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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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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7 藩国的求助


  在苏昊的计划里,包含着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必须要收到来自于吕宋的求助要求,这样大明军队兵发吕宋才有合法的依据。

  要说起来,当年的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国际法,欧洲列强都在做弱肉强食的事情,侵略一个国家并不需要什么名义。但大明与欧洲列强不同,作为一个礼义之邦,大明是非常讲究一个行为的合法性和合理性的,尽管朝中君臣都有了进军东南亚的共识,但这个名义仍然是必不可少的。

  苏昊派陈观鱼一行前往吕宋,就是为了制造这种合法性和合理性。如果西班牙人在屠杀吕宋百姓,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藩国出现了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大明作为宗主国,自然不能坐视这种灾难的发生和蔓延,这样出兵的理由就充分了。

  陈观鱼跟随苏昊多年,对于苏昊的腹黑非常了解。他一直以来都是替苏昊干这类事情,所以一听到苏昊派他去吕宋,他就知道苏昊是希望自己发挥煽风点火的才能了。

  带着这样的认识,陈观鱼到兰楚金矿挑起了矿工与西班牙人之间的矛盾,又偷偷把抓到的本图拉等人放掉,让他们去搬救兵。当西班牙舰队兵临兰楚海滨的时候,陈观鱼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明出兵的理由已经充分。

  照陈观鱼的想法,要把戏演得真实,最好能够让西班牙人杀掉一些吕宋居民,制造出一些什么血案之类的。但廖一明等勘舆营士兵都对他的这个想法极不赞成,士兵们并不反对制造借口,但为了制造借口而牺牲百姓,哪怕是外国的百姓,也是这些出身农家的士兵们所不能接受的。

  虽然有些美中不足的感觉,陈观鱼还是安排人护送陆家村以及其他几个吕宋村子的族长上了海船,前往大明去求援。临行之前。陈观鱼对众人密授机宜,告诉他们说见了大明的官员,一定要哭得像全村人都被杀掉了一样,唯有如此,大明才会愿意出兵。

  到了这个地步,陆族长等人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虽然西班牙人屠杀村民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大家躲在山林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使不被西班牙人杀死,困在山里迟早也会饿死。既然已经被陈观鱼他们骗上了贼船,除了向大明求救之外,他们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一路颠簸,几个族长终于来到了松江府。陆族长本身是从大明迁出去的华侨,对于大明的繁华还有一些印象。(wwW.sUiMeNG.Com)那几位吕宋本地的族长下了船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什么都觉得震撼,“天朝大国”四个字从他们的心里油然而生。

  负责带队的几名勘舆营士兵带着吕宋族长们进了松江城。来到勘舆营的办事处,让门口的卫兵进去通报,说吕宋国的乡老们到来了。

  自从把陈观鱼一行派出之后,苏昊就和邓子龙、李贽一起。带着部队来到了松江府,一边练兵,一边等待着来自吕宋的消息。由于没有现代通讯手段,苏昊并不知道这些吕宋人即将到来。听卫兵进来通报,苏昊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将人带到大堂上去。

  几名吕宋族长在卫兵的引导下。来到大堂,战战兢兢地站在下面。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声报告道:

  “大明都察院佥都御史、总兵官苏大人到!”

  听到这一嗓子,几名族长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师自通地跪倒在地,磕头行礼:

  “藩国草民陆运昌叩见上朝总兵苏大人!”

  “藩国草民……”

  “……叩见苏大人!”

  几个族长争先恐后地喊着恭敬的话,心里也对即将见到的大明官员充满了敬畏的情绪。南洋这些小藩国的百姓不同于北方的蒙古人,蒙古人与大明战争不断,而且胜多败少,对于大明没有太多的怯意。而在南洋诸国的百姓心里,大明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所在,大明一个官员随便跺跺脚,都是能够让南洋的土地摇晃一阵的。

  “各位都是吕宋来的乡老吧,快快请起。”苏昊从侧门进来,走到公案后面的时候,正赶上这些族长们高声问候。他笑着冲众人摆摆手,然后示意两旁的士兵给族长们看座。

  各位族长感谢再三,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苏昊看看众人,假惺惺地问道:“各位乡老,本官听说你们都是从吕宋岛千里迢迢、九死一生来到我大明的,不知有何公干啊。”

  “这……”陆族长扭头看了看左右的其他几位族长,突然站起身,来到苏昊的公案前,再次跪下,声泪俱下道:“苏大人啊,救救我们吕宋百姓吧!”

  另外几名族长也受到了启发,纷纷起身,与陆族长跪在一起,大声哭喊起来:“救救我们吧!”

  这一通眼泪,是几个族长酝酿了整整一路的,这个时候喷发出来,倒还真有几分真切。只是几个族长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了,集体嚎陶大哭的声音,听着比草原上的狼叫还要糁人,苏昊虽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此时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各位乡老,不必如何悲伤,还请先起身入座,有何冤情,尽管向本官说明,本官定会替你们做主。”苏昊说道。

  族长们又假意地哭了一小会,然后跌跌撞撞地起身回到座位上,这才由陆族长领头,把西班牙人入侵吕宋、强占矿场、捣毁佛像以及派军舰前来威胁等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到村民们为逃避西班牙人的报复而不得不躲进山林等事情时,族长们倒真有几分伤心了,忍不住又落了一番眼泪。

  “真是岂有此理!”苏昊用手一拍案子,“可恨的红夷,竟敢犯我大明藩国,欲置我大明威严于何处?各位请放心,你们的事情,就是我大明的事情。本官身为大明总兵,定会率领我大明将士,亲赴吕宋,驱逐红夷,为你们恢复家园。”

  “多谢苏总兵!”几名族长一齐说道。

  “只是……”苏昊话锋一转,“这用兵之事,并非本官可以决定,须得我大明圣上的旨意方可。因此,各位还要再辛苦一下,马上进京去面见圣上,把刚才对本官说过的事情,再向圣上禀报一次,各位以为如何?”

  族长们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吗,只能齐声应道:“愿听苏大人安排!”

  “那好,各位一路劳顿,先去休息吧,明日就启程去京城。”苏昊交代道。

  把族长们送下去之后,苏昊命亲兵请来了邓子龙、李贽等人,让陪同族长们一起回来的那几名勘舆营士兵向大家介绍吕宋那边的情况。几名士兵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又送上了陈观鱼、廖一明等人通过审讯俘虏而得到的有关西班牙军队的情报。

  邓子龙看过情报,哈哈笑道:“改之啊,真有你的,派了几个人过去,就把吕宋的西班牙人给搅得鸡犬不宁了。”

  “乱中取胜嘛。”苏昊笑道,“邓总兵,看过这些情报,你有什么考虑?”

  邓子龙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西班牙人总共不过是20多条战船,火器更是远远不如我军犀利。老夫有把握毕其功于一役,只要一仗就能够全歼西班牙人,把吕宋夺过来。现在就等朝廷的旨意了,看朝廷命令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苏昊又看看李贽,问道:“李先生,你的看法呢?”

  李贽道:“听利马窦他们说,几年前,西班牙人与英吉利人在欧洲进行了一场大海战,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遭受重创,元气尽失。咱们要和西班牙人争夺吕宋,现在正是好时机,若等其恢复过来,我们再动手就有些困难了。所以,老夫的意思是,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邓子龙看着李贽问道:“李先生的意思是说,咱们不等朝廷的旨意了?”

  李贽道:“出兵南洋这件事,是一年前就已经定好的,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而已。现在吕宋那边的乡老已经到了大明,央求我们出兵保护,这个名义已经有了。改之可以马上派人送这些乡老去京城,咱们先行出发,朝廷的旨意肯定随后就到。”

  邓子龙点点头:“李先生所言极是,俗话说,兵速神速,咱们兵发吕宋,这一路也有十几天的行程,等到咱们和西班牙人交上手的时候,估计朝廷的旨意也就到了,那时候谁也没法说咱们是擅自行动了。”

  苏昊笑道:“咱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擅自行动,圣上的秘旨就在我怀里揣着呢,有没有朝廷的旨意,咱们都可以出兵。既然陈观鱼他们已经在吕宋打开了局面,咱们就尽快出发吧。”

  邓子龙道:“好,老夫这就去下命令,让队伍开始准备,七天之内,我们就可以出兵。”

  来自于吕宋的族长们第二天就被护送前往京城了,他们前脚刚走,正在松江府驻扎的勘舆营和邓子龙水军便进行了战前动员。后勤部门开足马力,采购食品和其他各种应用物品,大批军火物资被搬入战船的船舱。

  明万历23年,即公元1595年春季,由2艘6000料宝船、6艘2000料运输船、6艘1000料战船和12艘400料战船组成的大明远征舰队,从松江府启程,浩浩荡荡开向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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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8 望风而逃

  舰队一路向南,路途中波起浪涌,即便是苏昊、李贽他们所乘坐的6000料大船,也是颠簸不定。勘舆营士兵大部分来自于北方,本来就不惯舟楫,此时更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只差把肠子吐出来了。邓子龙所指挥的水军士兵情况稍好一些,但一个个也是脸色煞白,都盼着赶紧到达目的地,能够让双脚踩上坚实的土地。

  船上的测绘人员都是跟着利马窦等欧洲传教士学习过的,深谙航海测绘之道。他们强忍着不适的感觉,坚持每天进行测绘,记录着舰队的行程。从海图上,苏昊能够看到代表舰队的那条红线划过东海,进入南海,逐渐靠近了吕宋海滨。

  “照目前的航行速度,明天我们就能够靠岸了。”苏昊看过海图之后,向自己的军官们说道。

  “可算是要到岸了,再这样颠几天,我老张都要散架了。”部将张云龙如释重负地说道,他追随苏昊日久,说话倒是越来越随便了,在非正式的场合,便以老张自居。

  邓奎在一旁讥笑道:“老张,你就是娇气,你看俺老邓坐这海船就不会吐。”

  张云龙道:“南人乘舟,北人骑马,你一个南方人跟我们比什么坐船。”

  邓奎道:“你们到南京之后,苏总兵不是成天督促你们去练水性吗,怎么还说自己是北方人?”

  张云龙道:“水性好练,可是这坐海船和在长江里练水性。完全是两码事。每天睁开眼看到这茫茫无际的大海,我就觉得没着没落的。”

  苏昊道:“你们先别打嘴仗了。吕宋是在西班牙人控制下的,咱们的舰队驶近吕宋,西班牙人不可能没有察觉。明天我们如果要靠岸,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战呢,你们这个身体状况,能受得了吗?”

  张云龙闻听此言,站直了身体,拍着胸脯道:“总兵尽管放心。我老张晕船归晕船,打仗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苏昊道:“光你不含糊还不行,关键是抢滩登陆的士兵不能含糊。你们两人抓紧时间去了解一下士兵的情况,挑选一些不太晕船、身体状况良好的士兵,准备作为第一批登陆的突击队。”

  “得令。”邓奎、张云龙一齐应道。

  听说马上要登陆,整支舰队的人都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看吕宋是什么样子,传说中的红夷兵又是何等厉害。

  这支大明舰队包括了三部分人员。第一部分是邓子龙的水军,主要负责保护舰队平安抵达吕宋,并且准备与驻扎在东南亚一带的西班牙及其他欧洲国家的海军作战;第二部分是苏昊的勘舆营,主要负责登陆作战,清除欧洲殖民者的陆军;第三部分则包括了矿工、各色工匠、商人、民政官员等。他们的任务是开发这些被占领的岛屿。

  程栋就是随船的民政官员之一,经过在林县的磨砺,他身上的戾气已经除尽,对于此前自己的种种天真幼稚也有了深刻的反思。这一回,他是自动申请随苏昊出征海外。想在这一片陌生而又广阔的天地里建立自己的功业。

  “传我的命令,甲字号、丁字号。两艘船准备靠岸,船上各部按以往训练要求登陆。各炮船准备掩护!”

  苏昊站在宝船的船楼顶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的吕宋海岸,大声地发布着命令。

  早有传令兵挥舞着手旗,把苏昊的命令传达到了舰队的各条船上。在炮船上负责指挥的邓子龙也换上了盔甲,走上船头,老爷子白发飘飘,威风凛凛,立在船头宛如一座铁塔一般。

  舰队越驶越近,从望远镜中,已经能够看到海滩上如受惊的蟑螂一样跑来跑去的西班牙士兵了。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开来,西班牙人是不可能没有察觉的。当地的西班牙驻军是一个连队,共计有300余人,在一名连长的带领下,占据了登陆地点两侧的几个土坡。长矛手、火枪手都按照作战序列排列好了,随时准备与登陆之敌作战。几门大炮也已经架设起来,炮口对准了海面。

  “卡雷斯,你看清楚没有,这是哪个国家的舰队?”连长克里斯托对负责了望的士兵问道。

  士兵卡雷斯站在土坡的最高处,手搭凉棚拼命地向海上看去,大声地回答道:“看不出来,不像是欧洲人!”

  “什么,不是欧洲人,亚洲人哪有这么庞大的舰队!”克里斯托道。

  “连长先生,我感觉,这可能是中国的舰队!”卡雷斯答道。

  听到卡雷斯的话,整连的西班牙人都惊了,大家都扭头向海上看去,想看看传说中的中国舰队是什么样子。欧洲人在非洲、亚洲、美洲疯狂地掠夺殖民地,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国家敢和中国叫板。从传教士带回去的消息中,欧洲人知道中国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人口、面积都远远超过欧洲的总和。西班牙士兵们到亚洲来淘金,最担心的就是与中国人作战。还好,他们听说中国有一个什么禁海令,中国军队是不会离开本土到东南亚去打仗的,这是他们唯一的安慰。

  可是,现在中国人却突然出现在面前了,而且一来就是一支由几十艘巨船组成的庞大的舰队。克里斯托不认为自己这一个连的士兵能够挡得住这支中国舰队。

  “快,快去向皇家舰队的凯文船长联系,让他带领皇家舰队过来!”克里斯托向自己的传令兵吩咐道。

  传令兵一路小跑地离开了。西班牙舰队的驻扎地离此还有百余里之遥,传令兵需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到达。克里斯托望着海上渐渐逼迫的大明舰队,开始犯愁了。

  打。那是不可能打赢的;

  逃,又能够往哪逃呢?再说。一枪不放就逃走,这也不是西班牙军队的作风啊。

  正在犹豫之际,大明舰队替他下了决心。

  “目标,红夷人的阵地,开炮!”

  邓子龙在炮船上看到了岸上的西班牙人,他大手一挥,便下达了命令。

  “装填!”

  “标尺……”

  “开炮!”

  炮手们熟练地操作着,这是用数以千计的炮弹作为代价练出来的技术。现在终于到了施展的时候了。

  “呜……轰!”

  一发开花弹脱膛而出,带着呼啸声飞向海岸。由于是第一发炮弹,并没有校正,炮弹没有击中目标,而是落在离西班牙士兵的阵地还有二三百米的地方。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无数的泥土冲天而起,扬扬洒洒地溅落在四处。最远的一直掉到了克里斯托的身边。

  “上帝啊,这是什么武器!”

  西班牙士兵们在听到爆炸声的那一刹那就全趴下了,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就感到裤裆里一湿,那是小便失禁的表现。他们想象过中国军队的强大,但万万没有想到。中国人的火器竟然威猛至此。每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无法设想,如果这发炮弹没有打偏,而是落在了他们中间,现在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快逃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马上得到了所有士兵的响应。大家也顾不上等待连长克里斯托的命令,扛着武器就从土坡上跑了下去。迈开长腿没命地狂奔。大家谁也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跑,只觉得应当离中国人越远越好,这样强大的帝国,不是他们可以挑战的。

  “这是怎么回事?”苏昊在宝船楼顶上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瞠目结舌,不知该说啥好了。他原本觉得登陆的时候会有一场小的战斗,虽然他相信勘舆营的战斗力足以碾压这群西班牙人,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会如此不济,大明舰队刚刚放了一炮,对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不管怎么说,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算是一种境界。邓奎、张云龙指挥着两队勘舆营士兵,乘坐多条小船迅速地靠了岸,然后便向两侧散开,占领制高点,监视着周边的动静,为大船停靠提供保护。

  舰队中的运输船一艘接一艘地靠岸了,勘舆营士兵和工匠、文官们踩着跳板鱼贯而下。新下船的士兵接替了先登陆的士兵的防备,而先登陆的那些士兵,则在邓奎和张云龙的指挥下,分成两路,开始追击逃跑的西班牙人。

  “改之兄,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啊。”程栋从船上下来,正遇到苏昊,他笑呵呵地对苏昊说道。

  “邦治,可不要轻敌,西班牙可是欧洲的强国,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一小队人马逃走,只是觉得寡不敌众,不敢和我们硬顶。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大股的西班牙人就会涌过来,那时候我们能不能打赢,才是关键。”苏昊提醒道。

  程栋道:“改之兄,你觉得如果西班牙人都来了,我们能打得赢吗?”

  “那还用说。”苏昊想当然地说道,“咱们的武器比他们先进一代,加上士兵训练有素,如果再打不过他们,苏某的脸往哪搁?”

  程栋笑道:“这就是了,刚才改之兄还说什么能不能打赢的事情。”

  苏昊有些尴尬,他光想着要教训程栋,却没注意自己把话说过头了。根据陈观鱼传递回来的情报,苏昊知道西班牙在吕宋岛总共只有几千人,不及勘舆营的人数多,武器更是比不上,所以与西班牙人作战是有惊无险的。他刚才只是为了让程栋不要过于轻松,才故意耸人听闻的。

  “咱们登陆的地方,离陈道长他们所在的兰楚还有两日的行程吧?”程栋岔开了话题,对苏昊问道:“咱们下一步是不是直接前往兰楚?”

  苏昊道:“不急,咱们先在此处建立起前进基地,肃清西班牙人,然后再考虑向吕宋全境推进的事情。几个到大明去求助的族长估计现在才刚到京城呢,等他们得到圣上的册封回来,起码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得等他们回来了,才有进一步行动的道理。”

  程栋叹道:“改之兄,原来你说起仁义道德,远比小弟为甚。”

  苏昊笑道:“我是假道学,怎么能和邦治的真道学相比?不过,不管是真假,邦治,你要记住一点,要想在当地长治久安,就必须善待这里的百姓。当然,善待不是纵容,如果有百姓觉得我们大明人好欺负,给鼻子上脸,邦治,你也得下得了狠心去惩治他们。”

  程栋道:“改之兄放心吧,程栋已非吴下阿蒙,吕宋这边的民政事务,改之兄尽管交给程栋即可。”

  苏昊道:“那好,咱们就这样说好了,我负责开拓,你负责维持,咱们尽快把吕宋变成大明的一块海外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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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9 三大纪律

  船队搭载的人员都登岸了,士兵和工匠们在文官的指挥下,迅速在岸边开辟出一块空地,搭建起了临时的营房。在营地四周,士兵们就地取材建成了十几个了望台,每个了望台上都有几名哨兵值勤,一旦发现有敌情,他们能够提前发出警报。

  邓子龙是水师总兵,他原打算一直呆在船上指挥,无奈众人觉得他岁数太大,不宜过分劳累,一致要求他上岸,他只好把指挥权交给了郝彤,由郝彤带着水师的船在营地外的海上来回游弋,防范西班牙人从海上突然来袭。

  邓奎和张云龙带着两路士兵追击逃走的西班牙人,足足跑到天黑,方才停步。克里斯托指挥的那一连西班牙士兵在逃跑时完全跑散了,掉队的士兵被明军打死了二三十人,还有十几人当了俘虏,余下的那些倒是仗着腿长和地形熟悉的优势,逃过了明军的追杀。

  两路明军在一个小山坡上合兵一处,看看日头已经偏西,邓奎对张云龙说道:“老张,天快黑了,不能再追了吧?”

  张云龙道:“怕啥,我看那些红夷也快跑不动了,或许再追一程,他们就全趴下了。”

  邓奎摇摇头道:“咱们跑的路也够多了,将士们在海上颠簸多日,体力早就不行了,再这样追下去,说不定咱们的人先趴下了。”

  张云龙回头看看自己的士兵,发现他们虽然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但仍掩饰不住深深的疲劳。他也是有带兵经验的人,知道士兵们的体力已经用到极限了。

  “也罢,那就放过那些红夷吧。”张云龙点点头道。

  邓奎道:“老张。你放心吧,跟着咱们总兵,不怕没好仗打。这些红夷也就是跑了眼前的一时,跑不了一世,迟早会成咱们碗里的菜的。”

  张云龙哈哈笑道:“邓参将所言极是。跑了一天,倒也真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做饭吃吧。”

  山坡下就有一个小村子,此时正是做晚饭的时候,村子里炊烟袅袅。邓奎和张云龙带着队伍下了山坡。径直向那小村子走去。

  “来兵了,来兵了!”

  村子里的村民远远地就看到了这支几百人的队伍,他们用当地土话喊叫着,纷纷往屋子里跑,然后把房门严严实实地关起来。有些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则赶紧弄点灶灰往脸上涂,生怕她们那几分姿色会招来祸事。西班牙人入侵吕宋之后。当地的官府都已经被打垮了,在外面游荡的武装力量,要么是西班牙殖民军,要么就是土匪,村民们都已经被坑苦了。

  “注意军纪,不得骚扰百姓,不许调戏妇女。买卖要公平……”明军中的中小军官不住地向自己的士兵们叮嘱着。苏昊从勘舆营创立之初就立下了严格的军规,模仿的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使得勘舆营转战南北时都能得到百姓的好评。

  “村里有管事的人没有,我们是大明官兵,欲在此处借宿一晚,请村中管事出来答话。”勘舆营百总李康走进村子,对着那些紧闭的房门大声地吆喝着。

  过了好一会,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他战战兢兢地来到李康面前,用嗑嗑巴巴的汉语说道:“本村里正林阿祥拜见官兵老爷。敢问老爷是从何而来?”

  吕宋靠近中国东南沿海,长期以来都有闽、粤等省的穷人因生计问题而跑到吕宋去,还有一些中国海盗也以吕宋作为基地,所以吕宋人会说中国话的不少。这位林阿祥也不知道是华侨后裔还是原住民,至少是能够说几句汉语的。

  李康道:“我们从大明而来。”

  “哦。大明官兵……怎么会到吕宋来了?”林阿祥看着李康身上的服色,多少相信了几分,只是不明白明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于这个问题,在出发之前苏昊就已经向全军宣讲过了,李康照着标准答案回答道:“吕宋乃我大明属国,近闻有红夷在吕宋屠杀土人,我大明皇帝仁义,派我等前来驱除红夷,救吕宋土人于水火。”

  “我等感谢大明皇帝!”林阿祥敷衍地道了声谢,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们这个村子太小,贵军这么多人,只怕是住不下。要不,还请贵军往东行20里,那里有个大镇子,适合贵军驻扎。”

  李康摆摆手道:“无妨,我们不会擅入民居,到村子里来,只是想请你们提供些柴草、水米,我们临走之时,定会按价付银两。”

  “原来是这样……”林阿祥的眼睛转了几转,道:“此事待小人和村里的老人商量一下,再回复军爷,可否?”

  李康道:“那你快去吧。”

  林阿祥一溜烟地跑了,李康回去向邓奎和张云龙汇报,邓奎点点头道:“我们初来乍到,土人对我们不熟悉,有些担心也是难免。这样吧,咱们先在村外住下,等等那个叫林阿祥的人的消息。”

  勘舆营士兵都是有野营经验的,而且也随身携带着简易帐篷。邓奎一声令下,士兵们便开始在村边清理场地,准备作为临时过夜的营地。村子里的村民一开始还藏头藏脑地看着,待发现这支军队并没有像西班牙人那样杀人放火,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开始有一些人从屋子里出来,站在不远处围观。

  看到村民们出来了,邓奎没有造次,而是派出了几名能说会道的士兵,前往围观者那里,去宣讲明军的政策。这些士兵也都是事先进行过专门培训的,知道该对陌生地方的百姓说些什么:“各位不用怕,我们是大明官兵,是来帮助大家的。”

  “我军有三大纪律,第一,我们不会打人骂人;第二,我们不调戏妇女……”

  “来,小朋友,这里有糖吃……”

  看到和颜悦色的士兵,尤其是看到他们同是亚洲人的长相,村民们逐渐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有一些人从家里拿来了食物,试探着送给士兵们。士兵们自然是依照在国内的规矩,掏出铜钱作为购买食物的费用。收到钱,村民们的胆子就更大了,上前来攀谈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华侨则与士兵们聊起了家乡的事情。

  过了一会,先前与李康对话的那个林阿祥出现了,身后还带着几名白胡子老头。老头们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的样子,待看到村民们手上拿着的大明铜钱,他们的眼睛发亮了,脸上也多了几分庄严之色。

  “老朽林通,敢问将军尊姓大名。”领头的一位老头被带到邓奎面前,老头矜持地向邓奎做着自我介绍,同时打听邓奎的姓名。

  “哦,是林老丈,本将姓邓名奎,乃是大明总兵苏昊麾下的参将。”邓奎客客气气地向林通说道。

  林通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既然是大明的军人,怎么会跑到我们吕宋来了?”

  邓奎于是又把关于红夷人的话向林通说了一遍,林通道:“红夷在我吕宋作乱,大明官兵前来驱除红夷,自然是为我吕宋百姓造福。不过,老朽还是要提醒邓将军,吕宋虽是大明属国,却也是有王法的地方。邓将军还须对部下严加约束,不可滋生事端,否则,我们吕宋也是有衙门的。”

  林通这话说得很有些不客气,邓奎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林老丈此话是何意?”

  林通道:“你们是不请自来的,有些丑话我们自然要说在前面。若是你们侵扰了我们吕宋百姓,我们就要请衙门出面,把你们赶出去了。”

  “你……”没等邓奎说什么,一旁的亲兵已经听不下去了。一名亲兵眼睛一瞪,手就已经按到了刀柄上,只是邓奎还没有发话,他一时不便发作。

  邓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迟疑片刻,说道:“林老丈此言,邓某记住了。邓某定会严加约束部下,定不会给村民带来什么麻烦就是。”

  “那就好,大军远道而来,我们村贫穷,也没什么劳军之物,这十几个鸡蛋,就请邓将军收下吧。”林通得意地说着,向后面招了招手,一名侍女模样的柴火妞走上前来,递过一小篮鸡蛋,里面的数目还真的就只有十几个,而且个头也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

  邓奎哈哈一笑,对亲兵摆摆手,示意他们收下,然后向那林通拱拱手道:“邓某谢过林老丈了,有什么其他事情,还请随时赐教。”

  林通牛烘烘地离开了,邓奎脸上带着笑意,一直看着林通走远,这才把脸沉了下来。

  “参将,干嘛对这老东西这么客气?”身边那名按着刀的亲兵终于忍不住了,对邓奎问道。

  邓奎呸了一口,道:“老子是不想坏了总兵的事,才忍着没收拾这老家伙。来人,马上回去给苏总兵和李先生送信,跟他们说这边的情况,请他们定夺。”

  “得令!”那名亲兵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人飞快地返回海岸边的大营去了。

  邓奎又向其他的亲兵下令道:“传令,在总兵的命令到达之前,任何人不许与村民发生冲突,把营区给我看好了,也别让人趁乱偷了咱们的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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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0 老虎不发威

  一夜太平无事。村子里的村民在勘舆营的营地外看了一阵子热闹,终于敌不过困乏,就都回去睡觉去了。勘舆营士兵严密地看守着营地,没有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半步。

  次日上午,约莫相当于后世九、十点钟的光景,村外的小路上闹闹哄哄地来了一群人。负责警卫的士兵上前与那些人交涉了几句,便飞跑着来到中军帐,向邓奎和张云龙报告道:

  “报邓参将、张游击,外头来了一伙人,领头的一个,自称是本地的什么县官。”

  “县官?”邓奎和张云龙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西班牙人占领了吕宋,已经把当地的政权给摧毁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县官呢?在西班牙人占领吕宋之前,吕宋是大明的属国,许多规制都是模仿大明的,倒也的确有县官这一说法。

  张云龙问道:“他们有没有说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哨兵道:“说了,他们说是来见我们的将军的,说有事相商。”

  张云龙看了邓奎一眼,然后点点头道:“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哨兵迟疑了一下,问道:“张游击,需要搜他们的身吗?”

  张云龙笑道:“不必了。既然他自称是县官,那就给他留点面子,你们带他进来就是了,谅他也伤害不了邓参将和本将。”

  哨兵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就带着一位面黄肌瘦、身穿褪了se的官袍的吕宋人进来了。哨兵用手一指邓奎和张云龙,对那吕宋人说道:“陈县官,这二位就是我家邓参将和张游击,有什么话,你就跟他们说吧。”

  邓奎和张云龙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一声不吭。那陈县官站在下首,踌躇了一阵,这才拱手向邓奎和张云龙行了个礼,说道:“本地县令陈贵奇,拜见邓将军、张将军。”

  邓奎抬抬手,说道:“陈县令免礼,来人啊,看座。”

  说是看座,其实也就是军中携带的小马扎而已。陈贵奇看到邓奎和张云龙坐的也是可折叠的帆布椅子,也就不挑剔什么了,他敛了敛衣服,在小马扎上坐下,然后说道:“本县令听闻大明官兵来到本县县境,特来询问,贵军到本地,有何公干。”

  “哦,我们是来打红夷人的。”邓奎轻描淡写地答道。

  “请问,是谁让你们来的?”陈贵奇又问道。

  类似这样的问题,邓奎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了。他把出兵的事情含糊其辞地又向陈贵奇说了一遍,大致就是说西班牙人在吕宋制造了血案,吕宋本地的官员前往大明求助,所以大明才向吕宋出兵。

  “原来如此。”陈贵奇点点头,“贵军远来不易,不过,既然到了吕宋的地面,就是遵守吕宋的法制。贵军到本县来,却不向本县官衙报备,这是有违规制的。”

  “你们还有县衙?”张云龙好奇地问道,“我不是听说红夷人来了之后,你们这些衙门都被红夷人关掉了吗?”

  陈贵奇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哑了一小会,才说道:“张将军此言是从何说起,本县虽然受了一些红夷的……干扰,可是本县令还在,如何能说衙门被关掉了呢?张将军请看,这是本县令的大印,有大印在,就说明衙门还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印章,炫耀似地向张云龙晃了一下。旁边的亲兵看了看邓奎和张云龙的意思,见他们并没有想把印章接过去验看的意思,也就没有搭理陈贵奇了。

  “哦,如此说来,陈县令一直都在位……不知道陈县令的这个县令,是谁封的。”邓奎问道。

  陈贵奇骄傲地答道:“此乃我吕宋王所封。”

  张云龙道:“据某家所知,吕宋王早在我朝隆庆年间就已经兵败……驾崩了,迄今已有20多年,陈县令莫非是20多年前的县令。”

  “正是如此。”陈贵奇答道。

  “好吧,陈县令,你的身份我们不怀疑,你就说说,你到我军大营来,有何贵干吧。”邓奎懒得再和这个家伙费口舌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陈贵奇道:“按照规制,贵军进入我县县境,必须向县衙报备,同时缴纳安民费用。若贵军在我县境内宿营,踩踏了青苗,还要缴纳青苗补偿费用。刚才本县令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的士兵在用砍下来的树枝生火做饭,这砍树的事情,是需要经县衙许可的,否则的话……”

  “也要赔钱,是吗?”张云龙替他说出来了。

  “然也。”陈贵奇居然还拽了一句文,估计在吕宋当县官也是要读点经书的,所以他多少有点文化功底。

  邓奎差点让陈贵奇给气笑了,莫非担心自己处置不当会给苏昊的战略带来一些不利影响,他当时就想让人把陈贵奇拖出去暴打一顿了。别说这是在异域,就算是在大明境内,一个小县官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拽,参将是相当于四品的武职,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敢这样肆无忌惮?

  正在邓奎不知该如何对付这个家伙之际,营帐外传来了一声通报:“程都事到!”

  “太好了,程栋这个小家伙来了。”邓奎眼睛一亮,对外面喊道:“快快有请。”

  门帘一挑,程栋快步走了进来,拱手向邓奎和张云龙施礼道:“程栋拜见邓将军、张将军!”

  “邦治,不必客气,快快请坐。”张云龙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把帆布椅,给程栋让着座。

  程栋的身份是都察院都事,不过是七品衔,但他是苏昊的小舅子,这一层身份就足够让邓、张二人对他客气有加了。程仪久在勘舆营,颇有一些人缘,在各种场合也都会拜托众人多照看照看她的弟弟,这也是邓奎和张云龙对程栋另眼相看的一个原因。

  程栋向张云龙道了谢,在张云龙身边坐下。他看了看坐在下首的陈贵奇,对张云龙问道:“张将军,这位是……”

  “他声称自己是本地的县令。”张云龙说道。

  “胡说八道!”程栋毫不客气地说道,“苏总兵说过,此地乃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官员都是西班牙人,哪有吕宋本地人当什么县令的道理。”

  “我当然是本地县令了!”陈贵奇急眼了,从怀里把刚刚收回去的印章又拿出来了,在手上晃着,对程栋说道:“这是本县令的大印,不信你可以看看。”

  “是吗?”程栋笑笑,向旁边邓奎的亲兵做了个手势。亲兵走上前,从陈贵奇手里把印章拿过来,递到了程栋的手上。

  程栋接过印章,随意地看了看,然后往身边一放,说道:“这位县令大人,你的印章是真是假,本都事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不过,本都事可以告诉你,吕宋从今以后归我大明管辖了,吕宋王颁发的大印已经不管用了。”

  “什么?”陈贵奇瞪大了眼睛,“你们大明想侵吞我们吕宋吗?”

  程栋笑道:“什么叫侵吞啊,只是代管罢了。红夷人占了吕宋这么多年,搞得吕宋满目疮痍,我们大明作为吕宋的宗主国,理当代为管辖一下。”

  陈贵奇站起身来,怒道:“你们这就是想侵吞我们吕宋,此乃不义之举,你们就不怕我们吕宋几百万百姓反抗吗?”

  程栋道:“这就奇怪了,红夷占了吕宋岛,也不见你们反抗。我们大明赶跑红夷,还吕宋以朗朗乾坤,吕宋百姓凭什么反抗?”

  “你们这是不义之举,我们吕宋百姓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天下人也会谴责你们大明的!”陈贵奇大声说道。

  在陈贵奇的印象中,大明是一个非常讲礼义的国家。在以往,大明与吕宋之间也经常会有一些往来,比如吕宋人到大明去做生意,或者大明的人跑到吕宋当了华侨。在与大明官方进行各种交涉的过程中,吕宋官员知道大明的官员一向是非常隐忍的,凡事都是以和为贵,这也是陈贵奇敢于在邓奎等人面前造次的原因。

  听说明军要接管吕宋,陈贵奇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对。他并不反对明军来把西班牙人赶走,但依他的想法,明军把西班牙人赶走之后,也应当撤离,吕宋还得交给他们这些旧官吏管辖。程栋说大明要接管吕宋,这相当于动了吕宋官员的奶酪,他自然是下意识地要抗议了。

  “这人失心疯了,邓将军,让人带他出去凉快凉快吧。”程栋扭头对邓奎说道。

  邓奎问道:“邦治,这可是苏总兵的意思?”

  依着邓奎的脾气,他早就想把陈贵奇撵出去了,程栋的要求,其实是正合他意的。但邓奎不清楚程栋此举是他自己的少年心xing,还是得到了苏昊批准的。这种出国打仗的事情,政策把握方面非常敏感,邓奎现在也是身居高位,自然不敢随意行事。

  程栋微微点点头,道:“邓将军放心,程某是得了苏总兵和李副都的授意,专程来处理这些事情的。苏总兵说了,这边的事情,由程某全权处置即可。”

  “好!”邓奎心情大好,他朗声向外面喊了一句:“来人,请陈县令出去凉快凉快!”

  几名士兵应声而到,一下子就把陈贵奇给控制住了。领头的那名小旗官向邓奎请示道:“参将,该怎么凉快,还请参将示下。”

  邓奎假意斥道:“这种事,还需要问吗?你们看什么地方风最大,就让陈县令去吹吹好了。”

  “得令!”士兵们心领神会,拖着陈贵奇就往外走。

  “你们不能这样,陈某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陈贵奇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逆转,他大声地喊叫着,试图挽回一些什么。

  勘舆营的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一个个体格强壮,几个人拖这么一个骨瘦如柴的县令,简直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轻松。陈贵奇的叫嚣还没停下,人就已经被拖出了营帐。小旗官左右看看,又抬头向上看了看,说道:“来啊,参将有令,请陈县令到最凉快的地方呆着。某家看这棵树顶上最是凉快,那就请陈县令上树吧。”

  士兵们此前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哪会放过。几个人走上前来,用绳子把陈贵奇捆成了一个粽子,然后把绳子往高处的树杈上一甩,再一拉绳头,陈贵奇就晃晃悠悠地被吊到了半天上。

  “救命啊!”陈贵奇人被捆上了,嘴巴却没有被堵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有像杀猪一样地喊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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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1 接管县衙

  看到陈贵奇被士兵们拖出来吊到树上,跟着陈贵奇一起来到明军兵营的几个差役都吓懵了。他们转身刚想跑,就听到旁边明军士兵的大声警告,紧接着,十几支燧发枪齐齐地对准了他们的前心和后背,让他们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别放铳,大明军爷饶命。”差役们扑通扑通地全跪下了,他们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惹了惹不起的人,慢说吕宋早已被灭国,就算是当年,大明官兵也不是吕宋人能够惹得起的。

  一伙差役被明军士兵们捆上手脚,押进了邓奎、张云龙的中军大帐。没等用刑,其中有几个会说汉语的就把陈贵奇的底细向邓奎和张云龙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陈贵奇还的确是本地的县令,当然,那是在1571年吕宋王被西班牙人灭掉之前的事情。在那之后,陈贵奇逃回了乡下,靠着当年当县令的时候置下的几百亩土地过日子,算是个逍遥的小地主。

  昨日,有关明军入境的消息经林家村的人报到了陈贵奇那里,报信的人告诉陈贵奇,这支明军十分仁义,不但没有劫掠村民,而且还公平买卖,对村民很是客气。

  听到这个消息,陈贵奇便动了心。以他的老经验,知道大明是个非常讲礼义的国家,用“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来形容也是毫不过分的。明军因何事来到吕宋,陈贵奇弄不明白,但他想到,如果明军赶走了西班牙人,那么势必要重建当地的政权,他这个过期的县令是不是就可以重温辉煌了?

  这种念头在陈贵奇的心里一旦萌生出来,就变得无法遏止。他马上派家人去找来旧日的几名差役,又换上了皱皱巴巴的旧官袍,然后就跑来以地方官的身份与邓奎他们交涉了。邓奎最初的客气。让陈贵奇坚定了明军好欺负的观念,这才给鼻子上脸,越说越是嚣张。他没有想到的是,突然闯进来的一个小年轻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下令把他给吊起来了。

  后面这些,自然是邓奎、程栋等根据那几名差役的供述脑补出来的,不过与陈贵奇的真实想法相差无几。早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明就执行了一条宣抚怀柔的政策,让海外各国在感受到大明的善意的同时,还产生了大明迂腐可欺的感觉。陈贵奇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算是什么例外。

  “你们过去都是跟着陈县令当差役的?”程栋问道。

  “是的,是的!”几名差役点头不迭。

  “那么,你们对本县的境况都了解吗?”程栋又问道。

  差役道:“我们对本县十分熟悉。”

  程栋点点头,道:“好,那我告诉你们,现在本官临时兼任本县的县令,你们这就带本官去县城,收回原来的县衙。召回过去的差役。另外,马上晓谕各村的村长,说本县已经归大明管辖了,只要大家服从大明的律令。本官必定让他们过上像大明百姓那样的富裕生活。”

  “可是……”一名差役迟疑道,“大人,县城里还有红夷人。”

  “这事交给本将了。”邓奎大大咧咧地说道,“县城有多少红夷人。住在何处,你们都给本将说明白,本将这就派人去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给大将军说明白。”差役们被邓奎的大话吓住了。赶紧答应。

  几名差役被带出去,自有斟舆营的下层军官去向他们了解本地西班牙人的驻防情况。邓奎扭头对程栋笑道:“邦治,你真的要在此处当县令?你姐夫怎么舍得让你屈尊当个小小的县令呢?”

  程栋矜持地一笑,道:“邓将军笑话了,不过,苏总兵和李副都的意思,的确不是让程栋在此处当个县令。栋还想向邓将军借几个得力之人,以便分派到周边各县去任县令一职。至于栋自己嘛,李副都说了,如果差事办得好,他保举栋当吕宋岛的副总督。”

  邓奎笑道:“哈哈哈哈,邓某早就看出来了,邦治不是笼中之物,这个副总督,我看邦治是当定了。没啥说的,只要邦治开口,邓某要人给人,要钱……邓某帮你抢去。”

  “多谢邓将军。”程栋向邓奎道了谢,先告辞出去了。

  “邓参将,我看这程邦治,比过去可懂事多了。”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张云龙小声地向邓奎嘀咕道。

  邓奎道:“云龙何出此言?”

  张云龙道:“原来这小子酸不可闻,张口闭口都是圣贤文章,像这种把番邦县令吊起来示众的事情,慢说他做不出来,就算是看见了,只怕也要唧唧歪歪地说半天,说不定还要因为这件事把咱们总兵给参了。现在可好,他自己做得比咱们这些丘八还狠。”

  邓奎道:“原来你是说这事。这小子到县里去当了两年知县,多少知道了一些民间疾苦,自然就不再抱着过去那套东西了。你看咱们李先生,那学问不是比这毛孩子强得多,也没见李先生如何泛酸味呢。”

  张云龙赞同道:“是啊,可见读书真的会把人读傻,还是像咱这样的大老粗,看事情更明白一些。”

  不提邓奎和张云龙如何在背后议论程栋,程栋离开邓奎的营帐之后,便招呼了一队士兵,押着陈贵奇和其他那些差役,向着县城而去。

  县城里原本驻扎着一小队西班牙士兵,头一天克里斯托那一连人逃跑的时候,也有人从县城路过,把大队明军已经登陆的消息传到了县城,结果县城里的西班牙人担心受到攻击,也连夜逃走了。程栋等人进城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原来的县衙。

  吕宋的县衙与大明的县衙自然是无法同日而语的,不过就是前后两进的一个小院子而已,公堂的面积也很可怜。西班牙人占领期间,把县衙改造成了他们的行政中心,所以房屋、家具等都没有受到损坏。

  程栋进了县衙,在公堂上坐下,对着带来的士兵们吩咐道:“来人,把陈贵奇捆到县衙门口示众,你们再派几个人在旁边看着,有过来围观的百姓,就向他们宣讲一下。”

  “宣讲何事?还请程都事示下。”士兵中的小旗官石显贵请示道。

  程栋道:“就告诉大家,陈贵奇胆敢冒犯大明天威,已经被我大明总督下令拘捕了,在此示众三日,随后就要押回大明去受审。各村各坊的百姓,要尽快推举出村长和坊长,接受本县令的指挥。不服指挥者,就等着随陈贵奇一起去大明领刑。”

  “得令!”石显贵高兴地答应一声,带着人跑出去执行命令去了。勘舆营平常有三大纪律约束着,士兵们不敢滋扰百姓,但遇到这种奉命虐人的事情,大家还是兴致极高的。

  看到过去的县令被捆在衙门外示众,县城里的百姓都被惊动了,一些城外的农民听到消息,也赶到城里来看热闹。一时间,县衙门口就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离着勘舆营士兵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又想了解一些情况,又不敢凑得太近。

  “各位乡亲,本官是奉大明皇帝圣旨,到吕宋来解救大家的。”程栋从县衙里走出来,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周围的百姓大声地说道。

  百姓一开始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前的事情,看到县衙里出来一个明朝官员,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开始侧耳倾听程栋的演讲。人群中懂得汉语的有四五成,他们便纷纷地给身边那些不懂汉语的同伴做起了同声传译。

  “大明皇帝知道大家受红夷欺凌,生活艰苦,为此夜不能寐,特派一百万大明官兵,前来驱除红夷,救吕宋百姓于水火。”程栋一张嘴就是信口雌黄,苏昊和邓子龙总共带来的还不到一万人,在他嘴里一下子就扩大了100倍。

  “一百万官兵?”

  “红夷这不是惨了吗?”

  “也不一定,红夷有火铳呢,咱们吕宋王不也没打赢吗?”

  “你哪知道,大明比咱们吕宋强多了,要不咱们城里那些红夷兵怎么会半夜就都跑掉了?”

  “真的!红夷兵跑哪去了?”

  “……”

  百姓们小声地交流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对于大明的实力倒是没人提出怀疑。

  “光把红夷赶走,大家的生活还不能得到改善,所以,我大明圣上还特别派出了得力的官员,来执掌吕宋的各级官衙。大家也看到了,本县原来的县令陈贵奇,在任之日不能率众驱除红夷,待我大明天兵到日,却又百般刁难,分明就是红夷的帮凶。本官将其锁拿于此处,就是要告诉那些和红夷勾勾搭搭的人,通红夷者,与红夷同罪。我大明官兵定当斩杀不饶!”程栋杀气腾腾地发出了威胁。

  百姓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有些脑子迟钝一点的,还觉得自己既然不曾私通红夷,那么这样的惩罚是到不了自己头上的。那些聪明人却悟出了程栋话里的意思,谁通红夷、谁不通红夷,还不是眼前这位大人说了算吗?如果谁敢不照明朝大人的话做,到时候一顶通夷的帽子就扣到你头上了。一百万大明官兵,人数比整个吕宋的百姓也少不到哪去了,这就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阵势啊。

  “我等愿听从明朝大人差遣,不敢有悖!”百姓中的一些人忽拉忽拉地跪了下去,其他的人见此情形,也连忙跪倒,片刻之间,周围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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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2 分田分地真忙

  “哈哈哈哈,各位快快请起,本官乃是亲民官,岂敢受各位如此大礼?”程栋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向众人虚做了个搀扶的姿势。

  百姓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站起来,犹豫了片刻之后,大家就更觉得站起来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于是场面就僵持住了,所有的人依然跪着,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僵持。

  程栋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再劝大家,只是装出没有注意到众人都跪在地上的场景,自顾自地说着:“要想让大家都上好日子,就必须做到耕者有其田。本县有令,自即日起,对全县土地进行清丈,然后平均分配,每户按丁男人口数拥有一份永业田……”

  “什么什么?”

  “平均分配!”

  “如此说来,我家不是要多几十亩田了?”

  “……”

  跪在地上的人们一下子就被炸了锅了。那些缺乏土地的农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世界上哪有平均分配土地这样的好事?而至于其中的富户,恨不得当场就跳出来拔刀造反了,我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凭什么分配给别人?

  听着耳畔一片嗡嗡的议论声,程栋在心里也是暗暗感慨。平均分配土地这一招,是苏昊教给他的,并且说将要在整个吕宋推行,苏昊把这个制度叫做“土改”。

  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是解放农民的一个重要步骤。农民拥有了土地,就相当于拥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对于那些人口较多的农户,完全可以让一部分人耕种土地,另一部分人从土地上解脱出来,参与工业生产。

  苏昊是打算在吕宋岛开矿的,开矿就需要大量的矿工。而矿工只能来自于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农民。可以这样说,不实行土改,不打破农村传统的经济关系,苏昊在吕宋岛的开矿大业是无法实现的。

  这个想法,苏昊在国内的时候就想推行,但他也深知,在大明的现行体制下突然搞土改,别说地主们不答应,朝廷众臣也决不会许可。在国内办不到的事情,拿到吕宋来可就轻而易举了。他有一万明军作为后盾,吕宋的这些小地主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各村的里正都听清楚了,程大人说了,要耕者有其田,富户占着这么多土地,让穷人活不下去,这是不允许的。各村回去之后,要迅速清点土地,由里正主持。分给全村的穷人。拒不合作的,一律格杀勿论。”

  陈贵奇的那些狗腿子们开始用汉语和吕宋语向众人大声地复述着程栋的命令,在刚才这一会工夫,他们已经完成了向程栋效忠的程序。成为新县衙里的衙役了。未来这些到各村去检查分田分地情况的任务,都是要由他们去执行的。

  程栋还说了一些什么,百姓们已经晕乎乎地听不进去了,他们脑子里只盘旋着程栋宣布的这件大事:要平分土地了!

  平分土地的消息。像风一样地席卷了全县,既而又波及到了邻县。地主、富农们自然是牙痒痒地,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商量着如何反抗。更有那情绪激动之徒,带着上吊绳子直接来到县衙门外,扬言如果县令不改初衷,自己就要吊死在县衙的门楣上,以示抗议。

  “来人啊,帮他们一把。”

  程栋听到此消息,不紧不慢地从公堂晃出来,对门口的哨兵下着命令。

  “得令。”哨兵答应一声,走上前去,“这位老丈,你想上吊?来来来,某家替你系绳子……”

  “呃……这个就不劳军爷……”扬言上吊的富户赶紧落荒而逃,人不畏你上吊,奈何以上吊惧之?

  与富户们相反,吕宋的穷人们对于分地的事情十分热情,由于迟迟未能等到前来分地的差役,有些村子的穷人索性自己成立了帮会,推举出帮首,然后就闹闹哄哄地跑到县城来要求自主分田分地。

  “改之兄,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程栋对于农民运动还真没什么经验,只能向前来视察工作的苏昊请教。

  苏昊大手一挥:“这是好事啊,应当支持。”

  “由着这些人去闹事,未来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啊?”程栋提醒道。

  苏昊道:“等出了隐患,你再派兵弹压就是了,有什么可怕的?”

  程栋恍然大悟,当即叫来差役,让他们给那些自发形成的帮会的帮首们颁发告身文书,任命他们为各乡各村的农民会首,还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的一些锈迹斑斑的官差用刀分发给了他们。这些会首拿到告身文书和官刀,顿觉胆气十足,一个个威风凛凛地返回村里斗地主、分田地去了。

  短短十几天之内,明军登陆地点周围的几个县就像经历了一场地震一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的西班牙驻军被明军打跑了,明军的小分队和由吕宋人组成的保安队控制了各地的治安。苏昊、李贽从大明带来的文官接管了当地政权,紧接着就开始全面推行土改计划。

  农民对于土改永远都是充满热情的,地主、富农家的土地被瓜分殆尽,各种浮财也被收缴一空。有些乖巧的富户见势不妙,主动把财产献给明军,得了一个“开明士绅”的虚衔,至少保住了一份口粮田。那些死心眼的地主率领家丁试图反抗,但面对如狼似虎的明军,不过是以卵击石,最后都难逃被剿灭的命运。

  “改之,你这一套做法,若是传回国内去,只怕又要被言官们弹劾了。”李贽坐着轿子,随苏昊等人在乡间走过,不时看到被吊在树上示众的地主乡绅,不禁抚着胡子对苏昊说道。

  苏昊笑道:“此举若是在国内推行,慢说言官,就是那些权臣也要跟昊过不去了。可是这里是吕宋,只要我能够给他们找到矿,挣到钱,我敢打赌,没有人会关心这些土财主的安危。”

  “天下之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什么道德文章,不过就是掩人耳目而已。”李贽深以为然地说道。

  两人正聊着,忽见几名明军军士领着足有上百人的吕宋青年迤逦而来。在那些吕宋两年的脸上,交织着不安与兴奋的神色,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一般。

  “你们这是上哪去?”苏昊拦住领头的一名军士,问道。

  “苏总兵!”那军士连忙向苏昊行礼,然后用手指了指身后那些吕宋青年,说道:“这些人都是卑下奉喻管事之命招收的矿工,卑下正带他们到矿上去呢。”

  那军士说的喻管事,是此次随明军一同来到吕宋的矿山管事喻复阳。他也是苏昊在江西时候的老相识了。前些天,苏昊带着喻复阳等一群管事和工匠,在周围的山上转了转,给他们指点了一些矿位,这些人马上就招兵买马,开始挖矿了。对于苏昊勘矿的能力,众人是毫不怀疑的,他们担心的只是自己动作太慢,不能抢到更多的矿藏。

  “你们都过来。”苏昊向那些矿工喊道。

  矿工们见领队的军士对苏昊毕恭毕敬的样子。知道他是一个大官,于是都怯生生地凑上前来,等着苏昊训话。

  苏昊用手一指站在前面的一个小年轻,问道:“我问你。你知道你是要去做什么吗?”

  小年轻摇摇头,满脸迷惑的样子。

  苏昊回头去看那军士,那军士连忙摆手:“苏总兵,你误会了。他摇头可能是因为听不懂苏总兵的话,这些人多是吕宋土生土长之人,听不懂咱们大明的话。”

  “呃……”苏昊无语了。眼前这些人看着和中国南方的百姓没太大区别,不过毕竟都是外国人。

  “有没有能够听懂大明话的?”苏昊大声地对众人问道。

  人群中有几个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能够听懂汉语。苏昊指了指其中一人,说道:“你过来,本官问你点话。”

  “是,大人。”那人走上前,站在苏昊面前。

  “你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吗?”苏昊问道。

  “知道,大人。”

  “说说看,你们是去做干?”

  “挖矿。”

  “挖矿是有危险的,弄不好会死人,你们可知道?”

  那人点点头:“大人,我们都知道。”

  “你们不怕吗?”苏昊好奇地问道。

  那人想了想,有些尴尬地说道:“大人,小人家里太穷,20好几了,还娶不上媳妇。小人想着,如果总也娶不上媳妇,活着也没啥意思。这几位军爷说了,到矿上去做事,一天能够得五分银子,若是做上一年,小人就能够攒下十几两银子,到时候就能够托人说个媳妇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有理想的小伙子。”苏昊大笑道,心里却是好生感慨。以当年的技术水平,矿山安全是无法与后世同日而语的,发生各种事故的概率极大。但相比贫困,人们显然并不在意这些风险。

  “你们转告喻管事,要好生注意各种安全生产,不能因为人命不值钱,就不重视保护。还有,许诺给矿工的工食银两,不得克扣。咱们在吕宋是要讲究长治久安的,不能涸泽而渔,明白吗?”苏昊对领头那军士严肃地叮嘱道。

  “卑下明白,一定把苏总兵的训示一字不漏地转告喻管事。”那军士赶紧答道。

  “这些人都是农家子弟,原本在田园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是清贫一些,却也是安宁祥和。咱们这一来,他们的命运就都改变了。这些身强体健的年轻人,一旦到了矿井里,还不知有几人会伤残,几人会送命。”李贽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轿,站在土坡上,看着浩浩荡荡的矿工队伍渐渐远去,对苏昊发着感慨。

  苏昊道:“西方有位哲人说过,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相比那些被西方人贩到美洲去的黑奴,他们的命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李先生,就不要故作此悲天悯人之态了,当初说到吕宋来开矿,您老也是大力赞成的哦。”

  李贽笑道:“呵呵,老夫也是有感而发,说到这开矿之事,咱们不来开,红夷也会要开的,没准他们还不如咱们做得好呢……对了,改之,邓奎、张云龙他们一直都在驱逐红夷人的驻军,怎么没见着红夷的水师前来报复呢?”

  苏昊道:“依昊之见,红夷人恐怕也是被我们打懵了,一时探不清我们的虚实吧?我估摸着,他们迟迟不来,应当是去其他地方搬救兵去了,仅凭这吕宋岛上的兵力,他们不敢贸然与我们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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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3 占地盘

  苏昊惦记着红夷的时候,红夷们也正在惦记着他。

  “凯文先生,我向你发誓,登陆的大明军队绝对有10万人以上,他们的军舰覆盖了整个海面,最起码有100艘船,每艘船上都有不少于100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西班牙连长克里斯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西班牙舰队的司令官凯文哭诉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他这一连人连一枪都没放,仅仅是看到了明军的舰队,就吓得连跑了上百公里,好不容易才逃到兰斯。在逃跑途中,克里斯托扭伤了腿,后半程都是由卫兵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跑路,等来到兰斯的时候,他的伤腿已经肿得粗了一倍,那份痛苦可想而知。

  “克里斯托先生,你确信自己能数到100吗?”凯文坐在兰斯矿区的办公室里,翘着腿对克里斯托问道。

  作为海军的指挥官,凯文非常清楚100艘船组成的舰队意味着什么,而据欧洲传教士刺探到的情报,大明水师并没有100艘能够用于远海作战的船只。就算这几年大明在造船,也不可能一下子造出这么多船吧?更何况,船上还需要水手、指挥官,这些海军官兵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由于自己的舰队受到了中**队的暗算,损失了不少战船,凯文对于大明军队出兵吕宋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他相信肯定是有一支明军部队在克里斯托防守的那个区域登陆了,但要说对方有10万之众,凯文是绝对不相信的。

  “就算没有10万人,最起码也有……”克里斯托犹豫了一下,想着说一个什么样的数字才能够让凯文相信。其实,明军到底有多少艘船,他也没有看清楚,当时明军的军舰往岸上只开了一炮。把他和他的士兵都给震懵了,哪顾得上去细算明军的规模。

  “我问你,他们装备了什么武器?”凯文打断了克里斯托的思考,径自问道。他并不指望用克里斯托的数字来支持自己的决策,但对于明军的武器情况,他是必须要了解清楚的。

  “他们有炮!”这个问题是克里斯托能够回答上来的。

  废话,海军当然有炮,难道大明的海军能够用弓箭来打海战?凯文在心里想道,他追问道:“每艘船上,有多少门炮?”

  “这个……”克里斯托又傻眼了。他怎么知道明军船上有几门炮呢?

  凯文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是正面向你们开炮,还是侧舷开炮?有几艘船开了炮,一共发射了多少发炮弹,你简单算一下,不就能够算出来了?”

  “他们……总共只发射了一发炮弹。”克里斯托支吾着把实话说出来了。

  “什么,只发射了一发炮弹,你们就全跑了!”凯文眼睛瞪得老大,只差拔刀把克里斯托砍死了。你好歹也是堂堂西班牙军官好不好,哪有一发炮弹就让你溃不成军的道理?

  克里斯托连忙解释:“凯文先生。你听我解释,中国人的炮弹可不是寻常的炮弹,而是一种会爆炸的炮弹。那发炮弹落地之后,炸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他用手比划着。试图告诉凯文那个坑有多大。凯文的脑袋上渗出了汗滴,他蓦然想起了自己那些被中国人炸掉的战船,只是一声巨响,一艘船就无法挽回地沉没了。

  “你下去休息吧。如果我有什么事情需要问你,会让卫兵去通知你的。”凯文没有心思再和克里斯托讨论了,他匆匆忙忙地把克里斯托打发走。紧接着便叫来了自己的参谋拉斐尔。

  “拉斐尔先生,我刚刚得到情报,中国人拥有一种非常可怕的火药。最要紧的是,我听说他们能够把这种火药放在炮弹里,制作出一种能够爆炸的炮弹。”凯文对拉斐尔说道。

  “你是说,中国人能够用火炮把这种**投射出来?”拉斐尔问道。

  凯文道:“是的,他们用这样的炮弹轰击了克里斯托的阵地,克里斯托这个蠢货,听到爆炸声就吓坏了,没有做任何抵抗就放弃了阵地。”

  “这可是一件难办的事情了。”拉斐尔倒抽了一口凉气,眉头紧锁起来。

  在西方,能够爆炸的开花炮弹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海上的炮战都是互相用实心弹或者链弹进行攻击,把对方的船只砸烂,或者把对方船上的桅杆砸倒,从而达到击败对方的目的。由于实心弹对于船只的破坏能力十分有限,两艘船之间的战斗往往要互相轰击几百发炮弹,才能决出胜负。

  如果克里斯托传达的信息是真实的,那就意味着中国舰队拥有了比西班牙舰队强大得多的武器,一枚能够爆炸的炮弹,如果落在船上,其造成的损害远远大于实心炮弹。与这样的对手进行海战,自己这方将是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的。

  “我们应当怎么办?”拉斐尔向凯文问道。

  凯文道:“这件事必须向舰队的司令官报告,我们应当集中在亚洲的全部军舰,把中国人的舰队消灭掉,然后再解决中国人的陆军。否则的话,他们的舰队将始终是我们的威胁,我们甚至无法运送我们的兵力。”

  “是的,凭我们这一支小舰队的力量,是无法与中国人相抗衡的。”拉斐尔赞同道。

  凯文说道:“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现在我下令,舰队暂时撤离兰斯,离开吕宋岛,等苏门答腊等地的舰队赶来之后,我们再设法收复吕宋。”

  主意打定,凯文马上下令,通知所有在兰斯的西班牙士兵整理行装,准备撤退。在这个时候,克里斯托带来的那一连残兵已经把有关10万中**队在吕宋岛登陆的传闻说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了。听到指挥官命令撤退,士兵们哪还有什么斗志,把衣服、财产之类的东西一卷,就往船上逃去,不多一会,整个兰斯矿区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红夷人跑了!”

  隐蔽在山里的村民们奔走相告,陆阿牛等一干年轻人来到廖一明面前,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红夷人逃跑,是因为知道我大明官兵已经在吕宋登陆,不日就将进至兰斯。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控制住矿区,不能让不法之徒把金矿给破坏了。”廖一明说道。

  “廖军爷,等大明官兵到了之后,这兰斯金矿怎么处置?”矿工钱五试探着问道。

  廖一明道:“当然是继续开采,你们过去是如何给红夷做事的,日后还是如何为我大明做事就行了。我家总兵乃是仁义之人,他给大家的工钱,肯定会比红夷人的高得多。”

  “可是,这金矿明明是我们吕宋人的,为什么不能还给我们呢?”钱五说道。关于这个问题,其实矿工中间早有议论。有些人认为明军出兵驱除西班牙人,等把西班牙人打破,明军也就该撤走了,届时金矿就该由矿工们共同拥有。当然,也有另外一些人没有这样乐观,他们认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明军出兵,明显是冲着金矿而来的,这个金矿最终必然落入明军之手。

  廖一明微微一笑,道:“钱兄弟,你想想看,若非我大明出兵,这金矿能从红夷人手上抢回来吗?我大明出兵也是需要花费银两的,这些银两若不从这金矿中得到补偿,莫非还让吕宋百姓额外交税不成?”

  “这……”钱五有些语塞了,他其实倒不是没话可说,而是他注意到了廖一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阵寒光,同时也看到了周围其他的勘舆营士兵似乎有意无意地把手里的燧发枪平端起来了。

  “这大明天兵救我吕宋百姓于水火,当然不是白做事的。”陆阿牛赶紧接过话头,笑着说道,“钱五哥,其实咱们不就是采矿的吗,金矿不管是归红夷人,还是归大明老爷,都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廖军爷刚才也说了,大明老爷是仁义之人,给咱们的工钱肯定会比红夷给得高,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阿牛说得不错啊。”廖一明拍拍陆阿牛的肩膀,“等我们总兵来了之后,某家保举你当个矿上的管事。”

  “谢廖军爷抬举。”陆阿牛欢喜地说道。

  邓奎、张云龙带领的勘舆营大部队,在两天之后就推进到了兰斯一带,与陈观鱼、廖一明胜利会师。大明的文官迅速接管了兰斯金矿,并且正如廖一明说的那样,马上宣布提高矿工的待遇,号召大家尽快复工,开采出黄金运往大明。

  看到大明军队的威武之气,包括钱五在内的矿工们都熄灭了想收回金矿的念头,开始接受大明作为新的东家。不过,让他们觉得欣慰的是,大明派出的矿山管事比红夷人要温和得多,至少不会用鞭子抽打工人,而且给矿工的待遇也的确十分优厚。有了这样的改变,矿工们也就不再有其他非份之想了。

  勘舆营在不断地扩充地盘,很快占领了吕宋全境。李贽、程栋等文官则跟随着军队的脚步,不断地接管吕宋的地方政权。先前前往大明去求助的那些族长也陆续从大明返回了,他们在大明的时候,得到了万历的接见,并被授了各种有职无权的官衔。这些人回到吕宋之后,自然是只能为大明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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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4 一役而毕其功

  时间在跑马圈地的忙碌中飞逝而过,转眼间,勘舆营到达吕宋岛已经三个多月了。

  在这段时间里,各地的政权被重新建立起来,从大明派来的文官担任了各府县的主官,而下面的辅官、差役等,则大多数都是由吕宋本地人担任的。为了维持地方治安的需要,各地还建立了吕宋人自己的保安队,当然,他们配备的只是各种冷兵器,明军的火枪、火炮等利器是不能随便交给他们使用的。

  吕宋人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接受了政权的变迁,反正他们的国王早在20年前就已经死于与西班牙人的战争之中,此后是西班牙人统治他们,还是大明来统治他们,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定要分出一个好坏的话,他们倒是宁可接受大明的统治,毕竟大明与吕宋在历史上关系更近,语言也接近,而且大明的官员明显比西班牙官员要更讲道理一些。

  西班牙人不战而走,但苏昊和邓子龙一点也没有掉以轻心。勘舆营和水军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全岛以及周围的海域保持警戒,防备西班牙人突然反扑。陈观鱼带着一些在吕宋新收的信徒,开始向苏门答腊、爪哇等地方渗透,刺探那边其他欧洲殖民军的动向。

  这一天,邓子龙的水师斥候匆匆赶回来报信:一支由20艘战船组成的西班牙舰队,正向吕宋岛开来。

  “如果我们的情报没有失误的话,这应当是西班牙人在南洋一带的全部海军力量了。”苏昊对着一幅东南亚地图,与李贽、邓子龙、涂文焕以及一干将领们商量道。

  邓子龙道:“根据陈道长他们此前审讯俘虏,以及这些天我们的斥候搜集到的情报,西班牙人在这一带总共只有20多条战船,此外都是商船。我们与他们交手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他们要送信回欧洲,再增派战船过来。时间上来不及,所以,老夫赞同改之的看法,这应当是他们在这一带的全部力量了,充其量只留了几艘船在基地守卫而已。”

  郝彤站起身,对邓子龙和苏昊说道:“邓总兵,苏总兵,末将请命,请派末将率战船迎战西班牙舰队,末将保证一役而毕其功。定让西班牙舰队有来无还。”

  看着郝彤一脸急切的样子,苏昊笑道:“怎么,郝彤,迫不及待了?”

  郝彤腼腆地应道:“苏总兵,我们水师此次出征吕宋,满打满算只放了一炮,其他啥事都没做,风光的都是勘舆营的弟兄。如果不能打一场好仗来显显我们水师的威风,我们水师兄弟在勘舆营的兄弟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苏昊哈哈笑道:“我看是你自己觉得在邓奎面前抬不起头了吧?邓奎是不是成天在你面前显耀他的参将头衔了?”

  “末将岂敢?”在一旁坐着的邓奎赶紧起身否认,不过他脸上的尴尬表情分明显示出苏昊所言不虚。

  郝彤则说道:“苏总兵勿怪邓奎,他的参将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末将心服口服。末将只是希望有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而已。”

  当年郝彤和邓奎二人都是由涂文焕派往苏昊身边的人,在播州一战之后,郝彤率勘舆营一部回了云南,邓奎则跟随在苏昊的身边。几年下来。邓奎当上了参将,郝彤是前不久才刚刚从守备提升为游击,而且这个提拔还多少有点是为了平衡的意思。以郝彤的心气。这样的落差如何能够接受。

  苏昊看看邓子龙,说道:“邓总兵,你看如何?”

  邓子龙道:“郝彤求战心切,这是好事。我军船大炮利,以18艘船对红夷20艘船,取胜当是毫无悬念的,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减少战损,而且尽量不让红夷逃脱。”

  郝彤道:“邓总兵,末将愿立军令状,保证不折损一艘战船,军士的伤亡不过百。至于西班牙人那边,末将保证不让一艘敌船逃脱。”

  “郝彤,你这话可有点大了。”苏昊道,“大海茫茫,混战之中,你如何能够保证不让一艘敌船逃脱?”

  郝彤道:“回苏总兵,末将的打算,是以10艘船迎敌,8艘船抄敌后路,拦截逃离战场之敌。在南京之时,末将向欧洲传教士打听过,欧洲人的战船,火炮的射程不过是600步左右,而我军的火炮射程可达1200步,这就意味着我军可以在对方的射程外作战。再加上我军的火炮打的是开花弹,敌军是实心弹,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末将以为,我军以一敌二完全没有问题。

  末将说军士伤亡不过百,是考虑到拦截敌军的时候可能会有近战,不可避免会有伤亡。若非如此,末将甚至敢说这一仗可以做到零阵亡。”

  “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苏昊笑着对邓子龙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在这一干人中,苏昊是最年轻的,郝彤比他大了将近10岁。苏昊说出后生可畏的话,实在是卖萌过分了。

  众人笑罢,涂文焕说道:“郝彤这个分析,涂某觉得基本属实。以我军的实力,若是指挥得当,要全歼西班牙舰队,倒没有什么悬念。不过,涂某刚才在想,我们是不是应当在这一仗里就把西班牙人彻底打败……”

  苏昊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涂先生何意?”

  涂文焕道:“适才郝彤说,可以一役而毕其功。涂某在想,咱们此次出南洋,难道只是要打败西班牙人吗?”

  “涂先生所言,正与老夫不谋而合。”李贽在一旁插了一句。

  苏昊看看涂文焕,又看看李贽,说道:“二位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西班牙人,而是南洋一带的所有欧洲人。”

  “正是如此。”李贽说道,“在这南洋一带,有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咱们把西班牙人赶出去,只是打败了一个对手,还不能称得上是一役而毕其功。只有把这些欧洲国家的舰队都歼灭掉,咱们才能说是真正控制了南洋。”

  真是最毒莫过读书人啊……苏昊在心里恶恶地嘀咕了一句。不过,他也觉得,李贽和涂文焕的这个提醒是十分正确的,自从西班牙无敌舰队败于英国人之后,西班牙已经不算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了。现在在南洋一带势力最大的,是英国和荷兰。仅仅歼灭西班牙舰队,只能算是一场小胜利,怎么能够取得对英国、荷兰舰队的胜利,才是最值得考虑的事情。

  “晚辈糊涂了,我军当如何出战,还请二位先生赐教。”苏昊诚心诚意地对李贽和涂文焕说道,在这些老人面前,他是实实在在的晚辈,虚心求教是没什么压力的。

  “打仗老夫可不擅长,还是请涂先生说说吧。”李贽把球踢给了涂文焕。其实他这样说,也是出于尊重水师的考虑,他学富五车,在战略方面也是颇有造诣的。

  涂文焕自然知道李贽的用意,他笑着说道:“李先生这是考校涂某,那涂某就勉强作答吧,说得不当之处,还请李先生、邓总兵、苏总兵指正。

  以涂某之见,不赞成此役打成一场歼灭战。我军船坚炮利,但在这一仗中,应当掩其锋芒,给西班牙人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我大明水师虽然有一战之力,却也不是所向无敌,若他们力量再强一些,没准是可以把我们吃掉的。”

  “而西班牙人不可能回欧洲去调派更多的战船过来,所以他们必然要求助于在南洋的荷兰人、英国人,借他们的舰队来与我军决一雌雄。”李贽忍不住接过涂文焕的话头说道。

  “难道……是要末将在这一次打个败仗吗?”郝彤听着众人的话,郁闷地问道。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打仗的机会,如果任务是必须要打败仗,那可太恶心人了。奉命打败仗,能算得上功劳吗,好像没有哪个将军是因为打了败仗而得到提升的吧?

  邓子龙听懂了李贽和涂文焕的策略,他摆摆手道:“郝彤不必担心,这一仗你还是要打赢。李先生和涂先生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打得太好,有十分力,最多只能使出五分。既要把西班牙人打疼,又不能让他们觉得你是无法战胜的,你懂吗?”

  “这个……末将好像是懂了,可是这个分寸如何拿捏,末将还有些吃不准。”郝彤说道。

  邓子龙道:“这样吧,咱们还是照刚才郝彤说的打法,以10艘船迎敌,8艘船拦截。郝彤负责迎敌,涂先生辅佐郝彤指挥,只可小胜,不可大胜。老夫指挥拦截的战船,给西班牙人再补一刀。”

  “邓总兵,你年事已高,这种作战指挥的事情,就不必亲历亲为了吧?”苏昊劝道。

  邓子龙笑道:“改之笑老夫老朽无能了吗?来来来,咱们到外面去过过招,若你能在老夫拳下挺过10招,老夫就把这个水师总兵的位子让给你,如何?”

  “呃……晚辈还是甘拜下风吧。”苏昊悻悻然地拒绝了。邓子龙虽然已经是七十高龄,但苏昊看过他带兵训练的场景,一把四五十斤的大刀舞动如风,别说一个苏昊,就是十个苏昊在他面前也是白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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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5 迎战西班牙舰队

  西班牙舰队来了!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吕宋全岛。

  各地由大明官员建立起来的行政体系开始紧急动员,主要工作是加强警备,防范内奸。

  要知道,西班牙人统治吕宋期间,还是培养了不少狗腿子的。这些人在大明军队到来之后,都失去了往日的荣华,惶惶不可终日,成天梦想着西班牙人能够卷土重来,让他们重温当走狗的威风。

  如今,西班牙舰队兵临城下,这部分人正在蠢蠢欲动,打算在吕宋闹出点什么事情,以便与西班牙人里应外合。对于这样的隐患,大明政权自然是要先行剪除的。

  勘舆营的任务,则主要是守卫海防,防止西班牙陆军趁机登陆。要说起来,在吕宋岛的勘舆营兵力有五六千人,而且装备有新式的火器,西班牙陆军即使有两倍的兵力,也不是勘舆营的对手。但是,在过去几个月时间里,明军已经在吕宋岛建立了不少产业,尤其是大量正在开发的矿山,如果这些产业受到西班牙人的破坏,损失就有些大了。

  最忙碌的,自然是邓子龙的水军。大批的斥候们乘着轻便小舟,不断地往返于远海与港口之间,报告西班牙舰队的动向。邓子龙、苏昊等人就在设于6000料宝船之上的指挥所里,拿着海图计算着西班牙舰队的行程,准备选择最好的时机,给西班牙人以迎头痛击。

  “好了,到了老夫出海的时候了。”

  邓子龙放下手里的放大镜,呵呵笑着对苏昊说道。

  “邓将军,你真的要亲自出海?”苏昊不甘心地问道。

  邓子龙道:“这是自然,这一战事关重大,而且是我水师建立以来的第一次大战,老夫岂能不亲临指挥?”

  苏昊道:“其实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咱们求大胜不能。求小胜还不是小菜一碟。邓将军,你如果不小看晚辈的话,就让昊代你去执行堵截西班牙人的任务吧。再说,船上还有你水师的其他将领,他们的素质,你应当是可以放心的。”

  “改之,这陆战的风头,老夫可没跟你抢过。好不容易有场海战,你还不让老夫风光风光吗?”邓子龙笑着说道,“实不相瞒。老夫想亲自指挥,可不是因为信得过谁,或者信不过谁,只是老夫当这水师总兵以来,还没有真正打过一场海战,这样的机会,老夫怎么能不去过过瘾瘾呢?”

  “呃……那晚辈就没话说了。”苏昊的确是无语了,有些人也许天生就是为战争而活着的,谁也无法剥夺他们打仗的权利。

  邓子龙穿戴起盔甲。一声令下,率领8艘战船离开了港口,向着西班牙舰队的侧后方迂回而去。与此同时,郝彤带着10艘负责迎敌的战船。也起锚出航,正对着西班牙舰队驶来的方向,破浪前行。

  海面上,由20艘战船组成的西班牙舰队也正杀气腾腾地向前行驶着。在当中的旗舰圣马丁号上,西班牙舰队司令官瓦尔多精神高度紧张地观察着海面,等待着明军的来临。

  三个月前。凯文带着自己舰队的残余船只,逃离吕宋岛,来到位于苏门答腊岛的西班牙舰队基地,与瓦尔多汇合,并向瓦尔多报告了明军在吕宋岛登陆的情况。凯文特别强调了明军拥有一种威力巨大的**,并且还用这种**制作出了能够用火药发射的开花炮弹。有这样一个理由,瓦尔多也就无法追究凯文损失战船的责任了。

  中国人出兵吕宋,并且把吕宋全岛的西班牙人都驱逐出了吕宋,这件事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是无法容忍的。瓦尔多因此而决定倾全部舰队之力,教训教训中国人。他的想法是,先在海战中解决中国的海军,然后再由战船护航,运送陆军登岛,与岛上的中国陆军决战。在有海军掩护的情况下,陆军在沿海的作战将拥有绝对的优势。

  带着这样的想法,瓦尔多集中了20艘战船,杀奔吕宋岛。相比曾经拥有千余艘船的西班牙无敌舰队,瓦尔多手上的兵力算是比较单薄了,不过,他相信以西班牙海军的作战经验,对付中国海军应当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唯一让瓦尔多觉得不踏实的,就是中国海军的开花炮弹。毕竟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这种武器用于海战,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无法想象出来。

  “凯文,你知道中国舰队的火炮射程是多少吗?”瓦尔多第十次这样向站在一旁的凯文问道。

  凯文道:“瓦尔多先生,非常抱歉,我并没有实际的数字。不过,据我向陆军那边的人打听到的消息,中国舰队是在离他们不到半哩的地方开炮的。此外,从我们的传教士传回来的消息判断,中国人的火炮有效射程一般只有三分之一哩远,和我们的寇非林炮的有效射程差不多。”

  “可是,我们的寇非林炮并不具有毁船的威力,要想击毁对手的战船,我们必须用近射程的加农炮。而在加农炮的射程之内,中国人的开花炮弹已经能够对我们形成严重的威胁了。”瓦尔多忐忑地说道。

  凯文道:“瓦尔多先生,你的忧虑我也能理解。不过,我们可以先用轻快船靠近骚扰,干扰中国人的战术。四桅船趁机靠近,用加农炮对敌进行密集攻击,这样中国人就会措手不及,被我们各个击破。”

  “战术上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的。凯文,你负责指挥好你自己那四艘船就行了。”瓦尔多不客气地说道,“对了,我提醒你,对付火药的燃烧,最好的办法是预备一些湿的沙子,我想,你的船上也都准备好了吧?”

  “是的,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湿沙子,一旦我们的船被中国人的开花炮弹击中起火,我的水手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火灾。”凯文乖乖地回答道,瓦尔多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不敢跟瓦尔多呲牙的。

  瓦尔多看看面前的海图,说道:“好了,我们已经接近吕宋近海了。我刚才看到远处有中国人的小船驶过,这应当是他们派出的侦察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中国人的舰队已经出发前来与我们作战了,凯文先生,你回到你的指挥位置上去吧。”

  “是,瓦尔多先生。”凯文答应着,下了圣马丁号,搭乘小舢舨回到他自己的旗舰圣马利安号上去了。

  “发现敌舰!”

  凯文刚刚回到自己的旗舰上,圣马丁号上的了望手就向瓦尔多报告了敌情。从高高的桅杆顶上,了望手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七八个黑点,根据多年的海上作战经验,他知道这必定是敌军的舰队。

  “发出战斗警报!”瓦尔多下令道。

  圣马丁号上响起了两声信炮,一时间,西班牙舰队各艘船上的船长、水手、炮手全都忙碌起来。船上的风帆一下子被扯到了桅杆的最顶端,帆船借着海风,加快了速度,迎着对面之敌扑去。炮手们擦净了炮膛,把火药和生铁铸成的弹丸先后堵塞进去,做好了射击前的各种准备。

  “托维号,亚斯号,上前迎敌!”凯文在自己的旗舰上也发出了命令,他作为驻吕宋的舰队指挥官,在这一仗中义不容辞地担任了先锋,需要首先与明军接触。

  两艘轻快帆船轻捷地冲了出去,直奔明军舰队。

  “西班牙人上来了,准备战斗!”在明军舰队的旗舰威远号上,郝彤也下达了作战命令。借助于高倍望远镜,明军比西班牙人更早地发现了对方,而且还识别出了对方战船的类型、火力配置等。对于直奔自己而来的两艘轻快帆船,郝彤真觉得没有什么压力。

  2000步、1500步、1000步……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两艘西班牙轻快帆船已经进入了明军炮火的有效射程之内,但郝彤却迟迟没有下达开炮的命令。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开炮?”船舱里的炮手们透过观察窗看着海面上迎面而来的敌舰,忍不住嘀咕起来。

  “你们懂个屁!”小旗官斥道,“郝游击说了,咱们这一仗只能近距离射击,不能远射,你们没注意到刚才装的都是近射的发射药吗?”

  “为什么呀?”炮手诧异道。

  “这个嘛……这是邓总兵和苏总兵商议的妙计,岂是你等能够知晓的?”小旗官讷讷地回答道。有关示弱骄敌的计策,并没有传达到基层官兵这里,其目的也是担心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小旗官只知道自己接到的命令是不能远射,而且要使用实心弹与装药量较少的开花弹,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也许总兵是担心咱们操炮时间太短,远射命中率不够吧?”炮手们自己给自己找着理由,“唉,其实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咱们在长江水面上练了那么久,如果1200步远还打不中敌船,岂不要羞死人了?”

  小旗官道:“抱怨什么,总兵的计策还会有错吗?都给我精神点,观测兵,看准了,等敌船到500步的时候,就通知我。”

  “得令!”负责观测的士兵举着望远镜,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分辨着镜头中敌船的尺寸,以此来判断敌船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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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6 混战

  “轰!轰轰!”

  两艘西班牙轻快船抢先开火了,10门寇非林炮把五磅重的铁弹丸投向领头的明军战船。

  “抨!抨抨!”

  铁弹丸撞击在明军战船的船舷和甲板上,发出一声声巨响。明船被弹丸撞击得微微摇晃,虽然这样小的弹丸还不至于给明船带来什么明显的损伤,但那一声接一声的撞击声还是让船上的水兵们感到胆战心惊。

  “娘卖叉的,这些红夷佬的炮打得真准。”水兵们小声地嘀咕道。

  “小旗,该还击了吧?”炮手们开始大声嚷嚷起来,这种光挨打不还手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急什么,现在是多少步了。”小旗官对着观测兵吼道。

  观测兵使劲揉了揉眼睛,认真看了看,然后报告道:“报告小旗,现在大概是550步。”

  “好吧,开始瞄准!”小旗官下达了命令,其实他也和炮手们一样,被憋得难受了,如果拥有先进的火炮最后却被人先下手击沉了,那就太丢人了。

  炮手们早就把炮口对着对面的西班牙轻快船瞄过几十遍了,听到命令,他们还是兴奋异常地重新瞄准了一遍,然后举着火绳,等着小旗官的命令。

  “准备,开炮!”小旗官等了片刻,估摸着距离差不多的时候,狠狠地向下挥了一下手臂。

  “轰!轰轰!”

  明军的战船也发出了怒吼,实心弹和装药减半的开花弹向着西班牙的轻快船飞去。

  一时间,海面上硝烟弥漫,弹丸横飞。为了掩饰实力,明军故意减少了大炮发射药的份量和实心弹里**的份量,弹丸飞行的距离只有区区五六百步,弹丸击中西班牙战船之后,虽然也能爆炸并燃起大火。但与真实的杀伤力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饶是如此,在船上发生的爆炸还是让西班牙轻快船的船长感到惊惶失措,他一边操纵着船只,一边向水手们大声地喊叫着:“中国人的弹丸会爆炸,快救火!别让火烧到火药桶了!”

  由于事先已经听说中国的舰队装备了能爆炸的炮弹,所以西班牙人在船上预备了灭火用的湿沙子、湿棉被等物。看到什么地方起了火,水手们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奋力扑灭火情。当年的船只都是用木料制成,还有帆布等东西也都是易燃之物。火药桶更是不能近火的物件,稍有一点火星,就足以引燃火药桶,把整艘船掀飞。

  “轰!”

  一枚开花弹击中了西班牙船“托维号”的船舷,一声巨响,船舷被炸裂了,海水咕咚咕咚地涌入船舱。这样的损伤,以往是只有在两三百步的距离内,使用加农炮的50磅铁弹才能造成的。但明军使用开花弹。在五百步距离就达到了毁船的目的。

  “快堵上缺口!该死,把帆横过来,快撤,快撤!”

  船长感觉到船只已经微微有些倾斜。也顾不上再与明军作战了。他命令水手赶紧扯帆,准备脱离战斗。

  “轰!”

  后面的明军战船也已经跟上来了,又一枚开花弹击中了托维号。已经开裂的船舷一下子就崩塌了,海水瞬间就吞没了整个船舱。船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下沉。

  “该死!中国人的开花炮弹实在是太恐怖了!居然两炮就击沉了一艘轻快船,像我们这种四桅船,岂不是挨上四五发炮弹就完蛋了!”凯文在自己的旗舰上看着托维号在几分钟内就沉得连桅杆顶都看不见了。不禁心惊肉跳。

  拉斐尔站在凯文的身边,也看到了这一切,他的感觉比凯文要乐观一些:“凯文先生,这样的轻快船,如果被加农炮击中两炮,也会沉没的。我们只需要把中国人的开花炮弹看成是远距离的加农炮炮弹就行了。”

  “可是,没有哪门加农炮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形成如此厉害的杀伤,仅凭这一点,我们与中国人作战就要付出不少额外的损失。”凯文黑着脸说道。

  拉斐尔道:“凯文先生,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咱们应当马上贴上去,和中国人进行近战,否则会很吃亏的。”

  凯文点点头,向旗手传令,让自己麾下的所有船只加速前进,与明军贴身近战。在他的后面,舰队司令瓦尔多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命令全舰队跟着凯文那几条船一齐压上,逼近明军。

  “红夷逼上来了,他们是想跟咱们混战。”在明军的旗舰上,军师涂文焕用望远镜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况,对郝彤提醒道。

  “这可由不得他们了。”郝彤呵呵冷笑,“来人,传令变阵,和红夷舰队保持距离,集中火力一条一条船地干掉他们。”

  传令兵刷刷刷地挥舞着手旗,向明军战船下达着命令。10艘战船按照战前的安排迅速变阵,分成三个小队。中间一个小队是2艘1000料战船和2艘400料战船,其中包括了郝彤的旗舰;两边两个小队则各是1艘1000料战船和2艘400料战船。

  各个小队的战船互相掩护,三个小队又形成犄角之势。西班牙舰队向前推进,明军便缓缓后退,同时集中火力专门对付冲在最前面的敌舰。

  明军火炮在杀伤距离上的优势就在这样的追逐战中表现出来了。西班牙舰队努力想追到距明军300步的距离上,以便使用加农炮摧毁明军的战船。而明军则始终与西班牙人保持500步的距离,用开花炮弹打击西班牙战船。

  郝彤让手下把自己绑在舰楼顶上的桅杆上,以便在不断颠簸的战船上保持平衡。他冷静地观察着海面上的战况,一条接一条地发出命令:“右前方,集中对付那条冲在最前面的四桅船!”

  “注意,红夷有两条船从左边迂回了,迎上去先干掉一条!”

  “告诉李守备,他们太靠前了,小心让红夷的轻快船贴上……”

  在一片混乱之中,各条船当然也无法完全按照郝彤的指挥行事,各条船上的船长也在看着海上的情况,及时调整自己的航向、速度以及攻击目标。

  明军至少有两条优势是西班牙人所不具备的。其一是明军各船都装备了高倍的望远镜,能够看到更宽阔的战场上的情况,西班牙人想迂回包抄,屡屡被明军识破。其二则是明军的火炮是隐藏了实力的,若真到危急之时,各船只要亮出真正的杀手锏,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由于拥有了自保的手段,各船在作战时可以十分从容,不会因为西班牙人攻势凌厉而慌乱。

  相比之下,西班牙人的情况就大大不妙了。他们的远距离火炮对明船不能实现有效的损伤,只能努力贴近作战。在大海上,几百步的距离要想拉近是十分不易的,他们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凯文先生,情况不妙啊!”拉斐尔看出了形势的微妙变化,“咱们已经损失了三条船,瓦尔多先生那边也损失了三条船,而中国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条船完全受损,仍然保持着十条船的战斗力。”

  凯文哪里不知道这一点,他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吼道:“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咱们离中国人只有一步之遥,再往前追100步,就进入我们加农炮的杀伤范围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尝尝我们无敌舰队的厉害的。”

  拉斐尔道:“凯文先生,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再追近一点,中国人的炮火命中率也会提高。就算我们能够击沉他们几艘船,我们也会付出同样的代价。现在我们双方的船只数量差不多,这样打下去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更何况,我们现在是在整个舰队的最前面,如果要和中国人交换的话,最先损失的就是我们啊。”

  凯文抬眼看看左右,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拉斐尔道:“不如咱们想办法放慢点速度,让瓦尔多他们的船冲到前面去。”

  “好吧……不过,不要太明显了。”凯文答应了。

  拉斐尔跑到船尾去,对着正在操纵船只的水手嘀咕了几句。圣马利安号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般,突然变换了方向,向斜刺里插去。紧接着,甲板上的水手忙忙碌碌地跑起来,纷纷扯动风帆,圣马利安号在海面上打起了旋,无法向前航行了。

  “凯文在搞什么鬼!”瓦尔多在他的旗舰上看到了这一幕场景,不由得恼火地吼道。

  “看样子,像是圣马利安号的船舵被打坏了,他们正在努力控制航向。”旁边的参谋猜测道。像这样的情况,在以往的海战中也是出现过的,船舵如果坏了,船只就会跑偏,这个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停下来,修复好船舵再前进,否则船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根本无法参加战斗。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瓦尔多点点头,在他印象中,凯文是一个勇敢的指挥官,所以瓦尔多也没有往消极避战这个方向去琢磨。

  在付出被击沉八条船的代价之后,西班牙舰队终于逼近到了离大明舰队只有300余步的地方,用于发射50磅铁弹的加农炮开始发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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