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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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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三章 八仙过海来


      杨帆眯起眼睛看着,李裹儿心头怦怦乱跳,说她不紧张是假的,薄薄的下唇已经咬得发白了,但是看一眼杨帆,见他镇定自若,李裹儿的心又安了下来。

  “啊!原来是他们……”

  杨帆轻呼一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李裹儿盯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不是敌人吧?”

  杨帆扭头对她微笑道:“是你姑姑的人!”

  “我姑姑……”

  李裹儿脑海里对所有的亲戚都只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她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想了一想才惊呼道:“太平公主!”

  杨帆道:“没错!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派来的侍卫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八个膘肥体壮的女相扑手,把那雄骏的战马都快压塌了,她们每人后边都带着两匹马,从洛阳城到伊阙龙门这么短的距离,她们要连续换乘,才不至于把马压死。

  上山的时候就更费劲儿了,这八个胖大的娘们儿自身体重惊人,走不了几步便呼呼直喘,虽然太平公主已经下过命令,要求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龙门,务必把庐陵王保护起来,可她们实在是快不起来。

  她们一停,庞大肥硕的身子就把整条山路都堵死了,后面那些普通侍卫只能停下来等着她们喘气。

  山坡上,李裹儿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地道:“这……这是我姑姑的人?她们走路都费劲儿,能保护我们吗?”

  杨帆睨了她一眼道:“一个不会水的绝顶高手掉到河里的话,一个会泅水的村野顽童也能要了他的性命。什么本领都是相对的。要在适合他的环境里才能发挥。爬山,她们不行,如果平地搏斗,就这八个人。一个我对付得了,两个也勉强,三个我会败,四个我会死。如果八个一起上,我就算想逃都不可能!”

  李裹儿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杨帆笑笑,又道:“你姑姑一共就只这八个相扑高手,以前不管走到哪儿,至少要带其中两个防身,如今八个全都派了来,你姑姑……对你们真的很好。”

  李裹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八个女相扑手终于爬上了山,如同打盹的猛虎般喘息了一阵之后,才向人问起庐陵王的所在。山上的武僧已经得了杨帆吩咐。没有阻拦她们上山。还派了一个武僧出面,引着她们向杨帆这面走来。

  “杨校尉!”

  八个女相扑手都是见过杨帆的,其中几个还听过杨帆和太平公主的墙根。大家都是熟人,也不需要什么客套。八女向杨帆拱手一礼,其中一人便向前一步,直截了当地道:“请问哪一位是庐陵王殿下?”

  她说着,眼睛已经看在古竹婷身上,伴在杨帆身边,年岁相貌特征又符合的,也只有这一位了。

  杨帆侧身退了一步,肃手道:“这一位,就是庐陵王!”

  八女及身后一众佩刀侍卫立即向古竹婷齐齐一拱手:“太平公主府侍卫,见过王爷!”

  “好!好!众壮士平身,太平妹子……还好吧?”

  古竹婷一脸惊喜交集,对庐陵王此刻应有的神态和反应扮得惟妙惟肖。

  还是那八女的头领代大家答道:“公主安好,卑职等奉命赶来龙门时,公主进宫去了,想必马上就会赶来!”

  “好!好好!”

  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古竹婷没有多说话,反正庐陵王在黄竹岭一关就是十六年,现在什么性情也没人知道。

  杨帆又道:“这位,是王爷的幼女,裹儿郡主!”

  如今提到李裹儿的官方身份了,本不该对人说起她的闺名,奈何这位郡主是她父亲被发配房州的路上出生的,皇家不闻不问,根本就没给过她封号,只能暂且用她的名字。

  众人又向李裹儿行礼,李裹儿的漂亮脸蛋激动的通红,艳若桃李。

  她自出生直到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份的尊贵,虽说此前杨帆等人也对她礼敬有加,可那毕竟是在逃亡路上,倒是不曾感受到这么毕恭毕敬的态度。

  “免……免礼……”

  李裹儿激动之下,甚至有点结巴,一句话说出口,却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很快地代入了这个新身份。她不再是一个低贱的囚犯,而是国朝的郡主!

  这边正叙礼说话,远处又是人喊马嘶,此时太阳即将落山,暮色已然出现,山下寂寥,别无行人,所以那突兀出现的一行人显得分外突出。

  因为太平公主府的人都在,杨帆这次没有和古竹婷和李裹儿开玩笑,只是望着那一群越奔越近的人,在心底里喃喃自语道:“这第二路诸侯,又是何许人呢?”

  ※※※※※※※※※※※※※※※※※※※※※※※※※※※

  魏知古和姚崇是从政事堂出来的,没带多少家将,不过他们是宰相,而宰相按照大唐的规矩是兼领南衙十六卫禁军的,北衙禁军则直属皇帝。

  虽说武则天登基后,由太子统领的东宫六率直属卫队削除了,宰相的权力也被削弱了,不复有直接调兵的权力,但是名义上宰相依旧是南衙禁军的最高统帅,所以他们出行由禁军配备了一支警备力量。

  魏知古和姚崇就率领着他们这支卫队风驰电掣地出了定鼎门,今天守定鼎门的老军可是开了眼了,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都是领着大队人马跟救火似的冲出去,不知城外出了什么热闹。

  魏知古和姚崇快马加鞭,正向龙门方向急奔,忽见前方一队人马,中间一乘软轿,魏知古心里登时一沉,暗道:“狄公!”

  那支队伍听见后面人喊马嘶,扭头看见他们打出的旗帜,晓得是谁来了,已经告知狄仁杰,一行人等在了路边。

  魏知古和姚崇驱马赶到近前,滚鞍落马,快步走到已经放低的软轿旁边,一眼看见狄仁杰躺在上面,形容枯槁,眼窝凹陷,曾经那么风趣诙谐、硬朗活泼的一个人,如今已经被病磨折磨得脱了相。

  魏知古与他同殿为臣多年,虽然最终属意的拥戴人选不同,但是在一次次政治浪潮中,两人几乎是全部站在一起的,也算是志同道合的老友,如今眼见狄仁杰这般模样,鼻子一酸,只喊了一句:“狄公!”便老泪纵横。

  姚崇与狄仁杰交往不多,但是对这位国朝老臣他是非常钦佩的,看见狄仁杰这副样子,也是唏嘘不已,一旁向狄仁杰默默地行了礼,便与中书舍人赵迦宁站在了一旁。

  狄仁杰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想向老友微笑一下,但是最后也没能笑出来,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努力张开双唇,颤抖着说了句什么。

  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周围的人虽然没有人敢说话,魏知古还是没有听清,他俯下身去,白发苍苍的头颅贴到了狄仁杰的嘴巴上,才听到了极细微的声音:“魏公,拜托、拜托啦……”

  魏知古刚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如泉水一般涌出来,他挺起身子,向狄仁杰连连点头,哽咽着道:“狄公放心,老魏此去,便豁出了这条命去,也要保得庐陵周全!”

  狄仁杰轻轻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魏知古擦擦眼泪,对狄仁杰道:“事情紧急,仆这便赶去,狄公莫要着急,行路慢些,身体要紧!”

  他没有劝狄仁杰回去,明知道狄仁杰不亲眼见到庐陵王绝不会放心,又何必说那些没用的话。

  魏知古叫家人将他扶上马去,扬马一鞭,于夕阳残红之中,向龙门方向绝尘而去。

  ※※※※※※※※※※※※※※※※※※※※※※※※※

  “是梁王的人!”

  杨帆已经看清了山下的旗帜,目芒不由一缩。

  “是谁啊?帮我们的,还是?”李裹儿没听清杨帆嘀咕的话,她个子较矮,身前一丝矮树,踮着脚尖只能看见山上人影绰绰,却未看清他们的旗帜。

  杨帆吸了口气,道:“是你舅舅,武三思舅舅。”

  李裹儿脸色顿时一白,这么多年被囚禁深山的心理阴影又浮上了心头。

  杨帆忽然笑了笑,这些武氏王爷们当然不好惹,不过,他的目的不就是把这些人吸引到这儿来么?武三思出现在这里,想必武承嗣也不会太远了,这些人来的越多,他的计划就越顺利。

  杨帆回头看了看,太平公主的八个女相扑手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相扑服,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那儿,杨帆这时才注意到,她们今天居然还配了武器。

  这八人每个人都身佩双刀,刀大概不长,因为她们把刀插在腰后,两侧各露出一截刀柄,如果刀子正常长短,即便是她们的虎背熊腰,她们的大腿两侧也应该露出一截刀身才对。

  远处,还有几名武僧持着乌沉沉的大棍站在那儿,气宇轩昂,顶天立地。而已经休息了一天精神饱满、神完气足的内卫和百骑也都闻讯赶了出来,人人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杨帆满意地一笑,对那八个女相扑手道:“保护王爷和郡主回房歇息!”

  “庐陵王”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杨校尉你呢?”

  杨帆紧一紧腰带,掸一掸袍襟,淡然道:“我么,下山会一会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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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五章 如簧


      “是这样……”

  杨帆一字一句地说起来,武三思放慢了脚步,听他说些什么。

  正在“闭关”的法正和尚从前山悄悄绕过来,站在高处看着,就见杨帆一路走一路指手划脚,而气势汹汹而来的梁王武三思却听得十分入神。

  看那模样,就像是武三思初到龙门,杨帆正作为向导,在给他介绍这里是什么古迹遗址,那里有什么典故传说似的。

  法正摇了摇头,合什道:“阿弥陀佛!”大袖一甩,继续回去闭关了。

  杨帆把发生在叶县山上的一幕对武三思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武三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可不知道黄旭昶是假死,也不知道这是为了诳骗内奸设下的一计,他还真以为那黄旭昶是武承嗣的人呢。

  武三思冷冷地道:“你倒真是用尽了心机。”

  杨帆苦着脸道:“王爷明鉴,这主意其实是内卫的人想出来的,想出来以后又找我和黄旅帅商议,臣想保得全家安全,就不能让庐陵王出了意外,自然……也就同意了这个计划。”

  武三思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既然黄旭昶是假内奸,那么你刚才说,原来他是魏王的人,这个他,说的又是什么人?”

  杨帆道:“臣说的是魏勇!”

  武三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魏勇?他是什么人,他怎么啦?”

  杨帆道:“魏勇也是此行赴房州接迎庐陵王的一个侍卫,他相信我们护送的是真庐陵王。眼见我们快到洛阳城了,情急之下,竟然想趁夜刺杀庐陵王,结果事机失败。被守在王爷左右的高姑娘和兰姑娘杀死!”

  武三思听了心中顿时一沉,他执意上山,固然是因为不相信杨帆的话,也是想找那魏勇问个明白。他相信只要他上了山,魏勇就一定会找机会来向他呈报消息,他许给魏勇的好处可是魏勇奋斗一辈子也得不来的,不怕他对自己不死心踏地,想不到魏勇竟已经死了。

  武三思的步伐愈发地慢了,心中暗忖:“叶县山上本是一计?这我可真不知道,莫非……杨帆说山上这个庐陵王是假的,这番话竟是真的?

  他又睨了杨帆一眼,奈何庐陵王这一路上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忽真忽假、忽虚忽实。弄得他现在实在无法分辨杨帆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了。

  杨帆很是庆幸地道:“我们在叶县山上诳说黄旭昶是魏王内奸时。只是信口一说。实未想到魏勇就是魏王的内奸,幸好那魏勇也不确定魏王是否还收买了其他的人,啊!不是……不是幸好……”

  杨帆好象才想起眼前这位梁王是巴不得庐陵王死去的。略显尴尬地改了口,又故作贴心地道:“想不到魏王竟然早在我们当中收买了眼线。可见他处心积虑,如此人物,必是王爷的劲敌,王爷您可千万小心。”

  武三思冷哼一声,也不说穿那魏勇实是自己的眼线,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确定杨帆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只好停下脚步,唤道:“来人!”

  郑宇马上举步上前,抱拳听命,武三思扭头对杨帆道:“那个姓黄的侍卫长相体貌如何?”

  杨帆仔细描述一番,武三思对郑宇道:“你听清了?马上带人回城,加强水陆各处出入的戒备,严防……那人混进去!那人身边,应该有杨帆所说形貌的这么一个人相伴!呃……却也未必一定有这么个人相伴……”

  武三思对杨帆的话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干脆挥挥手,烦恼地道:“不要理会这个人的形貌了,你只管回去,见到可疑的人严加盘问就是!”

  郑宇愕然道:“那人……不是在山上么?”

  武三思斥道:“蠢材!安知他没有乔装打扮,抄小路直接下山了?记住,务必加强洛阳戒备,如果他在山上还罢了,如果他从你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城,你这颗脑袋也不用要了!”

  郑宇心中一凛,连忙答应一声,带着他那一票人匆匆下山离开了。

  武三思喟然一叹,杨帆的话他无从分辨真假,他如今只能把重心放在龙门。

  其实在得知庐陵王出现在龙门的消息后,他也没有撤除洛阳城那边的警卫,如今只是再加强一些罢了,洛阳毕竟是天子都城,他想封城是办不到的,这么一座大都市,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口和吞吐的货物量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要想从这么多的进出人口里找一个人那难度可想而知。

  眼下若是盯紧了龙门,只要这里的庐陵王是真的,成功的希望还是不小的,如果盲目地相信了杨帆的话,把主要人手都调去盯洛阳城,一旦这又是杨帆的调虎离山之计,等宫里面做出反应,把庐陵王接走,那就大势去矣。

  武三思越想心思越重,全没了方才的气势,只是一步一阶,缓缓登上温泉山。武三思上了山,微微有些气喘,沉着脸问道:“这个假庐陵王在哪?”

  杨帆忙引路道:“王爷请这边来,这山间馆舍,昔年曾有一处属于庐陵王,如今则未有归属,但凡亲王、郡王均可入住,不过庐陵王……既然……,啊不!如今这个假庐陵王既然上了山,就安排在那儿了。”

  杨帆好象说顺了嘴才说错了似的,可武三思此刻是一种“失斧疑邻”的心态,正常的言语和举动看在他眼里也是处处可疑,更不要说你说错话了,武三思对山上这位假庐陵王顿时又增添了几分怀疑。

  杨帆把庐陵王引到一处宫室旁,轻轻站住,腆然道:“王爷,您可不要在内卫和百骑面前说破我曾对王爷说过……咳咳,说过什么呀。一会儿,杨帆若是对王爷有些什么不敬的举动,那也是逼不得已,还请王爷体谅。”

  武三思刚刚对他的话加重了几分怀疑,这时听他很自然的提到莫让内卫和百骑察觉什么,却压根没提那位庐陵王,不禁又想:“莫非这个庐陵王真是假的?否则他何以只担心内卫和百骑,不担心在庐陵王面前暴露对我泄秘的事?”

  武三思心里想着,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本王对天地发过的誓言会违背么?你去,请庐陵王一见,就说……就说本王上山沐浴温泉,惊闻庐陵王还京,故而前来拜望!”

  杨帆道:“是!王爷请稍候!”杨帆快步上前,对那守在门前的百骑侍卫解说一番,武三思则向李大勇等人悄然递了个眼色,目中露出凶光。

  这时,山下又有一群人来,马嘶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十分清晰,武三思眉头一皱,疑道:“是谁来了?”

  李大勇派人到山前探看,片刻后回禀道:“王爷,好象是政事堂的相公来了,看旗号应该是,只是具体是哪位相公现在还不晓得。”

  武三思眉头一紧,如果让这些人上了山,那就无论如何也不好当面行凶了,武三思立即抢上前去,见杨帆还在与那百骑解说什么,便嗔目大喝道:“大胆,本王要见庐陵王,你敢拦阻不成,还不快快传话进去!”

  那百骑倒也不敢公然顶撞梁王,一见杨帆向他们悄然递了一个眼色,忙不迭答应一声,其他几人依旧守在门前,只有张溪桐一个飞快地闪进院去。武三思等得不耐烦,正要闯将进去,张溪桐又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道:“王爷请,庐陵王已在殿上候着了!”

  武三思大怒道:“庐陵王好大的架子,本王来见他,竟不出迎么?”

  张溪桐道:“王爷,庐陵王返京路上行走甚急,一路下来,腿胯都被马鞍子磨烂了,实在是寸步难行,只好在殿上恭候。”

  武三思冷哼一声,拔腿就往里走,李大勇等人立即就要跟进去,被门口几个百骑一把拦住,武三思沉下脸道:“怎么?本王的侍卫都不许进,难道本王还会对庐陵王不利么?”

  张溪桐不卑不亢地答道:“王爷,臣等是奉了圣上旨意,一日不曾交旨,便须舍命卫护庐陵王。王爷您要见庐陵王,臣等自然不敢拦着,可是侍卫进去却于礼不合。这殿上自有侍卫可以卫护王爷您的安全,还请王爷的侍卫留在外面。”

  武三思跋扈地道:“本王除了入宫见驾,走到哪儿都有侍卫相随,还不曾有人拦过本王!”

  杨帆见状忙道:“那么就请王爷的侍卫缴了兵刃吧。”一面说,一面又向武三思连打眼色。

  武三思傲然道:“缴了兵刃,你叫他们赤手空拳保护本王么?”说着就要往里硬闯,那几个百骑是皇帝身边的人,虽然敬他是个王爷,可是只唯皇命是从,一见他要硬往里闯,立即掣出兵刃,两下僵持在那里。

  武三思厉声道:“你们敢对本王动手?”

  张溪桐平静地道:“臣等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对王爷您岂敢不敬呢,只是身为百骑,唯皇命是从,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武三思气得浑身发抖,杨帆忙又从中说和道:“不如这样,王爷只带两名近卫进去,兵刃也不用缴了,如果前呼后拥太多人,这个……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武三思无奈,又恐山下那些人很快上山,只得冷哼一声,冲手下人摆了摆手,大踏步地闯进了院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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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六章 很天真的女孩


      姚崇急匆匆地向山上爬着,后面跟着一群南衙的禁军侍卫。山上,武三思已经闯进了庐陵王的居处,他一进院子,就看到许多神完气足,精神饱满、手持乌沉沉大棍的武僧,跟一根根桩子似的立在院中。

  武三思想到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顿时脸色一沉,可那些出家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那儿,仿佛铸在院子里的一尊尊罗汉,眼珠都不错动一下,他们只遵本院住持之命,旁人还真是不屑一顾的。

  武三思大袖一甩,健步如飞地闯进大殿,一见殿堂,就见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内卫们身佩利刃守在殿上,不禁暗忖:“守得真是风雨不透啊,外有百骑,中有武僧,内有内卫,如果我真想硬闯进来,怕也不见得能得手。”

  那些俏生生地立在那儿,如一道美人画屏般的女内卫见武三思闯入本来毫无闪开的觉悟,待见杨帆抢前一步,把手一挥,这才左右一闪,为武三思让开了一条道路。武三思定睛一看,就见堂上颤巍巍站定一人,由两个肉山般的女相扑手很轻松地挟着。

  在这两个女相扑手旁边,还各自站着三个女相扑手,共计八座肉山,一眼望去,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站在她们中间的那个人其实身量也不算矮,可是被她们一衬,倒像一只弱不禁风的鹌鹑似的。

  太平公主的贴身八女卫,京师闻名,武三思自然也是认得的,一见她们,武三思更是目芒一缩,心中暗道:“怎么太平公主也派了人来?便是倾我全部人手硬打进来。也是绝计杀不了他了,如今只有先探明他的真假再想办法!”

  “咦?真假……,太平是李显的妹子,她不会不知真相吧?她那派人来,那么眼前这个李显……”

  武三思暗暗想着,摆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向庐陵王匆匆迎去:“哎呀呀!七郎!你果然回来了!三思今日本是登龙门沐浴汤泉的,不想竟意外听说七郎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武三思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仔细打量李显的模样。果然与昔日那个李家七郎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当年的李显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清逸俊朗,举手投足也颇有皇族气派,而眼前这个人。两鬓苍苍,满脸皱纹,身材臃肿,肤色苍白,颤巍巍地站在那儿,若非有人扶持,几乎就要软倒在地似的。

  武三思心中狐疑道:“这个李显真的不是李显?世上当真有这般高妙的所谓易容之术么?”

  李显看着他。脸上露出一副微显谦卑的神情,轻轻拱手道:“梁王殿下,久违了,显一路奔波。两胯都受了伤,无法相迎,还祈恕罪。”

  武三思打个哈哈,亲热地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七郎啊,你就如往常一样唤我就好。什么梁王啊殿下的,太生份了不是?”说着便亲亲热热地上前,去抓李显的手。

  他的手准确地抓在一只肉乎乎、肥厚厚的大手上,那是李显右侧那个女相扑手主动递上来的手,把他的手挡在了外面。武三思把脸一沉,质问道:“你做什么?”

  那女相扑手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淡淡答道:“婢子奉太平公主谕令,前来卫护庐陵王殿下安全,公主未到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庐陵王半步,否则王爷若有个什么好歹,婢子们可没法向公主交待。”

  武三思怒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女相扑手道:“婢子是太平公主家奴,只识得自家主人,其他人不管是谁,概与婢子不相干!”

  武三思怒极,李显赶紧道:“嗨!妹子也着实太小心了些,对梁王还用这般防范么?不过这是妹子一番好意,我也推拒不得,梁王千万莫要为此动了嗔意,等我那妹子来了,叫她向梁王赔个不是好了。”

  武三思转怒为笑道:“算了,本王怎会计较这些,呵呵,七郎啊,你只管如往日一般唤我便是,不必如此客套的。”

  李显喟然一叹,慢慢扫视着殿中的陈设,黯然道:“早已物是人非了!昔日种种……若是提起来徒然令人生起伤悲之意,又何必再提。”

  武三思心中暗想:“这厮究竟是假的,还是因为对我心存戒心,因而故布疑阵?可惜有那八座肉屏风在,我想接近李显也不容易。”

  武三思打个哈哈,道:“不管如何,七郎总算是还京了。七郎能得以还京,定是奉了姑母令谕,怎么不马上进宫去见姑母呢?不如三思陪你回城?”

  李显双眼一抬,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悲愤,却又迅速变成一副含恨的无奈:“与阿母阔别一十六载,显何尝不想马上见到母亲呢,只是……只是显在黄竹多年,这些年来日夜思念阿母,以致容颜苍老、神色憔悴。

  如今又因急切还京,赶路甚急,结果伤了双腿。如果显就这般进宫,恐怕阿母见了难免要为儿子伤神,阿母年岁已高,李显再如何不肖,又岂敢惹母亲伤悲?因此,便想在这里将养几日,再回城去。”

  武三思见到李显眼中不经意地闪过的那丝悲愤,又有几分相信他是李显了。武三思眼珠乱转,正想旁敲侧击地再问几句,忽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孩儿声音响起来:“阿爹,你瞧,我这身衣服漂……”

  声音戛然而止,就似一串冰珠子砸到玉盘上,响得正爽脆,忽然被人一把按住似的。

  武三思转脸一看,就见一个少女正从侧殿里活泼泼地跑出来,脸蛋儿红扑扑的像是一朵初绽的粉桃花,头发湿漉漉的犹自滴着水珠。

  她提着一件百褶碎白花的石榴裙,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只一眼望去,她那春光丽色便叫人眼前油然一亮,仿佛一朵灯花在午夜里悄然炸开。

  “这是……”

  武三思疑惑地盯着这少女。少女兴冲冲地跑进来,忽然看见殿上有人,不禁有些畏缩,脚尖儿踟蹰地向李显旁边凑了凑,看着武三思的眼神儿有点怯怯怕生的模样。

  李显轻咳一声,说道:“这是小女裹儿,当年去房州路上出生的,梁王你还不曾见过她。裹儿啊,快上前拜见梁王。”

  裹儿怯生生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提着裙儿向武三思飞快地福了一礼,脆生生地道:“裹儿见过梁王!”施完礼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又飞快地藏到李显身后。

  武三思的眼睛蓦地一亮,这个女孩儿年岁不大,又是自打出生就长在深山的,实与没见识的村姑一般无二。这样天真无邪的少女最是容易露出马脚。

  如果庐陵王是假的,他们必不会让她出面让我看见,而且看她这副样子、跑出来的动作还有这般神情,显然是确实不知我的到来,我想知道眼前这个庐陵王是真是假,怕是要着落在她的身上了。

  武三思马上打了个哈哈,笑容可掬地道:“呵呵。你叫裹儿是吗?嗯!真是个好孩子,生得这般俊俏、这般水灵,这一比马上就把我家里那几个丫头比了下云。裹儿啊……你们一家人都已随你爹爹回洛阳来了,是么?”

  “没有。爹爹就只带了我一个人回来。”

  李裹儿局促地卷着衣带,小脸蛋儿胀得通红,一副不堪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模样。

  李显催促道:“裹儿,快回房去。看看刚刚沐浴,梳妆未毕就跑出来的样子。这里可不是山里,记得为父的话,以后要守规矩,不可再这么野了,还不回去!”

  “慢着慢着,不急不急!”

  武三思连忙伸手一拦,笑眯眯地对李裹儿道:“七郎啊,这我可要说你了,都是自家人,这么生份干吗,可惜我不知道裹儿与令尊同来,不曾带个见面礼来,你看这真是……”

  武三思在腰间随便一摸,把自己随身的一方上好玉佩摘了下来,递给李裹儿道:“来,这方玉佩就做个见面礼吧,快拿着。”

  李裹儿神情有些犹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李显,正是很多孩子不知该怎么办时本能地征询父母时才有的神情。

  武三思把她这番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冷笑:“假的?哼!假庐陵王,这女娃儿会去看他,会想征得他的同意?假庐陵王,有本事把他朝夕相处的亲生女儿都瞒过去?杨帆,你如此执迷不悟,可休怪本王无情了!”

  武三思笑眯眯地道:“快拿着吧吧,不要客气,咱们两家是亲戚,当初走动就很密切的,不信你问你爹。”

  李裹儿马上回头,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度看向李显,李显脸上蓦地掠过一抹怪异的神色,说不出是气恼还是恐惧,只是挥手道:“既是梁王馈赐,你就拿着吧,谢过了梁王,马上回房去!”

  “喔……”

  李裹儿怯怯地接过玉佩,向武三思浅浅一福,低低地道:“谢梁王!”

  李裹儿说完便向侧殿跑过去,快跑到侧殿门口时,好似才想起父亲的教诲:“如今是郡主了,不可再像山野间的一个野丫头”,不禁吐了吐舌头,回头偷瞧了一眼,这才放轻脚步,扭着小腰身,像个优雅的小淑女似的姗姗而去。

  武三思阴阴一笑,扭过头去,目光像一对刀子,狠狠地盯了杨帆一眼。

  杨帆的嘴唇倏地翕合了一下,又无奈地抿起,慢慢垂下了头,露出一副欲辩难言的模样,心底里却是一声笑叹:“那只妖精可是连我都着了她的道儿的,你若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村姑,那就活该你倒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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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七章 纷至沓来


      姚崇先到了一步,而魏知古却被武承嗣留住了。

  武承嗣继武三思之后正急急赶路时,忽听后面马蹄急骤,扭头一瞧看见他们的官幡,便晓得是政事堂里的相公们到了。

  武则天在朝廷上巧妙地搭建着一种平衡的政治关系,虽说这种平衡其实是畸形的,并不平等,但是有她在上面强力压制,随时调和,倒也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权力平衡:即政权交予大臣,军权交于武氏。

  自从武则天调教狸猫和鹦鹉和平共处失败以后,她曾一度想把皇位交给姓武的,结果却因为国内隐形的反对力量以及国外势力的兴风作浪,再加上武氏子侄实在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而作罢。

  武则天如今决定把皇位传给她的儿子、传给姓李的了,但她是篡李氏江山而登基,她担心百年之后,儿子会复周为唐,使她的江山基业不能千秋万代地传下去,所以她想把目前这种“平衡”的政治局面延续下去。

  即:她百年之后,李氏坐江山,武氏掌兵权。

  李氏坐江山,可以顺应国内民意,并叫外敌没有借口可寻。武氏掌兵权,可以确保她的儿子不敢轻举妄动,她一手创建的武周王朝将会继续下去。出于这一目的,政事堂的这几位宰相,确实没有一个是武氏一族那边的人。

  武则天的这种打算未曾示人,但是朝中势力倒是因此泾渭分明,不曾让武氏一族的人把手插到政事堂里,是以武承嗣一见是政事堂的人来了。就晓得是来保护庐陵王的,马上吩咐人把马车横过来,拦在了路上。

  魏知古和姚崇一到,武承嗣便笑微微地拱手道:“啊!原来是魏相、姚相。两位宰相行色匆匆,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魏知古在马上微笑还礼,道:“原来是魏王殿下,仆与元之公务繁忙。身子疲乏,忽然想起龙门山上的温泉水,颇有解乏提神之效,一时兴起,便想去龙门一游。听闻魏王殿下近日身体不适,仆观魏王气色,也确是有疾在身,不在府上好生歇养,这又是往哪里去啊?”

  武承嗣咳嗽两声。笑答道:“巧得很了。本王也是往龙门去的。《水经注》有载:皇女汤。可以疗万疾者。本王这病是痼疾了,药石调理,总也不见成效。是以正想去龙门,试一试温泉水可有效用。既然两位宰相也要往龙门去。不如同行,如何?”

  魏知古和武承嗣都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可就是不说破。撕破脸皮是官场大忌,当面一团和气,背后捅你刀子才是常态。

  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安知接下来不是峰回路转?先自陷于不可转寰之地,如果接下来的形势对自己不利,那就被动了。反之,只要这层脸皮没撕破,哪怕你的理由再荒诞,形势不利时你也可以咬死了这个理由不松口。

  姚崇打个哈哈,道:“眼看天色已经晚了,不如仆与魏公先行一步,也好知会山上提前做些准备,免得魏王到了山上,夜色苍茫中还得准备膳食、寝具一应事物。”

  武承嗣微笑道:“无妨,本王已经先行派人上山去了。来人啊!再去一人,告知山上,就说今天还有魏相、姚相登山,要温泉汤监早做准备。”

  魏知古和姚崇暗暗焦急,彼此对视一眼,一时却想不出理由拂袖而去。

  ※※※※※※※※※※※※※※※※※※※※※※※※※

  狄仁杰乘着软轿,行色匆匆,每行一段路,便由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侍卫换手抬轿,以便保证速度,那些官员们则策马追随其后。

  他们也没办法,凭他们的官职、威望和资历,去了也是白给,别看狄仁杰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是只要他还没断气,这位四朝元老就能镇得住场面。

  正行进间,路上忽闻马蹄声传来,狄仁杰此时恰恰醒来,听到声音转眸望去,就见一行三骑片刻不停,越过他们一行人绝尘而去,狄仁杰只看见三人似是女子,头上还戴了“浅露”。

  狄仁杰的嘴唇翕合了几下,陪伴在旁的狄光远忙道:“父亲,那女子头戴‘浅露’,匆匆而过,儿也不知道她是何人。”

  狄仁杰嘴角轻轻牵起,嘴唇又翕动了几下,狄光远忙叫人停止行动,俯身把耳朵贴在父亲嘴边,却听到带着笑意的一句话:“是……太平……,太平到,便……太平了……”

  魏知古和姚崇被武承嗣拖着,实在无计可拖,只好随着他一同前行,武承嗣故意放慢了速度,任由魏知古以天色将晚为理由催促,也不肯稍歇。

  魏知古急得火烧眉毛,忽然灵机一动,失声道:“哎呀!老夫忘了嘱咐,这几日老夫是吃斋的,动不得荤腥,便是菜里也放不得荤油,元之啊,辛苦你先行一步,替老夫知会一声!”

  魏知古一面说,一面向姚崇急打眼色,姚崇会意,立即扬马一鞭,那健马都冲出去了,才高声道:“魏公放心,王爷,姚某先行一步了!”

  “哎!咳咳咳……”

  武承嗣一急,一句话没出口就咳起来,等他顺过气儿来,姚崇已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人影了,魏知古嘿嘿一笑,对武承嗣道:“王爷莫急,仆随王爷慢慢而行,你我一路叙话便是。”

  武承嗣急咳着,心中暗骂:“这个老匹夫!”

  龙门山上,武三思巧施心计,从“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李裹儿的反应,探出这龙门山上的庐陵王才是真的,不由心中大定,可是方才他一路进来,百骑、武僧、内卫,还有太平公主的八女卫,把个庐陵王护得周密。便是硬攻如何得手?

  正在犹豫间,外面有人来报:“政事堂姚相公来龙门沐浴温泉,欣闻庐陵王返京,特来拜望!”

  武三思心中大骂:“这个姚元之。抄袭某的说辞!”

  李显欣然传见,片刻功夫,姚崇进了大殿,一见李显。便即参拜。

  姚崇与李显是不曾见过面的,两人这还是头一回遇着,所以也没有多少话好说,只是官场上正常的应酬话。可是姚崇来了就不走了,与武三思分别落座,东拉西扯,就是不抬屁股。

  只要事情还能遮掩得住,他便是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为了武氏一族的未来。他的姑母也要保他。就如当初保武懿宗一样。可若是他在当朝宰相面前公然杀害皇子。这事儿就遮掩不下了,连一片遮羞布都找不来,那武则天就得牺牲他。

  是以武三思此时就算能够公然杀进来。也是无法动手了。武三思暗恨不已,心中盘算一番。对李显拱手道:“三思刚刚上山,听说庐陵王归来,便来探望了,宫室住处还不曾安顿下,先行告辞,晚上再设宴,与七郎尽欢!”

  李显忙让两个女相扑手扶起来与他告辞,姚崇也随之站起,武三思嘻哈一番,转身就往外走,杨帆急忙道:“我替王爷送送梁王。”

  杨帆跟着武三思往外走,武三思健步如飞,杨帆疾步追上,窃窃私语道:“王爷千万不要上当,方才那个真的不是庐陵王!王爷、王爷……”

  武三思大步流星,出了庐陵王住处把袍袖一拂便扬长而去,根本不理杨帆。

  杨帆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武三思远去的背影,一脸颓丧之色。

  待他慢慢转身回了院落,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脚步轻盈地走回了大殿。

  李大勇追在武三思身后,急急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武三思沉声道:“这个庐陵就是真的,你马上派人快马回城,趁着城门未关,把咱们身手最高明的那几个人都调来,硬攻是不可能了,庐陵不敢进城,正在此等候宫里消息,若要杀他,只在今夜!”

  李大勇听他说的急切,无暇多问,赶紧答应一声,匆匆下山安排去了。

  ※※※※※※※※※※※※※※※※※※※※※※※※※

  姚崇一走,魏知古也不甚着急了,信马游缰地走着,跟武承嗣东拉西扯地聊着,正行进前,三个头戴浅露的女子忽然骑着快马风驰电掣一般赶来。

  三个女子俱着宫装,腰间偏偏佩了利剑,头上戴一顶黑纱的“浅露”,经过他们一群人身边停都没停便呼啸而过。那三名女骑士中,中间一人策马超越他们时,微微扭头睨了他们一眼,晚风一拂,将面纱掀开一角,丽颜一闪又复不见。

  武承嗣身形一震,失声道:“太平!”

  魏知古眯起眼睛,拢着耳朵大声道:“王爷说啥?”

  武承嗣把牙一咬,向手下大光其火地喝道:“你们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从城里到龙门这么近的距离,走到现在还在路上磨蹭,快些、加快行程!”

  先走了一个姚崇,武承嗣已经暗暗担心,只盼姚崇未到,武三思便已得了手,如今又去了一个太平公主,他不知山上情形如何,可是再也不想等了。命令一下,队伍牛一般的速度马上加快了。

  魏知古道:“嗳!魏王,你急甚么,咱们慢慢聊着,天色要是晚了,打着灯笼夜游龙门也是一桩美事嘛。你说你得的那座珊瑚树是高六尺还是七尺来着?王爷?王爷!”望着匆匆而去的武承嗣座驾,魏知古嘿嘿一笑,吩咐手下,马上也加快了速度。

  这时候,奉宸监的“东宫皇后”张易之、“西宫娘娘”张昌宗,刚刚领了皇帝谕旨,率领一票大内侍卫,鲜衣怒马地沿定鼎大街一路南下,刚刚出了定鼎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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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八章 太平到,不太平


      姚崇今日上山,其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庐陵王的安全。凭他当朝宰相的身份,只要守在庐陵王身边,武三思就没有办法公开动手,暗杀哪怕闹得尽人皆知了它也是暗杀,如果搞成政变那就不可收拾了,武三思如今还没有这个魄力。

  武三思离开了,姚崇也没有走,只是他跟庐陵王实在不熟,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殿外又有百骑侍卫进来禀报,说是太平公主到了。

  姚崇一听,更是心事放下,“李显”也做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连忙道:“快快请她进来!”

  “李显”说着便挣扎起身,让两个女相扑手扶着他迎向殿前。

  太平公主脚步匆匆,一到院中便摘了浅露,此时李显已然站在殿前,满脸激动地看着她。杨帆揉了揉鼻子,悄悄地转过了脸儿去。不过太平公主倒没注意到他,她一进院,就看到被她两个女卫扶着站在殿前的李显了。

  “七郎,兄长!”

  太平只唤了一声,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古竹婷已经得了杨帆吩咐,如果能瞒那么就连太平公主也要瞒过去,以防太平知道真相后,神色间露出什么破绽,所以只得硬着头皮,扮出一副激动模样,唏嘘唤道:“太平,想不到为兄……还有活着见到你的一天。”

  太平执住他的双手,细细打量着他,见他容色间依稀还有几分昔日神韵,但是实在是苍老憔悴的太厉害了,不禁黯然泪下。

  太平公主轻轻拥抱了他一下。饮泣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兄长受苦了,你我兄妹团聚。今后再也不分开了,这是喜事,妹子不哭了,兄长你也莫要伤心。”

  太平说着抬起衣袖。轻轻拭了拭泪痕,心中却忽地一沉,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方才太过忘形,这时才想起来,这个兄长的手柔软如绵却并不宽厚,手掌纤巧的很,恍如女子的手掌,与她记忆中的兄长可是全然不同啊。

  古竹婷对容貌、外形乃至肤色都能很好地伪装,手掌上也能用特殊的药物模仿出惟妙惟肖的褶皱。但手是常用的部分。不能伪装过甚。它的大小、肥瘦、厚薄,这些方面都无法进行伪装。

  “一个人多年不见,可以有种种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也不至于连指骨的粗细大小都萎缩了吧?”太平公主暗暗嘀咕着。心中疑云陡起,不禁借着拭泪的动作,向左右去寻杨帆。

  杨帆一路上故布疑兵,虚虚实实地与刺客斗法的事情,太平公主是不清楚的,这件事只有武三思和武承嗣这对从内奸口中了解了详情的人才知道。太平只知道杨帆护着庐陵王一路赶到龙门必定很不容易,其中曲折却是一无所知。

  也幸亏她一无所知,所以见到李显的时候,她压根儿就没起过疑心,否则以她对胞兄的熟悉,又知道此前真真假假,有过一个假李显,那么此时她已可断定此人必定是假的了。但她此刻虽不能断定,却因为方才握住兄长手掌时那异样的感觉起了疑心,扭头一扫,便瞧见了杨帆的目光。

  杨帆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坏了,太平已经起了疑心。这易容术果然再高明还是瞒不过太熟悉的人,尤其是被人近身接触之后更是无法隐瞒,只是此刻他也无从解说,只好向太平公主递了一个眼色。

  太平公主无法从他的一个眼神来判断出他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却明白这其中必有隐情,因此不动声色,依旧执起“李显”的手,柔声说道:“兄长受了伤么,怎么行动如此不便?妹子扶兄长坐下,咱们再好好叙过。”

  太平公主扶着古竹婷走向殿中,摸到手掌,再貌似不经意地抚过她的手腕,古竹婷终究是个女子,腕骨怎也不能如李显一般粗细。有了杨帆那个眼神,再抚到古竹婷的手腕,太平心中已经断定这是假的了,不由暗暗惊骇。

  她可不知道世上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易容术,只道是杨帆从哪儿找来一个与胞兄李显形貌相仿的人冒充他,心中不免惊疑,只是暗想:“这是个假的?他不是七郎,那我的兄长在哪儿?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太平公主登时心慌起来,可她马上想到杨帆镇静的神情,慌乱的心思又稳定下来:“不对!看帆郎的神情,七郎一定没事,这么说……帆郎是故意找了一个长相酷肖兄长的人来吸引想对他不利的人么?”

  太平公主这一猜已是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这个过程远比她想到的要复杂百倍、曲折百倍,但是其目的却正是如此。

  太平公主心中有了判断,对这个假李显便没了兴致一吐离情,不过殿上还有一个姚崇,她也不肯露出破绽,依旧扶着古竹婷就坐,自己在一旁坐下,与姚崇客气两句,便与假李显叙起家常,向他询问嫂嫂和家人情况,一如亲人久别重聚。

  古竹婷心里别扭的很,旁人看不出来,她作为当事人却很能清楚地感觉到太平公主的神情淡了,她定是已经看出了端倪,如今只是在陪自己作戏,恐怕太平公主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抓住杨帆问个明白。

  古竹婷便道:“太平,为兄此番回京,来得仓促,家人都未及带回,只带了最小的女儿。她叫裹儿,是在去房州的路上生的,你这做姑姑的还不曾见过她呢,她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姑姑,也是一直很想见见你。杨校尉,你陪公主去见见裹儿。”

  杨帆赶紧欠身道:“是!卑职遵命!”

  姚崇听了微觉诧异,虽说这位小郡主自幼长于山野,可毕竟是郡主的身份,怎么能让个男人引公主去她闺房?一转眼瞧见依旧守在庐陵王身边的几个女相扑手。这才恍然:“特殊时刻,自然要特殊对待。”

  姚崇很自觉地对其中的不妥之处找着理由,那里杨帆已经引着太平公主走向侧殿。

  这里宫室亭轩,环绕嵌套。仿佛一座迷宫,乍一进来的人可不容易分清东南西北,杨帆引着太平公主绕过一小段曲廊,穿过一道天井。这里院中一样有内卫戒备,只是人数明显少于前边,毕竟庐陵王才是保护的重点。

  二人闪进一处殿室,避开了内卫的视线,太平公主马上抓住杨帆的手,急切地问道:“二郎,那人不是我的兄长对吗?你把我家兄长藏到哪儿去啦?”

  “噤声!”杨帆谨慎地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一日不入城,庐陵王便没有摆脱危险!”

  太平公主被他一言点醒。努力平静下来。强捺焦急地凝视着他。等他揭穿谜底。

  杨帆道:“这一路上,千言万语一时也说不清楚,待我回头再详细说与你听。总之。我们历尽千辛万险,才算到了这里。眼看成功在即,我可不敢大意,所以我护‘王驾’于此,固然是因为前堵后截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想尽量让王爷入城时安全一些。”

  太平公主双目一亮,急切地道:“你是说?”

  杨帆附着她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太平公主听得又喜又忧,扼腕叹道:“早知如此,我该守在城里才对,必要时候也好对他有个照应。”

  杨帆道:“你若不来,他们必然生疑。你是庐陵王的胞妹,现在连你都上山了,他们还会再起疑心么?不错,庐陵王不在这里,可战场在这里,这边打得热闹,庐陵王才安全,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成败的关键已不是王爷如何入城,而是我们能否成功地把他们都吸引在这儿。”

  太平公主已经镇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杨帆笑道:“明白就好,那就认真陪我演好这场戏!”

  太平公主感激地道:“二郎,你是我李氏一族的大恩人,恩比天高!谢谢你!”

  杨帆微微一笑道:“于公于私,你对我,何必谈一个谢字呢?”

  太平公主心中一暖,突然踮起脚尖,环住杨帆的脖子,在他唇上结结实实地印了一记吻。杨帆赶紧抬手擦嘴,太平公主瞪起美丽的大眼睛,嗔道:“你干嘛?”

  杨帆道:“关键时刻出不得半点纰漏,可别让人看出来!”

  太平公主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事儿跟我兄长出不出纰漏有什么关系?”

  杨帆呆了一呆,道:“是啊!貌似是没有什么关系。”

  他自嘲地一笑,摇头道:“我现在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

  他又擦了两下嘴唇,才对太平公主道:“来,我带你去见见裹儿,她可是真的!”

  太平公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女倒也甚为好奇,连忙跟着杨帆向前行去。杨帆走到李裹儿居处,伸手正要叩门,忽然心中一惊,猛地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黄竹岭上与李裹儿的那一笔风流债。

  这一路紧张无比,他每日谋算的都是如何跟那些刺客们斗,耗尽了脑汁,哪还有心思精力去想别的,直到此刻他才想到:“李裹儿可是太平公主的亲侄女呀!”

  杨帆颈后的汗毛“唰”地一下炸了起来。

  太平公主见他望门而不动,不禁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啊?哦哦!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一件别的事情!”杨帆慌忙答了一句,举步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杨帆生怕李裹儿听到自己的声音时突然叫上一声“杨哥哥”什么的,所以房门一叩,马上一口气儿交待明白了来意,“叩叩叩”:“小郡主太平公主殿下来了想见见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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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九章 欲设鸿门宴


      李裹儿轻扭小腰身,对镜顾盼,举止俏皮。

      她的住处有一座落地铜镜,那身民女的装束其实远远谈不上如何的华美艳丽,但是对于住在黄竹岭上,从小就只能捡姐姐们的旧衣服穿的李裹儿来说,只凭一件新衣,就足以令她欢喜不禁了,更何况这款式颜色,对她来说已经美如仙衣霓裳。

      这位小影帝在前殿成功地骗过武三思之后,回到自己所住的配殿,便把那块玉佩兴致勃勃地挂在腰间,对着镜子扭摆着小蛮腰,欣赏效果,只是这玉佩虽然贵重,却不是女儿家身上戴的环佩,而且她穿的又是一身民女装束,佩在身上很不协调。

      李裹儿顾盼半晌,总觉得不太合适,只好遗憾地摘下玉佩,刚刚爬到榻上把玉佩藏好,门外便传来了杨帆的声音。

      听到杨帆的声音,李裹儿并未如他所担心的那样脱口叫出一声“杨哥哥”。这个小女娃儿远比杨帆想像的有心机,虽然杨帆领教过她的厉害,可是因为她稚嫩纯美的外表,还是常常把她想得简单了些。隔着一道门户,谁知道外面还有何人,她才不会乱叫。

      杨帆的语速很快,好在他还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在此刻风声鹤唳的龙门山上,太平公主只当他是紧张所致,并未多想。

      “太平公主?”

      李裹儿自然是听说过这位姑姑的,还知道她是皇帝祖母最宠爱的女儿,皇帝爷爷活着的时候,也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听说她成亲的时候,照明的火把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树木,为了让宽大的婚车通过。甚至不得不拆除了坊间的围墙,这一切都让李裹儿心向往之。

      她赶紧从榻上爬起来,快步跑去打开房门。

      太平公主站在门前,看着面前这个叫人眼前一亮的小美女。

      乌亮亮的秀发梳成了双丫髻,头发梳成了两大股,细细整齐柔滑,挽成对称的双髻后,从两侧各自垂下一束,飘洒在她的肩上。一直垂搭到胸前。一件浅红暗纹窄袖的对襟短襦,一条百褶碎花的绢裙,细细小腰身。

      那宛然如画的五官,令太平一看便眼前一亮,明眸皓齿。灵气逼人,太平公主脸上不禁露出了喜爱的笑容:“你就是裹儿?嗯!不愧是我李家的女儿家,生得当真俏丽无双!”

      李裹儿也在看着太平公主,眼前这个女人,有种令人一见便自惭形秽的高贵气质,高高挽起的发髻,是她从未看过的发式。显得无比复杂而高雅,发髻上的明珠和金凤步摇,更让她有一种高高在上,叫人仰视的感觉。

      颀长的颈子、高耸的胸膛、质料华美鲜艳。美丽的叫人屏息的彩衣华服,一切的一切,都让李裹儿有种窒息般的感觉。太平微笑地看着她,她的眸子正越张越大。充满了艳羡之色。

      太平微笑着唤道:“裹儿?”

      “啊!啊啊!公主!呃……姑姑……”

      裹儿被太平公主成熟妩媚、高贵迫人的气质震慑住了,说出话来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

      “不错。我就是太平,你的姑姑!”

      太平公主挽起裹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越看越是喜爱,频频点头道:“漂亮!漂亮!小小年纪,便已出落得这般美丽。姑姑年轻的时候,被人称为洛阳牡丹的,可是今日瞧见了你这般美貌,姑姑可是比不上,我李家出了一朵天下牡丹!”

      李裹儿被她赞得脸都红了,乖巧地道:“裹儿只是个黄毛丫头,哪里比得了姑姑的美貌,方才一见,裹儿都被惊呆了,裹儿是个女子尚且如此,那天下间的男人见了姑姑,真不知要如何神魂颠倒了。姑姑这般仙子般的人物如果都说老了,那天下还有正当妙龄的美人儿么?”

      太平公主被李裹儿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捏捏她的粉腮道:“这张小甜嘴儿,尤其可爱。”

      “姑母、侄女,侄女,姑母,我算哪一头的?差辈儿、差了辈啦!”杨帆一边瞧着,冷汗都冒了出来,眼见二人谈笑盈盈,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嗓子眼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太平公主只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和李裹儿互相吹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板起俏脸道:“干嘛?”

      杨帆忙心虚地道:“没啥,哦!是这样,梁王方才说,今夜要请庐陵王吃酒,臣恐其中有诈,还请公主务必小心。”

      李裹儿把二人神情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想:“看杨哥哥的模样和我姑姑也是极熟稔的,姑姑跟他说话毫不见外的样子。嗯……,他是祖母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跟姑姑熟稔倒也正常。爹爹虽然回京,可是看这样子武家那班人还是不肯放过他的,今后我家要倚仗杨哥哥处还多着呢,呀!幸亏我做了他的女人,这个男人……我真是要抓住呢。”

      李裹儿想到这里,忽然便想起了那一日黄竹岭上藤萝洞中的旖旎风光。她年纪尚小,于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一路奔波又常在凶险之中,倒也无暇去想这些事情,这时忽然想起,俏脸不由一红,再望向杨帆的目光,便有些滴出水来的意思。

      幸好此时太平公主已经被杨帆的话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否则以太平公主的阅历和慧黠,恐怕要看出几分端倪了。

      “你说武三思要设宴款待我家兄长?”

      “不错!我怕是宴无好宴……”

      “还怕是什么,根本就是,武三思设宴,必是鸿门宴无疑。不成,不能遂了他的心意,你马上吩咐下去,叫人整治几桌酒席,要喝酒,请他过来喝吧!”

      “好!”杨帆站在这对玉人面前,真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马上道:“我这就去安排!”

      太平公主点点头,又道:“厨下务必小心,要用可靠的人,还要着机灵些的人盯紧了!”

      杨帆道:“我省得!”说罢匆匆离去。

      太平公主转身挽起李裹儿的小手,笑微微地道:“走,今晚你爹设宴,要来赴宴的人物可多着呢,你是我家堂堂郡主,穿这么一身可不行,姑姑在这龙门汤监有一处常住的宫室,存有一些衣服,去给你挑几件来。”

      李裹儿方才看着太平公主那华美无比的衣衫,已经两眼直冒星星,一听这话,欣然应允。太平公主挽着她的手信步走去,笑言道:“你身量尚未长成,衣服或显大些,不要紧,稍稍改动一下,且应付了今日场面再说。”

      ※※※※※※※※※※※※※※※※※※※※※※※※※※

      “杨帆!杨帆!孤王念你昔日之功,一再宽容,想不到你执迷不悟,本王已对你推心置腹,你还要试图诳骗于我!那太平李显的妹子,是你杨帆的姘头,她会不知道你策划的真相?她会认不出自家兄长?她肯舍了真李显,到这龙门山上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武三思坐在专门属于他的那间宫室中,愤愤地捶着桌子,脸色发黑、须发虬张,已然有化身黑脸张飞的态势。

      他的一众走狗打手分列两旁,一见主公大怒,不禁噤若寒蝉。

      武三思眼珠一转,喝道:“姬祖冰!”

      “属下在!”

      一个身量修长、卧蚕眉、丹凤眼、国字大脸、赤红面庞、头戴绿头巾、颌下五绺长髯的武士立即趋前抱拳,瞧他身材伟岸、形象面目,宛如汉寿亭侯关云长,有个绰号叫“美髯公”,可惜不是使刀的,他用的是剑。

      武三思道:“今夜本王设宴款待庐陵王,命你堂前舞剑以助酒兴,到时候你……”

      姬祖冰大惊道:“王爷,太平公主在,姚相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只怕不妥。”

      武三思瞪眼道:“谁说要你刺杀他了?”

      姬祖冰松了口气,满脸笑容地道:“只是舞剑,有何不可?属下的剑术,曾经得长安裴将军指点过一二,说起来也算是裴将军半个弟子,想当初……”

      武三思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啦好啦,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本王命你舞剑时,你假意利剑脱手,宰了庐陵王……”

      姬祖冰大惊道:“那不还是刺杀?”

      武三思道:“怎么能算刺杀呢?失手!懂吗?这是失手!是他命当如此,活该倒霉!皇帝那儿只要有个借口、有个台阶下,管他天下人信不信呢,她都得承认是失手,难道还要公告天下,说她亲侄儿觊觎皇位,杀了她的儿子不成?”

      姬祖冰讷讷地道:“那……那失手之后呢?”

      武三思道:“还有什么之后,失手之后他就死了呀!”

      姬祖冰期期地道:“属下是问,属下怎么办?”

      武三思扬手一只酒杯掷了过去,姬祖冰身形一侧,酒杯擦着鼻尖飞了过去,身手当真不错。

      武三思咆哮道:“你没长腿吗?失手闯了大祸,当然要逃之夭夭,等事情平息之后,你不会回来吗?等本王当了皇帝,还会少了你的功劳吗?”

      姬祖冰面色如土地道:“刘秀用过的法子,恐怕庐陵王不会上当吧?”

      武三思大怒道:“放屁!不学无术的东西,这是刘秀用过的法子吗?这是刘邦……这是项羽……这是范增……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武三思一看酒杯没了,抄起酒壶又砸了过去,姬祖冰再一侧身,又躲过去了,身手果然很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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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章 夜宴


      武三思气疯了心,怒吼道:“你敢躲?你还敢躲?”

      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再找不到东西扔就要连案几也丢出去了。

      旁边一个身材瘦长、肤色苍白的侍卫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王爷息怒。王爷这一计确实太过明显,毕竟庐陵王先前遇到了重重狙杀,他也明白那些刺客是王爷您派的,岂能不加提防?王爷也说他身边高手众多,只消有了提防,舞剑脱手,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人说话倒有条理,武三思渐渐消了怒火,瞟了他一眼,道:“阴长生,你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如能成功,本王便记你大功一件!”

      阴长生冷冷一笑,道:“用毒!属下以为,与其斗力不如斗智。王爷只需在杯中下毒,然后当面敬与庐陵王,他不敢公然与王爷翻脸,这酒喝是不喝?只要王爷做的巧妙,叫他看不到疑点,纵然心中有所怀疑,也得硬着头皮往下喝,那时……”

      阴长生得意地道:“酒中有毒不假,可谁看到是王爷下的毒了?必有刺客,嫁祸王爷!而皇帝为了事情的隐秘,宣召庐陵王回京的事还没有公示天下,这一来,王爷你说,天下人如果有所怀疑,会怀疑谁?皇帝对庐陵王可一直不怎么样啊……”

      一众侍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姬祖冰欣欣然道:“妙计!妙计!阴兄果然不愧是小诸葛,此计甚妙!到时候皇帝说不清道不明,天下人都会以为是皇帝陛下对庐陵王不放心,这才宣他回京,命侄儿出马,代赐以一杯毒酒。到时候就算只为陛下自己的清誉。陛下也得全力帮王爷洗脱。妙计!妙计啊!”

      “妙个屁!这法子如果管用,本王不如放个屁崩死他!”

      武三思气得发抖:“就因为他对本王戒备甚深,本王才不得不予行刺,行刺未成,才想筵前舞剑,以‘脱手失误’的法子来杀他!不要说敬酒,本王便是给他挟一口菜,他也是坚决不会吃的,想推脱。法子有得是!再者说,毒药呢?你们谁随身揣着毒药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

      武三思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平时吹嘘得自己无所不能,本王真用到你们时……”

      武三思正骂得起劲,有人进来禀报:“王爷。庐陵王派人送来请柬。”

      武三思一怔,奇道:“请柬?他送什么请柬?”

      那侍卫将请柬双手奉上,道:“庐陵王与太平公主设宴,邀请王爷赴宴!”

      武三思两眼登时直了起来……

      ※※※※※※※※※※※※※※※※※※※※※※

      庐陵王李显所在居处院里院外都挂起了灯笼,照得一片通明。

      李显依旧由两个女相扑手扶着,和太平公主一起站在院门口迎接武三思。

      武三思悻悻然地道:“七郎远归,应该本王设宴为七郎洗尘。怎么倒要七郎相请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代答道:“都是自家亲人,何需那些礼法?七郎回京,本是一喜,梁王巧遇。又是一喜,其实说起来,今夜乃是太平作东,呵呵。山上简陋,梁王莫挑太平的不是就好。”

      武三思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会呢。庐陵王行走不便,咱们这便进去吧。”

      “哈哈哈,梁王先行了一步啊,庐陵王、太平公主,姚某这厢有礼!”

      武三思刚要举步,姚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好象刚刚赶到似的,满面春风地向他们作揖。

      太平公主和古竹婷忙不迭又向这位贵客还礼,武三思站在一边乜着他们,真是好不耐烦。

      众人客套完了,一起到厅中坐下,先上了些鲜果闲坐聊天,只聊了片刻,有人来报,魏王武承嗣、宰相魏知古到了。

      李显兄妹再度出迎,武三思看看对面的姚崇,嘿然一笑,道:“姚相今日来得可真是巧啊!”

      姚崇微微一笑:“何止姚某来得巧,梁王来得也巧啊。这不,魏王和魏公也来了,或者……就是天意让你我于此相聚吧。”

      武三思冷哼一声,刚要回答,院中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两人一起扭头望去,就见李显和太平公主陪着武承嗣和魏知古堪堪迈进门槛。

      武承嗣使一个侍卫扶着,正拿手帕捂着嘴巴咳嗽。

      武三思和姚崇便站起来,大家又是一通寒喧,魏知古很自然地坐到姚崇旁边去了,大家同为宰相,但他年长一些,姚崇连忙避席礼让,请他上座。

      武承嗣则被人扶到武三思旁边,武三思大剌剌地坐在那儿不动,武承嗣自忖是武三思的堂兄,他偏坐在自己上首,心中大是不悦,只是两人现在有共同的对手,这番心思倒是不便说明了。

      众人又聊几句,太平公主便吩咐开宴,因这筵上不是王爷就是宰相,都是长辈,李唐皇家又没那么多严谨的规矩,李显便吩咐把李裹儿请出来,陪在自己身边。

      李裹儿已经换了太平公主的一套衣衫,确是显得大了一些,使那巧手针女及时缝和调整了一下,依旧不是十分贴身。可是如此鲜艳美丽的衣服,比那民女装束大有不同,裹儿可不舍得换回去。

      好在她的丽色容光实是无以伦比,不要说这套衣裳只是稍显大些,便是给她披个麻袋片儿,也掩饰不住她那夺人的光彩。如此丽人,往李显身边一坐,众人眼前一亮,真有满室生辉之感。

      裹儿向各位长辈一一行礼,乖巧可爱的样子惹得两位王爷、两位宰相连声夸赞,裹儿还从未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夸奖,尤其是魏知古和姚崇都是满腹才学的宰相人物,措词用句优雅华丽,裹儿以前从未听人这般品评自己,只喜得心花怒放,脸蛋儿一红。倒是愈增了几分颜色。

      待她乖乖回到父亲身边坐下,便是这三个王爷、两位宰相再加一位公主的阵地了。

      武承嗣刚到,还没来得及和武三思通气儿,免不了还想试探一番,想确认一下这个李显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只看太平、魏知古、姚崇几人都守在这儿,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七分,有太平和裹儿这一对熟悉李显一切的大小妖精在旁帮衬着,古竹婷哪会露出什么破绽。武承嗣强忍咳嗽试探了一阵,也没有发觉任何异状。

      酒过三巡,突然又有人来报,说是狄仁杰上山了。

      李显一听,忙率妹子、女儿一同出迎。趁着他们出去,武承嗣才侧身对武三思低语道:“如何?”

      武三思阴沉沉地道:“你不用试了!这个李显,就是真的!”

      “哦?”武承嗣也顾不及问他理由,武承嗣自己心中也已认定此人就是李显,武三思既然这么说,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武承嗣道:“太平既然来了,恐怕皇帝也就知道了。”

      武三思恶狠狠道:“这个小蹄子。嫁作我武家的媳妇,胳膊肘儿却往外拐!”

      武承嗣晒然道:“此时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皇帝既然知道了,恐怕明日一早就会派人来接。到时候天下皆知,庐陵回城,内有这班百骑和内卫以及太平公主的人护持,外有宫里派出的仪仗。路途又短,时间紧凑。就算其中有我们的人,也没机会下手了。”

      武三思道:“不错!要想动手,惟有今夜了!”

      武承嗣道:“你可有了主意?”

      武三思摇摇头,武承嗣眉头一皱,抚着胡须沉思起来。

      对面,姚崇也对魏知古低语道:“公主已经把庐陵到京的事面禀于皇帝了,皇帝马上就会派人来,不过此时是不可能回城了,且不说城中已然宵禁,就算破例为庐陵开城,一则趁夜而行凶险更大,二则堂堂皇子都到了皇城根儿下,居然还要连夜进城,朝廷丢不起这个脸面,我看,今夜怕是要宿在这龙门山上了。”

      魏知古冷笑一声,道:“皇帝不但猜忌之心更重、虚荣之心更盛,而且由此观之,她对国朝的掌控力业已……”

      姚崇微微一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大好事么?不过,这且不去说它,只说今晚,我等在这里,他们还会有所顾忌,我怕他们会铤而走险,效仿班超故事。远的不提,本朝太宗,玄武门之变,造成既定事实,皇帝又能如何?”

      魏知古蹙眉道:“我们总不能把这场酒筵开上一宿吧?”

      姚崇道:“开上一宿也没用,他们若使刺客来,大可推脱于己无关,而这般大开酒筵,反而更易叫他们的人混进来,龙蛇混杂中更易动手。公主说已然有所安排,公主睿智,巾帼不让须眉,且依公主之计行事吧,只消捱过今夜,明日一早你我护送庐陵回宫,大事成矣!”

      魏知古心中不安,却也别无良策,只得沉沉点头。

      暗杀的好处是直接而巨大的,没有实际而直接的证据,你就无法奈何得了对方,天下舆论也冲不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是,想用暗杀来解决问题,你必须掌握着相对于对方更优势的力量,或者事成之后有把握赢取到更多的拥戴,或者干脆就能取而代之成为最后掌控者,否则所遭受的反噬必将十倍于所得。

      这正是当初面对周兴、来俊臣等一班人的迫害,今日面对武氏一族的猖狂,他们只能被动反击,无法像对方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根本原因。

      魏知古锁着眉头,暗自一叹:“这一夜,不好过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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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再生一计

      狄仁杰来了,是叫人抬进来的。

      同样作为客人的武承嗣、武三思、魏知古还有姚崇纷纷上前向国老见礼。武三思见了礼之后,却阴阳怪气地道:“国老,你都病成这副样子了,还跑到龙门来做什么?此地夜深风寒,小心于你的病体不利呀。”

      狄仁杰没有理他,自有姚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是狄国老因为久病不愈,也想试图用温泉水调理病体。狄仁杰只是定定地看着庐陵王,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这庐陵王虽是古竹婷假扮的,可是面对这位操劳一生的耿忠老臣,古竹婷也是深怀敬意,她赶紧让人把狄仁杰抬到上座,郑重其事地向他深深一揖,以表心中敬意。她那发自于心的举动看在武三思和武承嗣眼中,自然更是加强了这个庐陵王才是真的看法。

      狄仁杰病体很是虚弱,叫人在背后垫了靠垫坐起来,说话依旧很吃力,不过他也不需要说太多话,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凭他的身份资历、凭他四朝元老的庙堂地位,就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眼见庐陵王无恙,狄仁杰或许是放下了心事,心中欢喜,居然多说了几句话。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微,说的也只是见到庐陵王时该有的一番礼仪用语,狄光远听在耳中还是激动不已,他以为庐陵王安全归来的喜讯让老父大喜之下病情已经有所减轻了。

      今日这场晚宴的规格当真不小,此时已经是三个王爷、三位宰相、一位公主、一位郡主,龙门山上当真是皇亲国戚、权贵重臣。济济于一堂了。

      只不过,大家来的都很匆忙,酒席宴上既没有歌乐,也没有舞蹈。堂上众人各怀鬼胎,廊下侍卫剑拔弩张。庐陵王据说是两胯磨肿了,走路都困难。武承嗣成了痨病鬼,时不时就要咳几声。狄仁杰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酒宴的气氛又怎么好得起来。

      武三思和武承嗣在狄仁杰到来之前,就已确认庐陵王的身份,此时连庐陵王一党最重要的人物狄仁杰都强拖病躯上山保驾,他们心中更是再无怀疑。目的既已达到,又没有机会下手,他们就没有兴趣继续饮宴了。

      武承嗣现在只想早些离开,以便与武三思商量一个对策。苦捱半晌,武承嗣便咳嗽两声。对庐陵王和太平公主道:“今日酒筵只为庆祝庐陵王归来。如今目的已达。而庐陵王、本王与狄国老身体又都有不适,我看大家酒兴已足,不如早些散了吧。大家泡个温泉,也好早早歇息。”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本宫也正有此意,却不想被魏王说在了头里。阿兄,我看你一路远来,脸上已有倦容,想必路上休息的也不踏实,不如这便散了吧。”

      古竹婷所扮的庐陵王连忙点点头,以手抚须道:“魏王与太平所言甚是,既然大家已然尽兴,而国老与魏王身体又有不适,我们不如……”

      古竹婷一语未了,便被一阵清朗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哈,这龙门山上今夜好不热闹!”

      “是啊,五郎,我们可是来迟了呢。”

      “来迟了不打紧,怎也要先喝一杯庐陵王的洗尘酒才是。”

      两个声音一唱一和地从殿前传来,众人纷纷向堂下望去,就见两排灯火如昼,两行侍卫如枪,中间并排走着两人,一袭轻袍、白衣如雪,身材修长仿如玉树。

      二人并肩走到阶下时,这里灯光最亮,明亮的灯光映在两人如玉的肌肤上,那姣美的容颜居然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原来是张昌宗和张易之到了。

      两人来得突兀,又不曾有人先行进来通报,堂上众人都是一愣,全未注意到走在二人身后的杨帆。

      “好漂亮的……一双男子!”

      李裹儿望着突然出现的一对玉人,不由摒住了呼吸。

      对于美丽,不管男女都会本能地生起欣赏之意,这两个美少年,水色的清眸明净无垢,刀削样的鼻梁笔挺俏美,一种阴柔的有些不似真人的柔美相貌,再由那一身飘然装束相衬,风度翩跹,仿若仙人。

      “他们是谁?好漂亮的男子!”

      李裹儿在心底里暗暗惊叹了一声,一错眼珠便看到了杨帆。杨帆正在门边的亭柱旁站住,梁上透下的阴影,让他的脸庞有一多半隐在灯影之下。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扬地步入殿堂的张氏兄弟,笑得非常神秘。

      那种神情有种叫人读不懂、看不透的味道,仿佛一座插云的山峰笼在团团迷雾当中,你能意会它的峭立,是因为它展示给你看的迷雾之下的部分,而不是那重重迷雾之中的插云之锋。

      同这两个意气飞扬的白衣少年不同,杨帆的容颜或许不及他们秀美,却有一种阳刚的味道,杨帆的神彩或许不如他们张扬,却有一种沉稳内敛的含蓄。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去欣赏的话……

      李裹儿看看杨帆,再看看那两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一时间竟有种难分伯仲的感觉。

      武三思讶然站起,疑惑地道:“五郎、六郎,你们怎么竟然到了这里?”

      武承嗣却已经明白过来,不由狠狠地盯了太平公主一眼。

      张昌宗看到李显旁边的李裹儿,双目顿时一亮,心中暗叹:“好一个灵秀女子,容色照人,不可方物!宫廷王府、名门权贵家的美人儿我见得多了,竟无一人比得上她,便称她是我朝第一美人儿,想必也没人反对的。”

      张易之比乃弟要成熟多了,虽说张昌宗最美,号称莲花六郎,最得武则天宠爱,但论心计城府远不及他兄长。是以向来对张易之言听计从。张昌宗震惊于裹儿之美时,张易之却是目光一扫,把满堂宾客尽入眼中。

      一瞧这些人物,张易之心中便了然了。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呵呵一笑,佯作意外地道:“梁王、魏王、魏相、姚相,公主殿下。还有这位……哎呀,竟然是狄国老!狄国老竟然也在!怎么,诸位都是因为庐陵王而来的么?”

      武承嗣听张易之一开口,心中不由一沉,最怕的事终于来了:“姑母已经知道庐陵到了龙门!”

      张易之讶色未褪,忽然左右顾盼,朗声问道:“哪一位是庐陵王,还请上前一见!”

      古竹婷连忙上前一步,双手一拱。张易之马上满面含笑地迎上来。道:“原来这位就是庐陵王。臣张易之,这是臣的从弟昌宗,均在宫里奉宸监做事。圣人听闻王爷已经到了龙门。甚是喜悦,命我二人前来相迎!”

      古竹婷道:“有劳两位。不知本王何时可随两位入宫面圣?”

      张易之道:“圣人知道消息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如今城门都已关了。王爷是皇子,三更半夜悄然还城,未免有失朝廷体面,于王爷和圣人,也不免短了礼数,还请王爷在龙门小住一晚,明日一早,旭日东升时,我兄弟二人陪同王爷摆仪仗入城!”

      张易之说到这里,笑微微地瞟了武三思和武承嗣一眼,暗带敲打地道:“王爷放心,天子脚下,皇城境地,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不过圣人牵挂王爷,特意命我二人带来一个团的羽林军,呵呵呵,区区一座温泉汤监,怕还不能守得风雨不透?”

      一个团有三百人,三百名羽林卫要守一座温泉山,重点只集中在一处殿宇,的确是怎么安排都足够了。

      古竹婷心中暗道:“不急着进城便好。当初我们也不曾预料可以顺利地闯到龙门时才被截住,是以不敢让王爷跟在我们身边冒险,如今也不知道王爷进城了没有,若再拖一日,我就能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到我这儿,庐陵王当可安然进城了!”

      武承嗣听了大失所望,武三思也不禁露出颓然神色,耗费了这许多的功夫,终于还是功亏一篑了。

      张易之说罢,笑吟吟地道:“今日是谁设宴呐,我二人既然来了,总要敬庐陵王一杯,为王爷洗尘,贺王爷还京呐!”

      真的庐陵王这些年来困于山上,于外事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他母亲养面首的事,古竹婷却知道这两个美少年是女皇帝的最爱,说起来算是庐陵王的便宜父亲,这般态度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连忙延请二人入座。

      武三思和武承嗣总不好人家刚来自己便走,他们两人平时也是竭力巴结、狠拍二张马屁的,无奈之下只好归座,又陪二张不咸不淡地扯了一阵毫无营养的废话,这才重提旧话,想要回去歇息。

      二张倒也无意难为他们,酒宴就此散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武三思和武承嗣一出庐陵王的住处,便急急密议起来。

      武三思颓丧地道:“终于功亏一篑!”

      武承嗣紧攥双拳,愤愤地道:“我不甘心!”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武三思眼珠一转,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张易之带来的是哪一团的羽林卫。”

      武承嗣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在羽林卫里有人?”

      武三思猛然惊觉失言,不禁干笑两声道:“魏王在羽林卫中,就没有自己的人?”

      武承嗣苦笑一声道:“算了,大敌当前,你我二人就不要试来试去了。我坦白说吧,有!问题是,我现在联系不上。”

      武三思不信地道:“联系不上?你的人,你联系不上?”

      武承嗣咳嗽两声,愤然道:“你联系得上?难道你一个堂堂王爷,亲自去收买一个小卒?亲自去跟他们见面?”

      武三思呆住了,“啊啊”半晌道:“是了!一时之间,便是这一团人中有我的人,我也是联系不上!”

      武承嗣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蠢货”,放缓了语气道:“这一次,虽然利用不上我们的内线,不过……我们也并非全无机会,机会……至少还有一次,至于是成功还是失败,那就听天由命了!”

      武三思双眼一亮,急忙问道:“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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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夜惊魂

  武承嗣对武三思附耳低语几句,武三思迟疑道:“此计可行?”
  
  武承嗣急咳几声,咳息着道:“不得已而为之,无论如何,当须一试。如若不成,只好让那庐陵回城,姑母年事虽高,一时半晌却也不至于归天,你我再慢慢筹谋便是。”
  
  武三思把牙一咬,点头道:“只好如此!”
  
  二人匆匆离去,自去安排不提,这边武氏兄弟一走,本将散去的筵席也就正式散了,天色已晚,没有人会在温泉池中泡个没完,大家简单洗漱一番也就睡了。
  
  武承嗣的住处,两位王爷连着一众属下却还没有睡,二人直接回了武承嗣的住处,又详细商议一阵,捱到二更天,郑宇带着人回来了。
  
  他六武三思所命回城时,城门已背关闭,他特意吃咐守门官稍晚些关门,那守门官也不傻,今儿一拨拨的跺跺脚九城乱颤的大人物往城外跑,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猜得出必有大事,嘱咐他的人是梁王的,哪敢不听,反正城里街上行人还未肃清,只要卡住城门不许人进出,便晚点关门也无妨。
  
  就这一迟延,恰好又赶上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领着一团的羽林卫冲出城去,这守门官心里头更毛了。他又捱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郑宇就领着召集起来的那些高手出了城,那守门官这才把城门关闭。
  
  郑宇一行人赶到龙门山上时,已经近二更天了,郑宇在武三思住处扑了个空,一下王爷正在魏王那里,郑宇忙又转到魏王住处。武三思一见他来,便急问道:“人可都带来了?”
  
  郑宇正欲作答,忽又看见武承嗣在座,不免迟疑,武三思道:“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郑宇脐暗称奇,不晓得自家王爷和他的死头对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只好说道:“属下已经把人都带来了,一共九个人,人数虽不多,却都是懂得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最擅长飞檐走壁的功夫!”
  
  武三思大喜道:“好!有了他们,这个计划更有把握了。
  
  你来,本王将方才与魏王商议好的计策说与你听。”
  
  武承嗣在一旁用手帕捂着嘴巴只是不停地咳嗽越到晚间,他咳得越厉害,说话费劲,只好听着武三思安排。
  
  武三思伸出手指,点了一点酒水,在案上划了几笔,沉声道:“这是庐陵王住处,与本王所居宅院规格、样式相同,主宅在这里……”,
  
  武三思唾沫横飞地讲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住口道:“可都记住了?”
  
  郑宇轻轻点了点头,一旁久未说话的武承嗣这才问道:“那九个人……,可有人识得?”
  
  郑宇已经得了武三思吩咐,倒不隐瞒,恭声答道:“王爷请放心,这几个人都是江湖中人,有的曾是独行大盗,有的曾是梁上君子,不但作惯了鸡鸣狗盗的事情而且要么背负大案,要么身负人命,都是四海通缉的囚犯。冇
  
  梁王惜其本领,招揽入府以客卿相待,身※份十分隐秘平素并不与外人来往,便是有人失手,也无法证明他是咱们派出去的人。”
  
  武承嗣点点头,道:“这些人终究是江湖人,一群惟利是图的凶顽,只可利用,不可信任,真正大事还要交给你们。谭进!”
  
  门外立即闪进一人,向武承嗣抱拳一揖:“属下在!”
  
  武承嗣道:“你跟这位郑壮士一起去,只要你们能完成任务,本王和梁王皆有赏赐,叫你们一生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谭进喜上眉梢,连忙应是。
  
  三更天,几道人影悄然闪出了梁王居所,因为山上各处宫室建筑连绵成一片,彼此间相隔距离不大,有些擅长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的人干脆从房顶而行,穿房越脊,如狸猫一般灵巧。
  
  很快,梁王府和魏王府的侍卫们也秘密行动起来,悄然集结,没有只言片语,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刘惜梯是个雅盗,专偷大户人家,而且偷东西也不是穷凶极恶,逮着什么金珠玉宝都能拿多少是多少,不是入得了眼的宝贝他是懒得动手的,以他这般作为和高明的身手,一般来说还真很少落下把柄,何况他还有个身手不逊于他的堂弟刘尚飞相助。
  
  可是,这个雅盗还有个毛病,喜欢偷香。在扬州作案的时候,他进了一位长史府中,巧巧的就闯进了一个美人儿的闺房,那美人儿薄余半掩,露出两条粉光致致的修长大※腿,看得刘惜梯欲念大炽,竟尔采了这朵娇花。
  
  那美人儿是长史的一个小妾,吃了暗亏也不敢声张,刘惜梯尝了这美人滋味儿便有些念念不忘,过了两日案子发了,又只闻长史家报说丢了东西,只字未提这美人儿失身的消息,刘惜梯料她是爱惜名节不敢声张,于是贼胆一涨,又去了长史家一趟。
  
  这刘惜梯的长相也还一表人才,再加上那位扬州长史府上娇妻宠妾不下数十人,雨露均沾之下,三五个月她也不曾得一次云雨,一来二去这偷与被偷的竟尔成了和奸。刘惜梯对这美人凡动了真情,什么底细都跟她说了,不想后来事机败露,这美人儿被主人一吓,竹筒倒豆子,把她所掌握的情况都供了出去。
  
  刘惜梯这一下连老巢都被人刨了,无奈之下这才和堂弟刘尚飞逃到北方,被近年来野心日益膨胀的武三思招揽入府。这两位本就是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身手极其高明,靴底还加了特殊的东西,行走在溜光水滑的琉璃瓦上也是如履平地,竟尔被他们悄悄摸※到了庐陵王的卧室上方。
  
  二人蛇一般沿着房檐滑下去攀住亭柱,对视一眼,突然飞身扑向殿门。
  
  “砰!”
  
  殿门上了门,小臂粗的门门横插在门上,竟被二人一脚踹断,二人不等守在阶下的侍卫反应,便飞身扑了进去。
  
  “啊!”屏风后面传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刘惜梯飞快地想:“庐陵这个老不羞,生死尚在两可之间,居然还有女人侍寝!”
  
  不料二人闪过屏风,便是一呆,室中烛火犹未熄灭,照见榻上只有一人,一个美丽得花儿一样的少女,少女满脸惊容,拉紧了薄余遮住身子,只露出肩头一痕白嫩的肌肤,肩窝浅坑诱人遐思。
  
  薄余薄得比一层被单也厚不到哪儿去,榻上别无他人,一览无余。
  
  青巾蒙面、只余双目的刘惜怖惊道:“他换了房间!”
  
  刘尚飞恶狠狠道:“宰了她!”
  
  刘惜梯一把扯住他,急道:“寻正主儿去!如此美人,何忍下手!”
  
  说着,刘惜梯扯了刘尚飞便走。
  
  刘尚飞气极败坏地道:“大哥,你这贪花恋玉的性子,还没吃够亏么?”一面说,两人一面挥动兵器,与当面冲来的百骑侍卫们动起手来,院落中还有羽林卫的士兵,也挺起刀枪杀来,二人且战且走,逐房踢破房门入内搜查,只闹得急飞狗跳。
  
  庐陵王的卧房内,李裹儿拉着薄余遮掩着身子,只道那两个刺客要冲过来了,不想二人竟转头而去,不由也是一怔。高莹、兰益清和另外两名女卫分别从柱后、帐后、梁上飞落,面面相觑。只要那刘惜梯再上前一步,便要进入四人合围的伏击圈,不想那二人竟然走了。
  
  刘惜梯也没想到今日这一命竟亏了冇他的怜花惜玉之心,可他兄弟二人虽然逃过了这一劫,这一路见房就闯,追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也是越来越多。二人身手再高明,也架不住这么多的侍卫攻击,刘惜梯肩头挨了一枪,刘尚飞屁股中了一脚,眼见再缠斗下去就脱不了身了,二人只得蹿上屋顶,借助高来高去的本事甩脱追兵。
  
  陈守义和李琦也是武三思招募的一双高手,两人原本是纵横河北的独行大盗,河北先后遭契丹、突厥的连番恶战之后,肥羊实在不多了,二人只能南下讨生活。
  
  路经洛阳城时,遇到一位已经投靠梁王的道上朋友,经他引荐,也投了梁王。
  
  二人攻的是一处侧殿,这些建筑,都是一主双副,二人所住的这处侧殿住的不是李裹儿就是太平公主,武三思和武承嗣想着一不作二不休,干脆趁乱把太平也杀了。
  
  实际上,二武深谙“狡兔三窟”之理,他们根本不相信今天晚上庐陵王还会踏踏实实地睡在正殿上,他不一夜数易其居都算不错了,主殿所居绝不可能是庐陵,他们只是想用这些刺客制造混乱罢了,倒是这袭击侧殿的,他们倒真的盼着会成功。
  
  陈守义和李琦闯进侧殿,殿中也是明烛高燃,这些贵人歇息时放下帷幔便睡,为了起夜方便很少熄了灯烛,案上烛火都是通宵长燃。
  
  踢破房门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帐中人,二人刚网持刀闪过屏风,就见帷幔一分,倏地从里面探出一张脸来,这张脸一露出来,气势汹汹闯进来的陈守义和李琦先就是一声怪叫,吓得向后嗖地一下弹开。
  
  帐中露出这张面孔是绿色的!
  
  红衣一角隐现,肤色皎白如雪,胸前平平,不男不女,一张绿色的面孔则狰狞如厉鬼。
  
  那“厉鬼”见他们持刀闯入,也是一声尖厉的怪叫,嗖地一下缩回头去。帷幔一合再一分,这回从里边探出两张鬼脸,两张鬼脸一见他们手持刀剑,齐声尖叫,尖叫声中绿色的面孔恐怖地辙裂开来,一道道裂隙让他们的面孔变得更加恐怖,那脸皮还簌簌地落将下来。
  
  陈守义和李琦眼见如此恐惧的一幕,只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再往后~跳,“砰”地一声,将那落地八扇屏撞翻,二人也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这时候,紧追而入的侍卫们已经刀剑并举,当头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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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菩提本非树

  陈守义和李琦这对大盗也许是杀人太多,恶贯满盈了,抽冷子看见一个绿色的鬼头,一缩脖子又变成了一对鬼头,把他俩吓得惊慌失措,竟尔撞翻了屏风摔倒在地,猝不及防便被冲进来的侍卫们乱刀砍死。
  
  那些侍卫们杀了两个刺客,抬头一看,前边已没有屏风阻隔,一眼瞧见那两颗鬼头,把侍卫们也吓了一跳,亏得他们人多势众,才没有吓得掉头就跑。
  
  榻上那两头恶鬼一见侍卫们举着刀枪跃跃欲试的样子,其中一个急忙大叫道:“不要动手!看清楚些,我是张昌宗、我是奉宸丞张昌宗!”
  
  他这一叫,脸上的绿皮簌簌而落,隐约露出一点模样,众人这才看出他果然是张昌宗,也不知道脸上涂了些什么,这般丑怪吓人。
  
  这时另一个绿脸鬼双手一阵揉搓,已经把绿色的脸皮搓下来大半,穿着一件绯衣的睡衣,腾身跳到地上,怒气冲冲地喝道:“竟然有刺客加害,真是胆大包大!你等先护住了我们兄弟,再使人细细去查!”这人搓去了绿皮,赫然竟是张易之。
  
  原来这两兄弟的富贵前程全靠一张小白脸,所以对他们的脸面爱惜无比,除了服侍武则天的时候,他们每晚都用绿豆泥、蛋清、蔬菜汁、杏仁、蜂蜜等物调和成一种美容泥敷在脸上,每天早上起床后才洗脸。
  
  杨帆今夜早已做了种种安排,唯独没对这对兄弟进行特别保护,在杨帆想来。如果武氏兄弟今夜有所行动,且真能突破重围杀进内室,便一刀结果了张氏兄弟两个也没甚么,正好借刀杀人。不想这对兄弟命大。竟用一脸的美容药泥救了自己一命。
  
  庐陵王住处外面,一见各处侍卫纷纷闻警而动,急急向里面跑去,隐在暗处的谭进把手向下用力一挥。喝道:“动手!”
  
  立即就有几个侍卫点燃了手中的东西,凌空旋舞几匝,向庐陵王所在的屋舍、院落中抛去。弓箭平素都入武库保管,这里不是两军对垒的战场,弓箭自然是取不出来的,取出来了也不好携带,太显眼了。
  
  他们自制了一些燃烧弹,以陶坛为包装,落地一碎。登时火起。火势一起。郑宇便呼哨一声。扬声叫道:“有人对庐陵王不利,保护庐陵王!”说着便跃身出去,领着一队人马杀将进去。
  
  与此同时。姬祖冰、阴长生、谭进等人各领一哨人马,乱烘烘地喊着各自的口号。什么“保护庐陵王!”“保护太平公主!”“保护狄国老、保护姚相、魏相……”
  
  他们口号不一,行动倒是一致,一股脑儿地杀将进去,梁王的人、魏王的人、狄仁杰的人、魏知古和姚崇带来的南衙禁卫、张昌宗和张易之带来的北衙禁卫、太平公主的人,再加上百骑、内卫,以及来不及逃走的刺客,小小一座宅院登时乱得跟马蜂窝一般。
  
  这么多不同来路、不同派系的人,彼此又不熟悉,不自报身份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的人,正好浑水摸鱼。这就是武承嗣和武三思的打算,派刺客不见得能杀得了庐陵王,打着保护庐陵王的幌子,只消接近了他,倒可趁乱趁夜动手。
  
  ※※※※※※※※※※※※※※※※※※※※※※※※※
  
  山头上乱成了一锅粥,山腰处倒是安静。
  
  温泉汤监的住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双手一推窗子,山上的喊杀声立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竟然是赤裸的,这是一具完美、健硕、阳光、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的男性躯体,宽厚的肩膀、健硕的胸肌、平坦的小腹、内收的腰肢、肌肉隆实的臀部……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远远眺望着山头萤火虫般飞舞来去的火把,赤身裸体的美男居然很有禅意地吟了一首有名的佛揭。
  
  “死人!七郎又不在山上,由得他们闹去,你还不来?”
  
  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旖旎妖娆的声音,那微微喘息的语调,柔媚妖冶的声音,于这静谧的夜色中尤其令人心动。
  
  站在窗前的人不觉转了身,就见榻上高低起伏,好一副山水。挺拔的玉峰、瘦瘦的腰身、丰腴的臀部、修长的大腿,勾勒出一道极其诱人的曲线,淡淡的光,把那山山水水明明暗暗地掩映着,愈发令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站在窗前的人不由发出一声赞美的叹息,反手掩上了窗户,呐喊声、嘶杀声登时又变得遥远了。
  
  赤裸的健美男子轻轻走到榻边坐下,手搭在她俏美结实的小腿上,沿着温软滑腻的曲线一路向上,修长浑圆的大腿、圆润翘挺的臀部、纤细一握的腰肢、光滑如玉的美背……
  
  他的探索没有持续太久,榻上的人儿被他抚摸得呼吸越来越是急促,已经等不得了,她忽然伸出一双玉臂,往那坐在榻边的情郎脖颈上一勾,便拉着他一起倒在了榻上。
  
  男人促狭地低笑:“小馋猫儿,想梅开二度?”
  
  女人娇嗔地道:“给不给嘛!”
  
  男人哪能说不行,于是战斗再度开始。
  
  女人跪伏在榻上,虽然光线昏暗,依旧可以看到她那细细的腰身衬得臀围于视觉上有一种特别硕大的冲击感,那水蜜桃儿的形状,让人有一种想要刺破它的感觉,于是这位勇士就挺起他的枪,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啪啪啪”的剧烈撞击声中,那只诱人的蜜桃儿不断地向前移动,终于“哎呀”一声,女人的头撞上了前边的床板,她没舍得让那奋力冲刺着堡垒,试图释放自己出去的勇士停上一歇。只是咬着牙抓过一个软软的枕头顶在头上。
  
  山上在战,山腰也在战。
  
  山上的一战,是一场注定了不管谁先失败都没有胜利者的战斗,而这山腰的一战。却是一场男人先败,便只有一方享受胜利果,女人先败,便双双享受胜利果实的战斗。谁会胜呢?
  
  ※※※※※※※※※※※※※※※※※※※※※※※※※※
  
  山上的骚乱一直持续到快天亮的时候还没平息。
  
  敌我难分、派系难分,试图保护庐陵王的人在一团混乱中,忽然觉得还是先把自家主人保护起来为妥,可他们的主人被找到后,却一迭声地要他们马上去保护庐陵王,所以他们干脆护着自己的主人来了。
  
  而假意保护庐陵王的人追着刺客和并不存在的刺客们到处乱跑,在一间间房舍甚至连柴房厨房都没放过的情况下,却发现哪儿都没有庐陵王,于是他们一面掩护刺客逃走。一面扩大搜索范围。
  
  等到东方蒙蒙亮的时候。所有人才认定了一个事实:庐陵王不见了。太平公主也不见了。准确地说,自打昨儿晚上散了宴席,就没人再见过他们。
  
  古竹婷穿着一身内卫的戎装。混在内卫队伍里,和高莹、兰益清她们在一起煞有介事地寻找着庐陵王。她都快要笑出声来了,她觉得宗主的设计真的是精彩极了,谁会想到这个俏丽的内卫就是他们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庐陵王呢?
  
  正当大家莫衷一是的时候,两个女相扑手陪着太平公主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昨夜的战斗应该是她胜了,不过瞧她满面红光,仿佛吸足了露水的红莲花似的娇嫩脸庞,貌似胜利者又另有他人。谁知道呢,反正杨帆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之中,那副样子就好象陪着大家跑了大半宿似的,很有点疲惫的样子。
  
  “大家莫慌,庐陵王安然无恙!”
  
  太平公主一到,就先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下去,她可不想把狄国老急死在这儿。站在狄仁杰左右的魏知古和姚崇不由紧紧握了握狄仁杰苍老冰凉的双手,而佯作焦急的武三思和武承嗣却是心中一凉。
  
  “大家不用问了,人多眼杂,难保暗中没有意图对庐陵王不利的人还潜伏在这儿,太平此时实在不便相告。昨夜因为察觉有些不妥,所以太平先把七哥保护了起来,未曾提前知会大家,还祈恕罪。梁王、魏王、狄相、魏相、姚相,诸位及时赴援,太平在这里先代七郎向你们谢过了!”
  
  太平公主向她提到的这些人福了一礼,众人纷纷还礼,其中武三思和武承嗣一面还着礼,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太平公主又对张易之和张昌宗一笑,福礼道:“连累五郎、六郎不得休息,真是我家兄长的罪过,改日再让我家兄长设宴为五郎、六郎压惊。”
  
  张易之“嘿嘿”一笑,刻意地瞟了武三思和武承嗣一眼,一语双关地道:“这压惊酒,倒的确该另有人请。公主不必致歉了,若非公主睿智,提前做了准备,教庐陵王就在我们兄弟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害,我们兄弟可真没法儿向圣人交待了,说起来,还该我兄弟谢过公主才是。”
  
  太平浅浅一笑,道:“天色还早着,不如两位且先回房打个盹儿,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太平再请出七郎,由两位护送着回城!”
  
  张易之叹了口气,道:“这一夜好不折腾,哪还睡得着?等我交付了差使,再到宫里睡个安稳觉吧,现在就不睡了,魏王、梁王,三位宰相,不如咱们就到堂上小坐片刻,聊一聊天,一会儿吃了早餐,静候天明如何?”
  
  狄仁杰三人自无不允,到此关头武承嗣和武三思情知所谋终成泡影,心中颓丧还不好有所表现,只得强打精神同意,一行人便往堂上走去。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内卫诸女中那个姓古的女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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