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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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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七章 跟着进爷!

  说起来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在徐州地面上,最得大明好处的蔡举人和邹秀才却是最配合赵进的,他们手里的私兵团练交出来的最多,家中子弟送过来的也是最多,而且都不是旁支远房,尽管他们也有所保留,却比那些隐瞒大半的土豪强出太多了,或许读书人,特别是有功名的士人见识多,比这些土豪要看得明白。

  在这样的局面下,赵进自然要多树立起几个榜样,这姜木头如此通晓事理,主动请赵字营进入自己的地盘,肯定不能亏待了他。

  太阳很偏西的时候,大队人马到达了房村集,好在姜木头的手下已经提前过去报信,不然这么几百骑涌过来,肯定会闹出大乱子。

  来到房村集,看着这繁华的市镇,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也感觉到疲惫涌起,自从救人急退之后,总算可以好好歇息下了。

  那些从草窝子救下的女人们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安全,死里逃生,或在嚎啕大哭,或在低声啜泣,孩子们莫名其妙,也跟着哭起来,人喊马嘶,一时间乱成一团。

  “让你们房村集的婆娘们出来,把这些女人和孩子先收拢回去。”赵进开口说了句。

  姜木头做事也利索,马上就派人过去安排,不过他的几个亲信心腹脸上都有难色,不时的彼此交换眼神,姜木头明白手下们在想什么,不住的用严厉眼神示意。

  为难的原因很简单,赵进带着手下以及妇幼一百多人,而董冰峰从徐州卫和沿途拉过来的援兵足有四百多人,而且这些人都是骑马的,六百多人,过七百多的马匹,这一顿一夜的人吃马嚼,全要姜家来招待,可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姜家虽说有些家底,可这么一顿也吃不消,更不要说,这么大量的饭食和草料一时间也凑不齐。

  姜木头很快就盘算明白,可肉疼归肉疼,身为一方人物,这场面上的事情一定要绷住,何况这还是招待进爷,该花的银子一定要花,日后肯定不亏。

  还没等姜木头去想办法,他就被叫到了赵进这边,几个包袱放在赵进脚边,刘勇笑着把包袱一一解开,里面都是银锭和金叶子,一路急退,粗重行李都丢了,金银却都被带着。

  “这差不多是一千两,拿去用吧”赵进笑着说道。

  姜木头一怔,随即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说道:“进爷这不是瞧不起小的吗?哪有家里来了客人还让客人出钱的道理,传出去小的就没脸呆在徐州了”

  “少扯那么多废话,这人马跑了大半天,都饿得够呛,一切都要快,你自家操办,恐怕还要借人借粮,等你操办好,大家前胸贴后背了,有了现银,一切就快,自家人不客气,越快越好”赵进笑着抢白。

  看着那姜木头还要争论,赵进不耐烦的笑道:“等你借钱操办了这么多人马的饭食草料,然后我走时悄悄留下银子,这么做就成了皆大欢喜,又是江湖美谈,咱们自家人不要那些虚的,快去吧”

  听到赵进的话,姜木头愕然,随即哑然失笑,摇摇头也不说话,抱拳和赵进作揖,招呼着手下一起拿了银子去操办。

  “这位小爷不太懂江湖规矩,事情要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咱们的”拎着银子走远,姜木头身边有人小声说道。

  “什么叫规矩,进爷想怎么办就是规矩,不占咱们便宜,说拿一千两就拿了出来,这样的大方,这样的手面,咱们还说什么,别得了便宜卖乖,好好操办,别想着在这银子里捞好处,有多少花多少”姜木头颇为郑重的说道。

  “大哥你放心就是,不过话说回来,一千两银子在咱们这边怎么能花光啊”姜木头的手下纷纷哄笑,难处一去,大家的情绪都高涨许多。

  赵进没急着进去,就在房村集外面就地休整,看着姜木头他们的背影,赵进笑着说道:“想跟着咱们,就按照咱们的规矩来。”

  银子足够,操办这么大数量的人吃马嚼也变得很简单,姜木头本身在房村集就有人面,加上白花花的现银,一切都容易快捷,整个房村集很快都被动员起来。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存着不少年货,姜木头加价收购,大家都不吃亏。

  各处前来支援的马队,家近急着回去的赵进这边直接给现银,不急着回去的晚上一起乐呵乐呵,能和进爷喝酒套近乎的机会可不多,大家都不愿意回去,住处什么的也简单,房村集各家各户得了好处,借宿也心甘情愿。

  天黑下来的时候,房村集已经弥漫着鱼肉香气,年货荤腥不少,这次直接拿来给大家当犒劳了。

  虽说处境基本安全,可大家还是不敢怠慢,轮值放哨一切都不能缺少。

  姜木头这边还存着几坛汉井名酒,加上其他家存的土烧,本来想要一起拿出来,但却被赵进拒绝。

  “喝酒误事,等一切定下来,再和各位喝个痛快”赵进说得很实在。

  即便没有酒,晚上聚会的气氛一样很热烈,赵进特意叮嘱了,把条件尽可能放宽,让尽量多的援军来赴宴。

  过来援救赵进的这些人敢舞刀弄枪,还有一匹马骑,日子比寻常百姓肯定好过不少,但能放开来吃肉也不容易,看到姜木头准备的大鱼大肉,各个兴奋异常。

  “各位吃饭前,赵某有几句话要说”赵进吆喝着喊道。

  他喊话之后,从近到远次第安静下来,赵进也不客气,直接跳上了桌面大声喊道:“各位今天仗义援救,赵某感激不尽,日后定有厚报”

  说完后,赵进抱拳在桌子上对宴席上的诸人作揖为礼,大家慌不迭的起身还礼,各个脸上有兴奋神色,进爷说话可从来算数,日后有厚报那一定不会含糊了,能让进爷这样的人物欠大伙一个人情,那可是祖上积德。

  本以为说完这句就该开饭,大伙不少盯着鱼肉直流口水,没曾想赵进在桌面上直起身,又是大声说道:“各位老少乡亲,咱们徐州从古至今出过多少英雄豪杰,就算现在,咱们徐州人比其他地方不知道要强出多少,论武艺,论豪杰,谁能比得上咱们徐州人”

  话音未落,下面的人都是大声叫好,听人夸自己家乡,又是赵进这样的大人物夸,谁不觉得脸上有光。

  “在座的各位,手里有武艺,能骑烈马,一听乡亲有事就仗义前来,这样的好汉,其他州府哪里见得到?哪里有这么多?”赵进又是大声说道。

  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听着赵进最后两句问话,不知道谁起头,各个大喊起来:“别处那里有,凤阳府都是软蛋,淮安府都是贩子,就咱们徐州都是好汉”

  气氛热烈起来,赵进抬起手臂又是大喊说道:“各位乡亲,咱们徐州这么多好汉,凭什么就要守着穷乡僻壤过日子,整天担心黄河水,整天操心劳力,凤阳府、淮安府那么多好地方,那帮软蛋贩子凭什么霸着,好东西就该让咱们有本事的人拿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

  “进爷说得对”

  下面众人几乎是吼了出来,运河改道之后,徐州迅的凋敝,邻近的淮安府邳州却兴盛繁荣,这种此消彼长自然让人心里不平衡,现在赵进喊出这番话,将每个人的心头火都挑弄起来。

  “各位乡亲,各位好汉,你们若是信得过赵某,就跟着赵某一起去淮安府、去凤阳府,把那边的好买卖好地盘都拿了下来,那些好东西就该咱们来管着,跟着赵某去,赵某绝对不会亏待了大家”赵进挥舞着双臂喊道。

  众人都是乱叫,到最后变成了齐声大喊:“跟着进爷,跟着进爷”

  “有胆量的,不甘心的,就去何家庄找我,我给大家安排,我给大家一个交待”赵进大声喊道,算是为这讲话做了结尾。

  宴席这边气氛热烈无比,连房村集不相于的人都过来探头探脑,想知道生了什么。

  现在宴席上的大伙只恨没有酒,每个人都在兴奋的交头接耳,赵进刚才给他们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喊完之后,赵进才从桌子上下来落座,有人急忙上去擦拭,又有人端上菜来,相比于下面的大鱼大肉,这边的菜肴精致一些。

  “进爷,小的这边能不能跟着去?”大家才坐下,下的姜木头就急忙问道,脸上满是火热的期盼。

  “能,想去就能去,亏待不了你们”赵进回答的很肯定,姜木头笑着谢过,这才开始吃饭。

  “我听说你从前是做木匠活计的,怎么现在做上这一行了?”赵进笑着问道。

  他和这姜木头毕竟第一次接触,了解底细也是拉近关系的手段。

  姜木头的故事倒不复杂,他家祖传的木匠手艺,也是有个小康的日子,但一直被房村集的一个地痞头目欺负勒索,平民百姓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忍气吞声,直到这地痞头目想要霸占姜木头的妹妹,有一天直接闯进了姜木头的家里

  那天姜木头不在家,等回来的时候,现自己妹妹上吊了,姜木头拿着斧头和凿子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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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回徐州
  能在房村集欺男霸女的地痞来历也不寻常,他家里也是房村集的土豪,跟私盐生意沾边,手里也有十几个能打的汉子,但谁也没有想到,平素里忍气吞声的老实木匠敢自己上门,而且还这么能打。

  那一晚,姜木头劈了十个人,然后把那地痞全家都用凿子捅死,最后放了一把火,他自己只是受了轻伤。

  别处遇到这样的案子都会报官,在这边则是被遮掩起来,那土豪平时就不得人心,把姜家逼到这样的地步也有很多人看不过去,结果姜木匠被保了下来,又有许多年轻人上门投靠。

  一来二去的就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实力,也因为当年那件事,姜木头做人做事很有分寸,手下也管得紧,房村集上下都觉得这个人不错。

  二三十年过去,当年说这个或许满目血泪,现在则平静许多,姜木头说完之后把话题转开,颇有些兴奋地说道:“进爷,邳州那边金山银海,大伙早就想过去捞一笔了,就缺个带头的大哥,进爷这次出头,整个徐州肯定响应”

  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赵进踏上了归程,临行前不仅姜木头送出三十里,那些过来援救的卫所诸人以及各处乡兵团练,都不急着回家过年了,人人到赵进那边照个面,打个招呼。

  卫所这帮人和赵进同路,更是前前后后的奉承,几个百户和副千户直接和赵进以及董冰峰套近乎拉关系,大家亲热得很,吃过中午饭的时候才安静下来

  “若是赶路,深夜能到徐州城下,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在萧县下院那边休整。”赵进说道。

  “昨夜有人过来窥伺,看咱们守的森严才不敢靠前”董冰峰一早就和赵进说了情况。

  进了徐州境内并不代表着安全,徐州和淮安府的边境仅仅是一条虚拟的线,彼此间一马平川,只有些丘陵土包,马队可以依仗度奔袭突击。

  但离开房村集白日赶路,接下来就不用担心太多,这已经是赵字营切实控制的地盘。

  “咱们要和冯家动手吗?”大家骑马安静走着,陈晃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他们肯把淮安府的地盘让出来,不动手也可以”赵进笑着说道,大家跟着一阵哄笑。

  说完这句,赵进肃然又说道:“只不过赵字营自己于这件事会很辛苦,要把咱们徐州的好汉都拉上。”

  吉香点点头说道:“大伙都会动心的,我爹也常说,咱们徐州安心做事的人太少。”

  大胆力绝,人喜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暴而已。汉高祖、项羽、刘裕、朱全忠皆在徐州数百里间,其人以此自负,雄杰之气积以成俗

  徐州土地贫瘠,民风尚武,先前有运河之利,大家还愿意安心做活求生,现在民生凋敝,出力耕种未必能求得温饱,谁还能安心本份,大家都想着靠一身本事,靠手中刀剑博出更好的生活。

  特别是邳州从前远不如徐州,此时因为承接了徐州的运河之利兴旺达,淮安府更是靠着淮盐一直兴盛,富在远方还罢了,邻居如此,谁能受得了,从前没什么行动,那是因为淮安府和邳州也有自己的力量,徐州这边的云山寺和闻香教都自有局面,不去争夺,大家势单力孤,自然讨不到好。

  可现在有赵进这样的强豪出面,大家自然没有了担心,只是想着搭上这条顺风船。

  过来支援的马队不仅仅是房村集的,徐州东边能被拉来的人都被董冰峰动员,这些人会在这段时间内把赵进晚上说得那番话散布出去,然后会越传越广,整个徐州都会跟着轰动。

  “那伙土豪总想守着自己的局面,现在看他们怎么守,想要财,想要去扩张地盘,就要跟咱们一条心,不然就一边呆着去”赵进笑着说道。

  晚上到了萧县下院那边,招待的就轻松很多,僧院本就有客栈留宿的职能,加上萧县下院本身就是个大庄园,手里粮草物资充裕,招待赵进他们一百多人马很简单,女人们则被安置在外面的别院,也很方便。

  这里距离徐州城不过两个时辰多些,呆在这里安全无忧,大家都放松下来,连值夜的人手也减半。

  下院主持一于僧人自然知道赵进的份量,忙不迭的殷勤奉承,赵进客气对待,奉上酒宴之后就打了他们。

  虽说在僧院之中,可酒席上荤素俱全,丝毫没什么忌讳,赵进他们照例是不和酒的,狼吞虎咽的吃完,等明日进城后就能有充分的休息了。

  吃完后还没招呼僧人来收拾,外面的家丁就通传,说丁军求见,自草窝子一路赶回来,丁军就在照顾那些同村的妇幼,战斗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出了操我子之后,道路什么的他也是糊涂,就好像是个累赘一样的跟着大家,本来打算回到何家庄后再行安置,看起来这丁军应该等不及了。

  一进门,丁军就跪下磕头,在丁家围初见时候那种桀骜已经不见,也就几天工夫,这丁军居然有了白,加上脸色憔悴,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几岁二十几岁。

  “求几位老爷收留丁家围这些可怜人,小的们都是苦命人,不会白吃白喝,什么活都能做,孩子们也能帮忙,只求老爷给个容身之地”恳求完之后又是磕头。

  “本来就要收留,这个你不用担心。”赵进温和的说道。

  “求进爷,求几位老爷为丁家围这些冤魂报仇”丁军的语气一下子激烈起来。

  赵进身子前倾,声音严厉了些:“我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不过一切都要在我的号令下行事,你如果乱来,不要说仇报不成,你自己也没了,还是去照顾你的乡亲,有什么需要的和下院的人说”

  这一路走过来,丁军已经看了赵金的地位和手段,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个寒战,连忙站起来告退。

  丁军一出去,伺候这边的僧人就要进来,赵进他们直接把人打了出去。

  “人怎么安置?你们各处都不说缺人吗?”赵进开口问道。

  “这伙人能用的也就是丁军一个”董冰峰有些危难的说道。

  那边吉香看了看赵进,迟疑着开口说道:“赵叔赵婶那边伺候人太少,可以选些女人过去,孩子们也可以。”

  没等赵进这边说话,陈晃缓缓摇头说道:“不成,那边出来的不懂规矩,心里戾气太重,不方便。”

  吉香立刻不言语了,刘勇沉吟了下说道:“不如安排这些女人跟着吉叔那边做事,现在经手赵字营伙食的人都是外面雇来的,这些女人倒是更让人放心,有地方安置,又容易管。”

  众人都无异议,吉香这边也点头,吉香父亲总领赵字营的后勤,厨子帮工以及方方面面也有三百多号人,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临时雇佣,有徐州城内跟过来的,有联村联保九出雇佣的,这些人于活也不能说不好,但万全来想总归不放心,有被人买通做手脚的隐患,所以刘勇的内卫队在那边布置了不少人手

  现在丁家围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安排过去,只要管得好,自然比外面雇佣的可靠许多。

  “女人要远离军营,不要让他们和赵字营的家丁近距离接触,送饭分还要让男人来做。”赵进沉声说了句。

  家丁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果和这些年轻女人接触,说不定会生什么事,闹出乱子,影响军心,但这些关节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除了赵进之外还没有成亲,所以根本想不到。

  想了想,大家也觉得赵进的说法有道理,安顿了女人,接下来就是孩子了,这次没什么人出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又是刘勇开口:“大哥,这些孩子都交给小弟吧?”

  “小勇,你那边那么忙,哪有什么心力照顾孩子,给村子里的人去养吧”董冰峰连忙开口提醒说道。

  刘勇的内卫队是各处最忙的一个,招募、训练和种种机密事,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如果再弄一帮孩子过去,那肯定是手忙脚乱。

  不过赵进却没有出声,刘勇于笑了声说道:“照顾是一回事,我是想内卫队和伙食那边一样,都是些外人和江湖人,这些人有本事,可心思太活,用起来不怎么放心,不如把这些孩子从小练起来”

  刘勇说这番话底气也不是很足,越说声音越小,大家也都是沉默,到最后齐齐的看向赵进,赵进缓缓点头。

  “丁军放到亲卫队里,大香你盯着他”赵进突然转了个话题,吉香连忙答应。

  “明日进城,小勇你就立刻安排人去查,看看到底什么人跟着那冯家来找咱们的麻烦,冰峰,你去把齐二奎找过来,以后冯家不要想在徐州走盐了。”赵进连续下了命令。

  第二天出的时候,处处鞭炮齐鸣,赵进派人一打听才意识到这天是小年,这些日子奔波厮杀,连日子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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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方知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该守在家里过年,路上街上应该变得冷清,可赵进他们这一队人行走在官道上,却不住的有人骑马赶过来,还有人守在官道边上,大家都是恭恭敬敬给赵进见礼问候,呈上年货礼物,然后报上自家的名号。

  他们这么谦卑的原因很简单,在赵进这边留个名字,日后赵进想要去周边,带上大家一起发财。

  “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吉香笑着说道。

  进入徐州城的时候,守城兵丁倒是很诧异,看赵进的模样分明是走远路回来,可大家一直觉得赵进就是在何家庄那边呆着。

  来到城内一切就好安置了,妇女孩童跟着去了货场那边,在那里有人送来棉衣,还会请来郎中,给他们看病吃药,这一路奔波,很多人都有点伤病。

  跟随出发的家丁们要在货场休整,护卫的任务由城内的赵字营力量接过,赵进几个人则是各自回家,徐珍珍还在城内住着。

  刚到家门前,有个在那闲逛的汉子连忙跑过来,两边的家丁都没有阻拦,因为大家认得这位,这是王家的下人。

  “进少爷,我家公子已经吩咐,说您一回来就要报信过去,小的这就去了”这下人于脆利索的打了个招呼,已经上马疾奔而去。

  赵进皱眉看了看身边的家丁,身边这人这些天一直在城内轮值,连忙躬身回答说道:“老爷,三爷在五天前就派人守着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既然家丁们都不知道,想必很要紧,赵进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进了院子,如今这院子可比从前热闹了些,除了孟家兄妹和赵三夫妇之外还有徐珍珍自己派过来的人,见到赵进来了,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到处报喜通报。

  徐珍珍照例在边上的小宅院处理家务,先赶过来的是母亲何翠花,何翠花虽然不知道赵进在淮安府生里死里打了个滚回来,可儿媳妇被送过来住了几天,也知道那边有事,看到平安回来,总归心里高兴,满脸笑容的说道:“就该这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赵进却看出些不对,问候之后问道:“我爹呢,衙门早该过年了吧?”

  “早就封门了,可你爹非要过去当班,当差这么多年,临到年纪大倒勤快了”何翠花颇为不满的回答说道。

  官府衙门腊月二十这天封门,一直到正月十三这天才开始处理公务,封门之后,除去当值的吏目差役,其他人都各自回家,赵振堂伤势刚好,又是副总捕头,自然有下面人帮着操办,在家里也有人通报消息,何必自己过去,这就有些奇怪了。

  说话间徐珍珍已经进房,在门前先对何翠花行礼,然后又是温声对赵进说话。

  言语关心,礼数周到,赵进却能感觉到徐珍珍的感情没什么波动,久别重逢之类的欣喜是没有的,也没什么关怀之意,只不过一个妻子该做什么,徐珍珍就做什么。

  赵进微笑着回应,还问候几句,赵进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双方本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目前这个状态,也适合他的需要。

  在家没坐多久,赵振堂板着脸回来了,虽说严父慈母,可自从赵进自立之后,父子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家赵振堂都是喜笑颜开,难得看到这么严肃的时候。

  算计下时间,应该是自己一到家,父亲赵振堂就从衙门向回赶,赵进想到了刚才守在外面的王家下人,似乎都很急着和自己见面。

  难道自己离开徐州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如果真要是大事,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早就该有快马信使通知到了。

  “小进跟我出来,有个地方要过去看看。”赵振堂连坐下都没坐下,直接开口说道。

  赵进诧异,徐珍珍也忍不住转头,不过随即走向何翠花,柔声说道:“婆婆,家里的年货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边赵家父子出了屋子,本以为会在院子里说话,没想到赵振堂脚步不停直直接出了院子,出去后也不让家丁跟得太近。

  “……你出去那几天,来了两个番子”

  屋中婆媳很和睦的谈着年货事情,在徐珍珍嫁过来之前,何翠花还担心过儿媳妇出身大户,规矩习惯的肯定不少,来到自家这样的差役门第肯定会很麻烦,儿媳孝顺伺候的事情指望不上了,没曾想徐珍珍家务外务样样精通,而且性子温婉柔顺,婆媳两个相处的很融洽,当然,婆媳共处的时间也没太多。

  两个人和睦谈话,却都知道心思不在这里,父子两个这般郑重其事,不知道为了什么。

  “娘,我要先回何家庄,你不用担心,等除夕你们就去何家庄,咱们一起过。”赵进进来笑着说了句,看着何翠花脸上露出担心神色,连忙画蛇添足的解释了句。

  “先忙你正事去,距离过年还有几天,议论这个于什么”赵振堂沉着脸催促。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何翠花把本来要说的叮嘱咽了回去,徐珍珍只是安静站起柔声说道:“夫君小心些。”

  赵进点点头,转头出了屋子,才迈步差点撞到一个人,也是着急,不然不会看到。

  “你昏头了,还不跟少爷赔罪”孟志奇气急败坏的在一边喊道,她妹妹孟子琪捧着个盒子吓得小脸煞白。

  “没事,没事。”赵进摸了下女孩的头顶,快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家丁们就聚拢过来,赵进开口说道:“备马,去找陈旱、吉香、董冰峰和刘勇,我在城西门等他们,出差事的人取消休整,也去城门汇合,去吧”

  说完这句,家丁们向着四处狂奔而出,也有人给赵进牵来坐骑,这边上马朝着城门那边而去。

  “少爷的家丁好威风啊”孟志奇正趴在门缝里偷看,那些家丁们的利索做派和纪律作风都让他羡慕不已。

  而他妹妹孟子琪则在后面满脸担心,边回头边小声说道:“哥哥,还有活没于完呢,少夫人带来的那些丫鬟又要瞧不起咱们了。”

  “怕什么,咱们伺候老爷夫人这么久,比他们要高一格的。”孟志奇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断的训练和行动让赵进和身边的人越来越有效率,命令传达下去,赵进在城门那边没有等待太久,一于伙伴们都已经赶到。

  “什么事?”每个伙伴都这么问,刚刚休整没多久的家丁们脸上也有疑惑和担心,大家以为无事等待过年了,却又被这么被急火火的叫过来。

  赵进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回到何家庄再说。”

  众人没有多问,跟着赵进齐齐驱马出发,这架势倒是让城门那边的士兵和闲人们猜测万端,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进这边刚走一个时辰不到,太阳刚过正午,有四骑自东来,疾奔入城,在这腊月天气里,人满头大汗,马身上也是湿漉漉的,显见跑了很久。州城西门的官兵一看对方不是官差打扮,也不是徐州内外什么有名人物,立刻就要去拦。

  为首那人也不含糊,在马上就丢出一小锭银子,吆喝着说道:“有急事要见太尊的王朋友,各位行个方便。”

  知州童怀祖在徐州灰溜溜的,没什么人当回事,而王师爷的地位一直维持,甚至还因为和赵进合作愉快水涨船高,一报出这个名号,又有实实在在的白银好处,大家立刻让了路。

  “前面进爷急忙出城,这边急忙进城,难不成是一件事?”

  “你糊涂了?这伙人是邳州的口音,怎么可能一件事”

  守城兵丁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边赵进刚从家里离开,赵振堂和何翠花还没来得及感伤,立刻就是宾客盈门,把孟家兄妹、赵三夫妇连同徐珍珍带来的下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来得这些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即便是有个士绅身份的,往往也和舞刀弄枪的勾当相关,此外就是城内的各路朋友了,各个都是粗豪之辈。

  虽说凶神恶煞的看着可怕,但态度却都恭顺的很,对他们来说,赵进是高高在上的龙头,就连赵振堂他们也得罪不起,这位从前砍人头的刽子手如今在城内城外说话可是有份量。

  赵家夫妇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只是说赵进去了何家庄,大家也就知趣散了,可快天黑的时候,知州衙门的王师爷又急火火的跑了过来,这可就不能怠慢,请进来奉茶,王师爷只是说,有个老友要见赵进,只怕赵进不见,请赵振堂出面说说,这人情压下来,赵振堂又问清了对方来路,也就拍着胸脯应承了。

  深夜的何家庄戒备森严,赵进一队人骑马赶到这边的时候,当值的士兵很惊讶,即便赵字营自己的家丁,也不知道赵进已经外出几天。

  何家庄的夜间在灯火照明上很舍得投入,要道上都有灯笼和火堆,值夜兵丁的任务之一就是定期巡视维持这些照明,赵进他们证明身份之后,就快马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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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章 若无赵字营

  “营校随我走,其他人回营休息。”赵进下令,那边王兆靖和雷财已经迎了出来,眼尖的人都能注意到,这二位看到灯火下的赵进,都有松口气的感觉赵进下马,家丁过来将马牵走,在这过程中赵进沉默,只是上去拍了拍王兆靖的肩膀,又把雷财狠狠搂了下,这样的行为让大家更加诧异。

  不对劲的地方不止这些,按说如惠和周学智也该出来迎接,可此时却不见他们两个,有人刚才问了问,才知道如惠和周学智都在城内。

  “进去说,都进去”等只剩下他们兄弟几个时候,赵进朗声说道。

  听到这话,王兆靖一愣,只是低头凑近了沉声说道:“方便吗?”

  “都是自家兄弟,这个事情当然要一起听。”赵进低声说道。

  事情折腾到这时,陈晃他们几个愈发的疑惑,听着招呼,都快步跟了上来吩咐家丁距离院子二十步远,临关门前赵进还特意看了眼,这些细节让大伙愈发好奇。

  “大哥,要和兄弟们说吗?”王兆靖迟疑着问道。

  王兆靖这话一出口,陈旱、吉香、董冰峰和刘勇都是看过来,陈旱眼里的不满已经掩饰不住,吉香眉头皱起,董冰峰左看右看,刘勇脸色有些阴。

  脚步声响,雷财动作迅速的打开了门,石满强满脸高兴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道:“大哥你们刚回来?”

  即便是憨厚如石满强也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说完这句,满脸懵懂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说,既然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赵进加重语气肃然说道。

  王兆靖还想再争辩几句,可看看屋中诸人的神情都颇为不善,忍不住摇头苦笑了声,开口讲述起来。

  没说两句,屋中诸人都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撼神情,王兆靖介绍的很简短,话音未落,刘勇急忙说道:“尸体怎么收拾的,单独烧会被人留意到。”

  “有一匹死马,一起烧的,亲眼看着成灰。”雷财回答说道。

  “衣服和身上的散碎呢?”刘勇不管不顾的继续问道。

  雷财瞥了眼身边几个人,不紧不慢的回答说道:“三哥和小弟亲自点检,焚烧的时候也是一样不少。”

  “有什么人看到他们来去”

  刘勇没有理会王兆靖和雷财的反应,又是连续问了些问题,细枝末节无一不包,刘勇做机密事久了,考虑的事情比旁人要周全很多。

  王兆靖和雷财脸上没有不满或焦躁,因为他们注意到赵进也在凝神细听,其他人也都听得很仔细,只有石满强脸上浮现怒火。

  等问答完毕,刘勇轻吐了口气,石满强却怒声问道:“营里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当我是什么?”

  连“三哥”都不称呼,石满强的确怒了,那边王兆靖刚要解释,赵进一摆手制止了双方,略抬高些声音说道:“兆靖和雷子做得没错,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完这句,赵进沉吟片刻,环视屋中说道:“杀人杀得多了,你们也不把杀人当回事,别想着什么告诉不告诉,好好想想,咱们杀的是什么人?”

  “是番子,是锦衣卫,是官”赵进又是强调了两句。

  屋中安静了,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救木淑兰,几个人冲到拐子的老窝,一次次下来,一直到和流民大军以及豪强私兵血战,每个人手上都沾着不少人命,但这些死伤却和官府没什么关系。

  每次杀人,或者隐秘,或者有名目,在明面上怎么也能说得过去,但杀锦衣卫这个就完全不同了。

  仔细想来,锦衣卫和普通官差不同,他是“上面”派来,他是官家爪牙,而且不是那些没身份的白役快手,就是实实在在有身份的朝廷鹰犬。

  其实并不仅仅如此,屋中诸人经历的多了,眼界也广,能想到的东西更多,有几个方向能想到,但大家不愿意去想,甚至不敢去想,比如“杀官造反”

  杀害朝廷官差,还是天下闻名,人人色变的锦衣卫番子,这就等于是冒犯朝廷的权威,等于是谋反。

  心思快的能想到这里,心思慢的也能想到,屋子里诸人的神情变幻,都开始有些不安。

  王兆靖和雷财亲手做了事情,此时神色最为坦然,安静的坐在一边,王兆靖甚至还在看着屋中诸人的反应。

  赵进神色慎重,他慎重的并不是两个锦衣卫番子被杀,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如果换他来处置,也会做同样的决断,赵进再想这件事的后续,尽管官府会拖沓含糊,可早晚有一天会发觉这两个人没有回来,会继续派人过来,会继续查下去,到那时怎么应对?

  吉香听到这个话题后身体一震,然后低下了头,旁人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过了会才抬起头,只是盯着别人看。

  石满强脸上有些惶恐,有些迷惘,好像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又好像判断不清楚轻重。

  最紧张的莫过于董冰峰,他听到这消息之后脸色就变了,双手在那里互相搓着,左顾右盼,想从其他人那边得到答案。

  陈晃只是愣了下,然后沉默不语,脸上淡然无波,刘勇先是震惊,但随即就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了,时不时的看向赵进,好像等待赵进拿个主意。

  “杀都杀了,还想那么多于什么”出声的是陈晃,他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

  没等旁人说话,一向沉默寡言的董冰峰却急忙说道:“这可是番子,是锦衣卫,真要追查起来,咱们还有咱们全家,全会被拿了”

  语气很是惶急,吉香脸色一变立刻看向赵进,石满强挠挠头,也跟着看过去,陈晃眉头皱起,脸色都变得烦躁异常,刚要开口,却被赵进使了个眼神。

  赵进清清嗓子说道:“事已至此”

  听到赵进的第一句话,王兆靖突然开口打断说道:“大哥,容小弟先说几句。”

  王兆靖书香门第,一贯讲究礼数,对赵进又颇为尊重,今日这种打断让每个人都觉得很奇怪。

  “各位兄弟,我想问问各位,若没有赵字营,你们现在如何,将来又如何,大伙都说说,大哥你先来说。”王兆靖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赵进眉头皱皱,看到王兆靖的眼神后还是沉声答道:“若没有赵字营,今日我应该在衙门做刽子手,或许死在流民围城之中。”

  陈旱瞥了王兆靖一眼,也是开口说道:“我应该在衙门里做捕快,那总捕头总班头的位置也能争一争,二宏应该会去管那个炭场”

  “我应该是去给谁做亲兵家丁。”董冰峰开口说道,他不是家中长子,千户的位置自然没他什么事,他有一身武艺,又有父辈的关系,去各路军将手下谋个位置不愁,如果运气好还能被放出来独当一面。

  吉香和石满强对视一眼,一个人说出两个人的话了:“我跟着上街吆喝当贩子,石头在家打铁。”

  “没有大哥,没有赵字营,我现在应该死在街上了。”刘勇平静的说道。

  市井混混,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混出个模样还好,刘勇这种没根基的孤苦人,十有**被当成了炮灰,死了都没什么人收殓。

  雷财脸上露出笑容,声音却很闷:“我没资格说什么没赵字营,没有大哥和勇哥,我就该饿死了。”

  他进入赵字营的时候情况很凄惨,大家都是看到,当日也就比街边的饿殍强上一线,如今雷爷在徐州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了。

  人人都说完,最后王兆靖笑着说道:“兄弟这边若无赵字营,此时就该跟着去京师历练官场,今年或许先考一科,若得中就在官场仕途上前行,若不中就三年后再考,那是再没有金榜题名的福分,就帮着家父做些事情,或者回徐州来做个太平士绅,富贵一生。”

  尽管什么解释道理都没说,彼此说过这番话,大家的神色却都平和了许多,若没有赵字营,大家是什么样的人物,最好也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差役,或者衣食不愁的军将亲信,可现在名震徐州,手下几千精壮,每年金山银海的过手更不必说这人是王兆靖杀的,兄弟几个,只有王兆靖没有赵字营后前程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更加富贵远大,连这种都不在乎,其他人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那两个番子是余太监派过来的,虽说是为了报私怨,可看到咱们赵字营这么丰厚的产业怎么会不心动?宦官不能繁衍子孙,心思都在银钱上,到时候他会把咱们赵字营的一切彻底拿去,他们的目的就是把咱们下狱论死,然后谋夺所有产业,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杀”王兆靖肃然说道。

  陈晃点点头,罕见的赞同了一次:“杀得好”

  那边吉香和石满强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吉香更是恨声说道:“该杀”

  只是董冰峰脸上惶恐神色还没有完全消退,跟着说道:“大哥,三哥,锦衣卫又不止是这两个番子,既然和太监扯上,那东厂呢,万一,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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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一章 邳州客来

  “再来再杀,只要做的隐秘,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只要是无头公案,他们就没有办法动手。”王兆靖说道。

  董冰峰难得这般较真,盯着王兆靖说道:“三哥,朝廷做事哪里会讲什么规矩,谁还和咱们讲什么证据,真要抓派人下来就抓,几个番子咱们不怕,万一动了官军呢?”

  陈晃眼神变得森冷,扭头看向董冰峰,王兆靖在这时候却笑了,摆摆手说道:“要拿早就拿了,何必这么麻烦,冰峰你说的没错,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派人暗访,就是因为没办法明着来。”

  赵进立刻想到了答案,其他几人脸上还有迷惘神色,王兆靖自己笑着说了出来:“因为我家,因为家父,各位以为番子们拿人真的不顾青红皂白吗?真拿了得罪不起的,前脚抓人,后脚自己就被下狱,掉层皮都是轻的,他们拿的多是官场中人,对这里面的道道自然要清楚明白,办案之前,谁家有人做官都会查的清楚,越是大户越要查的周全。”

  王兆靖抱拳示意,开口说道:“兄弟说这些不是跟各位显摆,家父已经回京为官,重入都察院已经板上钉钉,无非是现在有什么位置,将来有什么位置,对这样的清流京官,谁都要慎重异常,只要家父还在京师位置上,番子们就不敢明着来,只要一切事情不掀到明面上,咱们就有办法应对。”

  这次大家都听懂了,各个点头,王友山回到京城最差也是重新在都察院做御史,他这个御史和普通的年轻御史不同,首先有丰富的人脉和累积下来的人情,他这一党的官员自然要彼此帮扶,而且王友山几年前主动辞官致仕,让出了位置,这就是好大人情,身为榜样重回官场,肯定要重点扶持,不然会让后来人心凉,再者王友山和内监有关系,尽管那位关系最好的公公已经故去,可内监衙门和官场一样,也是门生故吏关系密布,自然还会对王友山有所照顾。

  外有同党帮扶,内有宦官人情,锦衣卫也不敢妄动,真要惹怒了什么,方方面面压下来,当真吃不了兜着走了,天知道下面谁会被抛出去当替死鬼,所以行事小心异常。

  不能明着来,要暗自行事,那赵字营就不怕了,血洗何家庄,攻打云山寺,突袭孔家庄,连同这次淮安府和徐州之间的长途奔跑,都是暗地里的事情,城外杀得尸山血海,只要没人报官,那就等于没有发生。

  “请各位兄弟放心,兄弟已经写信快马送到京师,家父也会帮忙,咱们内外合力,不用担心什么锦衣卫番子,咱们自己不出事,那就出不了事。”王兆靖郑重说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董冰峰脸上的忧色也消去,在那里沉默思索,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突然有笑声打破了安静,却是陈晃在那里笑,边笑边指着赵进说道:“他倒是把你的话全说完了。”

  平时这等话都该是赵进来说,大家反应过来,都跟着一起哄笑,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

  赵进心里松了口气,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在目前还只能维持这种似是而非的模糊状态,这次灭口锦衣卫会让大家考虑的事情更深一层,虽说大家各有想法,到最后还是定心了。

  “急忙回来,就是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既然现在说透了也想明白了,我想问问兄弟们,你们准备怎么办?”赵进朗声说道。

  大家虽然年轻,可也有自己的念头和立场,赵进不想逼迫和诱导,那么做就没有办法生死与共了。

  赵进问出这个问题,屋子里没有保持太久的沉默,陈晃站起身来无所谓的说道:“难道有什么分别吗,还和从前一样”

  王兆靖、刘勇还有雷财都跟着点头,吉香笑着说道:“还是跟着大哥,大哥说怎么办就是怎么办”

  石满强闷闷点头,闷声说道:“下次别瞒着我,我心里不舒服。”

  “小弟担心也是担心诸位兄弟和赵字营,以后自然还是跟着大哥一起”董冰峰站起来郑重说道。

  赵进脸上露出笑容,双手拍了拍说道:“那就早点睡,万事明日商议。”

  大家都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有人禁不住打哈欠,当真是连日奔波,到自家地盘,也该休息了。

  一于人鱼贯而出,王兆靖和雷财留在了后面,赵进笑着说道:“雷子长进太多,以后还要给你更多的差事,可不要嫌累”

  “请大哥放心。”雷财明白赵进这话的意思,激动的满脸涨红,兴奋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又是说道:“你们留守,我也不叫你休息,你去找小勇,把各处的暗哨重新布置,几处路口要格外留意。”

  雷财连忙答应,只留下王兆靖在这边,等那边门关上,赵进好奇的问道:“你舍得?这些关节你怎么想通的?”

  杀人和杀官又有不同,这可能牵扯到王兆靖的仕途前程,对于他个人来讲,在赵字营中的所得,可一名举人,而且是中进士很有希望的举人,在大明仕途上的所得,比较起来,轻重很容易权衡,以往王兆靖的选择大家都能猜到,可这次做的却让赵进诧异。

  尽管没把话说明白,“舍得”和“想通关节”王兆靖自然能听懂意思,他只是苦笑着回答说道:“要说权衡什么的不是没有,只不过灭口之后还想那么多作甚?”

  赵进愣住,随即哈哈大笑,王兆靖开始苦笑,后来也跟着笑起来,笑完之后,赵进指着王兆靖摇摇头,双方又是笑,表情都是极欢畅的样子。

  “以后仰仗王叔的地方不会少,你写信和你父亲说明,咱们这边也有银钱和力量,需要我们做什么都尽管开口,现在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笑声停歇,赵进肃然说道。

  王兆靖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原来说这句话或许还有些客套,或许还要靠着彼此的权衡和计算,还要靠关系人情,但现在大家的确是个共同体了,两条锦衣卫的人命,把大家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大哥劳累这么久,早些休息,明日再议。”王兆靖笑着抱拳告辞。

  这边王兆靖临出门前,赵进在背后突然说了句:“我突然觉得这次杀番子不是什么坏事了。”

  “大哥,没这件事也是一样的,小弟早就想通了。”王兆靖转身微笑说道

  按说杀了两名锦衣卫是大事,刚听到的时候颇为震动,可晚上入睡却睡的很踏实,这一夜无梦。

  赵进清晨不是自己醒来,而是被起床的鼓声和号角吵醒,这比他自己惯常的早起已经晚了大半个时辰,一路疲惫这也是难免。

  “老爷,外面有客求见,说是邳州成家的人。”刚穿上衣服,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

  邳州成家?赵进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在双沟镇围攻自己的人之一,只不过这家人听到自己名头后,立刻带队撤走,怎么过来了?

  还没等赵进做决定,外面又说道:“知州衙门的王师爷陪着过来了。”

  王师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赵进迟疑了下就请客人去大车店那边,那边待客倒是方便。

  穿戴整齐出门,又把已经醒来的伙伴们喊上一起过去,看看天色,赵进有些诧异,此时城门还没开,王师爷难道走了一晚夜路吗?

  在大车店的单间里见面,那王师爷还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满脸憔悴,双眼全是血丝,一见面就苦笑着说道:“赵公子,成家和在下是姨表亲,这成强器说起来还是在下的表弟,他这人一根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天也是被人骗了,才傻乎乎的带人过来,不过他这成强器以往也听过赵公子的名头,还好及时收手,也请赵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会,日后只听赵公子号令。

  一进门这王师爷就喋喋不休,一个彪形大汉就那么灰头土脸的跪在一边,话都不敢说一句,等说完之后,这大汉砰砰的磕头不停,嘴里只说“请进爷饶命”。

  “既然是王先生的面子,这位成兄弟当时又及时收手,这件事就不计较了。”赵进于脆利索的回答。

  听到这句话,王师爷松了口气,脸上依旧有苦笑,却抱拳为礼说道:“多谢赵公子开恩,容在下先去睡一会,昨日下午成强器到了城内,死活让我赶过来求赵公子,夜里走了一路,实在顶不住了。”

  “赵公子大人大量饶过了你,你别觉得这就完事了,留在这里等赵公子吩咐,看看能不能补上你先前的错处。”临走前这王师爷不留情面的说了几句。

  到底是衙门里的精明人物,把这些关节拎的很清楚,知道该说什么,赵进露出笑容,跟聪明人做事就是省力。

  成强器是个粗豪汉子,一看就知道武艺不弱,满脸担惊受怕的模样,他是邳州土豪,因为和王师爷的亲戚关系,所以对赵进的可怕了解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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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后宅

  那一晚冯家到处调人,还以为是巴结冯家的好机会,能洗了商队之类的,多少也有好处分,结果一去就听到赵进爆出名号,那些杆子响马还罢了,他成家在邳州有家有人,走都走不了,怎么敢得罪这样的强豪,当机立断就是缩头离开。

  第二天听说冯家调动了大队人马准备彻底灭杀的时候,成强器还松了口气,觉得真要能杀人灭口,在双沟镇那边弄于净手尾,也就不用担心后患了,甚至自家还能去徐州跟着分一杯羹,有个知州师爷的关系,总归比旁人多不少优势。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心惊胆战了,赵进安然脱身,而且在边境处随便就纠集了几百马队对抗。

  赵进回到徐州那就是虎入南山,谁也没办法奈何,按照成强器从前听过的种种传闻,这位小爷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些杆子响马可以亡命天涯,而成家离开邳州这片地方就什么也不是了。

  过来赔罪,越早越好,成强器很快打定了主意,当即快马朝着徐州赶过来,在城内急忙见了王师爷,王师爷一听来龙去脉,当即就不想管了,成强器又是磕头哭求,又是拿出了二百两现银,更许下了不少好处,这才说动了王师爷

  原本要今日才在城内出发,可吓破胆子的成强器哪敢耽误,千求万求王师爷连夜出发,这才这么早到了这边。

  “邳州地面上你熟悉吗?”赵进笑着问了句。

  “小人熟,小人很熟”成强器连忙回答说道。

  赵进重新出现在何家庄的训练场中,一切都是正常起来,赵进和不准备回徐州城过年,只是派人去了城内,接一家人过来,其他人他也是这么安排,何家庄的大车店已经档次不低,几个独院足可以⊥大家住的很舒服。

  已经是腊月二十六,徐家的家务也到了惯常的暂停时段,管事们各自辞别,回到黄河北岸的境山过年,留在徐珍珍身边的就只剩下几个丫鬟了还有外围的护卫们。

  徐珍珍的这些护卫和徐家人并不是一个规矩,他们拿的报酬比徐家管事要高,但却没有和自家相聚的机会,只能在允许的时候才可以去报个平安。彼此见见面,过年的时候也要呆在这边。

  刘勇很容易就把这些规矩打听明白,尽管没办法安插进内卫队的人,却特意安排了一队人专门盯着,毕竟赵家边上有不属于赵字营的力量风险太大。

  得到赵进的传信之后,何翠花就急着要去往何家庄,她一直想看看自家儿子的住处和地盘,看看赵进过得好不好,但徐珍珍那里还有些事务要收尾,只得再等一天,赵振堂也趁这个间隙去安排城内的事务。

  对自家这个儿媳妇,何翠花也无可奈何,要说孝顺,人却不在这边,整日里忙碌各项事务,好像个大商号的掌柜一样,要说不孝,儿媳妇礼数周全,派来人把这边伺候的很熨帖,总归让人感觉别扭,好在何翠花想得很开,自己儿子也强不到哪里去,就这么认了吧

  徐珍珍的闺房里只有梅香一个人伺候,徐珍珍在一个本子上写出数目,梅香根据数目核对一下,然后换另外的本子。

  “京师二叔那边年礼再补三千两,用三表弟十周岁的名义送过去。”一个个本子合上,徐珍珍揉下了眉心,柔声说道。

  说完这句,徐珍珍提笔写了张便笺,那边梅香打开个上锁的铁盒,里面放着各式花押,翻检出一个递给徐珍珍,在那便笺上盖了。

  梅香小心吹于后,又从屋边拿出一个铁盒,将便笺放入锁好,快步走了出去,回来后说道:“明日消息就能到本宅。”

  徐珍珍只是揉着眉心点头,梅香犹豫了下又是说道:“小姐,以往要京城那边照应本家,现在有了姑爷,何必还花那么多银子过去?”

  “徐州是徐州,京城是京城,攀上这么一个本家不容易,不能让这条线断了。”徐珍珍的语气里有了点疲惫。

  梅香点点头,走到徐珍珍身后轻轻敲打,动作颇为熟练,又是说道:“小姐,姑爷经常把小姐撇下,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外面?”

  徐珍珍揉着眉心的手顿时停下,神情上也带了几分冷厉,语气却依旧平静淡然:“你跟了我这么久,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还不知死活的卖弄这些小心思?”

  轻声反问,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对梅香却好像耳边响起惊雷,脸色顿时白了,立刻后退两步,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话不成调的说道:“婢子错了,婢子一时糊涂。”

  梅香不敢解释,她知道自家小姐是怎样的人,解释没有丝毫的用处,而且自家小姐的确说得对。

  “我跟你说过,会给你一个安排,不会亏待了你,我说过那就算数,你不要动那些小心思,以后这话我不会再说,你自己心里记下吧”徐珍珍没有转身。

  跪在地上的梅香满脸都是冷汗,听到这个才松了口气,连忙磕头答应,徐珍珍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走向一边的竹榻,火夹墙把屋子烘的很热,在竹塌上徐珍珍随手翻了翻账本,看了下依旧跪着的梅香,轻叹说道:“你对我和徐家还是忠心的,可你做的一些事不仅没好处,反而会带来麻烦。”

  “婢子错了,请小姐点明,婢子以后绝不再犯。”梅香知道徐珍珍做事的习惯,当即于脆承认。

  徐珍珍眼睛微闭,缓声说道:“你觉得咱们徐家高门大户,整日里对孟家兄妹挑三拣四,你觉得是立规矩争先后,可这些被我公婆看到会怎么想,被外面那些家丁看到后会怎么想,你以为我嫁过来,是他赵家高攀吗?”

  听到这个,梅香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在那里低声说道:“小姐什么样的人物,明明就是他赵家高攀。”

  徐珍珍笑了笑,坐在那里只是摇头,看着自家小姐脸色缓和,梅香又在那里说道:“这边上上下下都知道姑爷从前那个人,婢子也是替小姐你担心,万

  看到上面徐珍珍睁开眼睛,梅香脸色发白,立刻不敢再说,徐珍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淡然说道:“有些事你太痴心妄想了,木家那个姑娘会不会回来不好说,可即便没有她,下一个位置也轮不到你。”

  梅香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立刻挤着笑容说道:“婢子不敢有这个奢望,只是觉得有了小姐,姑爷还会再找吗?”

  徐珍珍又是闭上眼睛,看起来疲惫之极,声音也变得低了下来:“会找的,只要对他的事有助益,他都会娶的。”

  临近年关,穷人愁苦万端,富人喜气洋洋,临清州这样的繁华地方则是处处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景象。

  城内不必说,城外各个豪族巨富的庄园也都是这般气氛,虽说距离年三十还有几天,可鞭炮已经响的很频繁,有条件的人家都是穿上了新衣。

  临清州城池位于运河东岸,城池自然就以西边为贵,在城西靠近运河的一处大宅外,排满了车马,挨个辨识的话,临清州甚至东昌府的富贵人家都来了,车马上都装着各色礼物。

  这些富贵人家的下人车夫,平时在外面都是盛气凌人的态度,在这里却恭敬的很,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谁不知道这里是“圣姑”的驻地,谁不知道这位“圣姑”有**力,更难得的是一副慈悲心肠,这些日子下来,整个东昌府不知道多少人受了“圣姑”的慈悲,多少人在家里供奉着牌位,日日烧香。

  “圣姑”的底细大家也能猜得到,不然漕运上那帮大爷不会这么给面子,可这又有什么,京师那些老公们信这个的也不少。

  方方面面都敬奉着,连带官府里面也有了人脉,有些费了好大力气办不下来的事情,找“圣姑”出面打个招呼,一切就顺顺利利了。

  里面倒是没什么玄虚,户部分司、知府衙门、知州衙门、守备、都司什么的,文武官员不方便去和圣姑打交道,可内宅女眷却虔诚得很,特别是有些事情“圣姑”能帮着打听到,有些病症“圣姑”帮着治好了,这更让三姑六婆们五体投地,走通了这个关系,枕头风一吹十分好用。

  不说别处,临清州的买卖商家开始主动向“圣姑”捐纳,府城聊城、高唐州、几处县城,甚至连城外那些土豪庄子也开始有所捐纳。

  赚到这份银子,自然占了别家饭碗,原本还彼此容忍的各方势力都扯破了脸,但很快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论起拿刀敢拼命的,“圣姑”手底下人不少,各个武技精良,论起官面上的关系,临清州李巡检的面子到了省城济南也有人认的,谁还能抵挡得过。

  等到了年关时候,白道黑道都知道谁在东昌府说话管用了,也有些人要来个鱼死网破,但得到隐隐约约的消息,兖州府闻香教总舵对东昌府这个圣姑颇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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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过年了

  知道这个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谁都知道闻香教总舵那边是个怎么样的庞然大物,行事手段又是怎么样的狠辣。

  “婆婆的腿不能着风寒,但也不能不下地走,虔心有大用,照做也是虔诚一种的。”

  “好,回去就按圣姑吩咐的做,我娘那腿是老毛病,以往吃斋念佛,整天跪在那里没个好,拿了圣姑的灵药,按照圣姑的法子调养,现在每天能走几个时辰,全家上下都高兴的紧。”

  这是今日里接待的最后一位信徒了,一名颇为气派的中年人笑着告辞。

  如今圣姑每日见的信徒是有定数,即便是有身份的贵人也要提前几天下帖子预约才能见到。

  这位中年人一走,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们立刻重新布置屋子,座椅被摆到两侧,蒲团香炉什么的也都撤下,挂在圣姑面前的竹帘也被拉起,又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送上茶水。

  把这些事情都做完,小姑娘们退下,孩子们垂手站在两旁,木吾真和木吾家也走了上来,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

  “二伯,四叔,你们坐。”坐在蒲团法座上的木淑兰笑着招呼说道。

  木吾真和木吾家都点点头坐到两边,而那名三十多岁的汉子则停下不动,大礼拜下,恭敬说道:“属下黄涛见过圣女。”

  开始礼数还算足,做完这个就大大咧咧的站起,满不在乎的扫视屋中说道:“眼看就要过年了,圣女喊属下过来做什么?”

  木吾真眉头皱了下,木吾家的脸色也不好看,这黄涛是朝城县的土霸,以前和闻香教没什么关系,后来看木家做的风生水起,索性全家信了闻香教,靠着本地的势力直接当了个香主。

  这样的人物入教是为了好处,虔诚是谈不上的,时常还要和临清”总坛“这边讨价还价,想要在东昌府打开局面维持住,就必须要用这样的人物,木吾真和木吾家也只能捏鼻子忍着。

  “黄香主,这次过年,你送过来的供奉可有点少啊,足足比定额差了七成要多。”木淑兰笑着说道。

  她穿一身淡青色宫装长裙,这打扮也算是圣女的扮相,淡青色老气了些,可穿在木淑兰身上却显得娇俏可爱,她的淡妆也很相宜,这屋子尽管偏暗,看着木淑兰却好像把周围照亮了不少。

  黄涛直勾勾的盯着木淑兰,眼神很有些肆无忌惮,慢了拍才满不在乎的说道:“还望圣女包涵,下面的香众日子苦,咱也是考虑佛祖的慈悲体恤,这才让大伙少交些,圣女在上,若是逼得紧了,下面闹起来……”

  言语间居然有了威胁,木吾真眉头皱紧,而木吾家脸色也很难看,他知道这黄涛身手很不错,真要动手恐怕是麻烦。

  身为圣女的木淑兰并不是幌子,自己叔伯知道的她也很清楚,但小姑娘脸上依旧带着笑,调侃说道:“黄香主这么慈悲,那怎么还在朝城逼死了三家人?说缴不上供奉的全家死绝?还把一家的女儿收到自己房里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问题问出,黄涛整个人脸色就变了,后退一步,满脸都是惊骇神色,不顾礼数的抬手指着木淑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惶急之下,他没注意到边上坐着的木家两个长辈,脸上同样是惊讶和疑问

  惊慌一过,黄涛却拉下脸来,粗声说道:“圣女打听的这么细,下面办事的还怎么能用心做,东昌府能有现在这局面还不是大伙一起出力,这么算计,那就不要办了”

  这是丝毫不怕的态度,木吾真的手摸到了刀柄上,木吾家的脸色更加难看,平时自己还以为木家已经站稳了,没曾想和那徐鸿儒说得一样,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反正这边呆不下去可以去投徐鸿儒,他那边不是许了你更高的位置吗?”木淑兰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好像在述说女儿家的小事。

  黄涛脸色变了,一翻手就把腰间的短刀抽了出来,恶狠狠的盯着木淑兰,东昌府的木家也是闻香教,在兖州府郓城县的徐鸿儒也是闻香教,可大家都知道双方势不两立,是生死仇敌,黄涛知道自己勾结徐鸿儒那边的后果,可他觉得自己做得隐秘,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没曾想却被这年纪不大的“圣女”说破。

  他拿出刀,木家兄弟两个也站了起来,懂得武技的人都能看出黄涛不好对付,他的姿势很严谨。

  “大家都是为了发财,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圣女,了……”黄涛恶狠狠的说着,一步步向后退去。

  还没等木家兄弟反应,坐在上首的木淑兰笑着打了个手势,黄涛感觉到身侧有人扑过来,下意识的挥刀,才刚动作,就觉得另一侧腿上一疼,忍不住惨叫一声,动作跟着慢了,这一慢,另一侧的人也扑到,身后也有人冲上来

  站在两侧的少年都是扑上,每个人手中拿着半尺长短的铁锥,朝着黄涛的身上刺入。

  面对身高比自己矮许多的敌人,仓促间根本没办法应对发力,黄涛甚至没想到这些看着稚气瘦弱的少年会动手,他只来得及打飞了一个人,那时候他已经被六把铁锥刺中,身上棉袍开始被血染红。

  少年们奋不顾身的扑上,一下下的刺入黄涛的身体,黄涛开始还在挣扎,然后求饶,然后趴在地上不动。

  连木吾真和木吾家都没想到这个变化,两个人下意识的抽出武器戒备,看清楚是自己人动手后,他们的武器也没有放下,看着那些少年动手,两个人只觉得寒气直冒。

  黄涛的脖颈处已经快被扎烂了,木淑兰也从蒲团法座上下来,她没去理会尸体,反倒跑向那个被打飞的少年跟前,那少年只是被打飞吃痛,却没有受什么伤,当时黄涛全身都被攻击,已经没有办法下杀招了。

  “圣姑姐姐,我没事,你别被血脏了衣服”对木淑兰的问候,这少年感激涕零,其他少年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小兰,黄涛虽然该杀,可你这一动手,朝城县那边谁来主持?”木吾真忍不住问道。

  木淑兰没理会二伯的问话,安排少年们抬着那个受伤的人离开后,才回头笑着说道:“小良身边的有个人就是朝城那边的,做事也不错,就让他去做香主了。”

  “你……”木吾家忍不住开口,可和木淑兰的目光一碰,猛地想起刚才少年们刺杀黄涛的场景,话就说不下去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木淑兰笑着离开,木家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木家现在只是有东昌府的局面,一共十几个州县,每一处的香主都是要紧位置,都要木家几个人和心腹们商议决定,可现在直接死了一个,位置也被木淑兰占去。

  那李家的独子就和这些少年一样,就是木淑兰的跟班,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身边的人肯定会听木淑兰的话。

  木吾家越想越气,临清州这边是个花花世界,银子用的太多,他已经琢磨用香主位置换些银子,这个黄涛也给了他好处,没想到就这么没了,他能从自己哥哥的表情中看出不满,本来计划的是用圣女做幌子,真正主事的是她们兄弟两个,可现在却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二哥……”木吾家咬牙要说话。

  那边木吾真却从座位上站起,只是说了一句:“小兰也是木家人。”

  说完之后扭头离开这屋子,少年们拿着工具进来打扫尸体,木吾家呆坐在那里没有出声,表情却变幻不停,看来真要考虑徐鸿儒的提议,可想起刚才黄涛被钢锥刺杀的情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何家庄的除夕极为热闹,这一天的赵字营充满了节日的气氛,每一位士兵都发下了新的衣服,伙房也是杀猪宰羊,给大家准备丰盛的年饭。

  最后一个买酒的客商在腊月二十八那天离开,然后整个客栈就成了赵进和伙伴们家人停驻的地方,反正独院不少,大家也是方便。

  不过也就是赵进、吉香两家的家人在这边,其余几个都是有兄弟姐妹,不是独子,家里知道孩子有正事要忙,加上前几天也回家看过,这团聚虽说很重要,却不是必须,另外就是孤身一人的,那就不必说别的了。

  王兆靖当时料理那两个番子的时候,特意把如惠和周学智打发到了城内,周学智家小都在徐州城中,如惠在城内又有宅院,寻欢作乐的地方不少,而且临近年关,事情不多,或许他们两个也感觉到了什么,一直不急着回来。

  赵进领着伙伴们走遍了每一处营房,家丁们自得其乐的弄了些节目,有唱戏的,有耍把式的,还有变戏法的,也有讲故事,这晚上倒也不寂寞,又在城内采买了不少鞭炮烟花,只不过放炮的时候要远远的放,不然点燃了积存的高粱和粮食就麻烦了,煎鱼炖肉煮饺子,伙食上也很下本,家丁们各个吃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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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春节大会
  其他几人还好,赵进一个人在除夕这天比往日多吃了几顿饭,要陪着家丁们吃,也要陪着家里人吃,守岁的时候又要来到营房。

  等到夜半鞭炮烟花大响的时候,赵进已经装了一肚子的饺子,和兴奋的家丁们一起欢呼。

  万历四十四年过去,万历四十五年到了

  “一年吗?怎么好像过了十年”赵进笑着对伙伴们说道,大家也都是微笑。

  没人觉得赵进在说笑话,在年前的时候大家还对将来充满憧憬,可这一年下来,刀兵血火一样样经历,看惯了生死离合,每个人都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许多。

  进入新年,赵进被伙伴们赶回了家中,说这大过节的,大哥操劳这么多,也该全家过年。

  尽管已经是凌晨时分,可赵进的父母还有妻子都在家中等待,一家人又是吃了顿饺子,这才睡下。

  熬了大半夜,外面欢声笑语,烟花爆竹不断,徐珍珍的丫鬟们也找了个方便地方看了很久,徐珍珍则是陪着公婆二人一直等着赵进,夫妻两个都忙到现在,等躺下后一时反而睡不着了。

  虽说都是年轻人,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别的兴致,只是闲聊起来,两人成亲后,没什么闲聊的机会。

  “以后出入要小心,让你的护卫盯紧些,别让贼人钻了空子。”赵进叮嘱了一句。

  “妾身知道了,夫君也要小心。”徐珍珍顿了顿才这么回答,她当然能懂赵进这话代表的意义。

  赵进看着床顶说道:“不管是徐州城内还是这何家庄,都不用担心什么,但就怕万一。”

  那边徐珍珍沉默了会,柔声问道:“夫君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赵进笑了两声说道:“既然定了,那就要快。”

  除夕夜人人都要守岁过年,第二天大家都不会起来太早,何家庄各方面的安排也是依据这个来走,让人没想到的是,万历四十五年正月初一的早上,太阳一出,就有人投拜帖,要给进爷和老太爷、老夫人拜年,而且这样的客人还不是一位。

  算计下时间,这些拜年的客人只怕天不亮就要赶路,有几位住得远的,搞不好除旧迎新的时候就要出了,正是冷时候,居然就这么赶夜路来。

  “路上全是客人,都朝咱们这边来的。”赵字营的轮班哨位还是如常,夜里游荡巡逻的骑兵回来交班,满脸惊讶的准备这个消息。

  客人这么早来,主人自然没有继续睡的道理,还没怎么休息过来的赵字营开始苏醒过来。

  说是给赵老太爷拜年,谁都知道正主是赵进,军营事关机密不放人进,直接在大车店的大堂那边摆开桌椅,接纳宾朋。

  来得越早,越证明自己的诚意,徐州上下都知道这个道理,以往黄河北岸的丰县和沛县豪强和赵进来往不多,结果正午不过,那边也有人赶过来了。

  每个人问候新年,送上礼物,先前来的人拜年问候,做完这些规矩礼数不走,后面的也是如此,人越聚越多,客栈里面伺候的人已经不太够用,没办法只能在赵字营亲卫队调来一个连,徐家的下人也过来几个,这才折腾过来。

  吉香的父亲已经顾不得全家团聚,开始派人去联保几处调集厨师人手什么的,这么多客人看着都要留在这边吃午饭了,看一个个的热络架势,晚饭也有可能,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然后每个人都询问一件事,进爷什么时候领着大伙打出去。

  赵进坐在大堂正中,徐州各路人马按照身份地位高低,由内向外或坐或站,大多都是武勇之辈,不过蔡举人和邹秀才,还有几个读书出身的士绅也到了,来得不比其他人晚多少。

  “咱们徐州的汉子苦太久了,咱们手里有刀,武艺精熟,也敢拼敢打,凭什么比别处过得苦”有人粗声大气的说道。

  不知道谁起这个头,大家纷纷应和,更有人满脸不平的说道:“咱们徐州什么地方,自古就是出精兵强将的福地,寻常乡间汉子去了别处都被当成武勇英豪,咱们徐州一个人打他们几个,可这些年混的惨啊,邳州那边仗着有几个臭钱,让咱们去打头阵,流血卖命拿个辛苦钱,他们自己金山银海的进账,世上哪有这样的混账事”

  大家看过去,现是房村集的姜木头,大伙都知道这位巴结上了赵进,算是“千骑救主”这件事里得好处最大的,姜木头也早早的过来拜年,算计时辰,只怕除夕这天都是在路上。

  关系归关系,这些话说得是大实话,众人一片附和的声音,姜木头看到赵进微微点头,更是心神大定,又抬高声音说道:“咱们卖命流血,别人赚了大头,凭什么那淮盐过境徐州,那是金山银海的大利,可咱们吃得到什么”

  “没错,老姜说得对,这么多盐,咱们徐州也只能倒腾下自己零卖,其他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淮安府的那些人眼睛朝到天上去,理会都不理会。”边上齐二奎跳了出来,大声附和。

  姜木头一只脚踩到了凳子上,大声吼道:“从前云山寺光顾着自己财,他们一帮和尚从不把当成徐州人,咱们非但没有跟着得到好处,还处处被坑。

  说到这里,姜木头注意到几个人诧异的看向他,然后两名三十多岁的文士走入,不少人都过去打招呼,看着身份不低,姜木头停顿了下就继续说道:“有进爷这样的大英雄带头,那就是咱们运气来了,有进爷领着,大家还怕什么,敢拼命,敢出血,难道还担心进爷亏待了大伙吗?”

  “怎么会进爷仁义无双”下面有人大喊应和说道。

  大伙这么早赶过来拜年,还不是为了前些天传开的消息,进爷要领着大伙打出徐州,去别处强占好地盘,窝在徐州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整日里和人相斗还没有好处,更不要说现在赵进崛起,大家都要低声下气的跟着,连乱来都不敢。

  在本地被憋屈的够呛,自家又不会酿酒,好地差不多都在赵进手里,私盐上的路数也就是那几位霸着,其他人分润不到,只能在地里刨食,或者出去赚点刀尖上的辛苦钱,实在难受。

  所以赵进在房村集那边倡议,立刻人人动心,别人说同样的话,或许被认为是故作大言,或者被认为靠不住,但这话是赵进说出口,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进说话算数这是徐州公认,赵字营势力勇悍群,这个也是徐州公认,这样的人话,那就大有可为。

  听到这些事情的徐州群豪都是满心火热,连年都不愿意在家过了,急忙忙赶过来凑趣,一来才知道自己决定没错,这么多人比自己来的更早。

  先前那人说话和姜木头这番话把大家的心气都给煽动了起来,那边说完,看着赵进依旧端坐,又有人站起来扬声叙述,内容都是差不多,无非是徐州拿刀的日子苦,要进爷领着出去。

  之所以刚才有人看向姜木头,是因为如惠进了屋子,这时候已经快要中午,看来这如惠也是城门刚开就朝着这边赶,脸上被懂的通红。

  “东主,这一路可平安?”如惠笑着问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又对另一边的周学智打了个招呼,随口说道:“怎么不在城里多呆几天?”

  “何家庄还有机密事?属下这就回去?”如惠似笑非笑的问道,周学智边上咳嗽了声,脸色有些尴尬。

  不用怎么玲珑剔透心肠,也能听懂如惠话语里的不满,身为谋主总管一样的角色,这十几天几乎被隔离在外,怎么也不会有好气。

  在身边的王兆靖和陈旱也能听到,两个人只做没听见,赵进淡然说道:“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说完这句,赵进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一站起,里里外外立刻安静下来,旁人说的声音再大,结果如何都要看赵进怎么表态。

  “大伙说了半天周围,还不如把话挑明了,徐州边上就有一块大肥肉,那就是淮安府,邳州隅头镇走运河,南货北货过境,海州那边产淮盐,私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咱们能把淮安府吃下来,那大伙就吃用不尽了。”赵进吆喝着说道。

  他说话时整个大堂里寂静一片,只能听到邻近村庄的鞭炮声,大伙真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漏听了赵进所说的每一个字。

  一段话说完,大家都是哄笑,凤阳府之类的的确不好下手,大灾小灾不断的地方,百姓年年逃荒,今年又有吞没土地,假报流民的混账事,去了又有什么油水,和当地豪强或者凤阳那些大佬碰上,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相比起来,整个淮安府好像处处流淌着银子,清江浦那等天下间都数得着的繁华处不提,单单是靠着徐州的邳州范围,那隅头镇也是富得流油,私盐盐路不少也是从邳州过境徐州,这两项就不知道有多少好处,大家眼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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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诱之以利
  “……可隅头镇那些豪富银子多,雇了民团保镖,草窝子里那些亡命杆子也被他们指使,淮安府盐路上的都是大伙,背后就是扬州那帮大佬,几百人的大伙,刀枪齐全,连官府都不敢招惹,咱们如果不抱团去碰,恐怕也要吃大亏”

  徐州地面的豪强,一下子动员千名丁壮的能有十几户,可这些人只能用来守御,或者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打打顺风仗,这个不远往往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再远就没可能了。

  想要去别处抢食,这些能动员千余人的豪强也就能派出几十人而已,这点人到了淮安府地面根本不够看,淮安府那边本地豪强也有大把的人手,又是在家门口动手,自然有优势。

  此外淮安府和徐州有一处不同,一来是有草窝贼,这伙人都是响马杆子,另一方面则是有押运私盐的队伍,这两伙人或有重叠,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能够机动的,至于亡命勇悍之类的就不必提了。

  说白了,淮安府这边除了豪强自有的私兵团练之外,还能动员大规模的机动力量,草窝贼和盐枭武装比起一般官兵来都强出不少,在这样的局面下,淮安府不向徐州伸手已经不错了。

  当然,徐州现在唯一有油水的东西就是赵进的酒坊,可赵进是个大虫,谁也不会失心疯把主意打到这边来。

  把这些事考虑明白,徐州这边即使眼馋淮安府的富庶,也没什么过去折腾的心气胆量,可赵进出头就完全不同了,在徐州武夫的眼中,赵进和赵字营是无敌的。

  “赵某知道大伙等着我出头,赵某也知道出头了就是打前阵打硬仗,不过既然赵某先说出这事,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不过各位,想要跟着赵某一起去财,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

  赵进侃侃而谈,蔡举人和邹秀才以及几个老成些的人物听得频频点头,这赵进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有条理,听他说就知道所做的事情必然能成。

  不过在场的众人大多是粗人,对这样的细致说法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赵进正在讲述,恐怕早就有人不耐烦了。

  可即便这样,也有人觉得多余,一名靠近的汉子直接站起来粗声说道:“进爷为小的们着想,小的们都知道,进爷说怎么于就怎么于,俺这一百多斤份量和手上这口刀就交给进爷您处置了”

  赵进瞥了一眼,他认得这人,这人是杨继盛,当年率众援救徐州城,这位带着家里丁壮加入,颇为仗义热心,事后赵字营也没有亏待他,得了不少好处,现在已经算是赵字营的铁杆,赵进还知道这杨继盛的朴刀很不错,据说当年拜过名师学艺。

  杨继盛这么一说,安静的场面又是被打破,人人吆喝着站起,只说请进爷吩咐,该怎么做就是怎么做。

  “那就说说规矩,想要跟着赵某去外处财,就必须要听赵某的指派命令,按人头入股,你带几个人就算是几股,但这些人要按照赵某的命令来做,大伙弄明白,不是你领着这一队要听赵某命令,而是你的每个人要听,赵某要根据事情打散了重新分配,事后按照你的股分红算钱”

  说完这句,赵进没急着说下去,喧闹热心的场面重新安静下来了,再粗豪的汉子也能明白,赵进这是要侵蚀他们的实力,给的选择也很简单,想要财,就把手里的实力交出来。

  虽说赵进没有把话说得那么赤裸裸,但大家都心里有数,给出去的东西想要拿回来就难了。

  就那么安静了会,人群中突然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进爷,您老手里几千号人,咱们手里最多拿出来百多号,这也没多少股啊”

  话说出来,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大伙都知道赵进手底下几千号人各个能拉出去,这要分红配股,赵进自己占去八九成,这生意似乎意思不大了。

  赵进笑了笑,抬高声音说道:“赵字营不管出多少人,只占四成,绝不多占一分。”

  嘈杂中大家没有听清楚,安静逐渐蔓延开来,随即又是嗡嗡嗡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询问前面那个,赵进是不是说了分四成。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每个人脸上的权衡和担忧都是烟消云散了,值得于

  在赵进身后的如惠站起来,凑在赵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进点点头,等场面安静下来,赵进开口说道:“咱们这次过去,可是走的江湖路数,不管大伙本来什么身份,功名体面的可都不能在意了,咱们过去可是江湖人抢地盘,真要大摇大摆过去火并,那就成了造反,官府就该管了”

  在座众人都是士绅土豪,对这个自然明白,城外打生打死,只要没人报官不到明面上去,那就等于没生,同理也是如此,江湖械斗那就用江湖上的手段解决,官府也只是当成江湖来对待,如果你徐州人大张旗鼓的来淮安府抢钱抢地盘,那就成造反了。

  赵进这番话一说,蔡举人和邹秀才都在点头,连连称赞说道:“这么做稳妥,这么做稳妥。”

  得到了赵进明确答复的众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到这个时候,大家反倒急着回家过年,礼物交卸,套几句近乎,问清楚规矩,各个急忙散去,这个除夕夜大家可都在赶路或者计划。

  赵进所说的也很简单,把能派出的人带过来,自备武器,立下文书字据,点验之后再商议怎么做,绝不瞒着大伙,一切都商量着来,这让众人更放心不

  从腊月间赵进率队出去草窝子,初一这天晚上,赵字营自己才算吃了顿年饭,赵进和伙伴几个,加上如惠和周学智。

  酒席气氛很不错,大家都知道有些事过去就过去,盯着不放对谁都不好。

  “学生有些话想对三爷说,不知当讲不当讲。”酒席上如惠开了这个口,听到这个大家脸色都不太对,难不成这如惠要提灭口番子那件事?

  王兆靖笑着点头说道:“曹先生客气了,自己人直说就是。”

  “三爷,现在望山先生已经回京任职,属下明白东家和各位老爷一切靠着自己,不想麻烦家人,可如今这些事情也需要官面上的遮掩,咱们已经和冯家对上,接下来又要去往淮安府,那边不仅仅是江湖草莽的好勇斗狠,十有八九要牵扯到官场上的勾当,真要是上面压下来,咱们也没办法用刀枪火并应对,还是要以官对官。”

  原来是说这个,大家陷入沉思,如惠说得很有道理。

  “原本属下也没什么太多法子,无非是借着老太爷和二爷父亲那边的关系,加上属下从前各处的交情,把银子撒出去,让他们必要时候关照,有机会通风报信,当然,这也全靠咱们赵字营的威名震慑,不过这些在徐州好用,出了这片地界就不行了,但方方面面的纠缠肯定离不开官面上,这就要三爷父亲出面了。”

  如惠说得很详细恳切,之所以说得这么多,是因为他觉得王兆靖不会轻易答应,他要说服对方。

  赵字营率领徐州武人去淮安府,说得再怎么大义,本质上也就是江湖草莽行径,见不得光,让王家这样的清贵名流出面帮衬,实在不太合规矩,何况从前几次事情都说明,王兆靖考虑自己非常多。

  对这样的考虑,赵进和伙伴们或许不理解,如惠觉得很正常,任谁有个举人的功名,又有一个进士京官正当红的老爹在,都不会和赵字营这样古怪凶残的力量牵扯太深。

  “曹先生说得对,先前我已经去了封信,今晚再写一封,将事情说得更细致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兆靖回答的于脆利索。

  如惠明显是愣了下,不过他反应的也快,立刻举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第二天,王家的两名家人带着五匹马上路,他们也拿足了盘缠,而且还许诺送过去有赏钱,虽然是正月过年,可大家也愿意跑这一趟差事。

  大家忙碌了一年,都要在正月里找补回来,照例是初一到十六只是玩乐不做活,个别的整个正月都在寻欢作乐。

  可赵进这边不同,他在初一就开始忙起来,按说夫妻新婚,初三这天应该回境山娘家那边看看,徐珍珍却派人送了封信过去,说目前一切还在忙,若实在想要相见,就先去徐州城内的别业。

  任谁都能想到,徐家家主徐本荣看到这封信的表情,可徐家大小姐我行我素的日子久了,大家早就习惯。

  草窝子丁家围的丁武一于妇幼被送到了赵字营这边,对他们这些家破人亡的人来说,自然谈不上什么春节,妇人被安置到村子不远处新起的宅院那边,男孩子则被刘勇放在了林家围,那边有几个宅院实际上是内卫队名下,可以住人,也可以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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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扬州
  丁武被叫到了赵进这边,他所知一切草窝子的事情,都要细细说明。

  “原来草窝子里村寨不少,这里不用缴纳赋税,盐碱地虽然多,可能种地方更多”

  “草窝十八寨被灭掉之后,草窝子里剩下的都是贼窝了”

  “冯家抓人去海边做盐,女人和孩子送到扬州和清江浦卖掉”

  “。丁家围每年种田贩卖,赚的五成甚至更多都要给冯家的人,可就算这样……”

  “冯家在沭阳城东边靠海的地方,已经建了几个大庄子,听说是在里面存盐和安置人手的”

  从他的话里能得出很多信息,冯家不愿意流民在荒草滩里修建村寨,不过这些事情也是防不胜防,这片地域很广大,然后山东、河南和凤阳府又连年闹灾,总是有人跑进去。

  另外,冯家也需要大批不在明面上的人力,他们家除了在“官方私盐”上大赚之外,还要在真正的私盐上掺一笔,而且从丁军的话里猜测,搞不好比任何一家盐枭做的都大。

  丁军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往年大家再紧巴也要去外面买几挂鞭炮,拆了大家拿着放”

  说起来也是巧,他说到这个,外面不知道那里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告诉大家,现在正月过年。

  正月初一到十五是最热闹的时候,连徐州这样的凋敝地方都热闹非凡,更不用说扬州城了,如今说起这里,大家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富甲天下

  海州产淮盐,集散却在扬州,天下有三分之二多的地方食用淮盐,每年一船船白花花的盐货出去,一船船白花花的银子进来,盐商和官府打交道,往往都是世袭,一代代赚到的银子积累下来,都是泼天般的财富。

  盐税是大明赋税的根本之一,可越收越少,按照规矩每年七八百万的额度,七折八扣的只交上去一百多万银子,朝廷派人下来整饬一次就能多收一点,然后又是恢复原状。

  官盐私盐上赚得的银子,克扣下来的盐税,自然不能让盐商们都吃下去,内廷各衙门,外朝内阁和户部,地方上的盐运司到巡检,再到方方面面的文武官员,人人都有分润。

  这么多银子撒出去换回来自然是方便和人情,天长日久下来,构建了庞大而又细密的关系网,方方面面无所不包。

  除了官面上,江湖上甚至教门中也是如此,大家都想在盐上财,6上的绿林草莽不必说,水上的漕运那就是教门天下,他们想要吃盐上的钱财,自然要和盐商们彼此帮衬,这关系也是越来越紧密。

  到了万历年间,大伙都做得熟了,经历的也多了,很多盐商自己蓄养团练护卫,或者和江湖草莽勾结紧密,这都不是新鲜事,刀把子毕竟是自己的才放

  不过这些东西,明面上你是看不到的,外人过来,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商行,看到街上如织的行人商旅,看到运河枢纽之地的万商云集。

  正月初的时候,就算扬州也看不到什么春色绿意,城东官道直通运河码头,东门不远处又有水门,连接南北水关,高桥码头和十二码头也在这边。

  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节,别处正月,家里关门热闹,街面上冷清,而扬州不同,城内城外都是一副喧嚷繁华,出城访友,入城探亲,轻便车马,新衣慢行,当真满眼太平。

  官道不远处则是保扬湖,便是后世的瘦西湖了,此时名字虽没有那么风雅,可已经是扬州富贵人家的游乐之所,徐州那边连黄河都已经封冻,而扬州这湖面上仅仅在阴处有几块薄冰而已,入眼的只是停靠在十二码头上的画舫,丹青描绘,金银贴饰,雕梁画栋浮于水上,从其中不时传来轻吟浅唱,丝竹乐音,更有欢声笑语传出,让人遐思不停。

  黎大津走在官道上,他现在已经不是披甲武夫的模样,穿着一身黑底红边的袍子,头上戴着方帽,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十足的衙门班头打扮。

  黎大津走在路上,不时的有人过来打招呼,大家都是客气恭敬,这位黎爷可不是那种没身份帮闲的白役,而是吃着衙门粮饷的副总班头,据说府衙里各位老爷对他也客气的很。

  在富贵地方当官,有好处也有难处,好处自然是银子多,一任一辈子就足了,难处就是处处没办法做主,压根没什么当官的威风,街面上轿子碰了什么人,没准就是谁家的下人奴仆,要不然就是那位大佬的亲戚,你还得主动赔罪赔银子,当然这比苏杭松江一带好了不少,那边街面上随便一个人,搞不好就牵扯到六部内阁那位大佬身上。

  除了做官耍不得威风,衙门里的事情也没办法做主,因为官员科举出身,几年一任,好不容易做熟了也要离任调职,全靠下面的吏目差役做事,而扬州府衙,江都县衙的吏目差役,全都是各家豪门的奴仆私人,安插进来替他们把持着,免得不方便。

  黎大津就是冯家安插在府衙里的人,不过冯家在府衙县衙里的人太多,倒也不差这一个,时间久了,大家也现,这位黎爷根本不管衙门里的事务,这边消息灵通,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之所以给个副总班头的位置,就是为了行事方便,冯家外宅那些舞刀弄枪的厮杀汉,全靠这位黎大津管着,扬州水上6上的江湖人物,也要卖他面子。

  这是什么人物,说白了不过冯家一个护院,可差不多管着扬州黑白两道,隐约龙头一样的身份了。

  更有传闻说这黎大津的威风,随随便便近千人马都能拉的起来,可最少是个千总守备的位置。

  虽说大家敬畏,黎大津在扬州这边行事却很收敛,他知道冯家势大,可其他几家也不含糊,冯家的威风在于把手伸到了淮安府那边去,其他几家虽然没这么多动作,可钱财势力比冯家也就差一点而已,背后更是有通天的背景,万一冒犯得罪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今天是正月初四,路上各种售卖新鲜玩意的摊贩,大人们领着孩子,穿着心意走来走去,处处欢声笑语,黎大津走在人群中,眼神不时扫动,几个看着长相平常的人物都陪笑着低头,黎大津皱眉摇头,那几个人物点头哈腰的离开

  黎大津知道这几位都是小偷,趁着年节过来捞一笔,他这个副总班头虽然挂名,可该做的事情却要做些,这是黎大津做事的习惯,不管实职虚名,有了差事就要认真做。

  当年在狼山副总兵麾下做事,看不得同伴坏规矩,结果恶了众人,要不是父辈和各处关系不浅,很可能就被人背后捅了刀子,因为这个才被送到冯家这边来。

  谁也没想到在冯家做起来了,当年黎大津不过是个总旗,管这几十个人,现如今在冯家做事,在军中却已经有了个千总的职位,实打实的,只要去了就能上任,冯家对待手底下人从来不小气。

  黎大津缓步前行,冯家在城内也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可扬州城内大佬的规矩,都是在城外有园子,年节的时候都是住在那边。

  谁家没有上百几百的仆役,又要养个戏班子什么的,城内那么多人,那么多宅院,怎么也做不宽敞,呆着很不爽利,城外就方便很多了。

  黎大津走出城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繁华依旧,欢声笑语,他却忍不住想到草窝子里的景象,和扬州比,用天上地下来比,都显得近了。

  这么多年清下来,草窝子里越来越荒,只留着给冯家做基业,黎大津从那边回来没多久,一想到逃掉的赵进,他就感觉很不舒服。

  扬州富豪的宅院,讲究临水,还讲究距离城池不远,冯家的府邸园子两点都符合,占地广大那就更不必说了。

  盐商豪富毕竟是商人,一到年节就要去各处送礼拜访,可冯家却不同,门前排满么问候送礼的车马。

  冯家老太爷冯金今年六十三岁,他最大的成就不是把已经败落到底的家业恢复,并且膨胀了几倍,而是当年资助的读书人有人在朝中地方做了大官,一位是吏部的侍郎,一位是河南的巡抚,除此之外,还七拐八拐的和内廷某公公攀上了亲戚,并且把这些关系越维持越亲厚。

  每年冯家的确大笔银子送到各处,可因为这些照拂看顾,每年赚到的更多,地方上对他越的敬畏。

  冯家如今的家主冯少贤路数和他父亲差不多,不过他读书不成,却和江北的几位镇将关系亲厚,而且靠着当年吃喝嫖赌的和南京城内不少勋贵成了朋友,有了这份照顾,家业自然也是兴旺达。

  黎大津自然不用从正门走,他走得侧门,门前看守的仆役和他很熟悉,笑着打了个招呼放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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