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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唐砖(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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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云烨发疯了

  “房相,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要坏我好事,夫子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你是正宗的儒家弟子,为何会相信息壤这等滑稽古怪的谣传?我只不过想买一座没人烟的沙岛,给家里添一点进项,如此为难是为何故?“

  看着云烨气的七窍冒烟,房玄龄心里如同喝了一碗蜜水一样舒坦,拍着云烨的肩膀笑着说:“老夫知道,不就是一处沙岛么?大唐境内多的是,不要说沙岛,就是大唐境内无人的大荒岛,云侯如果想建一座别院,过过隐士的瘾头,老夫一定鼎力相助,啧啧啧,十万贯,大手笔啊,你看啊,登州的海里有无数岛屿,其中就有云侯所说的蓬莱仙岛,这十万贯不必急着拿回家,直接送到户部,老夫这就给你开具文书,那座岛归你了。“

  杜如晦在一边捋着长须见云烨拂袖而走,佩服的对房玄龄拱拱手,现在到了朝廷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着令岭南水师严密封锁江面,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登岛,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云家所有人等不得登岛,五蠡校尉负责此事,若有徇私,决不宽贷。

  站在殿门口远远地看着房玄龄和云烨争执的李泰回头对父亲说:“干嘛不卖给他?这家伙这些年上下其手的赚了这么多,比孩儿都富有,朝廷拿回十万贯是好事,一座破沙岛,至于让房相这样的智者身败名裂?“

  长孙抽了李泰一巴掌,笑骂道:“你知道什么,云烨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回拿十万贯急匆匆的要买地,一定有古怪,说不定真的有息壤这样的宝物。“

  李泰黑着脸无奈的对母亲说:“古怪一定有。但是息壤这事孩儿拿脑袋保证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虽然孩儿猜不透他要干什么,至少可以确定一点,以他贪财的个性,他死他也不会拿十万贯换一座破沙岛。“

  李二坐在软榻上见李泰说的肯定笑着说:“何以见得?“

  “所有人都被十万贯迷花眼了,也不看看云烨搬进皇宫的那三个大箱子。凭什么那三个箱子就能装下十万贯?黄金?您看两个侍卫就能搬走一箱子,说明里面绝对不可能是黄金,白银这类的东西,其他宝贝在大唐是不能作为货币流通的,您看到的第一个箱子上堆满了金币,撑死就一两千枚,孩儿敢打赌,那个箱子底下一定是空的。

  再者,明明他早就能请父皇下旨。为何要顾左右而言他的胡扯一气?非要等待房相进来的时候才请父皇下旨,这分明是要把房相往坑里推。

  再有,嘿嘿,父皇您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恰到好处的配合云烨,您君臣二人是要把房相往死里坑啊。“

  李二仰天大笑,笑完了,就过来踹了李泰一脚,背着手回后殿去了。心情似乎特别的愉快,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恶心样子。

  长孙看得胡感动。拉着李泰的手说:“青雀啊,跟母后说说,息壤这样的好东西真的不存在?太可惜了,如果真有这东西,大唐的国力会如日中天。“

  “母后,别想了。绝对没这东西,大唐想要如日中天要靠地里的粮食,作坊里出来的货物,将士们手里的横刀,至于别的。想想就算了

  “可是那座岛真的在变大,在往海里爬,这是官文上说的,一定就是真的,不容置疑,地方官再胡闹,也不敢拿这事胡说,松州刺史送来的文书上,不但有他的签名画押,还有别驾,长史,司马的印鉴,这是做不了伪的。“

  李泰看着大殿外阴沉的长空,捶着脑袋烦躁地说:“一定有哪里不对头,一定有哪里不对头,孩儿现在只是没有想明白罢了,等我想明白了,就知道云烨要干什么了。“说完就一屁股坐在白玉台阶上支着下巴出神,长孙命人送来两个坐垫,陪着儿子坐在台阶上,母子二人一起支着下巴看着外面想事情……

  怒气冲天的云烨出了宫门,立马就要家里的一群护卫接过箱子,艰难的抬到了马车上,护卫着马车往钱庄走,人倒霉做什么事都不顺,走了没两步,马车的车轮在路面上颠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响,车轴断了,一只箱子被颠开了,哗啦啦,一堆黄灿灿的金币就倒了出来,滚的满大街都是,云烨更加的愤怒了,提起鞭子就没头没脸的抽看管箱子的护卫和马夫,掉在地上的金子都不管了。

  好在云家的护卫头领知道该干什么,喝令所有的护卫都去捡金子,自己横刀出鞘,凶神恶煞般的盯着看热闹的人群,敢有随便捡自家金子的人,绝对会被砍死。

  云烨十万贯购买沙岛,被睿智的宰相大人慧眼识破其中的奸谋,只能气急败坏的带着钱回家,一时成为长安街市上最热闹的话题,甚至有宰相智破权奸的段子在百姓间流传。

  真正把整个事件推到高潮的是松州刺史的八百里加急,红翎急使日夜不休的从松州送来急报,那座沙岛的下游,又有一小块沙岛即将浮出水面,看样子再有两个月就能出水。

  长安沸腾了,全天下也就跟着沸腾了,息壤,这种传说中的神物居然真的出现在人间,有它作为佐证,于是漫天的神仙立刻就复活了。

  你敢说没有祝融,共工?你敢说没有应龙?你敢说大禹没有变成巨熊开山劈石?谁说男人不能生娃?大禹就是他老爹死了三年以后生的,中原第一个皇帝启,人家就是从石头里跳出来的,虽然那块石头是他老娘涂山氏所化。

  有息壤的存在,这些和息壤有关连的传说也就成为了事实,云烨躲在屋子里听老钱说这些坊间奇谈,听的口水流了老长而不自觉,真正有创造力,有想象力的是广大的劳动人民啊,太祖他老人家没说错,这一定是他老人家的感慨之言,别人信不信云烨不管,至少这个时候他是相信了,息壤,必须是息壤,云家努力的不够啊。

  程咬金,牛进达到了家里看着躺在床上顶着毛巾唉声叹气的云烨说:“小子,你也忒大胆了,息壤这种神物也是你能打主意的?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回家好好种地,不要再想什么息壤,那东西只有国家才能拥有,皇帝拥有都算是对上天不敬,找到了那是要供在神农坛的,凡人不要想这事。“

  “没有息壤,没有,那就是一座破岛而已。’云烨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起来冲着程咬金,牛进达大吼大叫,脖子上青筋暴跳,神情恐怖凶残。

  牛进达叹息了一声顺着云烨的话说:‘好好,没有,没有,都是他们在胡说,好好躺下来,伯伯这就出去揍那些胡说八道的混蛋为你出气,你好好睡觉,不要着急。“

  等云烨安静下来了,程咬金,牛进达走出云烨的卧房,来到大厅坐下,程咬金敲着脑门说:“老牛啊,这孩子的疯病越发的严重了,不过啊,全是因为息壤,这是上古神物啊,这孩子的师门来历诡异,说不定真的知道些什么,你看看,从不在意什么宝贝,奇物的孩子,如今硬是被息壤弄得疯魔了,发现了宝贝却拿不到,要是给我,也受不了。“

  “胡说什么,陛下原本已经答应小烨把沙岛卖给他,被房玄龄从中破坏了,不行,我们去找房玄龄理论一下,把价格再加五万贯,如果不卖,休怪老夫失礼,这孩子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件宝贝,能不能成总要试试才知道。”

  程咬金点点头,与牛进达没有回家,直接骑着马就杀向了房玄龄家里,结果扑了一个空,老房不在家,他老婆也不知道人去了那里,房遗爱出来话都没说全,就被老牛抡到牲口棚上去了,两个杀气腾腾的老将愣是让房玄龄家的彪悍婆娘躲在内宅不敢吱声,见不到正主,两位老汉也只好回来,硬扯着孙思邈给云烨瞧瞧。

  孙思邈到了家里,瞅了云烨一眼,没有先看病,而是吩咐家将把云烨的卧房从里到外搜了个遍,命人严密把守,没有吩咐不得入内。完事也不理会两个上蹿下跳的老汉,自顾自的坐在桌子上喝茶,喝足了茶水,这才敲着桌子对云烨说:“小子,装,你接着装啊?戏耍长辈很有趣么?知不知道,你程伯伯,牛伯伯今天可是大闹了宰相府,石狮子都掀倒了,什么事逼得你做出如此混账的事?”

  云烨依旧把床板踢得作响,但是手指却蘸上茶水,在桌子上写了“曲江池”三个字,然后继续发脾气。

  孙思邈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一看程咬金,牛进达两个人噤若寒蝉的样子就知道出了大事故,刚要问,就听程咬金说:“孙先生,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孩子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为了息壤发了疯,咱们能做的就是帮他渲染,老夫明日就上殿去求恩典。”

  孙思邈点点头,拿起笔墨开了很多的药,递给程咬金说,这是真正的治疗疯病的药,每日让家人煎了,不要喝就是。“

  程咬金,牛进达一起点点头,然后三个人就匆匆离开云家,一个回药庐苦思药方,两个回家起草奏折,都很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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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谁是最邪恶的人

  朝廷要集中全力在松江建城,目的就是为了看顾这块息壤,这是一座军城,除了守卫的军士之外不许闲杂人等进入那座沙岛,只要一开春,就会立即施行。

  松江可没有什么人来叫嚣着卖土地,那里的土地都是国家的,所以富商们只能眼看着书院的勘测人员乘船顺流而下,希帕蒂亚先生和侍女两个人就占了一间船舱,她对神话故事非常的着迷从西方不穿衣服的神祗到东方那些喜欢吞云吐雾的魔怪都有很浓厚的兴趣。

  长安的贵妇们对于希帕蒂亚此次的行程寄予了厚望,希望那些男人做不到的事情,最后由一个女子来完成,所以她的行囊里塞满了金银,相比之下,金竹先生就寒酸的太多了,一仆一驴一书生而已。

  闻到浓烈的香气金竹不由得皱皱眉头,对于希帕蒂亚的奢华,他从来都没有看惯过,作为一位学问人,清心寡欲乃是基本要求,这样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那里是做学问的态度,可是希帕蒂亚的官职与他平级,所以只好闭口不言。

  “金竹先生,书院的主人如今躲在家里发疯,书院也不得安宁,我们需要快速的取到息壤,说不定这样才能让他恢复清明。“

  金竹若无其事的往后退一步,希帕蒂亚喜欢靠近人面对面谈话的习惯很是让他受不了,见希帕蒂亚发问,只好说:“纠正一下,书院是皇家书院,与云侯无关,云家只是书院的资助人,同时云侯也是院正,就这些,有些话不能随意出口。

  第二,息壤到底存不存在还待考证,作为学者最忌讳的就是听信谣言,有时候我们的眼睛都靠不住。更不要说谣传了。这回如果不是有官方佐证,我连去一趟的海口的兴致都没有,相比之下,消失的古楼兰对我的吸引力更大。

  第三,云侯没发疯,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已,一个人生性过于烂漫就会产生这种过激的情绪。只要安静几天就会好,这是聪明人的烦恼。

  第四,我们只有十天的考察期限,我希望能够立刻投入研究,不能在多余的事情上费心神,如果希帕蒂亚先生还有其他事要做。我不会等您,一旦登岛,我不会等待。“

  金竹先生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话转身要走,想想不妥,又回过身朝着希帕蒂亚抱抱拳头算是礼仪,然后就走进船舱去休息。

  “怪物,怪物,一个只知道干活的傻子。早就听说江南美景。不去看看怎么行,听家在江南的朋友说过。江南的杏花春雨轻衫湿,陌上美人扛着花伞婀娜多姿,我这样的美人不去陌上走走,岂不是白来了江南?哼,书院里就没有多少正常的人。“

  看着她在甲板上一扭一扭的幻想自己行走在杏花春雨里的媚态,书院的学生们怒视着船上的那些船工,这样的美景只适合自己欣赏。

  李承乾来看云烨的时候发现他很正常,除了喜欢用粗瓷大碗喝茶之外,行走坐卧与常人无异,欣喜地说:“哈,烨子,你的病好了?“

  云烨翻个白眼对李承乾说:“没错,我的病好了,但是你的病却没好,我要那座破岛,你们为什么不给我,我已经出到十五万贯啦,你们就没有一点良心吗?一座破岛非要买我多少钱?你说说,你说说……“

  李承乾手足无措的看着狂性大发的云烨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发现辛月很熟练的把他喝茶的那个粗瓷大碗塞到自己丈夫手里,只见云烨一口气摔了四个瓷碗,这才安静下来,只是人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这是为何?“李承乾惊愕的问辛月。

  “您不知道,拙夫以前就有摔东西发脾气的习惯,只要给他东西摔,就会好很多。“辛月愁眉苦脸的对太子殿下说。

  “那为何非要摔这种碗,家里的其他瓷器难道说都被他摔光了?“

  “不是的,这种碗便宜,家里其它的茶碗都是细瓷的,摔起来心疼,拙夫总觉得一边心疼东西,一边发脾气不爽利,还是这样痛快些。“

  “承乾,你怎么来了,快坐,我最近有点不对劲,心里堵得慌,你不要见怪。“

  李承乾胆战心惊的坐了下来和云烨一起谈笑,唯恐触动了他的哪根筋,又开始发狂,这样一会清明,一会糊涂的样子让他非常的担心。

  “程牛二位今早在大殿上求陛下把沙岛赏赐给你,并且愿意出价二十万贯,结果不讨好,还是被房相他们婉拒了,说其他地方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唯独沙岛不行,书院的先生正在日夜赶往沙岛,一旦研究结束,就会向全国公布这件事有关国体,不是钱的问题。“

  “唉,算了,你们不清楚那里是怎么回事,这样做无可厚非,房相一心为国,我也无法指责,说到底是我的私心作祟,让陛下难做了,这是臣子的错啊,明日就去向陛下请罪,从此之后不再提沙岛之事。“

  李承乾见云烨说话很有条理,眉目之间也是清明一片,到底没有压抑住心头的好奇悄悄地问:“烨子,到底是不是息壤啊,你也给兄弟一个准信啊,到时候帮你都好说话。“

  “没有,没有,胡说八道,谁说有息壤了,那东西可能出现在人世间么?以前听说白玉京……“云烨说到这里忽然惊恐的捂住嘴,胡乱的朝李承乾施礼一下,一头就钻进自己的屋子里,把门关得紧紧的,谁敲门都不开。

  太子不是一个人来的,随员很多,这种正式的拜访自然少不了记录起居的官员还有众多的仪仗侍卫官,很多人的眼睛都有了奇异的光芒,白玉京这名字可不是头一回听到。

  此时的岳州,愁云惨雾弥漫,关庭珑穿着麻衣,不断地从学生手里抬着的竹筐里拿出窝头,一一分发给那些灾民,江南西道的救济并部不是多么有力,一来,这些人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灾民,他们有今日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所以只是提供最简单的生活条件,其它的就不闻不问。

  关庭珑竭尽所能的为灾民提供了生活物品,可是随着春天的到来,岳州府库再也无法提供更多的食物和钱财来帮助这些经济灾民。

  走投无路的不光是乡民,那些想做投机的商户也已经日渐穷儊,往日炊烟四起的翠微镇如今看起来就像是鬼蜮,一到夜间,只能听到野狗的哀嚎。

  松江发现了息壤,云烨变得疯癫,开发两湖的步伐被无限期的推后,朝廷上再也没人提起岳州,关庭珑到了四月也要离开。

  韩城,钱升也是一身的麻衣,整个人和以前相比老了足足二十岁,韩城才四十余岁的人满头的头发都已经变得斑白,钱升佝偻着腰,一边咳嗽一边帮着分发筹集到的粮食,很可惜没人领情,粮食会拿,但是白眼却少不了,一些乡民甚至会对着他们吐痰,失去了家园的妇人,会扯着他们要自己的家。

  当初就是他们蛊惑了乡民,说所有的地皮可以卖个高价,谁知道价格才起来,乡民们就把家给卖了,想着有了这些钱很容易在其他地方盖更好的房子,全家也能得到富足,可是,事情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房子的价格还在涨,好像没有尽头,于是在商人的蛊惑下,又开始拿自己的钱去买……如今,地价又跌了,自己的钱已经被黑洞吞噬的无影无踪。

  韩城和钱升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些钱到哪里去了?钱上哪里去了?同样的地,同样的钱为什么就会人间蒸发?

  他们不知道的是,钱都被云烨拿走了,不但乡民们卖地的钱被云烨拿走了,那些无良的商家的钱也被云烨拿走了。当然国家也拿走了一部分,就是那些商税。云烨空手套白狼的从岳州弹丸之地抽走了四十万贯的巨资一走了之,少了资金支持的地产,没有了不断出现的买进者,崩溃是迟早的事。

  账面上的亏损和实际上的亏损是两回事,钱庄早就有保全延期这一功能,从岳州到长安一来一去足足有三个月的账期,只要云烨在三个月之内弥补上漏洞,他就不会损失一文钱,因为两地的账务是平衡的,给戚大礼看的是长安的账务,这个账务上只有支出,但是距离生效还有足足的三个月,而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云烨在这个空挡里翻跟头了,关庭珑当初买地的那点钱,不过是云家用信誉担保从钱庄借出来的一部分而已。

  建一座城池如果连这点地价因素都考虑不到,还建什么城池,更何况后世惨烈的拆迁早就让云烨认识到了百姓的强大,不打算用城管,让无良的商家和敌人来做这件事是最恰当的,大唐的百姓无疑要比后世百姓强大的太多了,只要坐在路边哭泣,立马就会有无数官员来问你有何冤屈,这个时代,拼着官位不要,也要为百姓讨个公道的家伙从来不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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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神佛满长安 第四十六节狄仁杰的道理

  见不得悲惨的场景,见不得百姓受苦,云烨非常担心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事情和盘托出,虽然有鳄鱼的眼泪之嫌,但是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意上任的原因就在这里,由于离得远,所以就不容易招人恨,现在的岳州官员从上到下在百姓眼里没有一个好人,不管他们说什么,百姓们都会认为这是在欺骗他们,所以等到大家知道云侯向朝廷求来了大批的物资,粮食,准备给他们重新盖栖身之所的时候,无数歌功颂德的声音在百姓间响起,尽管新盖的房子离州城很远。

  说的很清楚,这是朝廷为这次受到无妄之灾的百姓们提供的一项仁政,至于那些商人,没人在乎,手里不是有地么?卖掉就有钱了,用不着救济。

  “父亲,云烨放弃了新城,做的比我们还绝,我们最多做到损人不利己,这家伙,把损人利己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咱们也损失了足足三十万贯,虽然我们在新城之事上赢了,但是孩儿总是高兴不起来。“一只少了两根指头的手轻轻地为一个黑衣老者揉捏肩膀,一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话。

  “你还没赢,当初为父和他在春雨中相持了足足两个时辰,他就坐在台阶上看着为父扫落叶,还做了很多的试探,说了好些高深莫测的话,小辙,云烨有超乎他年纪的耐心,这次如果不是息壤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我总觉得你的赢面不大。“

  老者的话一下子就勾引起了年轻人的兴趣,连忙问道:“父亲,难道息壤的事情不是云烨放出来的烟幕?是为了让我们转移视线?难道真的确有其事?“

  老者迷茫的说:“官府的八百里加急你也看到了,那封文书绝对不假,去松江的人回来禀报说,岭南水师的人在岛上搭建了几个非常大的帐篷,在里面日夜不停地挖掘,只可惜总是挖出泉水,一时间无可奈何。那座岛屿的确每天每时都在长大。也在不停地向大海移动。似乎底下真的有什么神奇之物在驮着它移动,虽然缓慢,却一刻都没有停息。”

  “难道不是人为地?孩儿见过李泰做试验,一个空罐子,只要把里面的空气抽出来,二十四匹挽马都没有拉开,这一次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如果有人能拖着一座岛跑路。咱们就算是上一次当又如何,岳州的事情停下来吧,云烨今年想要建城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先处理息壤的事情,你带着岩鹰去松江吧,小心些。不要再掉指头了,要不然想掐死我都是奢望,我也要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父子间的谈话总是充满了温馨,但是小辙的按摩的手势却总是在父亲后颈上徘徊,似乎只要有半点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拗断自己父亲的脖子。

  韩城,钱升发誓要替百姓们讨回他们的房子,所以挨家和那些商户们打商量。准备低价赎回百姓们的住宅。这是他们的错,所以宁愿倾家荡产也要做到。韩城变卖了所有的家产,钱升连祖传的玉佩都当掉了,京城里的戚大礼也变卖了一切能变卖的家产,送钱过来请韩城专门做着这件事,翠微镇已经毫无价值,心灰意冷的商人抱着能收回来一点是一点的心态半卖半送的把地皮连同房子一起卖给了韩城,和钱升。

  只有镇子西面的商家毫不理会,四海商号也不理会他们的哀求,几乎哭泣的声泪俱下的韩城几次昏厥了过去,钱升毫不犹豫的把绳子挂在四海商号门前的树枝上,红着眼睛说:“你们不答应也好,这些天以来,老夫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如今总算是尽力了,翠微镇已经毫无价值你们依然死守着不放,那就是在故意看着百姓罹难,老夫就在你们门前自尽,看看你们将来如何在大唐立足,这样的奸商,我就不信你们在其他地方的商号会受到官府的庇护,这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话,毫不犹豫的就把脑袋伸进了绳圈,一脚蹬翻脚底下的凳子,自杀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眼看着钱升舌头伸出老长就要断气,四海商号年轻的掌柜无奈的摇摇头,吩咐护卫砍断了绳子把钱升救了下来,对正在旁边挽绳扣的韩城说:“好吧,好吧,拿你们所有的钱来换,老子在这个鬼地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韩城和钱升终于赢了,拿着一厚沓子的契约拥抱着哭的像个孩子,四海商号的年轻掌柜揉着发酸的鼻子,准备离开,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亲自现身也只是查看韩城和钱升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在悔过。现在证明了,人家就是在赎罪,不过,那个小子来干什么?

  狄仁杰笑嘻嘻的走过来,冲着韩城,钱升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揖说:“韩先生,钱先生,如今二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所有承诺,真是可喜可贺,戚公这次能够不用去阴山实在是仰赖二位之功,现在,您只要把这些契约交给晚辈,就能无牵无挂的去长安为戚公贺寿,您二位弥补了自己的过失,想必是戚公最喜欢的贺礼。”

  韩城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把手里的契约塞给了狄仁杰,大声说:“还我岳州百姓的三万贯卖房钱,要回房子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当初答应百姓的高价,三万贯,一个子都不能少!”

  “这是自然,二位请看,阅军楼那里停着一艘大船,上面载满了银钱,铜圆,共计有三万六千贯,三万贯是百姓们的卖房钱,六千贯是你们三位的家产赔偿,钱先生,这是您祖传的玉佩,这些天小子日夜都揣在怀里,唯恐有失。”

  钱升一把抢过玉佩,狠狠地擦拭两下才说:“这个玉佩是我闺女的嫁妆,你一个富贵门第的臭小子整天揣在怀里算什么,我闺女不会嫁给你这样的膏粱子弟。”

  一句话就把狄仁杰满腔的崇敬之情打消的干干净净,黑着脸送两位上了马车,自己来到咬牙切齿的四海商号的掌柜面前很有礼貌的施礼说:“家师要小子转告先生,新城的建造这就要开始了,感谢先生为新城提供充沛的资金,还有转移走了所有的乡民,并且给新城召集了足够的劳力,小子代家师谢过,新城建好之后,先生的慷慨事迹一定会被刻碑立传”

  ‘“你如何确定我就是你师父的对手?我只是一个掌柜的而已。”

  狄仁杰笑着说:“最后关头,一个负责任的头目一定会亲眼看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到底是成还是败,成则加勉,败则汲取教训,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小子看遍了这里的人,除了您没发现其他的什么人有资格成为家师的对手。

  您看那个锦袍人,虽然身上全是价值不菲的装饰,但是只要看看装束就知道,这人是一个卑微的人,您看,他虽然穿着锦袍,但是身体还是在自然的前倾,眼睛一直看着地,这是奴仆才有的习惯,所以他不可能。

  您身边的这一位看起来孔武有力,器宇轩昂,算得上是一位汉子,但是他却左肩高,右肩底,说明他的左腿短了半截,虽然走路看不出来,这是因为他用了大毅力纠正了自己的步态,但是只要停下来,习惯就会出现,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杆短矛,以他的雄壮身姿,这柄短矛实在是太短了,所以说,他只是一个帮别人拿武器的护卫。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主要是您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虽然带着指套,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您的两根手指就是在和家师争斗的时候掉的吧,我师父后来在废墟上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两根手指,就找到了一小节指骨,就对我说您很可能再被迷幻药迷幻的时候把自己的收起来的手指吃掉了,所以这才肯定您就是首脑,自然要向您致意。“

  掌柜的看着自己的左手脸上有痛苦之色,售后的护卫说:“少主,待我砍了这小子,为您泄怒。”

  狄仁杰面对着壮汉边后退边说:“知道我为什和你们说这么多的废话么?就是因为八牛弩安装起来很费时间。”说完一个骨碌就滑进了一个土坑。

  掌柜的听到狄仁杰的话面色大变,连忙扑到在地,努力的把身体缩成一小团,因为这是应付强弩的最好手段,他的四个护卫也有样学样,把身体紧紧地扑倒在地上,等了一会,却没有听见八牛弩那令人发狂的鸣响,抬头看时才发现狄仁杰已经跑到了马车跟前,上马车的时候还在大喊:“你们不要追过来,真的有八牛弩,这一次是我师父说看在你上次放过他一回的回礼,你们要是追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一个护卫留下来守护少主,其余的三位护卫紧紧的追着狄仁杰的马车还没跑上两步,就发现自己好像飞了起来,胸口麻木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耳朵里这时候才听到八牛弩弩弦的嗡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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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目标转移了?

  
  八牛弩向来都是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气,射程远,力量大,准头足,自从云烨给八牛弩上加装了棘轮系统,以前需要一个团体才能使用的八牛弩现在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操作,一个负责摇着手轮上弦,一个负责装箭瞄准,如果说以前的八牛弩一刻钟能射三箭的话,现在的八牛弩在一刻钟之内足足可以射冇出二十箭,更何况公输木把八牛弩改造成了一矢三发,可以一次性的射冇出去,也能选择单发射击,在云烨看来,这东西比起后世的火枪差不到那里去。
  
  狄仁杰在云烨的教导下把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儒家精髓学到了极致,一旦钻进装了铁板的马车,就立刻下令射击,至于刚才说饶过人家的话,您就当没有听见,六架八牛弩轮番射击,小儿手臂粗细的弩箭狂乱的飞舞,串在弩箭上的护卫还有那个专门用来做伪装的仆役,在第一瞬间就被钉在了地上,或者树上,伸着手想要去拔出穿在身上的弩箭,这样徒劳的动作一直持续到第二波弩箭的袭来才停止。
  
  狄仁杰捂住嘴巴发出一阵阵的干呕,那个脑袋被射爆了的护卫,脑浆子到处飞舞,实在是太恶心了,也就是胃部不适而已,云烨这一脉,自己是开山大弟子,至于小武和莳莳,没人把她们当回事,挂着一个女弟子的名头将来好混个地位高,人脉广的好丈夫而已,从家里的给的份例就能看出不同来。
  
  小的时候是按着年龄给的,莳莳最多,狄仁杰最少。现在还是一样,问题是狄仁杰有去账房支取银钱的权利,不超过五百贯,师父是不会过问的。而这条权利,莳莳和小武没有,不光她们没有,小丫。东南西北她们也没有,这在大户人家里面是男子的专利,将来,李容,云宝宝会有,云丫头却不会有,对于这条规矩,就连最傲气的小武都没有任何意见,她能做的就是拼命的压榨狄仁杰。伙同小丫在发份例的时候抢劫狄仁杰。
  
  每当狄仁杰从笑容满面的管家手里接过五贯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被抢劫的准备。只希望这一次她们打闷棍的时候不要打脑袋。不管挨了什么样的打击,狄仁杰都会立刻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地上就会有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丢在一边。直到那两个蒙着脸的强盗拿着钱离开之后,才会从地上施施然的爬起来。掸掸身上的泥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虽然不在乎这些事情,可是成年累月的受下去,必然会有一些郁闷,所以需要找一些事情来发泄一下,比如现在,听着八牛弩狂响,看着那个掌柜的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闪避,狄仁杰都感到吃惊,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家伙除了一道擦伤之外,居然再也没受其他伤害,真是了得,但是,这样不是冇办法,狄仁杰知道六架八牛弩带了足够的弩箭,连番攒射之下,四海商号的掌柜的想活下去不太容易,更何况那些射手开始准备放火弩了。
  
  地上插满了标枪一样的弩箭,对于小辙来说,这些标枪就像牢狱一样将他生生的困在空地上,自己的活动范围已经很小了,正在绝望的时候,一群惊马从商号里面狂奔出来,尾巴上点着火,狂暴的向空地奔过来,马匹不多,也就十一二匹,但是已经足够小辙离开险地,奔腾的马匹不停地哀鸣着倒在地上,四蹄翻腾扬起漫天的灰尘。
  
  狄仁杰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等到那些马匹都倒在地上以后,尘埃也就落定了,空地上的四海商号掌柜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的事情就与狄仁杰无关,长孙冲的三千兵马就埋伏在这里,如果再抓不到人犯,就是他的问题了,自己原本就是来传话的,出手攻击,都是因为实在是闲的无聊,源源不断的船队会把建筑材料从巴州运过来,早在三个月前,那里已经开窑烧水泥了,砖窑自然被京冇城里的砖石商会所垄断,关庭珑早就挖好的码头,就是用来停靠这些船队的。
  
  狄仁杰伸个懒腰,想从马车上下来,可是想到那个恐怖的掌柜的,就绝了这个心思,师父说过,这个家伙有两只老鹰,会飞啊!
  
  岳州百姓惊恐的看着大队的甲士在岳州穷搜山岭,所有的小路上都有马队疾驰,只要看到天上出现烟柱,所有的人都会向烟柱的方向围拢过去。
  
  只要不是岳州的乡农,没有里正,县衙具保,全部被狂暴的长孙冲带回了军营,这一次他接到皇帝的命令是宁可杀错一百,也绝不放走一个。
  
  这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该下的命令,在问过父亲之后,长孙冲打算严格按照这道并不合乎规矩的旨意办事,很明显啊,这道旨意没有给事中的后续文书,就说明,这道旨意没有经过中书省,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他们都不知道有这道圣旨的存在。
  
  长孙冲当着那个面目阴沉的太监的面,烧掉了旨意,二话不说,就带着大军合围了翠微镇,如果不是关庭珑以死相逼,他不打算让翠微镇有一个不认识的活人。
  
  “军爷,俺是滁州的商贩,到翠微镇是来做买卖的,俺不是奸人,俺不是奸人啊。”听着那些商贩哭天喊地的声音,长孙冲面色阴冷,关庭珑低下头不忍卒听,那个受伤的贼首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这让长孙冲心头的怒火上升到了极点。
  
  从行李里面搜到了刀剑,居然还说自己无辜,虽然常出门的商贩带着刀剑是常事,但是长孙冲可不这么认为,只要是犯禁的人,如果不据实招来,难逃一死。
  
  搜索的行动一直进行了十天,除了一些四海商号的活计和管事,其余的人一个都没有找见,茫茫洞庭湖,水道河川密布,只要有一艘小船就会隐没在万顷碧波之中。
  
  那些伙计和管事都被打入囚笼,被那个太监一路带回长安,长孙冲白白靡费了大好良机,被一个太监训斥,实在是让他脸上挂不住,更何况狄仁杰就坐在自己身边,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他不断抽冇动的肩膀就知道这家伙这会笑的是如何的开心。
  
  因为长孙冲被御史弹劾,必须回京面圣,狄仁杰紧紧跟随在长孙冲的身边,自己刚刚杀死了人家好几个人,这时候需要有一个挡箭牌在前面,说不定人家更恨长孙冲,自己一个小虾米有长孙冲这头肥猪挡在前面一定非常的安全。
  
  站在阅军楼上总给人一种去国还乡的感觉,长孙冲的怒火却在上升,自己处死的那些人里面一定有敌人中的大人物,因为一具被钉在大木板上的鬼脸尸体顺流而下,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大船前面,死者是自己的部下,整张脸被刀子划成了一幅诡笑的模样,胸膛上被刀子刻着深深的十个字,福祸本无门,尤人自招取。看到这具同伴的尸体,有相识的军士大怒,伸出手就给自己的兄弟要把脸面恢复过来,刚进门的狄仁杰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在桌子底下,长孙冲也不含糊,一个大翻身就跃出了阅军楼,只听得一阵机簧的响动,无数蓝汪汪的毒针从尸体上往四面八方jī冇射,为首的军士冇被钢针插了一身一脸,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身体不断的抽搐。
  
  狄仁杰这个时候才扑出来,看到中针的军士毫不犹豫的拿出刀子,一刀子就把针带着皮肉一起削掉,回到楼里的长孙冲也是如法炮制,不一会,阅军楼里血腥味就弥漫开来。
  
  中针最多的那个军士已经变成了黑人,身体僵硬的宛如石头,长孙冲解下披风,盖在部下的尸体上面,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才回头对狄仁杰说:“小杰,你现在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回去,和伯伯我在一起很明显,你会更加的危险,我给你准备了一队军卒,你坐最快的船离开,伯伯我要看看这些杂碎到底有多厉害。”
  
  “不行,师父说了,你得和我在一起,要不然你就死定了,您不会以为我师父会把他的开山大弟子扔到外面不管不顾吧,您是武将,对付这些鬼蜮伎俩非您所长,但是有些人很熟悉,他们一辈子都在干这些事,我们坐那条船就好。“
  
  长孙冲看着楼下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再看看上面那个年老的渔翁,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却立刻闭上了嘴巴,一个清秀的农家小子从船舱里走出来,扶着老渔翁坐到甲板上,自己跪坐在一边给老渔翁煮茶。
  
  长孙冲的回程极度的诡异,他似乎忘记了还有敌人环绕在自己的周围,悠哉悠哉的坐在那艘小船上随着大船队起锚回京,护卫们坐在另外的一艘大船上紧紧跟在后面。
  
  每天晚上大船上都有惨叫声传来,总有护卫倒霉,其中的一个死的样子最是凄惨,整颗头颅都被猛兽的爪子抓爆了,死的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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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鹰怒


  长孙冲坐在船舱里,一口一口的啜着浓茶,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大船上只要有惨叫声传来,他的嘴角就会抽搐一下,然后继续喝茶。
  
  小船也不安稳,竹子做成的外壳被什么东西抓走了,露出一格格的铁网,狗子奸笑着在铁网上面涂满了药汁,并且松开了固定铁网的绳子,一整晚都抱着强弩仰面朝天的躺在船舱里,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小船随着船队进入运河以后,袭击的事情才慢慢平息下来,长孙家的护卫损失的极为惨重,却无人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伤,只要没办法解释,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神怪上去,岳州惨死的恶鬼前来寻仇就成了唯一的解释
  
  长孙冲在白天去了大船上探望自己的护卫,老头子忽然问只在吃烤鱼的狄仁杰:“小子,你明明知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侍卫死伤惨重,好像你师父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
  
  “无舌爷爷,就是因为关系好才不告诉他,要不然他们家就死不了人,死不了人就没办法把仇恨结的更深,和那些坏蛋成不了敌人,就会成为陛下的敌人,您认为该选择和谁成为敌人?反正我师父没有一丝犹豫的就站在陛下这边,小子以为师父的做法一定不会有错,这件事明知是非常麻烦的事,也必须把仇恨往大里搞。有时候帮他们家死人,也是在帮他,有些时候救人反而是在害他。“
  
  无舌把自己面前的烤鱼往狄仁杰的身边推推,示意他接着吃,见他吃完了才捋着胡须说:“老夫死了以后,你多看着狗子这个笨蛋一点。不要让他被别人当刀子使。“
  
  “狗子哥很聪明的,用不着小子提点吧。“
  
  “聪明?这些日子里的作为就蠢得不可救药,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容易陷进情网不可自拔,明明都是同一个闺女,只不过瘦了几十斤,怎么就让他魂都飞天上去了。哼哼,瘦的连屁股都没了,怎么能生养,还没有胖的时候顺眼。“
  
  陪着长孙冲上了大船,狗子就仔细观察起大船上的痕迹,最后告诉长孙冲,杀人的不是什么鬼怪,那也爪子印也不是骷髅抓出来的,应该是一种鸟。
  
  他拿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船舷上的痕迹确定的对长孙冲说:“一种很大的鸟。看样子像是老鹰,不过这么大的老鹰实在是少见。“
  
  鬼怪很容易让人恐惧,可是一只巨大的老鹰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了,长孙冲打死都不愿意回到小船上去,哪怕自家的护卫跪求,他也不回去,一个人坐在船舱里一遍又一遍的调试一架八牛弩,他这一回给八牛弩上的是带着倒刺的巨箭。后面带着绳子的那种,这原本是岭南舰队出海捕鲸的时候才用的东西。
  
  谁是最好的诱饵。当然是狄仁杰,可是冇狄仁杰打死都不去,出门的时候师父说过,谁死了,自己都不许死,全须全影的回家才是上策。狄仁杰向来都很听师父的话,尤其是这种事,师父的教导必须严格贯彻,一个天才被送去当捉老鹰的诱饵,狄仁杰想想就觉得太不值了。自己还有伟大的报复没有施展呢,万一出了事,找谁哭去?
  
  说服不了狄仁杰,长孙冲就只好自己上,穿着甲胄坐在甲板上看着暮色霭霭的天空汗流浃背,狗子抱着八牛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
  
  狄仁杰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小船暗格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瞅着对面的大船,他对巨大的老鹰也非常的有兴趣,这样的景致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月亮升起来以后,天空变成了美丽的蓝色,圆圆的月亮就挂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船队悄无声息地滑行,除了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就寂静无声,船夫们也知道晚上出来很危险,所以都缩在船舱里不露头。
  
  长孙冲头一回在心中升起了悲壮的意味,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是长安的宠儿,五岁能吟诗,八岁能作赋,如果没有云烨的横空出世,自己一定是长安最有才华的才子,有时候非常的妒忌云烨,因为这家伙好像才是天地的宠儿,几乎拥有一切,当他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看好的时候,云烨却长歪了,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长安三害之首,自己依然是长安勋贵们交口称赞的大才子,至于云烨,那是一个败类。士子中的耻辱,读书人中的囊虫。
  
  人世间的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云烨这样的害虫不管干什么,皇帝好像从来没有恼火过,皇后也不断的亲近他,照顾他,如果不是长孙冲确定云烨和皇帝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几乎就认为这家伙是皇后和皇帝没成亲之前的产物。
  
  皇后是自己的亲姑姑啊,干嘛对云烨这个外人,比对自己这个亲侄子还要好?和公主作下了下作的事情,珠胎暗结,凭什么他的儿子还能统治八百里封地?如今公主更是名正言顺的住在他家里,如同妾婢,凭什么啊?
  
  云家和自己家一样的在发财,凭什么云家就能正大光明的把银子摊在太阳底下晒?而自己家就要在烛光底下一遍遍的给银子涂药水?装金子的马车倾覆在长安街,金币滚的满地都是,凭什么长安人都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来传说,那些御史言官都死绝了么?为什么都把手筒在袖子看笑话,就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皇帝那里告状?
  
  想到这里,长孙冲心虚的四处观望两下,脸被臊的通红,提起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把头重重的在船舷上磕两下,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很像一个猥琐的小人。
  
  才要站起来,就听狗子小声的说:“来了。“长孙冲心头一凛,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鹰仿佛一下子就从月亮里飞了出来,快如流星的向他扑了过来,猛然下压的气流几乎让他窒息。
  
  横刀就在膝盖上,长孙冲却来不及拿,只能侧身滚了出去,与此同时,狗子手里的八牛弩狂震了起来,三支弩箭一闪而没,老鹰惨叫一声,腾空而起,狗子身边的绳轴在快速的转动,一瞬间绳子就绷的紧紧的,咯吱一声绳子已经放完,狗子狂笑着转动手里的摇柄准备钓老鹰玩,长孙冲也抛掉杂乱的心思,和狗子一起用力的转动绞盘,飞不动的老鹰焦急的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船上其他的护卫也拿起手里的强弩,对着空中攒射。
  
  强弩对老鹰似乎用处不大,巨大的翅膀很轻易的就把弩箭拍的四散乱飞,看到这样精彩的人鹰大战,狄仁杰几乎欢快的要跳起来,掀开暗格的挡板就要跳出来祝贺,却被无舌又给塞了进去,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鹰唳,几乎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几乎要把耳朵刺破,那股子难受的感觉直往脑子里钻。
  
  又一只老鹰从小船上掠过,但是对小船却弃之不顾,直直的扑向大船,狄仁杰从来没想到过,老鹰的翅膀可以把人拍飞,两只爪子还抓住一个飞起来之后九松了爪子,眼看着那个人头下脚上的掉到河岸上的乱石堆里。
  
  再回首啄断了那三根坚韧的绳子,得到解脱的另一只老鹰哀鸣着远远地飞走,这只老鹰刚刚飞起来,在经过小船的冇时候,无舌大喝一声,手里一个类似铙钹一样的轮子就飞了出去,恰好斩断了老鹰的一只脚,笃的一声就掉在狄仁杰的眼前。
  
  老鹰的身子在空中打了一个滚,差点掉进河里,勉强稳住身形,忽左忽右的向那片黑暗的树林子里飞去。
  
  狄仁杰小心的收好那只筋骨盘虬的老鹰爪子,再三确认没有危险后从暗格里爬出来,他很担心刚才倒栽葱掉进乱石堆的会是狗子。
  
  狗子回到了小船,拿着一根巨大的鹰毛,献宝一样的递给无舌说是夏天的时候当扇子一定很不错,算得是一样宝贝,就这一根足以把玉山先生的纯白鹅毛扇比下去,摸着光下巴的无舌深以为然。
  
  “小子,老夫刚才出手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起了,反正都是帮长孙家,咱们就帮的彻底一些,这两只异种巨鹰,算是毁了,不管是谁有这样的两只宝贝,都会看的和命一样,长孙家这回算是彻底的和那些人杠上了,嘿嘿嘿,这样一来,云家的那点仇怨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小心点,说不定人家就会把云家给忘掉。”
  
  “没可能的,无舌爷爷,师父刚刚骗了人家三十几万贯,我在岳州还差点干掉主谋,顺手的时候杀了他好几个手下,长孙家只是被牵连的。”狄仁杰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师徒能干出什么好事来,真是操不完的心啊,大的不让人省心,小的又接上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异人,就不会在乎人命,这些人从来都视人命如草芥,包括自己的,倒是这两只巨鹰……嘿嘿小子,你看着,人家报复的首选对象一定是长孙家,哈哈哈,老夫也算是异人,至少老夫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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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暖春

  自从那晚老鹰受到重创之后,一路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袭击,等到狄仁杰在洛阳等待黄河开封之后回到长安的时候,已是阳春三月了。
  
  云家今日的气氛格外的凝重,但是那股子欢快的意味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辛月是绝对的焦点,因为云家大夫人今日就要临盆了,
  
  富贵人家生孩子就是与普通百姓不同,生个孩子也需要两天,如果只生一个怎么能够显出诰命夫人的不同,一口气生两个才显大夫人的本事。
  
  几乎是平地一声雷啊,云家又添丁了,一个小少爷,一个闺女,都是大夫人所生,但是很奇怪,皇家依照惯例的赏赐也下来了,只是有点奇怪,闺女的赏赐比起小少爷要重很多。
  
  云烨在屋子里抱着两个孩子开心的嘴都合不拢嘴,上身基本上不敢动,奶妈把两个孩子小心的放在侯爷的怀里,还小心的托着头,唯恐有个闪失。
  
  屋子里放着两张床,一个上面是辛月,一张上面躺着面色苍白的李安澜,和李安澜想比,辛月的神色要好了许多,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是天大的福气,老天都照顾自己,李安澜生了闺女,辛月顿时认为自己以前的担心实在是可笑,生个闺女还要说成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想想就开心。
  
  “澜妹子,这是没办法的事,这孩子必须进入云家族谱,就只能用这个法子,孩子是你生的全家都知道可是咱们大人间曲里拐弯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了。“
  
  云烨对孩子的到来非常的期盼,但是对于长孙的强势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女人辛辛苦苦的生一个孩子容易吗,非要说是别人生的,给谁都不会太愉快,哪怕头上顶着一顶天大的理由。
  
  “安澜,孩子是你的谁都夺不走,咱家,谁生的就是谁的,没有寄养这回事,孩子生下来是一部分,后面的教养更重要,你现在把孩子抱给猴子,长上几年她一定以为猴子才是她母亲,所以,亲自教养这事小觑不得。“
  
  听了云烨的话李安澜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些血色,伸手接过闺女拿鼻子轻轻蹭着柔软的胎毛,非常的怜爱。
  
  辛月怀里也抱着一个,可是她不断地伸头去看李安澜怀里的闺女,她也想要闺女,可是如果和李安澜换一下,她又会发疯。
  
  “别看了,再心疼的孩子也是人家的,看好自己的孩子你看看,怎么抱的,孩子都吐了。“对于月子里的妇人,云烨不敢刺冇jī,几个仆妇在蹑手蹑脚的在墙上打洞,准备把李安澜送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去,月子里的妇人是不能挪窝的,但是把两间屋子打通,变成一间,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穿着貂裘的狄仁杰坐着马车回到了家里看到门口挂的灯笼就笑的开心,知道师母又生了,急匆匆的就往屋子里跑,弄得老钱在后面急急冇追赶,外面回来的人不能直接进月子房的,免得又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用不着老钱阻拦,把手臂抱在胸前的小武和小丫就在回廊之处,拦住了狄仁杰,鼻子翘的老高,一副山大王的嚣张模样。
  
  “小丫姑姑,师姐,小弟这次在洛阳闲居的时候特意去了曹集给你们买了杏花饼,还有麦芽糖,小鹰叔叔,大丫姑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都在外面的马车上,我就是想看看小师弟,您二位借个光口“
  
  “听到有礼物,两人的面色顿时和煦了好多,小丫刚要让开,小武忽然说:“听说你这次在岳州杀了人了,所以,你不能进去看小师弟和小师妹,必须洗过澡,避过邪才能入内,多大的人了,这点规矩都不懂。”
  
  老钱赶紧搭话说:“杰少爷,您的洗澡水老奴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松柏之子, bó荷叶子也都泡在水里了,只要洗过澡,跨过火盆您就能去看小少爷,小娘子了,咱家这些年尽是添丁进口的好事。
  
  听了老钱的话,狄仁杰才不情不愿的去自己的房间里的木桶洗澡,家里的澡堂子现在从来没有他和师父什么事。
  
  云烨在书房里听完狄仁杰把岳州之行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狄仁杰说:“咱们的好心有时候未必会被人家领情,你如今也算是明白一些事理,为师就放心了,十天后的书院考核你也去吧,从云家你学到的东西远远超越了你的同龄人,所以,戒骄戒躁是你要学的东西,去了书院是要你学会和人打交道,九尸迎宾之事你就不要再掺合了,把心思用在读书上,等到暑假的时候,就去你家居住,你父亲过几个月也该进京履新了。”
  
  看到狄仁杰一板一眼的作答,云烨都不知道如何评价自己的学生,聪慧,机变都属上乘,唯一的缺憾就是对人心的把握不足,去了书院和同龄人在一起说不定就会好一些,家里面毕竟阴气太重。
  
  不管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春耕秋收总是头等大事,轻忽不得,云家所有的男丁都去了田地,今年跳舞的云家大少爷云宝宝云寿,身上穿着到处是口袋的衣服,头上别着一朵大花,在田地里蹦蹦跳跳两下,就算是完事,刘进宝给家里抢了一支春牛的牛角回来,被老钱裹上红布,请老奶奶送到了祖祠里面,这就是脸面。
  
  同样的情形在关中大地上的同一时间内不断的上演,万物复苏,人心也就复苏了,滴水檐下的小坑再一次响起滴答声的时候,侯君集自阴山出兵一万,裹挟草原降族十万灭昭武九姓的战报回到了京师,与此同时,张俭,契必何力二人乘着高丽内乱的时候进兵,一起将战线推进到了辽水河畔,如果不是春日涨水,契必何力甚至想将战线推至鸭绿水。
  
  大王城被修复了,只是那些水道被封死了,想要学云烨的样子烧毁大王城已经没有半点的可能,原来青色的城墙,经过了两年的修缮,如今依然漆黑一片,据说大王城里的水井到了现在,打上来的清水里,还有一股子烟火气。
  
  云家商队出发的去高丽收人参貂皮的时候,荣华就已经带着儿子离开,不知道她见了渊盖苏文的时候会是一个怎样的复杂心情,经年不见,最易变的就是人心,人生只若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云烨给他们凄美的爱情故事添加了无数动人心魄的环节,生与死,生离与死别,信任和忠诚,欺骗和背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想要看透这一切,需要大智慧,也需要真正的信任。
  
  荣华看透世情,以自己最坚韧的神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只是这种胜利背后的代价过于惨重了,就不知道现在身处高丽帮着渊盖苏文夺权的高山羊子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这份感情,或者感情这东西从来没有在高山羊子的身上存在过,遣唐使的成功,让她在倭国的地位暴增,仅次于苑泉南皇子,一个有着强烈权力欲的女人想要用身体攻陷高丽,可能有难度,因为渊盖苏文,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权力,他恐怕谁都不会给。
  
  长久以来的胜利,使得大唐人已经习惯于不断传来的捷报,边关杀了多少敌人,那只是一堆枯燥的数字而已冇,只有一车车送到长安的金银财宝才能引起他们围观的欲冇望,现在的大唐,哪怕一家一户也敢去草原上最肥美的土地上开垦,用一柄粪叉就敢和一群最凶猛的蛮族对峙,并且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不是传说,自从垦边农家莫名其妙的死亡了三户人家之后,暴怒的大唐边军,在方圆百里之内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杀戮,包括牛羊,都被杀死,两个足足有三千人的大族,一夜之间消失在茫茫草原上。从那以后,汉民就学会了怎么战斗。
  
  昭武九姓已经变成了传说,侯君集送来了堆积如山的财宝,却没有相应的人口,连皇族都没有,鸿胪寺的礼仪官一直想凑够一支足够演绎《秦王破阵乐》的皇族队伍,发现没有什么皇族被送来,大为失望,哀求诸位将军以后出征的时候,千万给他留下几个人,祭祖的时候如果能在太庙演绎,实在是无上的荣耀。
  
  关中变得越发拥挤,不是因为近年来出生的人口太多,而是秦岭里总能跑出一群人寻找官府,希望能给他们上户籍。
  
  蓝田县的官员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这些赤贫的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跪倒在自己县衙前的时候,他甚至能从那些恶鬼一样的人中间发现好几个往日的旧识。
  
  都是逃民,最早的甚至可以追述到大业年间,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在山野间和野兽抢食的。
  
  皇帝不管有没有土地,他认为自己打下的疆域足够百姓们种地,如果有需要,他觉得自己还能拿起刀剑继续拓土开疆,一道《收拢流民书》就免去了那些逃民的所有罪责,当所有流民痛哭流涕的感谢皇帝陛下的仁政的时候,蓝田县令却在看着日渐稀少的田土暗暗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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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贱民也考试?

      大唐就像一个巨人,在大地上迈开自己的脚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牵绊他的脚步,不管多么可怕的阴谋,也不过是阴谋而已,只能在黑暗中瞪着发光的眼睛等待时机。

      昭武九姓的消失,让全世界都闭上了嘴巴,周边所有的国家都在战战兢兢地等待大唐的君主变得仁和,等待那些狂暴的将军们将自己染血的长刀收回刀鞘。

      龟兹的音乐层出不穷的出现在长安,许多从来没有过的瑰丽多姿的舞蹈在长安上演,兴化坊的剧院每天都在通宵达旦的演绎着不同的曲目”“。梨花开放的兴化坊原本就是最美丽的时刻,游人仕女打着不知从何时兴盛起来的油纸伞,倘佯在飘零的梨花中,或伤感或喜悦,或者还有一丝期盼。

      对面的少年郎为何不看过来?我已经用最婀娜多姿的步调展示了柔美的身段,为何你依然在揪着梨花发怒?

      穿着男子骑装的小武当然不高兴,书院大考,狄仁杰已经参与了考试,师父却打发自己来兴化坊看舞剧,还说女孩子就该这个样子,嗅嗅花香,跳跳舞蹈,给自己准备一份好心情,哪怕是在厨房里学着做一道的美食,也是好的,没必要和一堆臭男生挤在一起,书院到现在还没有女学生,以前说过那个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就是一个没脑子的故事,如果三年还不知道祝英台是女的,那个女人长得该有多么令人发指。

      小武是小美女,瞎子都能看出来是个女子,师父舍不得把你送进狼群,还是在后院和师娘一起学习怎么管家,或者绣绣花才是正经。

      “师父骗人啊,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那些愚蠢的女人没有一个认为我是女子,抛媚眼抛得眼睛都要翻过来,这样的傻子。也配做女子?”小武嘀嘀咕咕的把最后一朵梨花从树枝上揪下来。随手抛开,找了一个最漂亮的女子,走到她的身边,推开丫鬟,抱着那个已经傻掉的小娘子,狠狠地在脸上亲了一口,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从今后。你该是我的人了。”说完就把那个浑身酸软力的小娘子放在草坪上,理一理自己的衣衫,掏出一把好大的折扇就踱着方步隐入了梨花从。

      “你是谁?”惊慌失措的小丫鬟鼓起勇气朝她离去的方向大喊。

      “记住了,爷的名字叫云五。”小武的声音远远地从花丛里传了过来,引得其它少女齐声尖叫,那个倒在草坪上的小娘子。娇羞的拿手帕掩盖住了脸庞。

      “愚蠢的女人!”小武忿忿不平的走出梨树林,几乎要要仰天大叫,这就是女人?师父说梨花从里向来都会有好姻缘,可是,那些看着女人就会流口水的猪头,真的是自己的好姻缘?最过分的这些混蛋对着女人流口水也就是了,居然对着本少爷也流口水?恶心死了,真是该死啊。算了。还是回家吧,万一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就用小杰将就一下,也就他还能让自己感觉像个男人。

      侯杰看见了小武,可是不敢走近,刚刚自己听见了什么?没有好男人就拿小杰将就一下?天啊,自己听见了什么?

      侯杰哆哆嗦嗦的靠着梨树坐到地上,翻过来覆过去的念叨:“拿小杰将就一下?我叫侯杰,先生们一向都喊我小杰,除了我娘喊我宝贝之外,姐夫,姐姐,兄弟们都喊我小杰,那个小杰就是我?嘿嘿嘿,也该是我。”

      对于自己意中制造的误会,小武毫不在意,骑在旺财家老大的背上,一溜烟的就像云家庄子奔去,剧院里的舞剧也只能骗骗蒔莳那个没脑子的,看个舞剧都能看的眼泪滂沱的实在是没劲,最恶心的就是李黯,坐在一旁递手绢,像个傻子。

      师父说过,愚蠢是一种病,会传染,离傻子越远越好,免得有一天也变成他们那样看故事流眼泪的傻子。

      旺财家老大今年刚刚长成,身段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高一点,尤其是缎子一样的皮毛,怎么看怎么高贵,完全不像旺财整日里把自己的毛弄得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么喜欢旺财,脱毛的时节,只要骑一下,就会弄得一身马毛,就这样,还不许别人骑,好像自己多稀罕似得。

      小武的丫鬟碰头也是一身的好骑术,主婢二人放开缰绳,任由战马自己狂奔,路上有数的士子,正在前往玉山,看到她们主婢的好骑术,有喝彩的,也有吹口哨的,大唐人,就是女子也该有一身好骑术才是。

      玉山书院的考试严谨程度某些方面几乎超越了朝廷的大考,作为国家取材的一场考试,多少都会给这些士子留些颜面,但是玉山书院不会,脱衣检查是必须的,最恐怖的还有医疗检查,孙思邈带出来的学生他们将来都是要成为医官的,每一届的学生都会被军队抢走,甚至连大考这道手续都没有,只要进了军伍,最低都是从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做起,要知道太医署的博士不过是从七品的官身。

      按照大唐律的规定,有隐疾,恶疾者不得为官,所以玉山书院的学生也必须过这一道关口,云烨指着那些进出芦席棚子的考生对拖着自己衣角撒娇的小武说:“你看看,就这一关你就过不去,脱光衣服检查,出来了你那里还能做人?”

      “这有什么,我去请孙爷爷给我检查,不就没人说我的闲话了,敢胡说的会被别的病人打死,您就让我进书院吧,孙爷爷最疼我了,我去说,他一定会同意。“

      “不行,当年你大丫姑姑也想进书院,最后不是也没进去,只落了一个给老先生们端茶倒水的差事,这事你做不来,太懒了,连自己的内衣都是碰头给你洗,别以为我不知道,进了书院,你看见谁带着丫鬟仆役了。“

      小武犹豫不决的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碰头,非常的舍不得,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理想,咬着牙说:“没关系,碰头可以留在家里,我每隔五天就会回家一趟。“

      “带着一大堆脏衣服让碰头帮你洗?进了书院就要自立,要知道啊,你一个月就只有十个铜元,要自己吃饭,自己购买洗漱用品,家里的份例就会停掉,你大手大脚的习惯了,做不来,还是留家里祸害师父比较好。“

      云烨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武胡扯,忽然看见前面人声鼎沸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事,那里是礼部的官吏,不知道抽什么疯,现在只要书院开始招生,这群人就会学书院的样子弄一排桌子,非要把书院检查过的学生再检查一遍,现在一定是又出了茬子。

      “贱民之子焉敢窥我大唐神器,来人叉出去,免的污了这片文华宝地。“听见这句话云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走过来打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围观的考生见先生走了过来,齐齐的让开道路,那些正在斥责考生的礼部官员见云烨过来,立刻说:‘云侯来的正好,您的先生们怎么能让贱婢之子进入书院,这是为大唐蒙羞啊,请云侯即刻命人将此人轰下玉山。“

      云烨没有看那几位官员,而是拿起桌子上的履历开始对着那个一身麻布衣服的考生发问:“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的籍贯。”

      那个遭受了斥责依然咬着牙坚持的考生见云烨发问立刻拱手回答说:“回先生的话,小生乃是金州孟阳县人氏。”

      云烨点点头又问:“你父司何职?你母操何业?”

      考生闻言面如死灰攥着拳头小声说:“小生生来就不知父亲乃是何人,家母早年为歌妓,如今以织麻贩浆为业。”听他这么说,礼部官员不露出讥讽之意,其他考生也大为哗然,只有云烨翻看着履历继续问:“你知道的,书院是为唐人开办的书院,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倭国人,或者高丽人,或者其他地方的人?”

      听见云烨的问话礼部官员和其他考生立刻哄堂大笑,歌妓的儿子如何保证自己血脉的纯正性实在是一个大难题,他的母亲整天生张熟魏的忙碌,能记得自己肚子里的种是谁种的才是怪事。

      那个穿着麻衣的少年脸色铁青,按在地上的两只手都已经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看得出来,他在极力的忍耐,不让自己离开,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进入书院,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感却让他痛苦万分。

      云烨见他咬着嘴角,鲜血都流了出来,就把刚才的话又重问了一遍,少年人猛地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字一字说:“我母亲当年是官妓。”

      云烨又点点头,既然是官妓,那么他就只能是唐人,官妓是不允许其他人染指的,既然血脉没问题,他的考试资格也就没问题。

      放下手里的那张纸,对礼部官员说:“他没有任何问题,可以参加考试,给他盖章,经办手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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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女子分院

      礼部官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古以来贱民不得入高堂这是祖例,难道玉山书院要打破这个惯例,私自给这些贱民一条活路?

      刚才因为自己是贱民不得不跪在地上的考生不能置信的抬起头,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明明在遭受羞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机?对于受辱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就是抱着最渺小的希望来考试的,母亲在自己来之前曾经抱着自己哭泣,说自己孩儿的才学够了,奈何身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即使来了也必然会遭受羞辱,会遭受不公正的对待,刚才自己几乎已经准备离开了,怎么就一下子能参加考试了?

      云烨一边督促礼部官员干活,一边笑着问那个考生:“不明白?”

      考生茫然的摇摇头,云烨又说:“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刚此问你的话就是你的实际情形,是在确认你的身份,只要是唐人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与其遮遮掩掩最后被人所知,弄得自己身败名裂,不如正大光明的袒露心扉,用自己的努力换取别人的尊重,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如果能够考进书院,你会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好好考试,进了书院你就会发现你为它付出怎样的努力都不过分,这些话,就当你来书院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吧。”

      对这个麻衣少年说完话之后,云烨又把头转过来冷冷的看着刚才取笑少年的其它考生说:“现在你们还不是书院的学生,所以书院管不到你们,记住了,一旦你们有幸进入书院,最好把这些幸灾乐祸,耻笑他人的心思收起来,否则,书院的纪律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悔过。”

      云烨冷冰冰的话语,让这些少年人从心头感到了寒意,想起从书院那些毕业的学长们嘴里传出来的那些刑罚。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谢谢先生,学生张谏之对先生的教诲之恩永世不忘。”云烨稍稍愣了一下,却站在那里生生的受了他三拜,而后就拖着撅着小嘴的小武回了家。

      云烨抱着小儿子,小闺女的时候,小武就跟在那里,云烨去奶奶房里请安。小武也跟着去,总之云烨到哪,他就跟到哪,烦躁不堪的云烨最后说:“想要去书院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用其它不烦我的法子达到目的,这样耍赖不算数。”

      小武好不容易听到了承诺。大喜之下就去找小丫,商量对策,蒔莳就算了,她是最听师傅话的人,说了不让过去书院,就不去书院,主意拿的很正。

      小武有几个闺中好友,小丫更是交游广阔。硬逼着喜欢缠着蒔莳的李黯带着自己和一大群伙伴去了皇宫。名义上去给皇后请安,这是正事。不过在她们串通好了高阳和兰陵之后,就变成了一群小姑娘哭殿的戏码。

      长孙也头疼,三四十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跪在自己的两仪殿哭得肝肠寸断,自己也不忍心,都是勋贵家的嫡房闺女,看看年纪,从十岁到十四岁都有,好不容易安抚了她们,就听到了她们打算去玉山书院读书的建议。

      “不行!”长孙言辞拒绝,玉山书院现在对大唐来说已经是一个要害部门了,大唐的人才就指望着从那里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来,哪里会同意几个小丫头去哪里胡闹,女孩子家家的,读书识字就好,能管家,能算qīngchu账目就很好了,要不然在学些诗词歌赋的本事陶冶情操也不错,至于书院里的那些经世学问,一个女子还是少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越没好处,她们都是嫡女,将来她们的夫君必然非富即贵,女子插手政务没好处,不同意。

      高阳居然把云烨送给她的驴耳朵又戴上了,哭泣着说:“古人云知书才能达理,云烨所述《三字经》里也有,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的句子,孩儿就是没有学好才会被云烨用驴耳朵羞辱,这样的无知的日子儿臣再也过不下去了,您不知道,那个向来粗鲁的房遗爱,在书院学了几年之后,他知道的就比孩儿多了好多,这样下去,孩儿作为皇家女儿,那里还有一点颜面。”

      不光她哭,那些小姑娘们都哭,十几岁的年纪家里早早就把亲事给定了,她们的夫君八成都是书院出身,一想到自己将来会被像傻子一样的哄,就哭得死去活来。

      长孙的眉头都要拧成疙瘩了,母鸡司晨固然不是不是好事,但是女子过于柔弱也不是一个好的苗头,青雀现在就和自己的妻妾没有什么话好说,妻妾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需要什么,有时候出于好心的关爱,都会招来丈夫的不满,因为,关爱错了。

      把小丫头们打发走,皇后就召集了很多的诰命夫人,其中刚刚出了月子的辛月就在其中,那些妇人们事无巨细的打探云家**,尤其是他们夫妇间的闺房夜话。

      辛月的脸羞臊的像刚刚蒸出笼的包子,冒着热气,没办法,那些妇人问的问题,不但大胆,而且古怪。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顿着拐杖说:“这里都是过来人有什么难为情的,事关以后那些小妮子的一辈子,我们谨慎些是应该的,不要说她们感到吃力,就是老妇人面对自己的两个书院出来的孙子时常都不晓得他们的心思,要知道啊,这两个孩子可是老妇人一手带大的,夫妇之间将来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如何算得美满?”

      辛月低着头说:‘拙夫从来都不在家里说那些奇怪的话,也从不说妾身不懂的怪话,闺房里的事还好……“

      “云烨是出了名的心思活泛,自然不会冷落你,世上的男子有几个有这等玲珑心思的人,你算是嫁了好人家,虽然妹子多了些,废嫁妆……’

      辛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只记得自己好像同意,在书院里面建立一个女子分院,那些贵妇人们难得有机会参与一件大事,自然个个踊跃,出谋划策者有之,慷慨解囊者有之,鼓吹宣传者有之,能力之强悍,长孙都为之惊叹。

      许敬宗拿着文书脸黑的像锅底,面前俏生生的站着一位美丽的宫中女官,身后还有一长排的嬷嬷,各个青衣短打,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就是对书院这等文萃之地有些畏惧,低着头不敢说话。

      “娘娘的上谕,下官知晓了,不知这位内官如何称呼?”

      “本官来英,任职宫闱局令,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考察将女子分院安排在哪里好些,等到玉山书院开学之日,那些小娘子也会进入书院就学,课程安排,住宿要求都有我们来制定,需要那些先生,我们会去书院调派,现在给我和这些嬷嬷安排住宿之地,不得迁延。”

      许敬宗怒气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上,自己堂堂四品院监,被一个从七品的女子呼来喝去的成和体统?这里是书院,是老子的地盘,不是掖庭局,你一个才混出品级的女官,如此狐假虎威是为何故?

      “书院还没有接到陛下的旨意,即使接到陛下的旨意,书院也要研究一下再做出是否需要请求陛下收回成命的决定,自古乱命不受,女子好好地相夫教子就好,学什么学问,无稽之谈。”

      “书院是皇家书院,娘娘为天下之母,安排几个小娘子进学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样的官员我见多了,要不要我去告诉娘娘书院不接受娘娘的谕旨?”

      许敬宗忽然间不气了,自己也是一个大人物,和一个尖嘴滑舌的女子争论有失体面,小心的把谕旨卷起来,放在来英的手上,拂拂袖子,转身就离开办公室,自己就是不接,你能如何?

      “嘿嘿,许院监,想qīngchu,娘娘或许真的拿你没办法,但是,要来书院就读的那些小娘子,你一个都得罪不起,这件事是这些小娘子哭着求来的,你要是坏了她们的好事,后果一定比发配还要凄惨。告诉你,总共六十二位小娘子,身后就是六十二位勋贵,只要有一位发怒,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许敬宗思付良久,喟叹一声,又坐回椅子,提笔就把书院以前的那座封闭的小楼划拨给了来英,吩咐仆役们重新洒扫,准备迎接那些姑奶奶的到来。

      来英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得意的扭着腰肢就去了那座院子,对这个封闭的环境非常的满意,学着书院的样子给每间房子编号,做完这些,就强硬地要求书院为这些女子准备食堂,洗澡之处,玉山书院男子有的,女子分院也必须有。

      不过这次接待他的人换了,换成了云烨,云烨把她的计划全打了个稀巴烂,除了住所,剩下的全盘否定。

      想吃饭?去食堂排队,想洗澡?去黄鼠家的澡堂,想游戏?对不起书院不提供,能提供的只有早晨跑圈,晚上练功,人进了书院,就是书院的弟子,没人可以例外,课程书院会作安排,希帕蒂亚回来之后,就会兼任女子分院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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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张谏之打饭

      “云侯,你一定不方便去给那些小娘子们上所谓的体能课吧?不如我请几位宫里的女侍卫,您看如何?”来英就是长孙最信任的两个贴身婢女之一,早就学会狗眼看人低了,许敬宗她可以不在乎,但是云烨不行,惹得他发怒,自己没好果子吃。

      “用不着,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这些小娘子都是云英未嫁之身,男子教授技击,体能不合适,我想无舌先生去教教这些孩子总没问题吧,至于早上跑圈,洪城会亲自带队,这两位都是在皇宫里住惯了的,比那些女侍卫强的太多了,好了,就这样,明日日落之前进入书院,不得懈怠,如果日落前还没有到达,资格取消。”

      云家就有两个需要去书院,一个是欢天喜地的小武,一个是愁眉苦脸的小丫,她之所以帮小武,纯粹是出于义气,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就只好苦着脸去书院读书,以她对书院的理解,那里就是一个苦窑,吃的没有家里好,住的没有家里好,想要自由自在的跟着天魔姬学事也不可能了。

      小武就对天魔姬的那一套很不喜欢,她认为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而恩绝,女子艳丽的容颜能保持到几时?只要找到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就算是无盐嫫母,也能白头偕老,恩爱不绝。

      不过这个话是站着说的,一点都不腰疼,天底下,只有有钱的才说钱多钱少无所谓,长得漂亮的才会说长得难堪与否不重要。人们总是对自己拥有的都不会太在乎,这是一个惯例,云烨骂了她好几回了,希望她懂得珍惜已经拥有的。可是,小武总是被新的好奇心所支配,走过了一山,总想去看看别的山。至于脚下的这座,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这样的人或许只有经过大痛才能大悟。

      张谏之独自一人来到书院门口,这是他第一次距离这座心目中的神殿最近的一次,以前他也来过玉山,可是因为身份所限,自觉地站在远处观望,看着隐在绿树白墙后面的那几角飞檐,总觉得壮美异常。

      如今靠近了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何其的可笑。书院没人会问你的身份。只要不是有明显的外族特征,绝对不会有人来盘根问底。

      口袋里还有一个铜元,这是临出门的母亲特意给自己装的。因为儿子总是说起书院的红烧肉是如何的好吃,富庶的大唐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富足。作为身份低贱的贱民,现在只要有干不完的活,就能填饱肚子,至于拥有铜钱,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张谏之给人家做了六年书童,少爷没有学会的东西,他倒是学了个精通,有时候张谏之都以为先生好像就是在给自己讲课,年关的时候,先生要他辞掉书童这个能让他和母亲吃饱饭的工作,告诉他,如果想带着母亲真正的过好日子,需要去玉山书院参加考试,只有进到那里,贱民的身份才会被无视,等从书院毕业之后,大家就会选择性的忘记他是歌妓儿子的事实,并且给他开具了推荐信,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大唐初年的的频繁战争造就了无数的孤儿寡母,那些人现在会得到官府的救济,但是像自己这样的人,官府不会在自己母子身上多花一钱,张谏之早就有这个觉悟。

      这是一个天堂一样的地方,他没有让自己失望,严厉的先生啊,想起那个面无表情,声音严厉的青衣先生,张谏之就感到一阵阵的幸福,还没进入书院,就能有幸听到一堂课,这堂课给自己黑暗的心底世界带来了一束阳光。

      那座白色的建筑就是图书馆,听说里面的书多得像海洋,那栋青色的石头房子里该是装龙头的地方吧,巨鱼的骨骼在哪?蝴蝶在哪?泪山,汗山该就在那些两层楼的后面吧,流着眼泪垒成的假山叫泪山,流着汗水垒成的假山就是汗山,这些典故,张谏之听了无数遍了,他很想去见识一下迷阵,再去看一下迷林,不过现在的迷林好像有点失控,听说那里总是能找到好多贼偷的尸骨,书院的宝贝都放在那里,不招贼才是怪事。

      食堂里打饭的程序张谏之已经打听的一清二楚,先从架子上取托盘,再去放碗的地方取碗,最后拿盘子,筷子,汤勺。

      碗摆在左面,盘子放在右面,勺子放在托盘靠近顶部的地方,筷子放在最下面,书院是一个最讲究规矩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能错,张谏之整理了好多遍,才把这些东西整理好。整理美观,小心的端着来到打饭队伍的末尾。

      当他看到一个嘴里叼着筷子,一手抓一个饭盆,咆哮着要求厨子多给点肉,少给点土豆的学生,就知道自己被人家忽悠了,不由得红了脸,想要把盘子打乱装出一副很老道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

      把托盘放在窗口,带着白帽子的厨子,看到托盘嘿嘿一笑,抡起勺子,就给他装了满满一盘子肉,几乎看不到土豆,雪白的米饭也给他装了冒尖的一大碗,临了,还找了一个碗,给他从大锅里装了一碗蛋花汤。

      张谏之几乎要跳起来了,他只有一个铜元,还是面值最低的铜币,买不了这些饭的,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把铜元递了过去。

      “你是来考试的小相公吧,看你家境不富裕,怎么样只要考上了就来后厨帮工,每天总有三个铜元的,不耽搁你做学问,就是需要比别人起得早些,睡的晚些,中午也比人家吃饭晚一些,一天下来大概需要两个时辰,怎么样啊?来后厨,最重要的是你来后厨帮工,吃饭就不要钱,剩下来的份例还能送给老子娘,养活他们没问题。”

      张谏之的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塞进去拳头,期期艾艾的问:“大哥,书院里还能做工?”

      厨子看看后面已经没了人,就把胖胖的身子从窗口探出来说:“当然可以,书院做工可是要记入档案的,毕业的时候没有这一项,会被打差评,别看那些相公都是公子哥,撑船,赶车,帮厨,喂猪,养鱼,修剪花圃,打扫庭院,帮先生做试验,谁没干过,蜀王,齐王两位王爷不也需要整理花圃挣学分,在书院帮工不丢人。”

      张谏之现在就已经认为这里确实是天堂,每天三个铜圆,书院一个月还会发二十个铜圆,这样下来,三年功夫,自己不但可以养活母亲,最重要的是可以出仕,少睡点觉有什么关系?受点累有什么关系?能和自己当书童的时候需要不断地忙碌一整天相提并论么?死也要考上书院,这是张谏之给自己的做的决定。

      就在张谏之狼吞虎咽的吃东西的时候,他不知道,厨房后堂里,胖胖的厨子正在给另外一个厨子说:“今天运气好啊,有一个一看就是苦出身的小相公被我说动了,打算一考上书院就来后厨帮工,院监先生说我们越吃越肥,不肯多雇人手,这下子他老人家总不能阻止书院的小相公帮工吧,咱们好歹能轻松一些。“

      “胡说八道,你以为书院是谁想考就能考上的?咱们伺候的都是星君老爷,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你我就是抡勺子的命,少抱怨两声,赶紧干活。把这两屉馒头放到蒸锅上去。“

      胖厨子端着馒头一边往蒸锅上放,一边嘀咕:“我看那个小相公挺机灵的,说不定能考上,神佛保佑啊,千万要考上啊。“

      张谏之看着空空的盘子直后悔,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抽了两巴掌,怎么就这么馋,明明想好了只吃一半的,剩下的给母亲留着,怎么就一口气吃了个精光?米饭都没剩一口。

      懊悔的走到水池边上,竹管子里不断地留着清水,他仔细地洗干净了餐具,一一放回原处,走出书院大门的时候,张谏之拍着那方巨大的石头,暗自发狠,六年苦读,六年发奋,所有的结果就看明日一搏,先生说我基础扎实,放手去考,会有希望的。

      小丫把头顶在云烨的胸口上像钻头一样的拧来拧去,就是希望自己能够说服哥哥住在家里,不去书院住宿,去了书院,布偶一样都不许带,衣服需要自己洗,吃饭要去食堂买,每天早上要跑圈,晚上要练功,无舌公公就会折腾人,跟着学了两天腰都快被扭断了,谁能练得把脑袋搁屁股上?

      粗俗的话才出口,就挨了***揍,奶奶没好气的嘀咕说:“是你自己去求得恩典,现在又不想要了,老天爷,外面的那些小相公为了一个上书院的名额争得快要打破头了,你还挑三拣四,这样下去就是不知福,老天爷打雷都先劈你这样的懒娃。“

      云烨乘势抱住小丫在她额头点了一下说:“去了书院就要规矩,不能欺负同学,不能往人家衣领子里扔毛毛虫,也不许把老鼠放在人家的被子里,一旦被抓住,你会受到重罚,上回和我去书院,侯杰垒假山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不希望你被洪果儿他爹抓去垒假山,你知道的,果儿他爹,最近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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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入学考试

      谁家里总有夜行人出没,都会发疯,以前只有一个,现在倒好,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家里黄狗一到晚上就缩进洪城的房间不敢出来,第一天晚上只不过叫了一嗓子,狗嘴就被人家拿石头差点打歪,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叫唤,狗嘴就被扎上细麻绳,四只脚被捆在一起丢在鸡窝旁边,这样的日子黄狗打死都不过了,还是和主人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顶盔贯甲的洪城在寒露中站了一宿,也没发现有夜行人,可是大清早看到闺女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布偶眉花眼笑的样子,怒火就从脚底板往上涌,女儿在云家住了三个月,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这样的闺女,送进宫去都够格,如今的洪城早就不是先前垂头丧气到处央求人家娶自己闺女的倒霉父亲,而是趾高气扬的到处炫耀自己闺女长得如何可人,不信?伯爵夫人已经举办过八回家宴了,来的都是勋贵家的夫人,走的时候谁不夸赞自己的女儿的好眉眼?

      知道黑衣人是谁,洪城斜着眼睛不同意这门婚事,以前只要给闺女找个有前途的小伙子就好,现在,光有前途不行,怎么着也要身家丰厚,财大势雄的少年郎才好,狗子?凭什么娶自己漂亮的闺女,大爷看不上。

      上门去找无舌理论,结果被人家威胁了一通撵了出来,如果答应这门亲事则罢,否则休怪老夫亲自带着徒孙去抢,告到陛下那里也没用,老夫伺候了陛下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认为陛下会帮谁?到时候一纸诏书下来,小心狗子娶走你闺女,还不认你这个老丈人?

      守好羊圈先要确认自家的羊圈没窟窿。这些天洪城没少折腾,但是自从出现了那两个黑衣人之后,他就没办法了,一个带着他到处溜圈子。另一个去偷偷的和自己的闺女相会。

      洪城肺都要气炸了,当初闺女痴肥的时候怎么就躲得远远地,现在变漂亮了,就上杆子追,闺女也是个没志气的,臭小子一来就忘了以前遭的罪,笑的和花一样。

      “云侯,借我八牛弩一用,如果有四具最好。”

      今天是书院入学考试的日子。云烨一大早就起来了。穿戴好了。准备带着旺财去书院,谁知道洪城一脸沧桑的来到云家,一张嘴就要借八牛弩。

      “八牛弩乃是国之重器。兵家要物,岂有私相授受的道理。更何况……”

      “借不借?”云烨说了半天国法,洪城好像没听见梗着脖子催问一句。

      “在后院,老江管着呢,行行好只要一具好么?”

      “最少两具,有两个小贼,一具射不死,老夫需要两具一具射一个这样最好。”说完就自己去了后院找老江讨要八牛弩。

      “老钱,你去告诉狗子和小鹰,今晚就不要去洪家了,太危险。”云烨转过头给老钱吩咐了一声,就骑上旺财,带着刘进宝一众护卫去了书院。

      太阳才升起来,玉山书院门前就人山人海,原来空旷的广场上停满了各种马车,牛车,驴车,球场上也是如此,好像整个长安的车马都来到了书院,呼朋唤友,称兄道弟之声不绝于耳,脖子上垮着竹笸箩的小贩不断地人群里挤来挤去,大声叫卖,远处的凉棚底下,黄鼠家的醪糟卖了一碗又一碗,旁边竹筐里的碗都要摞到顶棚上去了,四个伙计忙的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书院侧门大开,十六个全身甲胄的武士,拄着横刀跨立于两厢,所有人等,没有一个敢跨越那块写有皇家玉山书院的巨石。

      今天是李纲先生表现威权的一天,穿着书院天青色的袍服,端坐在大门口,头上的白发梳理的一丝不乱,面色严谨,云烨,元章站在李纲的身后,许敬宗和玉山,离石还有赵延陵,刚刚赶回书院的金竹,希帕蒂亚都在大门里等候,他们就是今日的监考老师,一个个衣着整齐,就连最能出幺蛾子的希帕蒂亚都规规矩矩的穿着肥大的青衫,扎着髻头,上面就穿着一支金簪,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

      李纲先生抬眼看了一眼太阳,被云烨搀扶着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夫子像前,净了手,恭恭敬敬的上了香,拜了三拜,然后转过来,大声的喝道:“苍天作证,我玉山书院将做到公平无倚。后土为鉴,我玉山书院将做到一视同仁,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寒门士子,不论是名家高徒,还是自学成才,只要你取得优异的成绩,就能入书院就读。此乃玉山之誓,若有违欺,人神弃之。“

      李纲每念一句,其余的书院先生就跟着念一句,直到念完之后,所有人共同拜祭了天地,一注巨大的时香就被点燃,礼部赞礼官拖着悠长的声音大喝:“开龙门!“

      书院正门被象征性的打开,如果有自认为高人一等,或者认为普通的考试已经不足以显示自己才华的家伙,可以选择进入迷阵碰运气,只要能进入大门最后安全走出来的,书院就会列队欢迎,那时候,你就不是学生了,已经足够担任书院的先生。

      很可惜,除了希帕蒂亚之外,还没有能成功的走进书院的人。考生都很懂事,没个走过李纲面前的考生都要弯腰行礼,然后才走进侧门,出示自己的准考证,被高年级的学生带去考场,早年间的露天考试,早就被书院取消了。

      李二今天很早就来了,房玄龄,长孙无忌陪伴着他站在远处观看,都穿着常服,一人一把大扇子,这东西如今已是读书人的标配,手上没这东西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读书人。

      “唔,法度森严啊,比起头一场考试,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官家的大考,好啊,就是不知道他们今年的考题是不是会更难?我听云烨说,李纲先生不让他参与出题,说是他人际关系混乱,很难保证考试的公平性,所以他一无所知。“

      房玄龄感慨地说:“那小子忙着拿一座沙岛骗人,哪有功夫理会这些琐事,所以他不知晓,老臣并不奇怪。“

      “这么说,息壤之事乃是以讹传讹了?怪不得他一口咬定从来没有什么息壤,这是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退路,只是他为何在转眼间就能拿到岳州那些地皮,朕实在是好奇,听说就花了三万多贯,这相当于长安近郊的地价了,是不是有些贵了?”

      书院考试组织的远比朝廷大考来的周密,现在所有人都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李二来到书院,其中一条就是打算问问云烨息壤的事和岳州地价的事,息壤之事他从来就没相信过,此事八成和岳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弄清楚比较好。

      长孙无忌摇摇头说:“无法确认,那些神奇的现象依然存在,海岛依然在往海里走,这是事实,多方佐证之下,说明此事不假,但是息壤却无法证实,沙岛顾名思义全是沙子,官府动用了人力物力,想在岛上挖坑,很可惜,不到一丈的深度就会涌出泉水,用打盐井法子打出洞以后,发现地下全是泥沙,根本就无法确认息壤的位置,想也要找到传说中的息壤,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二呵呵一笑,指着房玄龄说:“爱卿当初就该把那座沙岛卖给云烨,不管他在那座岛上发现了什么,到了最后都会落到朕的手里,这些做臣子自觉,云烨从来不缺,好好地十万贯飞了,哈哈哈哈。”

      “老臣昏聩,请陛下恕罪。”

      “昏聩什么,说笑而已,云烨才不会把十万贯白白送给朝廷,就他爱财如命的德行,说不定就是想把这事搞得沸沸扬扬的,自己好浑水摸鱼,不管了,反正朝廷也没什么损失,我们这就进去书院,看看那些考生才是正事。”

      李二和两位大佬一起朝书院走去,所有的事情,最清楚的莫过于李二自己,那些人打赌失败了,损失惨重却非常的有风度,许多萦绕在李二心头的疑惑豁然开朗,笑脸尸安心,哭脸尸解惑,这两具尸体让李二受益匪浅,就是不知道下面会是何种尸体出现。

      李纲,元章两位先生去了考场,就剩下云烨留在门口等候皇帝的到来,昨日已经有宦官通知陛下今日回来,所以云烨就站在大太阳底下,哪里都去不得。

      见到了李二,却用不着行礼,皇帝白龙鱼服自然就是不愿意让人家认出来,房玄龄不怀好意的对云烨说:“云侯,老夫现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朝廷准许你云家购买那座海岛了,一会就把金银送去户部,老夫的文书很快就会开好。”

      云烨瞪大了眼睛说:‘房相何出此言,前些日子下官思绪不清变得疯魔了,长安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所以才干出那等与国朝争夺息壤之事,蒙陛下大度不予计较,已是无上恩典,现在心头清明一片,如何在能行此昏悖之事,此时万万不可,息壤这等神物,唯有陛下才能拥有,其他人一旦拥有,下官的意见就是,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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