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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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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三章 不要武斗


      武懿宗得到裘侍郎送来的消息,不禁勃然大怒,他没想到杨帆竟敢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户部,武懿宗冷笑着对裘侍郎道:“你回去告诉安尚书,明日一早,本将军就带兵到户部去,那班兵痞不来便罢,如果来了,我就用他们的人头洗涮你们户部所受的耻辱!”

  裘侍郎担心地道:“这样会不会事情闹得太大了?”

  武懿宗晒然一笑道:“不过死几个小卒,算甚么大事?便是闹到御前,也不过受皇帝责斥一句。你不要忘了我金吾卫是干什么的,掌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他们敢袭扰户部,本将军便斩了他们,杨帆又能说甚么?”

  裘侍郎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好,那我就照此回复安尚书了。不瞒王爷,如果您再不出面,安尚书那里是真抗不住了,如今户部已经沦为六部笑柄,偏偏这事儿又不好主动张扬。那就拜托王爷了,裘某告辞!”

  裘侍郎匆匆赶回去向安尚书汇报,安尚书听说明日一早武懿宗要带兵来为他主持公道,这才安下心来。

  翌日一早,那班兵痞又来了,守门的差官早就吸取了教训,这班军爷可是连尚书大人都敢揍的,谁敢拦他们?

  在守门差官讨好的笑容中,一班兵痞闯进户部便分头行动起来,有人闯去公厨,吩咐厨子多做些好吃的,量要加大,因为晌午还有一帮没饭吃的兄弟要过来用餐,不听话要挨揍。

  有人闯进各处公房,捡那能换钱的东西抄了就走,说要变卖了抵充军饷,谁敢拦阻就要挨揍。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明抢,奈何安尚书理亏在先,还真不敢较真。动手不是对手。讲理的话,只有一个去处。因为这支军队太特殊了,不管是兵部尚书还是政事堂的宰相们全都管不到“千骑”头上,要打这场官司,只能到皇帝跟前理论。

  安尚书不管是到了兵部还是政事堂,凭他的身份和资历,都能无理讲三分,唯独在皇帝面前底气不足。如果不是因为托请他的人是武懿宗,他根本不会找这么一个难缠的对头。

  郑郎中正在房中批阅公文,两个大兵便闯了进来。郑郎中一看,马上从腰间摸出钥匙,愁眉苦脸地道:“这房里值钱的东西实在不多了。那边有一摞空白纸张,两位可以拿走,还可换些钱使,唔……这是库房的钥匙!”

  两个大兵嘿嘿一笑,道:“算你识相!”

  一个大模大样走过去抱起纸张。另一个走到桌前抄起钥匙,一瞧郑郎中面前还有一方砚台、一盒印泥,忙也顺手抄走,四下看看,又从郑郎中悬在空中的手里夺走了那枝毛笔,这才大模大样地走出去。

  “砰!”郑郎中重重地一拍桌子。愤懑地吼道:“这个活没法干了!”

  “嗯?”刚刚走到门口的一个大兵站住脚步,拧起粗重的眉毛回头看他,郑郎中赶紧陪笑道:“本官不是跟你说话!”

  “哼!”

  那兵丁大模大样地离去。郑郎中恨恨站起,悲愤地道:“裘侍郎揽的这差使,那‘千骑’是天子亲军,也能随意摆布的?现在可好,咱们户部任人来去。束手无策,那位河内王又言而无信。不肯出面,我去找安尚书!”

  郑郎中袖子一甩,愤然走了出去,片刻功夫就听郑郎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优雅柔和,非常斯文:“诸位,诸位,库房在那边,你们要讲道理,不可以对本官动手喔……”

  ※※※※※※※※※※※※※※※※※※※※※※※※※※

  武懿宗爽约,实在是情非得已,其实一大早他就带了人马全副披挂地准备赶赴户部来撑场面了,可是当他跨马提刀赶出大营的时候,赫然看见武三思伫马营外,正对他怒目而视。

  武懿宗大为纳罕,连忙迎上前去,探问堂兄来历。武三思把他劫回金吾卫大营,单刀直入地问道:“我问你,户部有意刁难‘千骑’,可是你的主意?”

  武懿宗有些讶异,瞧堂兄这副模样,似乎甚是不喜,难道替他儿子出气也不应当?

  武三思见他迟疑,冷哼道:“户部侍郎裘零之的儿子,娶的是你武懿宗的女儿,户部是没有理由刁难‘千骑’的,若非是你出面,我想不出户部有为难‘千骑’的理由!”

  武懿宗讪然一笑,道:“堂兄英明,呵呵,这事儿……的确是小弟的意思。”

  武三思道:“你与‘千骑’有何过节,为何与杨帆为难?”

  武懿宗叫屈道:“堂兄,这可是你冤枉我了,我与那杨帆有甚么过节?我这么做还不是替你那宝贝儿子出气么?”

  武三思一愣,迅速明白过来,沉下脸道:“是崇训找到你了?”

  武三思在案上重重地一拍,骂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枉费我的苦心教诲!”

  武懿宗不以为然地道:“堂兄,谁不曾有过少年时候?心中所爱为人所夺,少年意气如何忍得?我看,崇训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

  武三思怒道:“你呀,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崇训不懂事,你这个做叔父的也跟着胡闹。‘千骑’是什么你不晓得?‘千骑’居然发不出饷,这事儿真要闹到皇帝面前,不是成了大笑话?

  你当这是千里之外的某一路边军,你想怎么敲打,他也奈何不得你?常在御前行走的人,皇帝倚为最重要心腹的武装,你户部说没有军饷可发,这么愚蠢的理由奈何得了他吗?

  杨帆就是纵兵为匪大闹户部了,户部又能如何?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直气不壮,还不是任由人家欺负,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吗?”

  武懿宗挠了挠头皮,讪讪然无以为对。

  武三思道:“昨日户部那桩大笑话,已经满城传遍了。上上下下,除了咱们那个姑母,已是无人不晓。我琢磨着。再有一两日,只要消息传到二张耳中,便连姑母也知道了,到时候倒霉的未必是禁军。”

  武三思滔滔不绝,见武懿宗又拿出了“骑猪将军”本色,闭口讷舌,不言不语,武三思便放缓了语气,道:“懿宗,看眼下形势。姑母传位于子的心意是定了,京师禁军多在咱武氏族人手中,姑母这个时候扩百骑为千骑。目的何在,不是昭然若揭吗?

  夜晚时候,戍守宫城的唯有羽林,而羽林之中以千骑最为重要,禁军虽在咱们武氏手中。边军、府军、天下民心,却在李氏手中,如果姑母殡天,我们武氏意欲有所作为时,这千骑就是关键!

  李氏有千骑在手,倚宫城之坚可以守。仗千骑之捷可以撤,守可候勤王之师,撤可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再号召天下兵马勤王。欲谋天下,这千骑十分重要啊,此时我施以恩惠招揽尤恐不及,你这不是逼他倒向李氏么?”

  武懿宗那颗猪头哪里想得到这些东西,听武三思一一分析。不禁讷讷地道:“这……我怎知堂兄有这般打算?这些时日也不闻你们有所来往,那千骑成立堂兄也没有插手。我还以为堂兄早与杨帆决裂了。”

  “真是个猪脑袋!”

  武三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插手千骑?千骑是姑母最贴身的一支武装,你想插手其中,你要干什么?你看那千骑到现在郎将之位还空着两个,满朝文武、皇亲贵戚,可有一个人找到杨帆,试图为子弟谋划?大家都由着他去折腾,没有一个人敢沾边。偏是你这个混……”

  武三思缓了口气,自得地一笑,道:“幸好姑母还以为因为杨帆护庐陵返京一事使我深怀怨愤,姑母不想替她掌持亲军的杨帆倒向任何一方,却又不希望杨帆与任何一方彻底闹翻,这手心手背的也真难为了姑母。

  过两日,我要召开家宴,这是姑母特意提出来的,我正好光明正大地拉拢杨帆,当然,表面上,我跟他还不能显得太近乎,到时候你也去,由我来从中斡旋,化解你们之间的这段芥蒂。”

  武懿宗迟疑道:“我今日……”

  武三思道:“你今日怕是想到户部寻杨帆晦气吧?不许去!这件事就此罢休,再不得与杨帆为难!”

  安尚书前后两番被那群大头兵折腾,已然丢尽了脸面,而原本答应现身相助的河内王武懿宗又爽约不来,安尚书一怒之下,马上吩咐户部郎中曹涵全额拨款,不得克扣千骑一文。

  裘侍郎还想替亲家努力一下,深受其害的户部上下尽皆对他冷颜以对,根本不睬他的主张,裘侍郎登时成了万人嫌了。

  消息传到千骑,那些负责扮兵痞闹户部的千骑将士们深感遗憾,这两天在户部吃得好、玩得好,爽快的很,如今户部服软,没了这个由头,以后哪有机会耀武扬威于户部,对那班尚书侍郎们大声咆哮、对那些差官衙役饱以老拳呢?

  怀念啊!

  杨帆知道他跟户部的这个梁子从此算是结定了,可问题妙就妙在他是军人,安尚书管不着他。安尚书唯一能挟制他处就是粮饷,可是作为天子亲军,杨帆已经表露了他们有恃无恐的态度,在这一点上户部显然不能对待普通军队一般任意拿捏。

  除非安尚书调去做兵部尚书而杨帆又调出千骑,安尚书才有可能报这一箭之仇。可杨帆调出千骑的概率实在不大,真要等他调出千骑时,怕是已经升到连兵部尚书也不能轻举妄动的大将军了。

  再者说,把安尚书从一个管钱粮的尚书调去做管兵马的尚书,这可能也是微乎其微,这个仇,他怕是没得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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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四章 飞来艳福


      杨帆解决了户部之事,也侧面打听到了裘侍郎和武懿宗的关系。

  其实,即便他不打听,这件事很快他也能知道,因为颜面无存的安尚书不肯背上这个大笑话,早就使人暗中透出风声,叫朝野都知道了这次为难“千骑”,实是户部裘侍郎得了他的亲家武懿宗的请托。

  武懿宗是什么人?是河内王!是左金吾大将军!是武氏族人!这一来,马上便把朝野的讪笑引到了武懿宗身上,自始至终,这位武大将军都没露面吧?人家杨帆砸了户部的牌子、抢了户部的文房四宝、占了户部的公厨,逼得户部的尚书和侍郎大人骑墙,试问这位武氏王爷、金吾卫大将军在何处?

  安尚书的名声地位显然是不能与武懿宗相提并论的,既然安尚书后面还有一位更重量级的人物,那么大家自然就不会嘲笑安尚书,而是转而嘲讽武懿宗了。

  杨帆不清楚武懿宗同他作对的真实目的,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正好这时武三思派人送来请柬请他赴宴,杨帆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化解来自武氏一族的敌意,武则天现在还没有要死的样子,这时还不是和武家公开决裂的时候。

  可他却未想到,受了武三思一番教训,已经决心偃旗息鼓的武懿宗却因为传言纷纷都是对他的耻笑嘲讽,又记恨上了他。武懿宗不反思是他自己主动去找杨帆的麻烦,也不思量传言嘲讽实与杨帆无关,只觉得因为杨帆让他丢了脸面。就只有找杨帆要回来。

  原本他是为了替武崇训出气才去寻杨帆的晦气,这一次却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了。杨帆还不知道因为谣言频传,他先是得罪了武崇训,现在又得罪了武懿宗。这一日准备赴武府之宴的时候,还与许良商量着下一步的安排。

  许良道:“衣物粮饷,户部那边都不再刁难了,但是刀枪弓矢、盔甲器仗。以及马匹还需向军器监、太仆寺索要。如今除了原百骑将士有战马、兵器、盔甲,新募的近千军卒皆是一身布衣、赤手空拳。没有兵器战马,无从演军列阵,训练士卒。”

  杨帆颔首称是,道:“前番不知因为何故,武懿宗竟怂恿户部故意刁难,好在户部理亏在先,那班文官又最重体面,派了些兵士一闹。那安尚书吃不消。先软了下来。要不然就算把官司打到御前,拖延了发饷的时日,终究还是个麻烦。现在户部吃了教训。是不敢在这方面为难咱们了,只是不知道太仆寺和军器监是否也是受了武懿宗的托付。眼见户部下场,会不会改变主意。”

  许良道:“太仆寺那边情形如何,末将也不甚清楚。不过,马政素来是国家最为重视的,太仆寺丞虽在朝堂上不甚凸显,在皇帝面前却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而军器监,在直属朝廷的国子监、少府监、军器监、将作监、都水监五监中最为重要,现任的军器监……乃是武嗣忠!”

  杨帆一怔,道:“武嗣宗?那位骑猪将军的兄弟?”

  许良道:“没错,正是那位骑猪将军的胞弟,临川王武嗣忠。”

  杨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许良道:“对军器监,绝对用不得对户部的法子了。咱们派去户部的人闹归闹,其实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可是这位武氏王爷若是发作起来,他可真敢把咱们派去的人都杀掉的!”

  杨帆凝重地道:“我明白!今天去梁王府,我正好探一探结怨的缘由,如能化解最好化解,与武氏结怨,实非聪明之举。”

  许良道:“此事也亏得将军您在,才有可能化解,换作我们,只能任人摆布了。”

  杨帆苦笑道:“你就不要开解我了,我估摸……他们为难咱们的原因必是在我身上,如果这千骑将不是我,堂堂天子亲军,怕也不会受到如此刁难了。”

  ※※※※※※※※※※※※※※※※※※※※※※※※※※

  洛阳城北安喜门外约一里处,御道东侧有一所寺庙。寺庙不大,香火也不盛,妙在地形高显,下临城阙,房庑精丽,竹柏成林,实是净行息心的绝妙去处。如果不想耗上半日时光去金谷园,到这里踏青览胜,也是一处风景胜地。

  此刻,便在一些青年男女在此游览,看他们衣着鲜丽,婢仆如去,显见都是些贵介公子、豪门千金。

  偶有几个穷酸文人游览至此,还没等他们摇头晃脑吟几句歪诗、斜眼偷窥瞟几眼仕女,幻想一下豪门千金恋上不得志的穷酸文人的旖丽梦景,便被青衣小帽的豪门家奴像轰野狗似的轰开了。

  枣树下设席籍草,旁置小几,罗列杯盘,鲜果美酒俱备。树上青中带白的枣花不时飘落,洒落一席。不远处一丛丁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一棵老槐树下系了秋千,几个女子衣带飘风,把那秋千荡得老高,惊呼欢笑声不绝,也有那不良子假意踏青,逡巡于左右,可惜人家姑娘把裙子夹得极紧,始终不见裙底春光,徒呼奈何。

  湛蓝的天空中飞着几只风筝,平坦的草丛里几个少年正在蹴鞠,有那郎有情妾有意的,不知不觉便凑到了一起去,少年丢她一瓣花儿,姑娘眉眼盈盈乜他一眼,勾搭得好不得趣。

  今日郊游,又是千金公主主持,这位越老心越少的公主殿下坚持不懈地做着媒人,今日邀请的不只有仕女千金,还有许多权贵家少年公子,少年男女同游,也就是这位老公主出面,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其实她所做种种,主要还是为了促成武李两家联姻,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值得她这位老公主出面当媒人的。

  芳草如茵,香花如绣,画桥流水,如诗如画。

  李裹儿到了这样的环境中如鱼得水,愈发焕发出美丽春光。

  旁人家的女子或者斯斯文文地坐在席上饮一杯葡萄美酒,吟两句应景的诗词,与那些锦衣少年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要么根本无心与男子搭讪,几个女孩儿家荡秋千、放风筝,玩的不亦乐乎。

  李裹儿与她们全然玩不到一块儿去,到了这里大家放松的很,她也无需故作矜持扮小淑女,一个人在花丛中扑了一会儿蝴蝶,瞧见那溪流中的游鱼,李裹儿登时来了兴致,脱去鞋袜,挽了裙袂,便下水捉鱼去也。

  武崇训站在桥头,直勾勾地看着在溪水中嘻笑捉鱼的李裹儿,已然魂飞天外,不知所在了。

  虽然他老爹武三思因为他的“以死相谏”,没有派人去李家拒亲,可是订亲的事也无限期地拖延了下来,武崇训一时也不敢逼得太紧,可是对那位仙子般美丽的女子,他却似害了相思病一般,茶不思饭不想,只盼与她一见。

  今日特意为他们制造这场机缘,就是千金公主受了他的厚礼之后代为安排的。

  李裹儿红裙斜系腰间,两条秀美的小腿暴露出来,清澈的流水哗哗地淌过,在她的小腿处激起两片白白的浪花,水中纤气秀美的一双玉足看在眼里,仿佛沉在水底的两片美玉,武崇训不知不觉地走下桥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溪中少女,如醉如痴。

  李裹儿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对她的婚事安排,因为对方尚未明确,父母便未告知她,她可不知道对于自己的终身父母业已有了安排,还以为因为她的年岁小,父母不舍得她出嫁,因此对于今日这场聚会,她也没有特别的想法。

  不过,站在桥头盯着她发呆的这个人,来时她是听千金公主介绍过的,知道是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李裹儿便上了心。

  一方面,武家是对庐陵一家极尽迫害的人家,她心中存有恨意。另一方面,庐陵一家面对武家的迫害,连防御都力不从心,对于崇拜权力、崇拜强势的李裹儿来说,她又本能地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所以,她在水中故意翘臀挺胸,做出诸般妖娆动作,见那武家小王爷如痴如醉,心中暗生得意。

  装了一阵儿,也不好一直待在水中,李裹儿这才转身向岸上走去,似乎这时才看到武崇训似的,李裹儿惊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羞意,赶紧放下裙子,流水却又打湿了裙摆,红裙裹在秀美的腿上,愈增娇艳。

  武崇训见状连忙施礼,道歉道:“小王唐突了,因见郡主在此捉鱼,生恐吓走了鱼群,故而未敢言语,并非有意偷窥,恕罪,恕罪!”

  “小王爷太客气啦,人家只是惊见岸边有人吓了一跳,哪有责怪小王爷的意思。”

  李裹儿抿嘴一笑,小手轻拍酥胸,那模样儿逗得武崇训更是神魂颠倒,赶紧道:“郡主的裙子都被溪水溅湿了,快请上岸来。”

  李裹儿答应一声,举手投足极尽优美地走上岸去,忽然哎呀一声,一跤跌进武崇训的怀里。那香香软软、轻盈动人的娇躯入怀,把个武崇训登时惊得呆了,这等飞来艳福,实是想都不敢想,可它竟然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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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色迷心窍

      武崇训惊喜交集,魂飞天外,待他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扶住人家姑娘,做个体贴的护花人时,李裹儿已经离开他的怀抱,羞人答答地垂首道:“真是对不住,奴家脚下一湿,不曾站稳。”

      “没关系、没关系……”

      武崇训胀得脸庞通红,眼见那张溅了几滴晶莹水珠,仿佛出水莲花般的俏丽容颜就在面前,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一阵冲动,猛地张开双臂便抱住了她,俯首往她娇艳欲滴的颊上吻去。

      “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不得放肆!”李裹儿半真半假,慌忙挣扎,左右闪躲地不让他就范,语气渐趋严厉,娇声叱道:“小王爷无礼,奴家要大声喊人了!”

      “千万不要!”

      武崇训赶紧放手,见李裹儿似羞还恼,脸蛋艳如初绽桃花,胸怀激荡不已,竟然不顾脚下泥土湿软,“卟嗵”一声跪在她的脚下,连连叩头道:“郡主恕罪,郡主美若天仙,小王实难自己,绝非有意冒犯,还请郡主恕罪!”

      李裹儿见他跪倒,竟然呆住了。在她心里,武家是她这个皇家郡主都不可冒犯的强大存在,眼前这人可是武家两大巨头之一的梁王武三思长子,他怎么……,难道……难道他对自己竟然如此痴迷?

      李裹儿心中惊疑不定,也不唤他起身,只是试探地道:“奴家一个未嫁女子,小王爷这般非礼,辱了奴家清白,可不毁了奴家清誉么,如此行径,切不可再犯!”

      武崇训听她口吻有原谅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大喜。又磕头道:“小王再不敢犯了!但得郡主回心转意,不再生小王的气,便为郡主粉身碎骨,小王也在所不惜。”

      这武崇训叩头叩得实诚,额上沾了泥土也全然不顾,李裹儿见了忍俊不禁,“噗嗤”一笑,急忙反手掩住嘴巴,那嫩若兰花的小手掩住小嘴。笑眼弯弯如月,煞是迷人。

      武崇训见自己逗得她发笑,不禁咧开嘴巴也笑起来,低头一看,雪白一双玉足踏在地上。足趾如卧蚕,好不可爱。那脚上有几片草茎,脚掌下黑黑的泥土,愈加衬得那双脚掌美玉一般,不由更加痴了。

      李裹儿见他如此模样,终于渐渐确定,此人是对自己痴迷到了极致。

      世间竟有这般痴儿么?

      李裹儿又惊又喜。脱口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么?”

      武崇训道:“千真万确!小王愿为郡主做任何事,但搏郡主一笑,死亦无憾。”

      李裹儿心道:“这世间男子,难道真有如周幽王一般的笨蛋?”

      心中想着。李裹儿便道:“你们男人惯会花言巧语,谁信你呀。”

      武崇训激动的满脸通红,竖起三指道:“小王敢对天地盟誓,以白心迹!”

      李裹儿眼珠一转。半真半假地道:“谁要你立誓了,人家才不信那个。如果你不是说谎骗人家,那……你把人家的脚舔干净!”

      武崇训一呆,身为梁王世子,他几时做过这般下贱的事情?李裹儿本就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生怕真个惹恼了这武家小王爷,一见他呆住,心中害怕,赶紧说道:“好啦好啦,和你开玩笑的,快起来吧!”

      武崇训听她语气,倒生怕她不肯相信自己的诚意,低头再看那双小脚丫,雪白晶莹,如玉之润,如缎之柔,那草茎黑土沾在脚上不显肮脏,倒愈发衬托得那双玉足似泥土中生出的一双雪莲。

      再看李裹儿裙摆溅湿,粘在腿上,红色裙衣微微映出健美的腿形,肉色诱人,心中登时一热,在他眼中,这仙子般的人物哪有肮脏的地方,便叫他为这样的美人儿做任何事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武崇训道:“好!小王便为郡主舔净双足!”说着,双手一伸,捧住李裹儿一只玉足,手指碰到李裹儿温腻柔软、骨型纤秀的足踝时,心中更是一荡,再不犹豫,伸出舌头便向她的脚掌舔去。

      “啊!”

      李裹儿一声惊呼,根本不敢相信一位堂堂的郡王,竟然真的为她做出这种事来,惊骇之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才看到武崇训满脸痴迷地吮着她的脚趾,根本不在乎脚趾上的泥土草茎。

      武崇训吮净了李裹儿的脚趾,又恋恋不舍地向脚心移去,李裹儿就似幼年时被自家所养的那只大狗舔吻脚趾一般,只觉奇痒难耐,忍不住格格娇笑,忙挣脱道:“好啦好啦,不要舔啦,人家信你啦。”

      李裹儿收回脚掌,武崇训一口泥土,倒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你快起来,若叫人看见你跪在我面前,成何体统,快起来!”李裹儿此时已确信这位小王爷对自己痴迷到了极点,畏惧之心顿去,再说话时便不再客气,隐隐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武崇训如奉纶音,应声站起,规规矩矩站在那儿,只觉自己和心目的仙子连肌肤之亲都有了,实是甜蜜无比,不禁嘿嘿傻笑。

      李裹儿又好气又好笑,娇嗔道:“好啦,今日效游,小王爷该与那些贵介公子们在一起才是,与小女子私相独处算什么道理,你快去吧。”

      武崇训道:“那些人有什么好交往的,郡主刚回洛阳不久,对此地还不甚熟悉,小王愿为郡主导游,让郡主玩得尽兴。”

      李裹儿抖了抖裙袂,道:“由得你,不要离我太近,免得惹人闲话。”

      武崇训对他爹都从来不曾这么听话过,果然乖乖跟在李裹儿身后,相隔三尺,李裹儿向东他便向东,李裹儿向西他便向西,比人家养熟了的老狗还要听话。

      “呃……,郡主,你可曾听过近日坊间传言……”武崇训陪着李裹儿游玩了一阵,渐渐熟稔起来,终于按捺不住,问起了梗在心中如同一根刺的那个问题。

      李裹儿当日长街欲吻杨帆。结果被许多百姓看见,心中不免发虚,事后也曾悄悄打听过,知道此事已经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幸好双亲还不知道,可谓万幸。此时武崇训吞吞吐吐地一问,李裹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心中不由一紧,面上却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问道:“什么传言?”

      武崇训赶紧把那件事说了一遍,说到一大半,见李裹儿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怯怯地住了嘴。李裹儿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噼呖啪啦地掉下来。抽泣道:“洛阳人心怎地这般肮脏,辱没一个清白女儿家的名声很好玩么?”

      武崇训一见李裹儿流泪,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连连告罪道:“郡主不要伤心,小王是绝对不相信此事的,郡主不要再哭了。”

      李裹儿趁势发作道:“你嘴上说不信,心里明明是信的。人家随父亲回京。一路上险阻重重,几番出生入死,都是杨校尉救了人家性命。这是救命之恩啊,人家视杨校尉如亲生兄长。长街偶遇是有的,邀他同车也是有的,看见自家兄长,邀他同车而行。叙叙兄妹情谊,怎么了?偏生有那些烂嚼舌根子的。”

      李裹儿哽咽道:“什么街头拥吻。污了人家名声不说,让人家的恩公也因此蒙羞,裹儿于心何忍。”

      武崇训暗道:“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足见对清白之珍惜,我真的是误会她了。这个时候,她还对连累恩人心存内疚,心地何等善良!”

      武崇训越想越是惭愧,李裹儿又道:“什么街头拥吻,人家把杨校尉当亲大哥,妹子跟哥哥撒撒娇,说话时娇憨了些,就这么一撅嘴儿,恰好被那些心地龌龊的人看在眼里,便胡说八道起来。方才人家还失足跌入小王爷怀中呢,亏得没人看见,若是有人瞧见,定然要说奴家不知羞,对小王爷投怀送抱了。”

      李裹儿越说越伤心,不禁愤然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叫人家怎生辩驳?罢了罢了,唯有以死明志!”李裹儿说着,就要冲上小桥,准备投水而死,虽说那水……只及她的膝盖高。

      “万万不可!”

      武崇训一个箭步冲上去,再度施展出他在父亲面前用过的“扑跪”神功,一把抱住李裹儿的双腿,双膝就势向她面前一跪,央求道:“是小王错了,误信谣言,伤了郡主的心,都是小王之罪,郡主千万莫寻短见!”

      武崇训说着,还怕李裹儿不解气,扬起双手左右开弓,用力地抽起自己耳光来。

      李裹儿掩面饮泣,哽咽道:“你快起来,堂堂梁王府小王爷,这般样子成何体统,叫人家看见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闲话儿。”

      武崇训见了反而卖起乖来:“郡主要我起来,须得不再生气才是。”

      李裹儿道:“人家不生气了,还不起来?”

      武崇训这才站起,懊悔不已地道:“以后再见有人散播这等谣言,诋毁郡主清誉,小王只消听见,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李裹儿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此时她已摸透了这个武崇训的心思,没想到她最畏惧的梁王府,其世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奴颜婢膝一至于斯,李裹儿心中又惊又喜,暗暗得意,却俏脸一板,故意冷然道:“清者自清,不敢有劳小王爷,否则不知人家又要说奴家与小王爷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了。”

      她腮上还挂着两行清泪,便把俏脸一扬,道:“人家这副样子,实在不好人前露面,这就要回去了,有劳小王爷替奴家向千金公主殿下知会一声,再叫人家的车仗出来,人家在前边路口候着。”

      武崇训慌得跟什么似的,连忙道:“小王送郡主回城!”

      李裹儿这么说,本就是想要制造一个单独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她已经察觉到,如果能把这个梁王世子掌握在她的手心里,对她、对她父亲有多么重要,听了武崇训的话,她不置可否,只是冷冷一哼,拂袖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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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三人行

      千金公主此番出游,本就是为了促成武崇训和李裹儿的来往,见武崇训来替李裹儿向她辞行,千金公主会心一笑,只当二人已经情投意合,自然乐见其成,因此欣然应允。

      武崇训匆忙唤了李裹儿的车仗,又叫了自己的侍卫,急急赶到路边,就见李裹儿俏立路旁,如春花绽放。

      武崇训连忙下马,殷勤地请安乐郡主登车,自动自觉地充当了她的护驾骑士,护拥着李裹儿的车驾向御道赶去。

      李裹儿放下帷幔,自帷幔中悄悄观察着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的武崇训,下意识地又咬起了小指。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离奇的梦,她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车队到了御道上,便拐向宫城方向,这时候,杨帆带着任威等几名侍卫赶到了。

      杨帆与武崇训虽然不熟却是认得的,以前杨帆数度到梁王府,曾经见过这位世子。他沿御道而来,老远就看到了这位梁王世子的旗幡,杨帆微微有些意外:“梁王家宴,世子怎么还在外招摇,莫非他不参加族人家宴?”

      杨帆想着,放慢了马速,走到近前一看梁王世子果然在,便在马上一抱拳,拱揖道:“世子!”

      武崇训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杨帆,一时神情和心情都古怪到了极点。

      前一刻他还是把杨帆当成情敌看待的,可是李裹儿在寺庙后院小桥之上那番哭诉之后,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杨帆发难了。尤其是,安乐郡主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安乐郡主说她视杨帆如兄长,若得罪了她的兄长,美人儿不再理他怎么办?

      可是让武崇训现在就放下心结,“妇唱夫随”地把杨帆当成“亲大哥”。武崇训一时又适应不了这种剧烈的变化,正在尴尬地当口儿,李裹儿掀开车帘,向杨帆欣然叫道:“杨哥哥!”

      李裹儿在车中思量许久。那梦境般的感觉终于沉淀成了事实,她知道,她已经用她的美色征服了一个裙下之臣,而且是最忠心的那种。堂堂梁王世子,居然连给她舔脚趾的事都做得出来,此人再也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了。

      她正欢喜得意间,杨帆到了。李裹儿也颇为意外,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杨帆,心思一转。她便雀跃着迎了出去。方才已经在武崇训面前说过她把杨帆视作恩公、视作亲生兄长的。此时如果不落落大方,岂不叫那武崇训看出蹊跷。

      “杨哥哥,你这是往哪儿去?”

      杨帆看看李裹儿。又看看武崇训,笑了笑道:“正要去梁王府赴宴。世子与郡主……这是联袂出游么?”

      李裹儿道:“应千金公主之邀。今日与诸多贵介公子、使相千金,同游于洛城北郊。人家不喜那些贵人们踏青出游的把戏,正劳烦小王爷送我回城呢。杨哥哥正好与人家同路,快上车来,人家和你说说话儿。”

      李裹儿此举大是高明,越是在武崇训面前落落大方毫不避嫌,武崇训心中疑云越薄,只是……虽说安乐视杨帆如兄,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那女子香车并不太宽,两人并肩而坐……

      武崇训心道:“我是安乐未来的夫婿,我都不曾与她并肩而坐,手足相接,让杨帆上去,好不是滋味儿。”

      武崇训便笑道:“某与杨将军也是素识,久不相见,正想一叙离别之情,不如你我并辔而行,边走边谈!”

      杨帆正觉李裹儿太也大胆,一听武崇训这话如释重负,马上欣然点头:“正合我意!”

      李裹儿已经摸清了武崇训的心思,哪还把这今日出游前还被她又敬又畏的梁王世子放在眼里,登时俏脸一板,睨着武崇训道:“杨哥哥是去梁王府赴宴的,小王爷想与杨哥哥攀谈,到了你家便是聊到秉烛夜谈也没关系。奴家长住宫中,难得见到杨哥哥,小王爷可否容后叙旧?”

      武崇训已然迷了心窍,李裹儿的话哪敢反对,登时讪然道:“郡主所言有理,如此……就请杨将军登车吧!”

      杨帆总觉得三人间有种奇怪的氛围,一时又品咂不出究竟是什么,其实自上次长街偶遇,他就渐渐感觉这个李裹儿不是那么单纯,可眼下武崇训就在旁边,自己若不登车,反而显得心中有鬼,无奈之下,只得弃马登车。

      杨帆一上车,李裹儿便又抬手放下了帷幔,放下帷幔时,一双妩媚到极致的眼睛,还带着挑衅的目光乜了武崇训一眼。武崇训暗自安慰自己:“是我不好,方才出言不逊,惹得安乐不悦,她这是故意气我,一定是这样。”

      帷幔虽然放下,其实里边有些什么举动,外面影影绰绰的如雾里看花,也能看到稍许,杨帆倒不担心安乐敢对他进行骚扰,是以帷幔刚一放下,杨帆便沉下脸色,压低声音道:“你又要做什么,当真不爱惜自己名声?”

      李裹儿委屈地道:“哥哥何以对人家越来越不假辞色?你救过人家和爹爹性命,是我一家人的大恩公,你我又曾有过夫妻之实,奈何冷言冷语,人家究竟做错了什么?”

      杨帆一听她提起此事,登时有些泄气。他总不好与李裹儿理论,说总是察觉她说话不尽不实,当日黄竹岭上藤萝洞内那一幕更是如同梗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事后想来,越来越觉得她不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

      杨帆只好缓和了口气道:“郡主,昔日种种,是杨某不知你的身份,结果铸成大错。如今令尊即将成为太子,不日郡主就将成为大唐的公主,杨某早有家室,断然不可能与公主有什么结果,既然如此,为人为己……。郡主冰雪聪明,想必不需杨某说的太过明白!”

      李裹儿黯然垂泪道:“你说的道理,人家自然省得,情不自禁罢了。”

      李裹儿说得凄婉哀伤。那花容月貌泪水涟涟,若换一个男子听了看了,怕不心怀激荡,登时小头指挥大头。有感于美人恩重,便是叫他为这女子舍了性命也心甘情愿,从此如那武崇训一般,乖乖做她石榴裙下之奴。

      可杨帆不同,裹儿虽美,也不致于让他为美色而迷了心智。心头那抹疑云更是降低了裹儿这番做作的魅力,杨帆只是不好说些太尖锐的质问,因此劝道:“进一步害人害己,退一步皆大欢喜。郡主在黄竹岭十六年苦楚。如今重返宫廷殊为不易。切勿自误!”

      杨帆这番话李裹儿哪里听得进去,她喜欢这种冒险、玩火的刺激,喜欢把男人掌握在手心的感觉。那像是一种令人飘然欲仙的权力,让人着迷。梁王世子武崇训膜拜在她的脚下。甘愿以奴仆自居,更是助长了她的这种野心。

      杨帆越是敬而远之,她的征服欲望越强烈,不把杨帆征服,让他乖乖任由自己摆布就越不甘心,这种感觉很复杂,或许她对杨帆真有几分喜欢,或许就像她当初养的那只猫儿,她觉得自己付出了,就一定要拿回代价。

      又或者,武崇训的被征服,让这个在小山村中长大,一步登天进入帝国最高层的皇家村姑有些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了,她的野心膨胀太快,却又没有一步一个脚印攀登过程中成长起来的胸襟和智慧,于是迷失了自己。

      不过,她对玩火却是乐在其中的,她咬了咬嘴唇,很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心中暗忖:“我的美貌可以让堂堂梁王世子自甘奴仆,就不能征服你么?”

      于是,放在坐榻上的一只柔荑悄悄伸过去,便牵住了杨帆的手,她抓着杨帆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青春而富有弹性的柔腻大腿上,杨帆一惊,抬眼看向她,低斥道:“你疯了?”

      李裹儿昵声道:“外面看不清的。”

      她的眉梢眼角尽是春情,一双眼波润如春水,就那么凝睇着杨帆,用一种极诱惑、极旖旎的声音道:“那么多皇姐、皇姑甚而姑祖母,都能活得自由自在,为什么独对我如此苛求,比起她们,我受的苦还少么?杨郎,人家是你的女人,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李裹儿说着,轻轻抓着杨帆的手,沿着滑腻如脂的大腿,竟向自己的桃源花芯探去。杨帆没想到她竟这么无耻,心中恶感更甚,手掌一紧,一把握住了她的大腿,如同铁钳一般,再难移动分毫,疼得李裹儿都要流出泪来。

      杨帆脸寒如冰,冷冷说道:“温柔坊里,每日不知多少男人度夜,如果每一个在那里度夜的男人上过一个女人,就把她当作自己的,那男人岂不蠢得像头猪?”

      李裹儿已经知道温柔坊是个什么所在,脸色登时一变,恨声道:“你当我是什么?”

      杨帆冷然道:“不是我当你是什么,而是你自己当自己是什么?”

      李裹儿恨恨地瞪着杨帆,神色数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容颜一缓,忽地向杨帆婉媚地一笑,轻轻低下头去,柔声道:“人家当自己是什么?人家自然是当自己是你的女人、你的奴婢,只要你喜欢,人家便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武崇训策马伴在车旁,因为不想被李裹儿看轻了自己,怕她恼恨自己不信任她,因此不敢盯着车中看,只能拿眼角余光尽量捎着,可纱绡虽薄也看不清些什么,竖起耳朵细听依旧听不到些什么。

      仔细想想,便自嘲地一笑:“我怎能用龌龊心思去度量她,亵渎了仙子呢。再者说,大庭广众之下能有什么事情?我得放宽胸怀,万万不可让她觉得我气量狭窄,但能讨得美人欢心,便为她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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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梁王家宴

  从北门进城便到了宫城范围了,只需向右一拐就能从玄武门进入皇宫,武崇训自然没了借口继续护花,他此前又说过要与杨帆一叙旧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李裹儿的仪仗向远处那丛巍峨庄严的宫阙处中驶去。
  
  杨帆仕马一旁,也望着那辆远去的香车,高大的城墙下,有风从远处徐徐吹来,正好拂动了如雾的纱幔,车中一道倩影袅袅娜娜,无法叫人看个仔细,正如车中人那多变的心思。
  
  没有人是生来就一成不变的,一些本性的东西更是在成长中逐渐形成,并最终成为他区别于其他人的最本质的东西。杨帆如果不是幼经大难,颠沛流离,又有一番奇遇,他会是今日的杨帆么?
  
  或许他此时依旧生活在韶州,半个月赶一次集,三个月去一次城里,大部分时间与他同样纯朴讷言的妻子和孩子生活在那个小小的峡谷里,他的天就只有那么大、他的地就只有那么广,他的心胸里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家。
  
  小蛮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一个乞索儿终于改变了命运,可是一些已经深深刻进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了,直到现在她依旧喜欢赚※钱,不停地赚※钱,赚来的钱要么拿去再生钱,要么就换成土地和真金白银,藏在她最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阿奴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在一场大旱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推进了枯非,对她的父亲来说,那是最无奈的举动,也许他当时已经饥饿到麻木,但是如果他还活着,这一幕往事一定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对当时还很幼小的阿奴来说,她无法理解这些,当那个年仅六岁瘦骨鳞峋的女孩,满脸血污哭叫着从枯井中一步步爬出来时,这创伤就再也无法愈合了。她从此封闭了自己的心,直到那个寒冬大漠,杨帆用自己的血和命,打开她心防的那把锁。
  
  从小拘于宫廷的婉儿,最大的快乐是陪伴皇帝去龙门时,摒退左右,一个人奔跑在无人的山林中,释放她压抑太久的心情。家国天下负于一身的太平,更多时候像一个政客,她无暇去考虑如何做一个妻子、做一个母亲、做一个女人…,时,
  
  每一个成年的人,都有他从童年一路过来,命运在他身上刻下的一道道痕迹,如同一斧一凿地劈斫出来。如今的李裹儿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成为了什么?
  
  远处的风一路掠来,掠过香车的帷幔,帷幔便化作一团迷蒙涌动的雾,掠过武崇训的眼,他的眼睛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那如玉的娇靥,掠过杨帆的发梢,他的思绪凌乱如发,充满迷惘。
  
  红粉耶,骷髅?
  
  ※※※※※※※※※※※※※※※※※※※※※※※※※
  
  武三思此番家宴,来的人比以冇前明显要多了,武承嗣的身体每况愈下,武家人都很清楚,即便一些暂时还在观望并未确定要投靠武三思的人,也不想在家宴这种并非明确站队的场合拂他的面子。
  
  家宴照例会有一些不被主人当成外人的人出现,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如此,除非你想表示自己交游不广,人脉稀少。不过今日有幸被武三思邀请来的人并不多,除了“三思五犬,”一共只有四个人,张易之、张昌宗、李重润,再就是杨帆了。
  
  被人戏称为梁王门下五大走狗的宋之逊、李俊之流是一定要来的,非如此何称心腹?再者,这样的场合总不免要吟诗作赋以应风景,这几个人都是文人才子,可以助主人附庸风雅。
  
  李重润是庐陵王的嫡长子,邀请他来,是为了让他见证杨帆与武三思的交情,而张氏兄弟既是掩护,也是为了监视李重润。李裹儿是女流且年纪幼小,出宫游赏、交游名媛不受人注意,庐陵王世子从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他的父亲,他想随意出宫与人接触就难了。
  
  二张既然到了,这实际上的“皇后”和“贵妃娘娘”自然就坐了上首,此间主人武三思也避席屈居其下,庐陵王世子李重润和及时赶回来的梁王世子武崇训坐在武三思的对面,而武三思的下首坐的居然是杨帆。
  
  看这样子,像是要由父子二人分别接待两位贵客,可是庐陵王世子是代替他“生病”的父亲来的,本应与武三思同座,武三思却把杨帆安排在身边,由儿子去陪庐陵世子,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须知在官场上,坐次排位也是一门学问。
  
  武三思除了恭维讨好二张,就只与杨帆谈笑风生,由于讨好二张的还有武懿宗、武彼宜等武氏族人,所以武三思大部分时间都拿来和杨帆谈笑,因为席间太过吵闹,两人还时常附耳低语,这一切都被李重润看在眼里。
  
  这位庐陵王世子未及弱冠,年方十九,是李显的二儿子,庶长子李重福要比他大两岁。由于庐陵王四子七女(实为八女,但有一女幼年夭折)是由不同的宫妃所生,所以岁数相差不大,同一年出生的兄弟姐妹就有好几个。
  
  年方十九的李重润三岁时就被轰出洛阳困居深山了,心思单纯、不通世故,完全没有看出杨帆的笑容和应答只是勉为其难,他和梁王的所谓热络场面,完全是武三思烧火棍子一头热。
  
  二张兄弟能歌善舞,席间众人岂能不投其所好?酒过三旬,张易之便在众人的热烈响应之下走到席间高歌一曲,在热烈的喝彩声中,武崇训得到乃父示意,又上前邀请张昌宗踏歌,一时间武氏族人、三思五犬乃至二张便在席间载歌载舞起来
  
  李重润不擅歌舞,也被武崇训硬拉出去,笨拙地随着大家手舞足蹈起来,一个转身,他忽然发现武三思和杨帆的席位空了,闪目一瞧,恰好看见武三思与杨帆并肩而行,边走边谈,慢慢踱向远处的曲池回廊。
  
  杨帆落后半步随在武三思的身旁。只听武三思道:“二郎奉圣谕组建‘千骑”一切尚在筹组之中本王听说户部在军饷衣粮上面对你们多有刁难啊?”
  
  杨帆心中一动,微笑答道:“不想此事竟连王爷也惊动了。确是有些户部官员拿腔作调,故意刁难,不过此事已经解决了。”
  
  武三思呵呵笑道:“嗯二郎以兵士之蛮不讲理,应对户部官员的强辞夺理,倒是一步妙棋你们横得起,他们可横不起,敢对天子亲军多加刁难,安尚书真是有点昏了头了,还以为二郎你人善易欺呢。”
  
  两人边说边行,就见前方临池处出现一座轩亭,窗子开着,厅中置一圆几,早有一人坐在那儿看见二人过来,那人便站起身来,正是河内王武懿宗,不知何时他已悄然从那家宴那边离开,一个人到了这里。
  
  武三思笑指武懿宗道:“这位是河内王,吾之堂弟懿宗,二郎想必是早就见过的。”
  
  杨帆向武懿宗含笑一揖,道:“杨帆见过河内王。”心中却是暗暗纳罕武三思摆出这般阵仗做什么,莫非有意为我们惆和?武懿宗向他牵了牵嘴角,勉强一笑。
  
  武三思暗暗瞪了武懿宗一眼,又对杨帆道:“好教二郎知道当日户部无端为难于你,实是我这兄弟冇从中作祟啊。”
  
  杨帆早就知道了闻言却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失声道:“竟然如此?不知杨某何处得罪了王爷,致令王爷心生不悦?杨某惶恐,着实不知,还望王爷指教!”
  
  武三思道:“还不是因为你护着庐陵王回京一事么,懿宗以为你是想跟我武氏一族为敌,所以有意为难于你。也怪本王,不曾向他言明你的苦衷,得知此事后,我已教训过他了,今天特意把你二人请到一起,是要懿宗当面向你陪个不是。”
  
  武三思这厢说着,武懿宗那边便作势欲揖,只是他那腰杆儿僵硬的很,看来没有一柱香的时间都未必弯得下来,杨帆抢前扶住,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可真是折杀下官了。其实能化解误会,不与河内王为敌,下官已然万幸!”
  
  武三思笑吟吟地道:“二郎若是不再责怪本王这个莽撞的兄弟,那就入座,咱们一块儿喝杯酒,一笑氓恩仇。”
  
  武三思说着,当先在几案后边坐下来,睨了一眼杨帆,漫不经意地又道:“当初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如今小儿看中了安乐郡主,不日※本王就要向庐陵王下聘求亲,到时候两家人作了一家人,昔日一点恩怨,自然是过眼云烟!”
  
  前堂上热闹非凡,走了一个武三思、一个武懿宗,还有一个杨帆,众人似乎全未注意,一曲舞罢,众人纷纷归座继续饮酒,李重润趁机向武崇训问道:“我看那杨将军与老王爷似乎十分熟稔呀?”
  
  武崇训回府后已经得到了父亲的叮嘱,晓得此番家宴的目的,闻言便道:“是啊,家父对杨将军一向青睐有加,可以说,杨将军得以踏上仕途,就有家父大力举荐之功。昔日杨将军受来俊臣构陷蒙冤入狱,也是家父出面才保得他的性命。
  
  杨将军成亲时,家父还曾以王爷之尊,行尊降贵出席婚礼,且赠予他们夫妻一份厚礼。呵呵,家父对杨将军一直是当成子侄般对待的,杨将军对家父也是深怀知遇之恩!”
  
  李重润听了不由暗暗心惊,得知杨帆组建“千骑”之后,庐陵王、韦妃和李重润曾私下商议,要对杨帆示好结交,秘密拉拢。此时一听武崇训被他套出来的话儿,李重润的心登时就凉了半截:“事不可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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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八章 再起波澜


      对于此番武氏家宴之行,杨帆觉得收获颇大。

  杨帆很清楚,这个时候还不是和武氏公开决裂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武则天正准备选立接班人、安排帝国未来的敏感时刻跳出来与武氏家族为敌,一定会被武则天视为敌人而铲除。

  倒霉的吉顼作为朝廷新贵,就是因为一时得志猖狂,对武懿忠大声吼了几句,略显轻蔑之态,就被武则天贬为县尉,滚出京师了。而且武懿宗当时还是在河北捅了大篓子,造成了大祚荣立国、契丹分裂、溪国归附突厥,如此情形下,女帝依旧偏袒。

  杨帆以千骑中郎将的身份与户部安尚书斗法,最初是因为不知道安尚书是何人主使,而且军饷一事不能耽搁,后来得知裘侍郎和武懿宗的姻亲关系,杨帆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暗悔自己大意。

  李多祚是左羽林卫大将军,是北衙禁军中最嫡系的军中将领,可他在河北时,因武氏一族的将军们丑态百出,连连失利,皇帝下旨由其统摄诸军,结果武攸宜、武懿宗依旧我行我素,对其极尽打压,他也无可奈何,杨帆现在的份量还没有李多祚重呢,凭着一支还未成军的千骑,他拿什么跟武家的人斗?

  在那些兵痞们第二日闹上户部时,武懿宗并没有出现,安尚书愤而服软,这件事得以顺利解决。杨帆并不知道武懿宗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被武三思截住了,否则当日就不是那般结局了,他派去的那些人必定会被武懿宗枭首示众,酿成一场惊天血案。

  一旦事情到了这一步,杨帆势必不能让兄弟们白死。这场官司打到御前,即便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过稍挫武懿宗的锋芒,让他挨一顿训斥,或者象征性地降一降官职,而他的代价将是和武氏家族彻底决裂,他将因此被武则天抛弃。哪怕那些古之圣君,也做不到不偏不倚,至公无私的,何况武则天这个老妇人对武氏家族一向偏袒。

  武三思对他的诚意。他能够感觉到,以武三思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果不是诚心招揽,也不需要纡尊降贵向他示好,通过武三思的斡旋。解决和武懿宗的冲突,他相信接下来军器监和太仆寺之行会非常顺利。

  果不其然。杨帆的军器监之行和太仆寺之行非常顺利。杨帆到军器监和太仆寺走了一圈,加起来用的时间一共还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事情就圆满解决了,军器监武嗣忠、太仆寺丞白一寿都满口答应,对于“千骑”所需的军器和马匹三日之内一定予以解决。

  杨帆大喜过望,本来他估计顺利的话。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跑完军器监和太仆寺,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办成了。办完了这件要事,杨帆看还有大半天的时光,犹自记得先前与刑部陈东有个约定。便去刑部走了一遭。

  陈东听说杨帆要请他去“金钗醉”吃酒,马上欣然告假,与杨帆逍遥而去。

  美酒一觞接一觞,反正不是他花钱,只管痛饮便是。

  妖娆艳丽的胡姬一口气儿便叫了四个,两个在他身前蛇一般扭着身子,跳着那种让男人很容易就脸红气喘心猿意马的舞蹈,两盘硕大滚圆的“八月十五”在那细细的水蛇腰下荡来荡去,就像水中见月,一石投下,遽生涟猗。

  另外两个胡姬则像蛇一般扭缠在陈郎中的身上,等到陈郎中酒意上来,三个人便缠作一团,种种不堪之态令杨帆侧目不已,他从未想到一向谨言慎行、刻板严肃的陈郎中酒醉之后竟是这般风流模样。

  那四个胡姬很快就听说今日付钱的是旁边这个小白脸,此人年少英俊,比旁边那个黑胖胡子更讨女人喜欢,叫她们倒贴都愿意的,何况此人年少多金,另两个舞得香汗淋漓的胡姬登时便向他缠了过去。

  杨帆大惊,赶紧绕开这两条美女蛇,笑道:“你们扶陈先生去后面吧,好生侍候着,某还有事,先行一步,赏钱我会放在掌柜的那里,你们谁能讨得陈先生欢心多些,便可多得一份赏赐!”

  交待完毕,杨帆便逃之夭夭,犹听恣情放纵、恨不得在雅间里就提枪上马的陈郎中,被两个健美力大的胡姬扶起,一边迈着天空步向后厢走,一边漫声吟道:“云卷云舒,看前门鸟进鸟出。宠辱不惊,望后庭花开花落……”

  杨帆大汗,没想到一向冷肃刻板的陈东陈大郎中,竟也是这般一个闷**!

  陈大郎中化身口条才子、床笫君王,以一人之力挑战金发碧眼四胡姬去了,也不知桃源洞前车**战,最终能否保得一点残骸碎骨,这已不在杨帆的考虑之列,还了陈郎中这份人情,他回家去陪一双可爱儿女小腻了一阵儿,便往军营去了。

  ※※※※※※※※※※※※※※※※※※※※※※※※※

  三日之后,军器监果然依约送来了武器装备。

  武器装备是不会直接发到士卒们手中的,也不会送往军营,而是送到甲仗库保管。训练、出兵、执行军务时才会发放到个人手上放时会在每件兵器上刻上使用者的名字,从此以后这套武器就归此人使用。

  武器上有铸造工匠的名字,有使用者的名字,如此做法既是为了防止串用丢失,也是为了督促士兵们好生保养使用,免得武器的损毁率太高。但是刻了名字之后,武器平时依旧要收进甲仗库。

  这个做法到了现代也是一样,不管是军队还是警局,枪支弹药和防弹衣在不是执行公务的时候都是集中保管的。所以杨帆派兵痞去户部捣乱时,他们才赤手空拳,后来佯装与杨帆的亲兵起冲突时,还是从户部差官们手中抢了水火大棍打砸一番。

  杨帆此时正在击鞠场上同士兵们击鞠,他高超的鞠法赢得了一阵阵喝彩声,许良得知武器运到。甲仗库那边已经点收,马上兴冲冲地赶来向杨帆禀报,见他在场上打得正欢实,便也笑吟吟地站在围观人群中观看喝彩。

  待一场球打完,许良才向杨帆招手示意,杨帆赶到球场边,许良兴冲冲地对他说道:“中郎将,咱们的武器甲仗已经送到了。”

  杨帆闻言大喜,道:“走,咱们去看看!”

  当下二人各乘一马。率了几名亲军便往甲仗库赶去。每一卫兵马驻地都有一处甲仗库,甲仗库建在营地一角,与军营的主要活动区相隔很远,中间有三层防火带,以保证武库的安全。

  戍守武库的兵丁不属于所在卫军。而是直属军器监,领用武器需卫军将官携相应证明。领出多少武器、多长时间归还以及负责的将官都要一一记录在册。这样一来。除非军队哗变,又或者高级将官伪造军令,否则是没人能擅领武器的。

  武库守卒虽然隶属于军器监,但是日常管理却由当地驻军将领负责,杨帆算是他们的半个上司,所以武库守卒都认得杨帆。一见中郎将大人驾到,看守伍库的队正马上迎了上去。

  杨帆喜形于色地道:“武器甲仗可曾运到了?”

  那队正道:“是,属下刚刚点收入库,归架整理完毕。”

  杨帆喜道:“好。快些打开武库,本将军要点检一番!”

  那队正做了登记,请杨帆签了字,杨帆和许良便领着几名亲军进了武库。

  武库甚是庞大,里边有一层层的木制架子,地上还铺着一些防潮的木炭等物。相对于南方的潮湿天气,洛阳更接近北方气候,比较容易保管武器,所以更多的保养措施并不是很多。

  杨帆一进武库,就看到那一架架的兵器,甲胄、弓弩、箭矢、旗帜、锣鼓、戎帐,一一归列在位,摆放整齐,心喜之下便对那随行进来的守库队正道:“你们做事很用心,本将军虽不直辖你等,却有考评之权,这些事我会记入考评的。”

  “多谢中郎将!”那队正向他抱拳致谢,神色间却有一抹古怪神气,杨帆对他说着话,一双眼睛却留连在那些武器装备上,所以并未注意。

  许良欣欣然走近了去,忽然察觉那一架架的盔甲制式并不统一,除了将卒之分,还有光要甲、细鳞甲、乌鎚甲、皮甲、连身锁子甲等等,眉头不由一皱。

  作为禁军,他们的戍守之地在京城,平时主要任务就是警卫宫城。在宫城里面维持治安,甲胄很大程度上更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了,即便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骚乱,也是以巷战为主,不需要太沉重的甲胄,否则反而影响士兵的战斗力。

  故而,像光要甲、细鳞甲等较沉重的甲胄完全不需要准备,皮甲、皂绢甲一类的轻便盔甲才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千骑”成军不过千人之众,军器监总不会连一千人的甲胄都凑不齐,需要拿其他制式的盔甲凑数吧?

  许良疑惑地走过去,拿起一付锁子甲,“哗愣”一声抖开,随着钢铁碰撞的“铿锵”声,一股烟尘陡然生起,也不知这副盔甲摆放了多久了,随之竟还有几声不和谐的“叮当”声。

  库房中光线不够明亮,杨帆叫人让开了门口,又从守库队正手中拿过灯笼,走过去仔细一照,地面上分明有几枚甲片,杨帆诧异地蹲身捡起那几枚甲片,再看看提在许良手中的盔甲,赫连看到几根穿连甲片的金属丝线绷断翘起。

  杨帆伸手一摸,触手晦涩,那丝线已不知用了多少年,既不曾更换过,也疏于上油保养,已然是锈蚀的发脆了。杨帆心中一股怒火油然升起,他腾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吩咐道:“马上查一查,这些军器甲仗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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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变本加厉

      守库的队正向他的几个人悄悄递了个眼色,神情间大有古怪。

      其实这批东西刚一运到,他们就发现有问题了,这些破烂货儿怕是军器监的库底子,有些东西看制式和锈痕,怕是高祖武德年间的兵器了,这都能拿出来用?分明是有人想给这位千骑中郎将小鞋穿啊。

      不过他们只是守库兵丁,做到自己的本份就好,上边这些大人物之间有什么龉龃之事和他们全不相干,此时此刻,他们还是装疯卖傻比较好。

      “中郎将,这副皮甲是烂的!”

      “这刀锈蚀的……,属下只要腕力一振,怕是就要断了!”

      “这是什么戎帐?破破烂烂,既不挡风、也不避雨,有个鸟用!”

      “这弓……,我艹!”

      任威提起一张弓,试了试弓弦,结果只一拉,“嘣!”地一声那弓弦就断了,亏得他反应快,及时歪了歪头,要不然那绷断的弓弦就要弹到他的眼睛上,以后怕不要成了一个独眼龙。

      “这短矛……”

      “不必再试了!”

      杨帆一声沉喝,声音在库房中如同闷雷一般,震得众人都是耳鼓一鸣,所有人都马上噤声,人人都知道,这位千骑将此刻是真的怒了。

      武库中顿时静下来,只有杨帆粗重的呼吸声。

      杨帆背对着众人,冲着武库一角,只能看到他的肩背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好象有一只猛盖正蓄势以待,随时迅猛扑出。择人而噬。

      但是,蓄势良久,那头藏在杨帆心中的猛兽却偃伏起来了,他的呼吸变得缓慢悠长起来。过了很久,杨帆才缓缓转过身来,灯还提在他的手里,他的神情不喜不怒。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杨帆淡淡地问道:“军器监交付武器时,可曾说过什么?”

      那队正赶紧上前一步,道:“是!军器监的人说,现在库存的军器甲仗并不多,不过‘千骑’乃戍卫皇宫的武装,军器监不敢怠慢。临川王吩咐下来,多方筹措,才置齐了‘千骑’所需,马上就送过来了。”

      杨帆目芒微微一缩:“临川王。这是拿武嗣忠来压我了。可是……武氏天下呀……”

      杨帆眸光闪烁了一下。平静地道:“知道了。军器监如此照顾,杨某感激不尽。只是临川王掌军器监,地位崇高。杨某只是区区一个中郎将,身份天渊之别。不能亲往致谢,实在遗憾。”

      杨帆的反应大出那队正预料,在他想来,杨帆纵然没有胆量去质问武嗣忠,至少也该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表示一下心中的愤恨吧,就算他当着自己的面咒骂武嗣忠几句,再传到临川王耳中,临川王十有八九也会装聋作哑,又不是当面骂的,还能找上门来不成,这个将军怎么这般怂包?

      那队正怔了一怔,讪讪地道:“是……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了。

      杨帆又是微微一笑,道:“关好库房,好生保管武器,兵员已足,不日本将军就要练兵了。”说完便举步向外走去。

      那队正连忙答应,跟在杨帆背后,怯怯地道:“兵器甲仗尚未刻上使用人的名字,将军您看,几时分批遣人来进行登记镌刻呀?”

      杨帆随口打个哈哈,举步走出去了,居然根本没理他这个碴儿,那队正站在武库门口,看着杨帆扬长而去的背影,半晌没琢磨明白他的意思。

      ※※※※※※※※※※※※※※※※※※※※※※※※※

      一片高坡之上,杨帆负手立在那儿,眺望着远处的军营,击鞠场上,士兵们还在龙腾虎跃地追逐着那枚小小的红球儿,他们所使用的是百骑带过来的那些战马,轮番借用,过一过骑马的瘾,此时太仆寺还没有把马匹送来。

      杨帆方才在武库中强行抑下愤怒,并不是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但是暴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叫人看轻了自己。大概,那些看守武库的士兵所接受的一项使命,就是汇报自己当时是如何的气极败坏吧。

      所以他才强抑愤怒离开了武库,直到此时立于高坡之上,清风拂面,视界高远,他的心绪才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几个亲兵牵马站在远处,许良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杨帆喟然道:“欲谋大事,举步维艰!”

      许良微笑道:“但凡大事,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许某虽是武人,但职在机要,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倒也着实见过许多事情。能让武家的人用这般隐晦的手段来对付的人,已经足见本领了。”

      齐膝深的野草被风吹着,不时地拂打在他们的袍袂上。杨帆没有理会这句安慰,思索良久,喃喃自语道:“事情究竟出在哪儿呢?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们为何一再与我为难,怕是永远也思之不透了。”

      许良道:“将军可否把事情说与末将,一并参详?”

      自房州以来,一路并肩作战,杨帆已然把他视为心腹,况且此事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杨帆便把前因后果对他说了一遍,只不过,杨帆依旧不知道长街拥吻事件已传遍洛阳,更不知道武崇训妒火中烧,这件事他自然不会提起。

      许良听了也是毫无头绪,不禁皱起眉头,道:“以梁王身份,若非诚心结交将军,根本不必请将军赴宴。”

      杨帆轻轻颔首,许良又道:“而武懿宗呢,武家有资格争夺皇位的,只有梁王和魏王,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既然梁王已然谅解将军,且有心结交,武懿宗根本没必要继续强出头,非要折辱将军,除非……他另奉有魏王的吩咐?”

      杨帆心中一动,仔细想想,又摇头道:“不可能!若是武三思,没准还真会为了泄愤而做些什么,武承嗣一向长于谋算,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打压我对他并无任何帮助,就算我做不成这千骑将,他的人还是没有机会。

      再说,武懿宗本身就是武家的人,且手握重兵,他若想站在谁一边大可光明正大,没有必要如此藏头遮尾又或者一脚踏两船,即便他投错了人,另一方当了皇帝,一样要招揽重用他。”

      许良蹙起眉头道:“如此说来,问题还是出在临川王自己身上,那他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杨帆摇摇头,思索良久,唇边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你还记得当初从房州还京路上,咱们发现藏有内奸,却无法查出他是谁时,所用的手段么?”

      许良道:“怎么?”这件事他当然清楚,但是想不通和眼下这件事有何相通之处。

      杨帆道:“想不通的便搁在一边,没有必要非得按照对方给咱们划定的这条路去走!我总不能上门去问,他武懿宗究竟为何对我不满吧?既然如此,就按咱们自己的法子做,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就行了?”

      许良神色一动:“将军有主意了?”

      杨帆道:“略的心得,不过……还需一位贵人从中相助。”

      杨帆说着,心中已急急闪念,究竟何人能在御前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且能帮助自己的。眼下武懿宗心意不明,梁王武三思这条线暂时不可用;庐陵王这条线眼下用不了,那是未来才有大用的。

      婉儿不消说,自然会全力帮助自己,只是她身在内宫,向来只管文事,忽然插手军伍之事,似乎不妥,武则天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算来算去,只有太平公主出面最为合适,而且她和自己的私情皇帝都知道了,便知道她是为自己出头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杨帆眼下还没有实力同武氏家族抗衡,他需要借势,而且能压下来自武氏家族刁难的,只有武则天,他要借武则天的势,可这就需要一个中间人为他牵线搭桥,思来想去,从自己掌握的各路人脉中选择了一番,杨帆把这个中间人选定在了太平公主身上。

      说起来,自打回京他就成了多方瞩目的人物,紧接着他又组建“千骑”,各方大佬为了避嫌都不与他接触,他和太平可有日子没见了呢,倒是该和她再见见面了。

      杨帆刚想到这里,忽然有人策马而来,杨帆的亲兵上前拦住,双方问答几句,任威便走过来,对杨帆道:“将军,军中来报,太仆寺来人了。”

      “哦?”

      杨帆眉锋一挑,太仆寺也依约派人来了,只希望太仆寺选送的马匹不要再出差错才好。杨帆马上道:“走,咱们去看看!”

      杨帆与许良等人上了战马,随那报信的军卒飞骑赶去,直奔千骑营的马廊。

      千骑营在宫中戍卫时是步卒,但是千骑营的每一名士兵都要会骑马、拥有马,马战步战俱要精通,因此千骑营早就扩建出了足以营纳千匹战马的马廊,因为马廊周围堆放有大批马草,为了防火,它也设置在偏离大营的地方。

      如果马廊一下子千马毕集,那是何等壮观的景像,可是杨帆策马赶到,先就看见马廊中依旧空空,仍是原属百骑的一些战马拴在那儿,心中便已暗暗生疑,绕过几排马廊,才看见见前边有数十匹马,还站着一些身着太仆寺官服的人。

      杨帆一行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杨帆先看了看那些马,纵然是他这不会相马的人,也看得出那些马老的老、小的小,不但雄骏魁伟谈不上,而且俱是老马幼马,根本不堪骑战,杨帆心中登时一沉:“武家的手究竟伸的有多长,难道太仆寺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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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章 一场交易

      杨帆打量那些马匹的时候,几个太仆寺的人已经迎了上来,想必是旁边的亲兵已经对他们指点过,几个太仆寺的人直接迎上了杨帆,其中一个高瘦的一字眉拱手道:“杨将军,太仆寺白一丁……”

      旁边一人马上也上前一步:“牛牟!”二人异口同声道:“见过杨将军!”看他二人态度倒极恭敬,可杨帆对这种面上恭敬已经免疫了,听了白一丁三字,杨帆心中一动,问道:“白一丁?白寺卿是你的什么人?”

      太仆寺卿叫白一寿,与这白一丁只是一字之差,故而杨帆有此一问。

      白一丁恭敬答道:“正是家兄!”

      杨帆道:“不知足下在太仆寺身居何职?”

      白一丁道:“在下在太仆寺忝居兽医博士一职。”他又伸手一指旁边的牛牟,道:“这位是牛兽医!”牛牟忙向杨帆谦卑地点点头。

      大唐以来极重马政,是以主管马政的太仆寺除了行政官员,还有兽医博士四人,兽医六百人,可不要小瞧了这些兽医,因为马政关乎大唐军事的强弱,这些擅长养马医马的兽医在太仆寺是极有地位的,高级兽医在太医院都挂一个衔,以提高他们的地位和俸禄。

      杨帆听说这两个人都是兽医,便察觉其中有些蹊跷,哪怕太仆寺是有心为难他,派来的也该是行政官员,比如少卿、寺丞、主簿、录事等等,派来两个兽医是何道理。

      不待杨帆发问,白一丁便主动解释道:“杨将军,家兄本答应三日之内,将千骑所需战马尽数拨来,只是京郊马场没有足够的马匹。需要就近从其它马场调拨。不料距洛阳最近的安奉马场突然生了马疫,为防疫病流播,在马疫消失前,一匹马也不敢外调。”

      杨帆心中一沉:“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延缓交付马匹倒也合情合理,与故意刁难千骑就全无关系了,可他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呢,真的就这么巧,我这里要用马。他那儿就发生了马疫?”

      白一丁道:“家兄唯恐惹起杨将军误会,太而遣在下与陆兽医来向杨将军说明情况。”

      杨帆问道:“京郊马场便连一匹健马也没有了?纵然不能全数拨付,至少也能拨来一些应急吧?”

      牛牟道:“不瞒杨将军,前几日左金吾卫武大将军刚从太仆寺调走了全部健马,说是京都屯军训练骑卒需要马匹。是以京郊马场如今真的连一匹壮马都没有了,将军请看,我们携来的这些,非老即幼,眼下京郊马场只有这样的马匹!”

      白一丁从怀中掏出一份公函递上,道:“这是安奉马场发生马疫的急报,请杨将军过目。”

      杨帆没有接。太仆寺要伪造一份这东西还不易如反掌?肯定天衣无缝的。

      白一丁苦笑道:“实在不是我太仆寺有意为难将军,偏生两件事情赶在了一起,家兄也是无可奈何。家兄与奉宸令素来交好,奉宸令曾对家兄说起过杨将军。对将军那是青睐也加,奉宸令还说过圣人十分重视‘千骑’,将军你想,便是借我太仆寺一百个胆子。又岂敢故意为难将军呢。”

      白一寿和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交好?

      杨帆蓦地看了他一眼,隐隐约约中。似乎感觉到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他开口问道:“令兄与奉宸令是朋友?”

      白一丁答道:“是,家兄亦好词赋歌舞,与张奉宸素来交好,前几日张奉宸与一般好友饮宴,家兄亦曾出席。席间有左领卫陆郎将对千骑心向往之,有心想调到千骑侍奉御前,为国效力,想要请托张奉宸对将军您进上一言。

      张奉宸严辞拒绝,讲到了‘千骑’之紧要,陛下之重视,期间便提到了将军您,说将军您一向大公无私、秉公办事,陆郎将若有意入千骑,可向将军毛遂自荐,若要求他出面,必被将军坚拒,所以不愿为他说项。”

      杨帆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军器监为何与他为难他还不清楚,但太仆寺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目的为何终于清楚了。

      原来太仆寺的后台竟然是张易之兄弟,而张易之兄弟想把手插到“千骑”来。可“千骑”的组建又太受各方瞩目,以张氏兄弟如日中天的地位也不愿冒险出头,所以才通过太仆寺委婉地向他施压。

      那位陆郎将在左领军卫中已经是郎将了,如果调到“千骑”里来,绝对没有降级调入的道理,那就只能给他一个千骑郎将,如此一来,千骑五分天下,其中至少有一分就属于张氏兄弟了。

      杨帆心思急转如电,片刻功夫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的脸上便露出一丝笑意,道:“张奉宸侍奉于御前,所以难免谨慎小心了。其实在本将军看来,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都是人臣本份,何必这般拘束呢。

      这位陆郎将既然在左领军卫中担任郎将,做一个千骑郎将又有何不可?本将军麾下应有五郎将,现在犹有空缺,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本将军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如果这位陆郎将愿意入我千骑,本将军倒履欢迎啊!

      白一丁一听,瘦巴巴的脸上便露出一副笑容,这次可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在下与陆郎将也是相熟的,回头便说与他知道,呵呵,早知将军如此求贤若渴,陆郎将又何必到张奉宸面前去碰钉子呢。”

      杨帆微笑道:“不知这位陆郎将尊姓大名啊?本将军倒想见见他,如果他当真愿意来我‘千骑’,本将军马上就会行文左领军卫,把陆郎将调过来!”

      白一丁赶紧道:“陆郎将名唤毛峰,还请杨将军记住了,在下回去路上,便差人捎信给他,叫他马上来拜访将军。”

      杨帆颔首道:“甚好!只是这马……”

      白一丁马上道:“这些老马幼马可不是供应军中的,只是牵来佐证在下所言。耽搁了将军练兵演阵的时间,家兄也甚为不安,家兄一面差遣在下前来,对将军您有个交待,一面派人往安邑马场去了,要从那里征调上等健马,只是还需请杨将军宽限几日。”

      杨帆道:“马疫是天灾,又不是太仆寺的过失,杨某纵然急于操练新军,也不能让太仆寺无中生有,给我变出千匹骏马呀,呵呵,宽限二字言重了,令兄对我‘千骑’关照有加,杨某已是感激不尽。”

      现场气氛迅速融洽下来,白一丁对杨帆满口允诺,最多五日,必定征调一千匹西域良马交付‘千骑’,这才命人又驱赶着那些充作证据的老幼马匹离开。

      其实千骑的老班底百骑都是有马的,太仆寺再给一千匹马,那就多了一百匹,据说这是太仆寺为了延误交马时间所做的补偿,再者军马总也有病残老弱的时候,多备些马方便及时替换。

      两下里你好我好大家好,圆圆满满,一团和气。杨帆和和气气地送走了白一丁和牛牟,许良便冷哼一声道:“他们这分明是以马相挟,向将军您讨要职位来了,如果将军不答应,恐怕这安邑马场的千匹骏马也要不出所料地患上马疫了。”

      杨帆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过我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许良问道:“什么道理?”

      杨帆道:“自从当今圣人登基,一次次的朝争,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说到底都是为了那张皇帝的宝座。有人想让它姓李,有人想让它姓武。于是,皇帝也好,下面各抱心思的那些王侯公卿权贵大臣们也罢,就此争斗不已。

      一批批人身陷囹圄,一批批人身首异处,如今呢?如今可以说是到了决定江山归属的最关键时刻,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今天,那些人真会因为皇帝忌惮,便坐视‘千骑’这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茁壮成长?”

      杨帆扭过头去,深深地望了许良一眼,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即便他们现在不动手,过一阵子皇帝不再把目光放在‘千骑’身上时,他们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往里插手,那时我们所遭遇的困难,恐怕比一批锈蚀的刀枪、一批老病的战马还要艰巨百倍,那时我们又该怎么办?”

      许良默然不语。杨帆喟然一叹,悠悠地道:“我本可以不接受张易之的要求的,因为我所想的那个办法如果能够顺利得以实施,那么不管是甲仗武器还是这批军马的问题,我都能够解决。”

      许良问道:“那为什么还要答应让张易之的人进来?”

      杨帆道:“因为这是我们的一面盾!我们原来的想法太天真了,想着没有任何一方干涉,关起门来建设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呵呵,谈何容易!

      如今张易之有意插手,对我们而言是个大机缘,张氏兄弟插手,是最容易让皇帝接受的,同时,我们接受了张易之的人,就可以用张易之作为我们最坚固的那面盾牌,抵挡其他任何一方的侵蚀!”

      杨帆拍拍许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看住一个姓陆的,总好过各方势力纷纷插手,小小千骑,山头林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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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 唐僧肉

      许良恍然大悟,杨帆道:“我想做的那件事,原本打算要去找一个人帮忙的,没想到张氏兄弟按捺不住自己跳了出来,这件事由他二人出面比那个人还要妥当些,我就不用麻烦别人了,直接找他们就是!”

      许良正想问杨帆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迫使军器监就范,任威便领着一个人远远走来,扬声唤道:“杨将军,这位李先生想见见你。”

      杨帆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这军营里头也真该立立规矩了,怎么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往里领?就算有人想见我,也该请示于我,得我允许再说,如今先斩后奏,还通报我做什么。”

      可他定睛一看,心中那丝不悦登时烟消云散,这个人的确不是辕门守军敢阻挡的,随在任威身边的那个中年人一身月白色儒袍,颌下无须、白净面孔,正是太平公主府的大管事李译!

      杨帆快步迎上去,对面李译已然拱手微笑道:“杨将军!”

      杨帆也还礼笑道:“李管事,好久不见,怎不使人通报一声,杨某也好至辕门相迎!”

      李译欠了欠身道:“李某只是我家主人身边一个奴婢,当不得杨将军亲身出迎。将军如今身在行伍,又值操演新军的关键时刻,本不该打扰的。只是我家主人备酒设宴,将军您便是主客,是以派我送来一封请柬,有请将军务必出席。”

      李译说着,便取出一封请柬,双手奉与杨帆。

      杨帆有些奇怪,太平设宴相请?没道理啊,太平找他,一向都是在夜黑风高之际。相会于四野无人之时,乒乒乓乓,龙争虎斗一番,纵然有事要谈,也是分出胜负高下之后,于大汗淋漓中相拥而谈,怎么今日这般高调?

      展开请柬一看,杨帆顿时恍然。

      原来太平公主此番相请,打得幌子乃是致谢。感谢他将胞兄安全护送至京。

      杨帆完成使命,皇帝那儿已经有了赏赐,可作为当事人,庐陵王还没有什么表示,他也没法表示。这位即将的皇太子,其实依旧毫无权力,而且在即将被选定为皇太子的关键时刻,他也不敢有所表示。

      对他老娘,这位庐陵王总有点无所适从的感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全无把握,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习他老弟。缩在东宫什么也不做。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事情由他的胞妹出面就比较合适了。

      首先,太平是女人,表面上和朝廷、官场是没有关系的。她代表家兄设宴致谢,纯属李家私事,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和各方的猜测,最起码。别人想要发难,理由也不够充份。

      再者。她是武则天最宠的女儿,如果所作所为不甚合乎武则天的心意,回头去御前撒娇弄痴,道个歉说她自作聪明也就了事了,不致于牵累到她那个受气包儿似的哥哥。

      虽说朝廷对天下人公布的是由一位职方员外郎赴房州接回庐陵王一家,其实官场中人都清楚,庐陵王先行还京且一路颇多曲折惊险的故事,也知道杨帆在这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否则庐陵王怕是已经以太子规制入敛安葬,坟头都长出草来了。

      所以庐陵王对杨帆表示谢意是天经地义的,如今他比梁王武三思的宴请晚了几天,已经可以说是很不近人情了,不过考虑到这位未来太子爷的艰难处境,勉强也可以被人接受,可他若是根本不作表示,那就令人齿寒了。

      杨帆想了一想,颔首道:“有劳李管事,本将军一定准时出席!”

      杨帆不是没考虑过武则天的反应,但他根本没有费心去分析自己出席太平之宴武则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要说对武则天的心态之了解、对朝堂政局的看法之准确,太平公主高屋建瓴,比他高明多多。

      他能成为“千骑将”,对李家的未来至关重要,如果他答应赴宴对他会有不利的影响,太平公主根本不会举办这场谢宴,就算要装装样子,也一定会对他提前有所暗示,叫他婉拒不去。

      李译得了杨帆的回复,欣欣然离去。杨帆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心想:“本想这件事不用麻烦她了,想不到她自己找来了,也好,张氏兄弟欠了我人情,也不必急着叫他们还,总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

      那位陆毛峰陆郎将就似早就等在外面似的,白一丁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左领军卫郎将陆毛峰拜访。

      杨帆接见了这位陆郎将,此人国字脸、剑字眉,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一番交谈下来,杨帆发现此人允文允武,兼而备之,难怪能被二张看重,网罗门下。如果抛开此人的政治背景不谈,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将材。

      杨帆已经打定主意要借二张这副肉盾,抵挡“千骑”今后可能遭受的来自各方势力的侵蚀,当即答应邀他加入“千骑”,担任右郎将之职。陆毛峰欣喜不已,自回领军卫准备,杨帆这边也马上行文,着人送左领军卫。

      陆毛峰刚走,杨帆便对许良道:“郎将之职,还有一个空缺,你我得抓紧时间寻摸可用的人才,耽搁久了,难保不会再被什么人惦记上,便是没有旁人插手,只是二张眼热,再塞一个人进来,我们也不好推却,如今还是宁滥勿缺吧。”

      许良点头称是,这时戍守武库的那位队正又来请示,询问几时可以召集兵丁逐批登记,以便在甲仗器具上刻字登记,分配武器。他官职小,进不来帅帐,杨帆让任威出去,只吩咐了他一句话:“杨某不急,你且候着!”

      那位队正人归杨帆管着,不敢多话。前程又在军器监手里捏着,不敢不从。军器监逼得紧,他不能不一次次来催问,杨帆这边始终轻描淡写。对那武库中的甲仗兵器根本不闻不问了,他再来时连话都不给他传,这个队正真似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这一日,杨家捎来一封家书,杨帆见了信,马上同许良、楚狂歌等几员将领说了一下,告假离了千骑大营。

      家书是娘子小蛮写来的,其中夹杂的几句看似随意的家常话。其中却大有文章。那几句话的意思是有人要见他,对方是独孤世家的人。

      杨帆与独孤世家建立同盟之后,一直很默契地在行事,但是他给予独孤家的便利,主要集中在由“继嗣堂”打理的商业方面。

      政治上面。在他代理天官侍郎,继而自污下台后,捧上去的那位新的考功郎中就是独孤世家栽培多年的人,这方面倒不需要他太操心,那位赵郎中投桃报李,也会对独孤世家尽可能的照顾。

      如今独孤世家突然要与他见面,杨帆不知出了何事。因此急急返家去了。

      洛阳城南,不为人知的实则属于独孤世家的那桩宅院里面。

      独孤宁珂的闺房掩着厚厚的窗帘,只在角上开了一隙,露出一抹淡淡的清光。

      独孤宁珂躺在榻上。她的胞兄独孤宇坐在榻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兄妹二人正低声说着话儿。

      “阿妹,今儿我约了杨帆见面。一会儿要去他府上拜访。”

      独孤宇知道小妹最喜欢听杨帆的事情,平时总是有意把尽可能多的有关杨帆的消息叫人透露给她知道。尤其是杨帆妙计迭出,戏弄得一班武氏杀手东奔西走、狼狈不堪,成功把庐陵王护送还京的那段故事。小妹更是常常叫人说起。每当那时候,她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丝俏皮、得意甚至为之骄傲的笑容,那是小妹难得的一笑。不过,亲自由他把有关杨帆的消息说与小妹听,这还是头一回。

      独孤宇知道小妹不会询问,所以主动把寻求与杨帆见面的缘由对小妹介绍了一遍。

      宁珂沉吟片刻,轻声道:“你想插手千骑?”

      独孤宇道:“是!为兄所图,只是一个位子,并无其他目的。千骑一旦组成,今后之重要不言自明,为兄只是想有备无患而已。”

      宁珂轻轻叹息一声,幽幽地道:“千骑将既是二郎,阿兄何必多此一举?”

      独孤宇忙道:“为兄自无不信二郎之意,只是……求人不如求己,在千骑中有个自己人,于我独孤家总是更方便些。”

      宁珂微带沙哑却不失悦耳柔和的声音道:“你打算调去千骑的这个人,性情脾气、品格秉性如何?”

      独孤宇道:“他叫讳之,论辈份,是你我的侄儿,论岁数,倒比你我还大上十多岁,十六岁便弃文从伍,如今是邠州道折冲府果毅都尉,治军自有所长。他是我独孤家远支偏房子弟,平素与嫡房接触不多,这一次还是他主动请求家族为之作用。

      你也知道,府军之制日益败落,继续混迹府军,根本没有前途。这人的忠心不成问题的,总是咱独孤家的人,如果背弃家族,天下之大,他也将再无法立足,没有人会信任一个连自己家族都会背弃的人。”

      宁珂轻叹道:“以小妹之见,吾家稍涉政坛,有利家族即可,实不宜再涉足军伍。”

      独孤宇不以为然,道:“今有赵郎中铨政于天官府,若再有独孤讳之领兵于千骑卫,我家文武两途便皆有出路了。政途且用之,武途蜇伏之,但有机缘时,亦可为我家立下武功,则我独孤世家崛起,岂非不可阻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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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太平宴


      宁珂暗自苦笑一声,近来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再加上她有意让兄长减少对自己的依赖,已经很久不为兄长筹谋了,阿兄一开始还不太适应这种状况,现在看来他已然能够独挡一面,不再对她言听计从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兄长自立,不正是她的目的么?倒不可打击了兄长的信心。想到这里,宁珂便轻轻点头,道:“兄长只要考虑周详了便好。”

  独孤宇沉默片刻,又道:“阿兄此番去见杨帆,要不要告诉他你在洛阳,让他来看看你?”

  “不要!”宁珂大为紧张,立即拒绝:“相见莫如不见,阿兄不要多事!咳咳咳……”因为急促了些,宁珂一语说罢,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独孤宇黯然道:“阿妹,其实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你这般委屈自己,何苦?既然喜欢了他,难道还怕他知道?”

  “我喜欢他么?”

  宁珂的神情稍稍迷惘了一阵,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也许吧,也许我是喜欢了他,也许我喜欢的只是我心里的一个影子。似真似幻的影子才是最美的,真的靠近了去,反而没有了那种感觉。我现在这样子很好,我喜欢是我的事,何必定要让他知道?”

  独孤宇摇摇头道:“你的心思为兄实在不懂,真的不要阿兄提起你么?”

  宁珂答得也非常认真:“不要!真的不要!”

  独孤宇离开了,在角落里整理花盆的船娘洗净了手轻轻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角,微蹙眉头,不解地道:“姑娘何妨与他一见?”

  宁珂安详地一笑,眸子熠熠地放出光彩:“一见何如不见?”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低声道:“我已很久不曾梳妆了。你连镜子都不敢让我照,现在的我,瘦得就像一片羽毛,自家瞧着都难受,何必让人家陪着难受?”

  大抵,这是一种人生应只如初见的觉悟,却不是每一个女儿家都能够够体会到的,那是怎样的心酸?

  “姑娘……”船娘有种想哭的感觉,赶紧扭过头去。

  宁珂痴痴地道:“叫他记得曲池江畔芙蓉桥头的宁珂便好。他偶尔……也会想起我的,你说是不是?”

  船娘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嗯”了一声。她本想说“姑娘这般慧黠伶俐、美丽脱俗,天下间的男人但凡见过的,永远都不会忘记”。可是热泪滚滚打湿了胸襟,她只怕一开口就会发出哽咽的声音。

  “呵呵……,那就行了。”珂淡淡而温柔地道:“只要他能偶尔记起我,记起曾经有个名叫宁珂的姑娘,我就知足了。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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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回到家里没多久,独孤宇便来了,正是按照约定的时间。杨帆没想到来人竟是独孤家主本人,颇为有些意外。等独孤宇说明来意,杨帆才晓得他也惦记上了“千骑”的位置。

  “独孤世家的人,在武李两姓之中。肯定是心向李氏的,只要彼此的大目标是相同的,既便不能把他完全变成自己人。也好过陆毛峰这样有二张背景的人,此人的资历身份倒也做得起这个郎将。”

  想到这里,受到各方势力觊觎,急于“宁滥勿缺”的杨帆便果断答应道:“好!这件事,我会尽快办理!”

  得到了杨帆的允诺。独孤宇大为欢喜,向杨帆拱手谢道:“二郎关照之恩。独孤铭记在心。”

  杨帆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这般客气,说这种话就有些见外了。对了,圣上组建千骑的旨意下了才没有多久,你在长安,没道理知道的这么快,该不会是特意为此跑来洛阳的吧?”

  “呃……,在下确是另有要事!”

  独孤宇怎好说小妹去年自长安到洛阳来,一到洛阳便病情趋重,从此一病不起,他也是因为牵挂小妹才从长安搬来洛阳。对于要不要告诉杨帆,独孤宇也很是踌躇,杨帆见他神色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忍不住问道:“独孤兄还有事情?”

  “啊!没有,没有……”独孤宇打了个哈哈,掩饰道:“只是忽然记起有位长辈寿诞之期似乎就在这几日,我既到了洛阳,总要亲自前去祝寿才好。正想着应该派人去确认一下这位老人家的寿诞之期,所以一时失神。”

  杨帆看出他言不由衷,想必是别有所思随意遮掩,却也不好追问他人的私事,便微笑道:“原来如此,独孤兄远道而来,杨某本想与独孤兄小酌几杯,叙一叙离别之情。既然有长辈寿诞在即,倒是不好耽搁你了。”

  两人又攀谈一番,独孤宇便起身告辞,杨帆挽臂相送,一直把他送到大门之外,这才貌似很不经意地问道:“某在长安时,记得宁珂姑娘常受病痛折磨,始终难以痊愈,不知如今身子可见大好了么?”

  杨帆其实方才就想问起这件事,那位宁珂姑娘温柔若水,纯真无暇,又兼智计无双,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可是如此天之骄女,偏生身染痼疾,不免令人扼腕叹惜。只是,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探问人家情况,还是向她兄长询问,未免有些冒昧,是以直到门外,杨帆才按捺不住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

  独孤宇神情一黯,道:“承蒙动问,舍妹那身子,是胎里带的毛病,只能调养,无法治愈的。自从去年冬天至今,舍妹的状况愈发地差了,虽不断延请名医诊治,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杨帆听了也不觉黯然起来,宁珂姑娘出身世家、身份高贵,姿容秀美、才华横溢,如果再有一个健康的身子,那就没有任何遗憾了,可是上苍终究容不得如此完美无暇的人存在于世。

  杨帆黯然一叹,道:“可惜杨某羁縻俗务,不得自由。长安又过于遥远,否则当去探望一番才是。”

  独孤宇脱口就想说出宁珂如今就在洛阳,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胞妹,宁珂或者腼腆一些,但绝不矫情,羞涩腼腆和矫情是两码事,如果胞妹想见杨帆,当时绝不会说的那么决绝。

  于是,独孤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杨帆默默地拱了拱手,藏起一腔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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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的邀宴之期就在次日,因此杨帆没有再往千骑营里折腾,反正那边他故意压了几个士兵名额,迟迟不凑齐千人之数,暂时没有甲仗兵器和军马发放,也不需要操演兵马。

  次日上午,杨帆只在家中陪伴娇妻爱子。这几日阿奴有些恹恹的渴睡,没精打彩的,却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平日每天早上起来,她都要和小蛮较量一番武艺,习武不辍,强身健体,这几天也停了。

  因为只是觉得没有精神,并没感觉哪儿不舒服,她也没有找人看病,杨帆回来了自然不允,特意使人去请以妇科闻名的姜士淳姜大医士,结果姜家回复说姜大医士被一位贵人请去驻府看病,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杨帆派去的人扑了个空,只得另请一人,这人在太医院还挂着衔,只是因为年纪太大了,平素不大上值,因为这人年岁太大且有太医身份,杨帆也不好大剌剌地叫人过府诊治,便让古竹婷陪着阿奴备车上门求医。

  杨帆陪着她们一起出了门,她们去那位老太医府上,杨帆则驱马直奔太平公主府。

  杨帆并不算是太平公主府的常客,不管怎么说,太平是有驸马的,杨帆很少大模大样地登门到公主府来拜会太平。今日太平公主宴客,驸马武攸暨也在府上,听说专为答谢杨帆,武攸暨并没有在意。

  他与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已经接回洛阳,虽然不能公开身份,但是能够朝夕相处。他广纳姬妾,太平公主也不闻不问,姬妾所生的子女,太平都以自己所生为由,为他们讨要一个正式的出身,如此这般,武攸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几年不是夫妻的夫妻生活过下来,他也习惯了现在这种怪异的关系,他不为难太平,太平也不为难他,两个人相安无事,需要“夫妻俩”一起出面的时候,两个人还配合的很默契。

  什么帽子绿油油,武攸暨早就大彻大悟了,既然他压根没把太平当成自己的妻子,太平又如何能以屈辱加之?他现在住在公主府里倚红偎翠风流放荡,太平根本不管,天下间还有他这么逍遥自在的驸马么?

  因此,听人传报说杨帆已到,身为公主府男主人的武攸暨只是泰然一笑,便从容站起,对满堂宾客们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道:“诸位且请安坐,我去迎一迎咱们今日的这位贵客!”

  老中青少众公主们目送这位驸马爷离去,马上向太平公主致以注目礼:“驭夫如此有道,堪称公主楷模,安敢不敬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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