调解吧,再不然就去县衙告状。”

  一个百姓低声下气地道:“差官老爷,小民告的就是我们保正,县里头……保正有人呢,都不接我们的状子。”

  “滚开滚开,这儿不接案子,这是刑部,懂吗?谅你也不明白,马上滚开,否则叫你们吃板子!”

  那差役很不耐烦,眼前这一幕每天都会发生,总有一些不懂法的愚昧小民,逮着屁大一点事,都颠儿颠儿地跑来刑部,以为这儿就能管他的案子,更有些小民一张嘴就说要找皇帝老爷告状,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好笑,久了只让人觉得厌烦。

  “慢来慢来,你们这是干什么?知道的说咱们这是刑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阎王殿呢!”叶小天闻声闯了出来,狠狠地横了那几个衙役一眼,几个衙役一看,把门掌固出来了,便无奈地道:“大人,咱们这是刑部……”

  叶小天道:“废话,我不知道这是刑部吗?刑部不就是惩治不法的所在吗?嗯?这门口儿,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是谁?我可是刑部掌门,你怎么就那么多废话,走开!”

  几个衙役无奈地退到一边,向叶小天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叶小天笑容可掬地迎上去,对几个百姓道:“老乡。你们都有什么冤屈呀?”

  ……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尚书芮川目瞪口呆地坐在公案之后,两侧拄杖而立的衙役们一个个低着头,肩头耸动,努力忍笑。一群百姓围在公案前面,七嘴八舌地诉说冤屈。

  一个脸上有痣的青年人激愤地道:“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压根没偷看她刘寡妇洗澡,她怎么能告我有伤风化呢,还到处造谣,败坏我的名声!我还没娶媳妇呢。这不是坑我呢么。”

  一个年过三旬、风韵犹存的妇人道:“你没偷看?你敢说你没有偷看?你要是撒谎死全家!我当时正在屋里洗澡,就开了个小窗,一抬头就看到你贼眉鼠眼地在外面张望。”

  有痣青年不耐烦地道:“别扯淡成么?我是上树打枣来着,谁偷看你了。青天大老爷,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每年能结几十斤枣,那枣又脆又甜……”

  刘寡妇截口道:“你还说你没撒谎?这才几月份。你们家的枣树就结果子了?”

  有痣青年张口结舌:“我……我……。对了!我一着急,说错了,我家种的是枇杷树!”

  刘寡妇道:“好啊,你有本事现在就移植两棵带果子的枇杷树到你家去。大老爷。他说谎,您派人去了一看便知……”

  另一人道:“我说你们俩这点事就不要劳烦大老爷了,他就看你一眼又怎么了,又不少块肉。大老爷。您还是先办我这件案子吧,我们家养了一口大肥猪,整整养了三年半。肥头大耳的,肚子都耷拉到地了,结果愣是被丧天良的畜牲给偷走了哇……”

  又一个人不耐烦了,道:“就你这点屁事还来劳烦大老爷?大老爷,我……”

  “我这事儿怎么就不能劳烦大老爷了,我听那讲古的人说,想当初大宋太宗年间,百姓丢了猪,都敲登闻鼓,上金銮殿,告过御状。太宗皇帝老爷接的状子。太宗皇帝没找到那口猪,自己掏钱赔了他一口呢。咱们刑部大老爷官儿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去吧?”

  “你说的那是大宋朝,不是咱们大明朝。去去去,你一边儿去,大老爷,小人这案子是这么个事儿,我那老父亲是由我和我兄弟两个人轮流奉养的,本来约定了,一个月一轮换。

  现在是三月,我那老父亲正在我兄弟家,下个月是四月,该当由我奉养。可是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小人忘了闰月这码事儿,结果马上就四月了,小人才想起来今年有两个四月,那我不是得多养一个月吗?小民跟兄弟商量,这闺四月一人养半个月,他不干……”

  芮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突然一把抓过惊堂木,“啪啪啪”地拍了起来:“住口!统统住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呐,把这些人统统给我轰出去!马上叫把门掌固叶小天来见我!”

  ※※※※※※※※※※※※※※※※※※※※※※※※※

  芮尚书乜着叶小天,冷笑连连:“刑部掌门?嗯?”

  叶小天谦逊地道:“大人,下官是把门掌固!”

  “哼!你不是自己对外张扬,说你是刑部掌门?”

  叶小天干笑道:“大人,那是下官对门禁吹吹牛皮,您别当真。”

  芮尚书“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道:“叶小天,你是诚心和本官做对,是不是?”

  叶小天惊讶地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芮尚书怒吼道:“你刚才放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种鸡毛蒜皮的案子,去县衙府衙就行了,找里长保正都能解决!”

  芮川越说越气,拿起惊堂木拍起了桌子:“这是刑部!刑部啊!不是通了天的大案子,轮得到本官出手吗?我堂堂刑部如果连光棍偷看寡妇洗澡、李家丢了大肥猪,王家占了赵家的墙都管,本官得活活累死!”

  叶小天讷讷地道:“啊!原来是这样啊!下官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下官在葫县的时候,就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案子都接,以为刑部也是一样,只要是告状的都能进来呢。”

  芮川气极败坏地道:“进来?进来什么进来?你给我记住,我刑部根本就不接状子,除非皇帝下旨特审的案件!记住了吗?明天你要是再敢给我放进一个闲人,本官必不饶你!”

  叶小天赶紧道:“是是是,下官记住了,决不再犯,决不再犯!”

  芮尚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叶小天踮着脚尖儿从签押房里出来,候在廊下的华云飞和毛问智赶紧迎上去,华云飞关切地道:“大哥,没事吧?”

  叶小天得意地道:“能有什么事儿?咱小地方来的人,见识少嘛,不过是办了件糊涂事儿,他怎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请旨免咱的官吧?嘿嘿,他能调动咱,可免不了咱,好歹咱也是御笔朱批钦定的命官!他看不上,让我回葫县啊,嘿嘿!”

  ……

  次日上午,签押房里冷冷清清,芮尚书一壶茶都喝光了,还不见一个人来,不由纳罕起来,他背着双手,在签押房里踱来踱去,自言自语道:“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清闲,没有一件卷宗转过来。”

  芮尚书正纳闷呢,就听门口有长随喊道:“大理寺卿张大人,到~~~”

  芮尚书讶然转过身,就见大理寺卿张紫元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芮尚书连忙笑脸相迎,拱手道:“哈哈,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你张大人给吹来啦?”

  张紫元怒气冲冲地道:“什么风?当然是你刑部的威风!”

  芮尚书一呆,奇道:“张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张紫元还没说话,就听门口长随再度唱名:“都察院左都御史裴大人,到~~~”

  芮尚书抬眼望去,就见左都御史裴天赐沉着脸走进来,芮尚书连忙上前迎接。

  芮尚书热情地拱手道:“裴总宪,失迎,失迎啊。”

  裴天赐冷冷地道:“闵大人,你们刑部究竟是怎么搞的,我都察院今日一早派来转送卷宗的人,愣是被你们的人挡在门外不得进入。怎么着,还得我裴某人亲自登门不成?”

  芮尚书怔了怔,道:“怎么会呢?裴总宪,这里边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大理寺卿张大人冷笑道:“误会?有什么误会?我们大理寺也是一样,吃了你们刑部好大一碗闭门羹,说什么除非皇上钦点的案子,否则概不受理!呵!想不到你们刑部居然变成锦衣卫了,只办皇上的案子?”

  “这个……我……”

  芮尚书吱吱唔唔的还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门口长随再度高声道:“应天府尹肖大人,到~~~~”

  芮尚书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应天府尹肖仕琦走进来。肖仕琦是个大胖子,大概走得太急,满头大汗,气呼呼的直喘。芮尚书干巴巴地道:“肖大人,莫非你是因为应天府的差人被我刑部挡了驾而来?”

  肖仕琦忿忿地道:“原来你也知道啊?不错,我老肖就是为此而来,我说芮尚书,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应天府有几桩紧急公文要转呈你刑部,居然莫名其妙地被你的人给打发回去了,你老芮在搞什么鬼?”

  芮尚书沉默半晌,忽然大步走出签押房,站在廊下,如长鲸吸水般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地冲着大门方向咆哮起来:“把那个该死的刑部掌门叶小天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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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再向礼部行

  今天是吏部右侍郎孟大人在南京刑部任上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一早他就要启程赴京,任京城吏部左侍郎。.南京吏部的左侍郎,几位郎中、员外郎,还有那位在家养病的尚书大人都赶了来,准备为孟大人饯行。

  其他六部三法司等各个衙门与孟侍郎关系融洽的官员们今晚也都要来参加他的饯行晚宴,地点就在重译楼。不过,刑部尚书芮川、大理寺卿张紫元、都察院左都御史裴天赐、应天府尹肖仕琦居然提前来了,一起来到了他的签押房。

  “几位,看来你们衙门里都清闲的很呐,呵呵,这饯行宴晚上再开,你们现在就开了,馋我老孟的酒了么?成,咱们先聊聊天,以后相见就不那么容易了,一会儿咱们再一块去重译楼。”

  孟侍郎见到几位老友很是高兴,忙请他们入座,笑吟吟地说道。刑部尚书芮川往椅子上一靠,有气无力地道:“老孟啊,你马上就高升京城了,临行之前,你行行好,把那只棒槌收了吧。”

  孟侍郎呆了一呆,奇怪地道:“芮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什么棒槌啊?”

  芮川以手抚额,无奈地道:“就是你打发去我那儿的那个叶小天,实在是要人老命啊,这么一个无知的蠢货,你偏把他打发到我那儿去,老夫非得被他活活气死不可。”

  芮川把叶小天的英雄壮举对孟侍郎说了一遍,孟侍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当真有趣,我早听说那贵州地方闭塞,一些就地提拔的官员粗鄙无知的很,却不想竟然是真的,哈哈……”

  芮川翻了个白眼儿,悻悻地道:“你还笑?我可不管啊。人呢,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这人我是绝对不能用,也不敢用,你还是给他另谋高就吧。”

  孟侍郎忍着笑看向张紫元等人,把张紫元、裴天赐等人唬得慌忙摆手:“不要!我可不要!老孟,做人要厚道,你马上就高升京城了,可不能这么欺负老朋友啊。”

  孟侍郎见状。眉头一皱,为难地道:“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杂职小官,我怎么还安排不出去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裴天赐咳嗽一声道:“其实呢,那叶小天闹出这种笑话,也未必就是无知。芮尚书,你是刑部的,我是都察院的,还有张大人,你是大理寺的。咱们三法司本就与其他衙门不尽相同,许多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读书人,到了咱们司法衙门,还不是得一切从头学起?也曾有人不懂规矩。闹出许多笑话。”

  张紫元不阴不阳地道:“闹笑话的是有,可也没见谁闹过这么不堪的笑话。”

  芮川目光炯炯地道:“怎么,裴御史是打算把他弄到你御史台去了?那我老芮可先谢谢你啦。”

  “嗳!说笑了,说笑了!”裴天赐赶紧摆手道:“言官御史。非得进士或监生不能担任,那叶小天只是举人出身,叫他去我御史台。能做什么呢?咳!是这样,我觉得,有个地方极适合他去,孟侍郎临行之前不妨做做好事,他消停了,我们也安稳了。”

  孟侍郎好奇地道:“哦?却不知裴总宪所说的,是什么衙门?”

  裴天赐微微一笑,道:“礼部!”

  一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位大人不由面面相觑,孟侍郎道:“裴总宪,你开玩笑吧,礼部是六部之中最讲规矩的所在,这个人在我们吏部、刑部都不守规矩、不懂规矩,去了礼部那还得了?”

  裴天赐笑道:“孟大人,我还没说完呢。礼部的确规矩最多,也最大,可礼部有个地方,却是无比的清闲,把他安排到那儿去,咱们大家就都省心了。”

  孟侍郎奇道:“竟有这么一个所在?裴总宪指的是?”

  裴天赐一字一句地道:“会同馆!”

  众高官再度面面相觑,静了半晌,大理寺卿张紫元猛地一拍巴掌,赞道:“妙啊!会同馆,确是一个极好的去处。咱大明的会同馆,南北两京各设一处,不过这南京的会同馆,几乎形同虚设,多少年也未接待过一个外邦使臣了,清闲的很呐。”

  应天府尹肖仕琦捻须笑道:“何止是外邦使节,就是诸番蛮夷峒官之来朝贡者,也从不在南京停留,而是直趋北京,朝廷曾一再动议,是否撤销南京会同馆,只是考虑到南洋诸国或有可能遣使前来,在此会有所停留,我堂堂天朝上国,总不至于为了在这种小地方省点银子便裁撤了相关机构,所以才一直保留。可是自我成祖皇帝迁都北京,这南京会同馆得以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没记错的话,近六十年来都没有外使番邦入住了吧。”

  孟侍郎笑道:“裴总宪,你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成了,那就把他打发到礼部会同馆去吧,哎!真是不叫人省心,了结了他这件事,孟某在金陵,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

  “哈哈哈哈……,叶掌门,这才两天功夫,你又变成叶大使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展凝儿笑得前仰后合,太阳妹妹绷着脸儿不笑,生怕惹得叶小天不悦,可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偷偷看了叶小天一眼,赶紧又忍住,可唇角的孤度却向上翘了起来。

  汤显祖愁眉苦脸地道:“吏部,你只干了一天,刑部,你干了两天,这一转眼,你又被派去了礼部,贤弟啊,我大明立国两百多年了,三天之内换两个衙门的主儿,唯你一人而已。”

  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心道:“我只是想回葫县而已,那孟侍郎也是死心眼儿,怎么非得把我留在金陵?听说这会同馆是个极清闲的衙门,如今编制不全,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勉强维持着,在礼部是个可有可无的衙门,我去了那儿,只怕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这可如何是好?”

  汤显祖见展凝儿还在笑,便道:“展姑娘,你也不要笑啦,想必小天贤弟心里也难受的紧。这礼部比不得其它衙门,对于规矩礼数,那是尤其的讲究,为兄对此略知一二,不如就由为兄指点你一番,免得你去了礼部,待不到三天,又换了衙门。”

  叶小天连忙推辞道:“呃……,这个还是算了吧,汤兄,小弟对此也不是那么在意,我……”

  汤显祖正色道:“这怎么可以,你能以举人之身成为朝廷命官,何等不易,怎么能不珍惜呢?来来来,我先给你讲讲一些基本的官场礼仪。你在衙门里,如果遇到同级官员,要行揖手礼或者拱手礼两次;如果见到上司呢,你就要向右侧移一步,站定,行揖手礼两次……”

  叶小天道:“汤兄……”

  汤显祖道:“认真听着。如果是你的下属向你行礼呢,你只需点头还礼,如果只是一个杂役,你可以不答礼……”

  叶小天无奈地靠在了椅子上。

  汤显祖道:“见到皇帝,那么一般行三拜礼或四拜礼,皇帝出席的重要的场合要行五拜三叩头礼,当然,你是不大可能见到皇帝的,这个礼仪呢,你根本用不上,知道一下就好了……”

  叶小天听的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展凝儿几乎与他同时打了个哈欠,两人看见彼此的动作,不由得相视一笑,凝儿心中忽然便有了些莫名的暖意:这个家伙,明明怠懒的很,怎么自己偏就那么喜欢看他呢?

  一旁,太阳妹妹却瞪大眼睛,认真地听着汤显祖的讲解。在叶小天身边,她觉得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除了煲汤。而要论到美色和家世,莹莹姑娘和凝儿姑娘都比她高明一些,她只是山村里的一个小丫头,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既然小天哥不愿意记,那她就帮小天哥记下来吧……

  ※※※※※※※※※※※※※※※※※※※※※※※※

  翌日一大早,汤显祖牵挂着叶小天今天要去礼部赴任,所以也起了个大早,赶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的,叶小天却是心不在焉,他本志不在此,可他要回葫县打拼的决定,又不好明白说与汤显祖知道,只好敷衍了事。

  汤显祖见他并不热衷的样子,却很是替他着急,无奈之下,忽然发现太阳妹妹把他交待的话全都牢牢记在了心里,不由大喜,便建议让太阳妹妹换上男装,陪叶小天出门。

  展凝儿也不清楚叶小天之所以如此,全是他故意胡闹,目的就是为了能重回葫县,不过以她的出身家世,叶小天这等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做不做的她还真不在乎,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太阳妹妹要陪叶小天去礼部,她却敏锐地产生了危机感,这要是莹莹走了,再插进一个哚妮来,那她不是悲剧了么?所以展凝儿马上也要求换上男装,陪同叶小天去礼部。

  结果叶小天的随从就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华云飞拿出两套他的衣裳给展凝儿和太阳妹妹换上,太阳妹妹的衣服略显大些,凝儿穿上又略显紧绷,不过勉强还能凑和,叶小天便带着他们四人,前呼后拥地奔了礼部。

  五人眼看就到了六部所在,前方忽有四骑并辔而来,叶小天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国舅李玄成、小公爷徐麒云,以及刑部尚书芮川之子、礼部尚书关海山之子关小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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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不期而遇

  叶小天瞟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当初双方之间的恩怨,是因为统泓愃、乔枕花这些公子哥儿与徐麒云、关小坤等人之间别风头才引起来的,叶小天的心态比他们成熟的多,早把这事抛诸脑后了。但是那四个人驰马到了近处,发现是叶小天,却猛然勒住了坐骑。

  经过李玄成的斡旋,徐麒云和关小坤已重归于好了,徐麒云虽家教甚严,但他心中的善恶是非却也并非那么明确,他当日之所以摞下狠话,说要跟关小坤划地绝交,主要是觉得关小坤的行为让他丢了脸,如今有国舅李玄成从中调和,两人便又成了朋友。

  关小坤望着叶小天,冷笑道:“这不是叶典史吗?哦,错了!是叶大使,叶大人做了一日提举,两日掌固,迁职之速,空前绝后,却不知这一遭儿,你这会同馆大使能做几天呢?”

  关小坤这番话一出口,芮清行和徐麒云都放声大笑起来,李玄成虽然矜持一些,微笑不语,但是看向叶小天的目光,却是轻蔑中带着七分敌意,他所痴迷的那位姑娘,可是深爱叶小天的,李玄成已把他当成了情敌。

  毛问智张口就要骂人,被叶小天一把拦住,他看了看关小坤,轻轻摇了摇头,道:“咱们走!”说着就想绕过关小坤等人的马匹,关小坤被他不屑的眼神激怒了,猛地一提马缰,又拦在他前面。

  关小坤俯身向前。把马鞭向叶小天一指,差点儿就杵到他鼻尖上:“小子,你狂什么狂。你知不知道礼部尚书是谁?嘿嘿,这一遭,你总算是落到了我的手上,咱们的帐,这回我一并给你算清楚!”

  李玄成听关小坤这么说,心中不由一紧,他可不想让叶小天有所戒备。不过他此前倒不曾让叶小天警觉。结果叶小天调动太快,就像一只不安份的兔子。他的箭还没瞄准,这小子就逃开了,以致他在吏部和刑部压根就没逮到机会下手。

  这一次叶小天调到礼部,礼部尚书之子关小坤曾经险些被他弄进大牢。就算关小坤不放话,他又岂能毫无警觉。这小子太能惹事,偏偏惹的事儿还都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以致频繁调职。如今让他有所警惕也好,他安份些,自己才好慢慢挖坑让他跳。

  想到这里,李玄成也就放下了担心,他往叶小天身后四人扫了一眼,瞧见太阳妹妹和凝儿姑娘唇红齿白的。再加上曾经见过她们,登时认出是女扮男装的雌儿。

  李玄成不禁心生奇怪:“夏姑娘怎么不在?是了,这位展姑娘英气勃勃。扮成男人并无不妥。那苗家少女娇小娈媚,换了男装便似一个俊俏小厮,可夏姑娘国色天色,那是无论怎么扮都能一眼便出是女子的,自然不能带来。”

  叶小天皱了皱眉,对关小坤道:“关公子。看来你受的教训还是不够啊!这礼部是朝廷的礼部,礼部的官员是朝廷的官员。你父亲虽贵为尚书。却也不能一手遮天,而礼部官员,更不是你关家的奴仆下人,你不过是个倚仗父亲官位耀武扬威的二世祖,也敢威胁我这朝廷命官?恐怕令尊听了你今日这番言语,也不会轻饶了你。”

  “你……你……”

  关小坤想对付叶小天,还真是瞒着他爹的,他爹再宠他,又岂会为了他们小儿之间一些狗皮倒灶的事儿便去出手对付一个朝廷命官,一旦知道了,说不定还要严词训责他一番,叶小天一语直点本质,关小坤胀红了脸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玄成见状,把马鞭一下一下地轻轻拍在掌心,冷冷地道:“叶大使,你不过是个候参待罪的芝麻绿豆官儿,侥幸牵连进了张太岳一案,这才化险为夷,不过靠的运气,还是谦卑一些的好。”

  叶小天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国舅,叶某是芝麻绿豆大的官,您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叶某官儿虽小,却是靠的自己本事,再说,我今天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可不代表来日也是!而您……呵呵、呵呵……”

  叶小天这两声“呵呵”一下子就激怒了李玄成,李玄成再也不淡定了,他胀红着面皮,双脚一踹马镫,向前逼近两步,用马鞭向叶小天一指,厉声喝道:“叶小天,你好大胆!”

  叶小天撩了撩眼皮,道:“叶某人一向大胆!”

  李玄成怒道:“你找死?”

  叶小天讶然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国舅爷敢藐视朝廷,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李玄成幼年时姐姐就已成了皇后,那时他就是国舅爷,锦衣玉食、仆众如云,又兼是家中最年幼的一个,所以最为得宠,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如今被叶小天再三顶撞,李玄成只气得血贯瞳仁,大吼道:“你当我不敢宰了你?”

  李玄成翻身下马,挥起马鞭就要向叶小天抽下去,毛问智抢前一步拦在叶小天前面,抬起右臂护住了头面,华云飞脚下垫出一步,只等李国舅出手,便不管不顾,给他一拳。

  后边展凝儿和太阳妹妹也不干了,展凝儿冷冷地瞪着李玄成,暗暗蓄着劲道,太阳妹妹今日是陪叶小天赴任来的,身上没带蛊虫,心里便暗暗懊悔:“早知会碰上这个讨厌的家伙,人家一定带上蛊虫,管他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敢欺侮小天哥哥,一定整治的他死去活来!”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官道上有人大吼一声:“住手!”

  耶?还有路见不平的?

  叶小天和李玄成双方的人一起扭头向喊话处看去,就见一个白净面皮、四旬上下,身着七品青色官服的文官急步向他们赶过来,看他胸前补服,貌似麒麟,却是独角,正是传说中能识善恶辨忠奸的神兽獬豸。

  既然穿这样的官服,那毫无疑问必是御史了。一见来人是位御史,李玄成和徐麒云的脸色就有点难看,关小坤和芮清行更是皱了皱眉。御史啊!虽然只是七品官,可他管的事儿可宽,就没有他们不能告的人。

  尤其是眼下这四位,两个尚书的儿子,一个是小公爷,一个是国舅爷,要么是皇亲勋戚,要么是高官子弟,见到御史就更加打怵,因为古往今来,再也没有比大明的御史更喜欢跟高官权贵对着干的了。

  说起大唐,都知道有个直言犯谏的魏征,可大唐也就一个魏征,大明可不是,大明的言官全都是魏征,一个个穷横穷横的,个个都敢直言犯谏,因为“魏征”太多,皇帝没有那么多小辫子给他们抓,他们就退而求其次,什么王爷国公、国丈国舅、尚书侍郎,逮着谁告谁.

  李玄成暗暗叫苦:“一时没注意,怎么就招来这么一条疯狗?”

  关小坤和芮清行看清来人,脸色更是难看,这个言官他们认识,这人叫乔奈何,是乔枕花的父亲,别看乔枕花整天和张泓愃等人混在一起,身上也有些纨绔气,可那只是他老子疏于管教。乔奈何此人可是有名的清流言官,一向以海瑞海青天为效仿目标的人物。

  乔奈何怒气冲冲地闯到他们中间,那单薄的身子往叶小天等人身前一站,挺起鸡胸脯儿,冲着李玄成等人喝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倚仗的是谁家威风,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徐麒云见状,赶紧道:“国舅爷是何等身份,岂会与一个不入流的杂职小官当街争执,实在是此人出言无状,太过无礼,这才激怒了国舅。不过,国舅大人大量,也不会与他争执,咱们走,咱们走。”

  关小坤和芮清行见了乔奈何,不好再在马上坐着,赶紧溜下马来,干笑道:“乔大人好,乔大人误会了,我们只是口角之争,口角之争,不劳乔御史过问,我们这就告辞了。”

  二人回身向李玄成急递眼色,李玄成冷笑一声,心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今日有御史在此,且不与你计较!”便转身上马,与徐麒云扬长而去,关小坤和芮清行向乔奈何尴尬地笑笑,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叶小天拉开毛问智,上前向乔奈何拱了拱道:“多谢这位御史大人仗义直言,否则那班纨绔倚仗家中权势,势必要欺侮下官了。”

  乔奈何慷慨激昂、催人尿下地道:“足下不必言谢!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激浊扬清,伸理冤枉,使顽恶慑伏,良善得所,正是朝廷设立风宪之目的,勋贵子弟,妄逞威福,乔某身为言官,安能坐视!”

  乔奈何说完,看了看李玄成等人灰溜溜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向叶小天拱一拱手,便离返身离去,一边走一边想:“国舅当街驰马,致人伤残,却不闻不顾的事,乔某已查的一清二楚,今日又见国舅作威扬福,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此事乃乔某亲眼所见,却是无需再查了,我这就写奏本,弹劾他!”

  叶小天拱手送乔奈何离开,又回首望了一眼李玄成的背影,心中暗生疑虑:“此人初见时,温文儒雅,颇有君子之风,虽与关小坤等人为伍,性情秉性却截然不同,如今为何性情大变,对我敌意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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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会同馆开张

  太阳妹妹嘟着嘴儿道:“这些公子哥儿真是无聊,还特意打听了小天哥的糗事跑来嘲笑一番,就像一群没长大的小孩子,无聊不无聊。”

  叶小天一听这话,忽然站住了脚步,太阳妹妹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他,他调吏部、调刑部,直到如今调礼部,前后一共不过三天时间,除非关小坤等人一直在关注他,否则怎么可能了解到此事,而且如此的详细。

  偶然之间打听到的?就这几个纨绔,会在意衙门里的一点风吹草动?他们这些衙内即便出入衙门,又有谁会特意拿自己的事去他们面前说笑?如果他们一直在关注着我,那么我被留在南京,莫非也是有人在做手脚?

  这个念头,在叶小天心中倏然一转,他倒不能确定自己的疑虑一定是对的,却暗暗提了几分小心。

  展凝儿见他忽然止步,若有所思,便道:“怎么了?”

  叶小天把自己方才所虑对他们说了一遍,华云飞想了想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不然,这段时间咱们消停一些吧,切莫被他们抓住把柄,如果他们真是有心针对大哥,小事也能被他们搞成大事。”

  叶小天道:“哈!他一吓,就缩头,那是乌龟,不是我叶小天。”

  华云飞道:“大哥,礼部尚书可是关小坤的父亲,你差点儿把他儿子弄进监狱,就算他心胸再豁达,也难免对你心存芥蒂,如果再有关小坤这般人从中捣鬼的话……”

  毛问智急急点头,道:“大哥,那关小坤虽然是个纨绔。心眼儿却不少,上一次他偷换银子的手段,也就大哥你才查得出来,换成我们,早就被他害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叶小天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不过咱们的初衷却也不必因此而打消。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惹祸。最喜欢的就是惹祸,这祸惹得是大还是小,惹了祸能不能兜得回来,我心里有数。”

  ……

  一晃儿,三天过去了。

  吏部、刑部、关小坤一班人都在翘首企盼着。但叶小天在礼部待的四平八稳,一点事儿也没出。

  重译楼上,一桌美味。

  李玄成,徐麒云、关小坤、芮清行四人围桌而坐。

  李玄成知道关小坤恨叶小天入骨,所以他置身事外,只把叶小天的动向说与关小坤知道,料想关小坤必会有所动作。可这一晃三天了,叶小天那里还没什么消息,李玄成便有意把话题引到叶小天身上。

  芮清行刚说了他昨日去如意楼,玩的那匹瘦马如何动人、如何**,只可惜被人先行一步。拔了头筹,已经不是清倌人了,未免引以为憾,引得关小坤两眼放光,正在追问细节。

  李玄成这厢便清咳一声,笑道:“扬州瘦马名闻天下,我也听说过。小坤贤弟既然感兴趣,改日与芮兄一起去一趟便是了。”

  关小坤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咱们兄弟有福同享,同去,同去。”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李某对烟花柳巷没有兴趣,这等风流之地,总要情投意合,才好一同出入,我就不去了吧。对了,那个叶小天在礼部没有再惹事吧?此人嚣张跋扈,真是令人厌憎。”

  关小坤听他提起叶小天,不禁一拍桌子,懊恼地道:“别提了,也不知道吏部那班人是怎么想的,把他弄去了会同馆。我这两天找了两位世叔,原想寻寻他的差错,整治整治他,可谁知……”

  李玄成面色一紧,忙道:“怎么?”

  一旁徐麒云有些奇怪地看了李玄成一眼,他和李玄成相处最久,深知李玄成的个性,此人性情恬淡,万事不纠于心,如今这么关心叶小天,难免大失常态,徐麒云不免留了些心。

  关小坤苦笑道:“我仔细打听过了,咱们金陵的会同馆,根本就是个闲衙门,整个会同馆本应有大使一人,副使二人,从员百人,现如今一共就叶小天一个大使,还是权知的,手下一共就十来个人,还有四个是他自己带去的……”

  李玄成眉头一皱,道:“衙门大小有什么问题?”

  关小坤道:“问题大了,我这么说吧,那个会同馆,有七十二年没开张了,就那小猫三两只,每日里晒晒太阳、捉捉蚤子,无所事事啊!他们什么事儿都没有,我怎么拿他们的把柄?”

  李玄成和芮清行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领着一个青衣小帽家人模样的人蹬蹬蹬地跑上楼来,那伙计凑到关小坤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关小坤便对李玄成道:“国舅,镇远侯府派了人来,找到了我家,说有急事找你!”

  李玄成看了一眼那个家人,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那家人连忙欠身道:“国舅爷,有番邦使节自南海而来,即将抵达金陵,魏国公邀请国舅爷前往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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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同馆里,叶小天、毛问智、华云飞,还有一身男装扮的展凝儿围桌而坐,桌上有只八卦状的铜炉,底下炭火烧得旺旺的,锅子里热气蒸腾。太阳妹妹挽着袖子,露着两截白生生的胳膊,把一小筐洗得水灵灵的青菜端了过来。

  叶小天道:“哚妮啊,别忙活着了,快坐下,吃东西。”

  哚妮脆生生地答应一声,就在他旁边坐了,先挟了一个煮好的虾球儿放到叶小天碗里,甜甜地道:“小天哥,你吃。”

  展凝儿鼓了半天勇气,好不容易才微晕着脸蛋儿挟起一片羊肉,正要递住叶小天的碗里,一见这一幕,那刚刚递向叶小天的筷子微微划了一个7形。又放到了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料,默默地吃了起来。

  叶小天目光微微一动,假装没看着,拿起酒壶为展凝儿斟了杯酒。道:“来。尝尝这酒,这可是‘金茎露’,清而不冽。味厚而不伤人,乃是酒中君子。哚妮呀,你也尝尝。”说着,叶小天又为太阳妹妹倒了一杯。

  毛问智吃的眉飞色舞,道:“大哥。这会同馆还真是个好去处,整日里无所事事,白拿着饷银,如此逍遥,舒坦呐。”

  华云飞白了他一眼道:“真没出息,你就知道吃。大哥可是还有个三年升八级的赌约,在这儿吃上三年就能升官了?”

  华云飞转向叶小天道:“大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清闲了,你想找事儿都难,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然……请张泓愃帮帮忙?如果兵部尚书肯为你说句话,吏部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叶小天颔首道:“嗯!我也在想这件事。今晚放了衙,我就去找张泓愃……”

  这时,院中有人漫声问道:“会同馆大使呢?快点出来!”

  叶小天和华云飞对视了一眼,轻轻拍拍太阳妹妹的手腕,道:“你和凝儿姐姐吃着,我去看看。”

  叶小天带着毛问智和华云飞到了廊下,就见院子里站着三人,中间一人身材欣长,玉树临风,一袭飞鱼服,衬着他剑眉星目,当真一表人才。在他左右各后半步,又站着两个扶刀而立的侍卫,方才问话的就是侍卫之一。

  叶小天一看那人,竟然是李国舅,不禁十分意外,忙步下台阶,上前揖了一礼,道:“国舅爷,什么风儿把您给吹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闲地方来了?”

  叶小天施起礼来有板有眼,倒是规矩的很,可这句话阴阳怪气儿的就不中听了。李国舅心中暗愠,他站在院中,便看到了厅中热气腾腾,正在吃火锅,便冷嗤道:“办公期间打边炉,这么能吃,难怪会做了管吃饭的官儿。”

  叶小天笑吟吟地道:“民以食为天,下官也就这么一点追求了。”

  李国舅鼻孔一扬,道:“土鳖始终是土鳖!”

  叶小天眨了眨眼,道:“披上蟒袍也是土鳖?”

  李国舅气极反笑,不屑地道:“叫你长点见识,这是飞鱼,不是蟒!”

  叶小天耸耸肩道:“无所谓啊,反正都是水产。”

  毛问智哈哈大笑起来,华云飞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屋里边,两位姑娘一直在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听到这里,太阳妹妹吃吃一笑,对展凝儿道:“小天哥哥这张嘴巴是真厉害!”

  展凝儿道:“嘁!他也就那张嘴巴厉害。”

  太阳妹妹不服气地道:“才不是呢,小天哥好多地方都厉害。”

  展凝儿白了她一眼,道:“那你说说,他哪儿厉害?”

  两位姑娘对视了片刻,展凝儿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俏美的脸蛋儿腾地一下就红了,赶紧低头挟菜,道:“吃饭,吃饭。”

  太阳妹妹见她脸红,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小脸蛋儿瞬时也变成了可爱的红苹果,讪讪地道:“嗯!吃饭,吃饭。”

  院子里,李玄成愈加气恼,以他的身份,本不必进来找叶小天,只打发一个侍卫过来就好,他是想亲自看看叶小天到了这冷清衙门的狼狈相,才主动请缨,谁知叶小天在这里逍遥自在的很,他反倒又被叶小天嘲讽了一番。

  李玄成倏地探出手去,一把拧住了叶小天的胳膊,冷笑道:“鼠辈,竟然五次三番嘲讽本国舅!”

  叶小天没想到这李国舅竟是个练家子,左臂被他反拧着,疼得脸色都变了,他当然不敢对李国舅挥拳相向,只是大声道:“国舅如此不讲体面,不怕下官告于那乔御使,告你个殴打命官的罪过?”

  李玄成忍了忍心中怒气,叶小天向前狠狠一推,冷喝道:“懒得与你废话!今有南海柯枝国使节到访,你身为会同馆大使,还不快快前往迎接?”

  南海柯枝国使节?

  叶小天顿时一呆,这金陵会同馆都七十二年不开张了,没想到这第一单生意,就落到了我的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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