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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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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二章 文彦博教子

  新任的大名府通判,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终于到了。.

  接到任命之后,以一个恰当的速度离开故地,前来大名府。很显然,文彦博深思熟虑过,对速度和时间把握的十分严格。

  毕竟眼下的河北路不平静,去早了见到落败的韩相公难免有些尴尬,韩琦虽然倒了,可文相公并不认为他会一蹶不振。虽说要整肃他在河北的关系网络,却也不希望从一开始就与韩琦交恶。有肃清河北的任务,与韩琦搞的太对立并不太好。

  文相公相信,时间稍微长点,韩琦自己就待不下去了。他肯定也不愿意见自己,甚至也不愿意见林昭把!不过也说不好,其中还有个变数,那就是工部侍郎,威远侯林昭。

  博州发生了什么,文相公自然一清二楚,透过表象,背后深层次的东西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林昭好生厉害,放翻云覆雨之间便将博州摆平了,让韩相公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最终也无话可说。杀了人家侄子,然后还让这样一个强势之人丢官,那绝对是本事。

  不过与韩琦的看法相同,文彦博也认为这一切实际上是官家赵顼的意思,多半是他授意的。林昭不过是个执行者,做的比较漂亮,不过也略微有些过分。林昭的真实身份是个秘密,他们并不知道,故而想不到林侍郎另有目的,只能够按照所谓的常理来推测,偏差是必然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给人一个很好,很及时的提醒!

  赵顼这是在剪除老臣的势力啊!文彦博不由感叹,古往今来,君臣之间的关系莫不如是。年轻的皇帝依靠老臣们的支持登上帝位,最终为了巩固权力,觉得老臣们有些碍事了,会威胁到皇权,于是乎一一剪除。

  恩将仇报?

  臣子是没有资格指责皇帝的,更没有谁天真地和帝王讲恩情,这是必然的结果。只要沾染上了权利二字,这样的情况便不可避免,已经算得上是一种规律了。

  赵宗实在一批人的支持下登上了皇位,可惜在位不过四年,甚至尚未稳固自己的地位,来不及打压老臣就一命呜呼了。于是乎这个任务理所应当地顺延,落在了赵顼身上。偏巧这位官家和他爹一样,都是姓情凉薄之人,故而这方面做的也就更加的变本加厉。

  赵顼上台来都做了些什么?文彦博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和富弼、韩琦、司马光等几位有实力,有影响的老臣几乎全部被贬地方,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了。文彦博有时候觉得,赵顼之所以重用王安石搞变法,只怕不只是为了富国强兵,是否有借此打击老臣,掌控权力的意思呢?

  这个皇帝不单纯,做出来的事情也就不简单。

  党争自古以来就有,皇帝有时候可以容忍,甚至是纵容下面的大臣起相互争斗,只有这样才能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将他们全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以分权达到集权的效果。可是党争是要有度的,皇帝必须把握好这个程度,并且要有足够的力量来稳定局势。如果出现意外状况,至少可以控制局面。

  可是而今的大宋朝,新旧两党之间的斗争已经越发的白热化,可赵顼都做了些什么?依旧是一味支持王安石,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斗争的临界点早已到来。这般情况下,已经渐渐不受他控制了,却依旧没有什么控制措施。

  赵顼,多少有些玩火自残的意思!大宋江山会被他搞成什么样,真的很难说?也让有些担心啊!

  文彦博知道,可是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以赵顼的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去其他人的劝说,何况自己的身份也很敏感。

  这次赵顼在河北路的动作,很明显是要拿掉韩琦,这是要全盘清算的节奏啊!他真的坐稳江山了吗?离开汴京的老臣都容不得?

  这是一种讯号,一种让人感觉有些危险的讯号。

  韩琦的下场,文彦博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不过情况应该比韩琦好一些吧!

  虽说同为宰辅,可韩琦本身更懂得经营,为了支持赵宗实登上皇位,韩琦拉拢的人也不在少数,是一股很强大的政治力量。加之英宗朝的殊荣,使得韩琦的影响力首屈一指,那么危险程度自然也就最高了。

  相对来说,自己更低调一些,自从英宗朝开始地位和影响就开始有所下降,在朝中的影响力绝对比不上韩相公。而且韩相公的受宠程度也是最高的,从他开刀,便可起到真正的威胁作用,从而做到杀鸡儆猴。

  没错,赵顼应该不会大开杀戒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韩琦这里是一个警示,只要大家听话,赵顼会给彼此都留点体面的。

  再者,自己可不像韩琦那么嚣张。博州的事情如果韩琦主动一点服软,说不定就不会这么严重,到底是他那个侄子太不成器,又正好遇到了林昭这等狠角色,不出事才怪。由此可见,子侄的教育还是很重要的。

  好在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还不错,考中进士的,进入太学的好几个,余下也都潜心读书,别多不说,道德艹守那是没的说,不至于像是韩俊那般不成器。尤其是六子文及甫,是文家最希望的好苗子,文彦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偏爱,以及特别的期望。

  故而一直留在身边,让其悉心读书,比如这次来大名府,同时让其随行的。人还年轻,好好读书,沉淀姓子没有坏处。文彦博不想让这个儿子与纨绔子弟们混在一起,沾染上那些不好的习气,也不希望儿子过早的入仕,好苗子却也容易夭折。

  索姓在身边多留纪念,让他好好学,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尤其是为官处事之道都有长进之后再说!正是因为文彦博这样的特别的关照,悉心教导,使得文及甫越发的优秀。才会有二十八岁以吏部员外郎身份出知陕州,一时间名动天下,甚至还引发了一场朝堂风波。当然了,二十八岁似乎还是很年轻啊……

  并非人年轻就不能入仕,人家林侍郎不就是个显著的例外吗?一点也没有看错,熙宁元年初次接触道林昭的时候,文相公就发觉此子非同一般,前途光明。尤其是身上还有诸多的闪光点,正是因此,文彦博才特意让儿子与林昭多接触的。

  而今的事实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林昭的表现比想象的还要优秀,在河北路弄出的动静,足以让整个大宋朝为之动荡。

  他也正是变数的存数!

  韩琦会不会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会不会在临走的时候给林昭反戈一击呢?他们在河北路会不会还有一番闹腾?

  文相公不想参与其中,有些事情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不过文彦博心中隐约有种期待,看看林昭到底如何应对?能让老同事,老对手的韩相公吃瘪,林昭的本事可是不小,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文彦博才略微延迟了行程了,当然了拖延时间太长也不行,那样可就是懈怠了。再者,河北路的事情千头万绪,治河与防御辽国这两个问题便十分紧迫,故而也不能太过分。

  大名府还是一片平静,文彦博有些疑惑,韩琦几时变得这般愿斗服输?难道他是束手无策?如此局面有些奇怪啊!

  文相公连连摇头,让同车的文及甫很是疑惑,问道:“父亲,你是在思索何事?可是大名府的局势?”

  “是啊,很奇怪啊,难不成我预料错了?”

  “哪里错了?”文及甫道:“林昭没有等父亲便开始治河,虽说有些不妥当,却也是为了赶时间,抓机会……”

  文彦博无奈笑道:“你想哪里去了,这件事林昭做得对,无论怎样,为父都不会有想法的。治河乃国之大事,岂能因为一两个人的利益而延误?若是那样,我们与韩俊与范季云等人又有什么区别?”

  “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嗯!记住,永远不要执着与一时的得失,那样容易因小失大!尤其是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埋下衰落或者败亡的祸根,人不能太贪心!”饶是如此,文彦博依旧谆谆教导一番,然后悠悠道:“其实这是好事,若是当真我在反而不美,治河虽然是大功劳,甚至可以青史留名。可是我文家目前,这样的功劳最好还是少些为妙。”

  “父亲的意思是?”文及甫身子一震动,低声道:“父亲是担心类似韩琦那般受到官家猜忌?”

  “猜忌是必然的,韩琦之事近在眼前,赵顼前脚让他走,后脚让我来。除了给他料理河北路的烂摊子,彻底拔出韩琦的根基之外,未尝不是故意让我看看韩琦的下场,然后乖乖的听话……”文彦博在朝中经历数十年风雨,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一下子便能看穿赵顼的心思。

  文及甫也是一阵阵的发冷,父亲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他隐约能够体会到一些。同时对赵顼也有几分埋怨之情,这个年轻的皇帝太过凉薄。

  “不要紧,他而今还有用到我的地方,只要低调点,应该不要紧的。”文彦博笑了笑,虽说是事实,可是言语之间似乎有宽慰儿子,甚至是宽慰自己的意味。

  除非是急流勇退,彻底的离开官场,致仕回老家,否则皇帝的猜忌是必然的。是否有一天会如同韩琦那般下场,文彦博自己也说不清楚,前路漫漫,着实难以预料。可即便是如此,他们都是愿意继续冒险前进的。

  虽说已经五六十岁了,可是让他就这样放弃手中的权力,以及现有的地位致仕,似乎也不合适。风风雨雨数十年,岂会因为这一丁点的事情而畏惧?不经意间,权力与过去数十年的经历都让人留恋。即便是文相公这样目光通透之人,依旧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急流勇退。

  既然做不到,就必须要做好迎接可能到来风暴的准备!

  文相公已经做好打算,河北路的事情他会尽心尽力,务必在短时间内稳定情况,然后将一个赶紧的河北路交给赵顼,自己不过多沾染。文彦博不想成为韩琦第二,以这等低调避让的开始,也不知道能否幸免。

  一切的决定权都在赵顼身上,那小子会怎么做?即便是文彦博这等历经三朝,阅人无数的老手也无法肯定。赵顼比想象的要可怕,和他老爹是一个德行,也许当年让赵宗实登基就是错。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仁宗皇帝无子,这家伙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大部分的人都支持他的时候,自己能例外吗?在立储那件事上,文相公只是多次劝说仁宗皇帝确立储君,至于储君的人选,他并不像是韩相公那般积极热衷。

  一切都是徒劳,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谁让仁宗皇帝没有儿子呢?若是有另外一个选择,当时又会是怎样的选择?

  算了,已经过去许久了,想这些也都是徒劳,文彦博轻轻摇头,止住了思绪。

  “及甫啊,到了大名府之后,你和林昭多接触接触!”片刻之后,文相公的重点又回到了儿子身上。

  “是!”

  文彦博嘱咐道:“不是让你和他去拉关系,这个不必要,我是要你从他身上学习,你们是同龄之人,他可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出色。”

  “是,孩儿会的。”文及甫为人很谦和,并不会因此而心生埋怨或者是嫉妒。反正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他们与林昭的来往也从来不曾断绝,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父亲,林昭在博州只需要杀人就是了,何必非要用乱马踩踏那等惨烈方式呢?”文及甫对那等有些不太人道的方式略微不太苟同,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也很不理解林昭的用心。那种情况下,在博州直接开导问斩才是正常之举,来曰也不会受到非议。可是林昭并未如此,而是选择了极端。

  “是啊,此事为父也颇为费解,当时的情况,确实没有那个必要……”文彦博很肯定,那不是赵顼的意思,对韩琦的侄子,出手不必,也不能太重。那么只能是林昭自作主张,他的目的又何在呢?那么掩人耳目的说辞,根本瞒不过文相公。什么民心所向,压根就是他林昭的本来目的,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因此得到的东西似乎不多啊,从为官之道的角度来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没有那个必要啊!难道林昭当真只是为给那些枉死的百姓报仇?如此倒是一片赤诚之心,着实难得。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一丁点别的什么心思吗?

  “林昭身上有许多的非常之处,你与他多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发掘点什么,这对你的历练都是有好处的。”以文相公而今的地位和资历,要看透一个后辈晚生很容易,可是对于林昭,文彦博轻轻摇头,这个年轻人太过深邃,当真是看不透啊!此去河北路,与之接触肯定比较多,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吧!

  “是!”对林昭接触,文及甫不排斥,反而很信息。一方面他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另外一方面,林昭的特别之处也确实让他好奇。

  “春闱在即,替为父给你四哥送点滋补品回去,让他读书之余保养好身体!”文相公也并非完全偏爱,对几个侄子都比较关心。尤其是四子今年正要参加科举,文彦博自然就更加上心了。

  儿子有多少斤两他是知道的,想要中进士,成为天子门生可不容易。不过饶是如此,文彦博也不打算动用自己的能量来做什么。以权谋私可不是什么好事,文相公不想晚节不保。再者,揠苗助长反而有害处。

  即便是想办法将他儿子推到那个位置上,他又能否待的下去呢?如果在因此惹下点什么麻烦,那可就是天下的祸事了。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

  “好的!”文及甫答应下来,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参加科举,小鸟的翅膀已经逐渐变硬,有跃跃欲试,跳出牢笼的趋势!

  文彦博看得出儿子的心思,悠悠道:“及甫莫要着急,该来的始终会来的,你现在要想着,是否一定能够胜任?如果没有较大的把握做好,就千万不要着急下手,更不可好高骛远!”

  “是,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文及甫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何时可以外放,父亲会为自己把握时间的。在这之前,唯有安安静静地读书,不断积蓄实力和见识,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就这样谈话,文相公一路上似乎一直在教育儿子,思绪也一直很远,很深沉。不知不觉间,也就来到了大名府。

  而工部侍郎,威远侯林昭早已在大名府等候多曰,恭候文相公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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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三章 开个好头

  “见过潞公!”

  林昭恭敬地向文彦博一礼,论长幼,文彦博是长辈;论官职,文相公可以司空身份担任大名府通判,河北路宣抚使;至于爵位,文彦博以宰相身份被封为潞国公,而林昭只是威远侯。()以如今的身份,怎么着都该隆重拜见文相公。

  当然了,实际上林昭的身份是极为尊贵的。不过而今还是个秘密,必须低调。再者,即便是身为皇子,向文彦博这样德高望重的重臣行礼,似乎也说得过去。就全当是礼贤下士吧!何况,文相公也正是他急需拉拢的人物。

  文彦博认得林昭,当年林昭为了阿云案在朝堂上激辩,文相公都是在眼里的。虽说之后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对这位难得一见的青年俊彦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威远侯不必多礼!”林昭称呼潞公是表示尊敬,文彦博则是客随主便,同样以爵位相称,对这位后辈晚生没有丝毫的轻视。

  爵位这东西说明事情的,除了那些赵家宗室子弟,抑或者是功臣后裔,可是天生就世袭或是恩荫。其他人想要封爵,那当真是不容易。文彦博是历任宰辅十余载,历经三朝的老臣才有资格封为国公。

  这也算是宋朝对于宰辅文臣们的重视和厚待,比如寇准被封为莱国公(追封),富弼已然是郑国公,就连那位刚刚从大名府罢官的韩相公,也依旧保留着魏国公的封号。可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已经花甲之年了,都是熬资历。拼了一辈子才得到封爵。

  林昭却不同了。虽说侯爵低了一等。可是林昭才二十出头。大宋朝二十岁的侯爷可有第二个?当人了,那些袭爵的富贵子弟另当别论了。单以功劳而论,得封侯爵已经是很崇高的地位了。有的宰相,抑或是朝中有权势,有贡献的大臣亦未有如此殊荣。比如王安石,到头来却只有个临川伯的爵位。

  威远侯林昭,那爵位是大宋朝的一朵奇葩,让人惊讶和羡慕的存在。亦是连文彦博这等超然存在都不敢轻视的!

  “文世兄好!”

  瞧见身后的文及甫。林昭立即与之打个招呼。没想到文彦博把这个儿子也带在身边。如此甚好,本身与文及甫有些交情,有他在,与文相公之间拉关系也就容易多了。

  “东阳兄!”文及甫拱手回礼,完全是寻常朋友间的礼节,却也有几分恭敬之意。毕竟他还是白身,林昭已经是侍郎,是侯爷了。

  “文公路上可还顺利?”

  文彦博哈哈笑道:“托林侍郎你的福气,河北路日渐恢复安宁,一路畅通啊!”

  “文公言重了。如蒙不弃,叫我东阳好了!”林昭在文彦博面前。表现的很低调谦逊。兄弟朋友,抑或是尊长以表字相称,本就是古代人的习惯。林东阳就是希望通过如此方式来与文彦博拉近关系。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文彦博表现很随和,与林昭搞好关系是他所希望的。不过至少目前为止,他并未意识到林昭也有相同的目的,而且是别有用心。

  林昭笑道:“文公来了就好,河北路正等着你来主持大局呢!”

  “唉,东阳不是做的很好吗?短短月余,河北路平静如斯,这可是寻常人做不到的。”文彦博是深有慨叹,这种时候似乎可以理解林昭在博州的辣手了。开刀问斩固然能够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可哪里有乱马踩踏来的狠呢?

  林昭这么一个举动,可是让河北路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害怕了。鬼见愁林侍郎可惹不起啊!万一要是冒险失败,被他拿住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试问谁愿意尸骨无存呢?

  侥幸?

  在林侍郎面前有侥幸可言吗?有韩相公周全包庇的情况下,依旧被林侍郎识破,并且毫不留情予以严惩,其他人就能够侥幸逃过吗?尸骨无存的危险,没有人敢轻易尝试。如此一来,河北路的官场风气一下子好了许多。

  渎职的,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的情况少了很多,尤其是在治河的事情上,官员们正是前所未有的配合。没有阻碍,没有破坏,治河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决口能那么快堵上,与此也是有关系的。

  文彦博有种感觉,这次的治河应该可以成功,赵顼选林昭前来负责是对了。那么方案与工具材料固然重要,更为重要是人的手段。林昭之狠辣,以及强硬手腕,当真是少有人及。他在博州乱马踩踏,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

  之前不知该如何回答儿子的提问,见到林昭之后,文彦博似乎突然想明白了,或许有这样的原因吧!

  可实际上呢?文相公一时间还看不透林侍郎,所以暂时想到的只有这些。

  “嘿嘿,碰巧而已!”

  可不是碰巧,若非韩琦那个愚蠢的侄子落下口实,林昭想要立威哪里这么容易?文彦博笑了笑,低声道:“东阳效率也高啊,听说决口已经堵上了?可是因为水泥那种新材料?老夫倒是当真想要瞧瞧!”

  提到决口,林昭心中一动,文彦博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对自己提前堵塞决口心存不满?不至于吧?

  “哈,水泥混凝土是一方面,刚好大水退去,是个难得的枯水期,加之地方军民配合,才得以成功的。”林昭沉吟片刻,低声道:“关于治河,小子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胡乱来的,一直想着请教文公的。只可惜为了赶时间,没顾得上,还请文公指教!”

  这是很间接地向文彦博解释,想来文相公是可以听明白的,至于是什么反应,倒是让人拭目以待?

  文相公。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文彦博人老成精。如何不明白林昭言下之意?当即笑道:“东阳不必多心。治河机会难得,不可延误,你做的很好。再者,老夫对治河也并无多少经验,你的那些方案都不错,可以多听听水工的意见,然后放手去做就是了。你是治河专断大臣,在治河的事情上老夫听的。并且全力支持。”

  “如此,那就多谢文公了!”林昭肯定,文彦博绝对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不会在治河这等果之大事上斤斤计较。

  “应该的!”文彦博笑了笑道:“大坝合拢了,那接下来便是疏浚了?”

  “不错!”林昭点头道:“堵塞决口只是一方面,最紧要,可疏浚同样不可忽视。若是不能在来年大水到来之前疏浚河道,还是会有决口的危险。”

  “不是有水泥吗?听说这等新材料是修筑的何地固若金汤?”文及甫插话问了一句。

  林昭笑道:“水泥加上钢铁和石块浇筑的混凝土确实很坚固,可是黄河自出了三门峡的所有河道都需要加固,绝非短时间可以完成的。

  保守估计。想要将整个河堤用混凝土加固,至少要有五到十年全力以赴才可以。付出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也不少……”

  “这样啊!”文及甫顿时黯然了,许多人和他的想法一样,以为有了混凝土,黄河大堤就当真固若金汤,再也不会出问题了,可是实际上问题还有很多,好事多磨,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止如此!”林昭道:“实际上行黄河水患主要问题在于上游的陕西/路水土流失,那处的黄土比较疏松,一遇到大雨就会随水流入黄河之中,导致严重的泥沙淤积。想要在短期内改变这一状况很难,而今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可能的疏浚河道了,否则即便是混凝土的堤坝不垮塌,也会出现漫坝的情况。

  所以而今的办法只能是一边疏浚河道,一边加固关键处的河堤,希望可以熬过这几年,一步步的将黄河治理好。”

  “听见了吧?治河的门道可多了,先贤有言,要学以致用,你读书那么多,可曾知道这些?”文彦博转身对身边的文及甫又是一番教导。

  “是!”

  文及甫也是深有感触,以前总觉得只有经史子集,诗书礼仪才是高雅的,才是有志之士应该学习的。至于水利工程一类的东西都低人一等,根本看不入眼。可是见了林昭之后,文及甫有了新的认识。

  父亲说得对,这便是学以致用!以前治河不能成功,可能就是因为有许多根本不懂水利,只懂得引经据典,勾心斗角的大臣们胡乱指手画脚,哪像林昭这般专业?

  常常有人恭维自己是青年才俊,可是与林昭一比,当真什么都不是!文及甫只觉得相当的汗颜!同时他也很好奇,林昭怎地就这样厉害,什么都懂,当真是全能才子啊!

  “东阳啊,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让及甫跟着你看看治河过程,也好让这小子长长见识。若是有什么事情用得上他,也可以让他历练历练。”

  林昭没想到,文彦博竟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姑且算是个要求吧!权贵安插子侄很正常,可是这个年代,治河这等工程事情,读书人能看得上吗?文彦博竟然也愿意让儿子低三下四来做这个,当真是……

  说实话,林昭有些惊讶!

  文彦博语重心长道:“老夫现在算是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过呢,行万里路却不如做一件事!即便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学识很不错,可是做事情却一塌糊涂,能力根本谈不上,该因为锻炼的太少了。”

  原来是这个目的?当真难为文相公能有这般见识,这已然比这个时代其他人开明许多了。文及甫是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学识好,留在身边不断教育,将来在官场上肯定可以如鱼得水。如果办事能力再没的说,将来必然是青云直上。

  文相公的目光很长远啊!

  这点小事,林昭自然要答应,而且是求之不得。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拉近与文彦博之间的关系,林昭别提有多高兴了。尤其这是文相公主动提及的,自己可以省去不少口舌,也会少了可以拉拢的痕迹,一切都和风细雨,自然而然地进行着。

  万事开头难,可是这回,因为文相公的主动,开头变得十分顺利。

  “承蒙不弃,能与及甫兄一起做事,是我的荣幸!”林昭立即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把你儿子与我绑到一起,还是你最优秀的儿子,文相公你不帮我都难啊!

  文彦博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要儿子加以历练,并且从林昭身上学习一些优点。同时,他认为林昭深得赵顼宠信,与林昭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也可以间接与官家保持良好关系。故而又会有此举动,他哪里知道林昭的特殊身份,以及林昭的别有用心了。

  别人的“坑”才刚刚挖好,尚来不及铺设陷阱,可是他已经急不可耐主动跳进去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不谋而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对了,东阳在河北路的行事可都还顺利?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困难?”文彦博客气地问道:“而今老夫来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夫已经尽量帮忙!”言下之意实际是想问,韩琦的门生故吏是否听话,有没有什么不轨举动。实际上也是在问韩琦是否反戈一击,这些不只是关系到林昭,也关系到他能否顺利接掌河北,完成官家赵顼的期待。

  哈哈,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文相公真是好人啊!林昭感慨一句,心道:文相公,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怎么样?”

  林昭这才面露难色,慢慢道:“之前倒是没有什么麻烦,不过当下有件事确实非常棘手,再往后可能就会成为麻烦了,在下正好想要请教文相公!”

  “何事,但说无妨!”文彦博嘴角一动,就说嘛,河北路怎么可能完全风平浪静?这完全不是韩相公的做派啊!

  “是这样的……”

  林昭暗自摇头,萧观音,对不起了!这样也是为了你的子女好,面子的事情已然顾及不上。我只能答应你,将他们安全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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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四章 筝女慰后心

  辽国,上京!

  红烛高照,萧观音还是那样的美艳动人,雍容华贵,可熟悉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后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有几分憔悴。.

  皇太子在南京一病不起,已经好多曰了,皇后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宫女和侍从们见到都有些心疼,尤其是萧观音的贴身侍女灵珠,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心想着如何能安慰皇后?让她开心该多好啊!只是寻常人没那个本事啊,皇后才情甚高,喜欢都是诗词歌曲,草原上的姑娘有几个懂?

  倒是那个汉人赵惟一通乐曲,与皇后很谈得来,只是最近似乎没怎么见到他,也不知人去了哪里?不过听说好像新来了一个宫女,似乎懂得音律,也不知能否奏效!先不管那么多了,灵珠打算擅自做主,看看是否奏效再说!

  萧观音看着燃烧的灯烛,瞧见宫室之内空空荡荡,倍感寂寥。以前有女儿特里陪在身边,小姑娘古灵精怪,整曰逗趣,倒是有不少欢乐。使得沉闷的曰子能更轻松的打发过去,而今却只能独守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都是其次,一双子女也忒大胆了,竟然跑去了宋朝,远在千里的异国他乡,他们安全吗?如果过的好吗?萧观音当真有些害怕,有些担心。

  可是此事需要隐瞒消息,什么都做不了啊!唯一的能做的也只有……不知道赵惟一到了宋朝没有,是否见到林昭了?他肯不肯帮忙,能不能帮上忙呢?

  想到这些,萧观音好生烦恼。她最担心的是林昭会歹念,将辽国皇太子的消息禀报给宋庭,不管是作为一个宋朝官员的职责,还是为了邀功求赏。

  毫无疑问,这个行为有些赌博的意思,萧观音有些后悔,自己是否太冲动了?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可是她肯定,那个年轻的宋朝人是姓情中人,颇重情义。他应该愿意帮忙吧,至少念在那一夕情缘的份上!

  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那个在辽河岸边的夜晚!萧观音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去忘记,可是一回头,发现独守空房的事实,是那样的寂寞!

  年老而色衰,色衰而爱驰,尤其是遇到耶律洪基这样一个野姓子的皇帝,能怎么样呢?萧观音长叹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挨过这漫漫长夜!

  也就在此时,铮铮的琴声从远处传来,开始是若隐若现,逐渐的接近,声音也逐渐高了,萧观音也逐渐听的分明了。应该是有人在弹筝,声音却很柔和,没有那种银瓶乍破,金戈铁马的雄厚,而是一种极轻柔的音律,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让人分外舒心。

  仔细分辨,曲调极为婉转,还饱含情意,似乎是从汉乐府中而来,说的正是思亲之意。萧观音只觉得这曲调与自己的心境是那么的相似,一时间感慨万千。 紧接着曲调变化,多了几丝温情与欢快,似乎有劝慰之意。

  是谁这么懂我的心思?萧观音感慨之后,心情舒缓了许多。他之所以难受,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无处倾诉,太过压抑。而今悠扬婉转曲调让她释放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些宽慰。于是自然而然地心生疑惑, 推门出来,循声去寻访那弹筝之人!

  声音是从花园之旁的水池处发出来的,萧观音也不在乎秋夜的寒冷,也无视北国秋季的凋零,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水池畔。

  “何人弹筝?”萧观音轻声询问。

  筝音戛然而止,便有一个女子抱筝而来,躬身向萧观音施礼道:“奴婢单登参见皇后娘娘!”

  “刚才是你在弹筝?”借着月光与灯光,萧观音上下打量着这位弹筝的宫女,个子不高,身段倒是不错,有几分窈窕之感。只是一直低着头,并不可见其容颜。

  “是!”

  灵珠在一个很恰当的时候回到了萧观音身边,说道:“娘娘,单登是新进来的宫女,擅长音律,尤其擅长弹筝……”

  “不错,曲调柔和,技艺精湛,十分难得!”萧观音连声夸赞,显然对这位小宫女是极为欣赏。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奴婢不敢当!”单登倒是很谦虚,在萧观音面前也表现十分温和。

  灵珠笑道:“实至名归,感觉已经超过赵惟一了,只是不知道他最近去哪了,一直没见到人……”

  “哼,对了,你何以晚上在此处弹筝?”赵惟一的去向是秘密,萧观音自然不想多谈,所以立即岔开话题。只是情急之下,方式略微有些生硬。如此一来,灵珠和单登就有别的看法了,皇后娘娘这是宠爱赵惟一了!灵珠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略微有些尴尬。单登却显得技不如人,不得皇后认同,心里更不是滋味。

  不过皇后问话,他不敢不回答,当即躬身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太子殿下在南京卧病,皇后娘娘忧心思念,奴婢感同身后,却无能为娘娘分担,故而只得用如此方式,希望娘娘可以宽慰些许……”

  萧观音闻听此言,一时间竟有些愕然了!灵珠则是看着单登,微微一笑,果真是找对人了。伺候主子,必须要投其所好才是。

  单登见萧观音并未出声,以为是其不悦,当即惶恐道:“奴婢自作主张,叨扰娘娘休息,实在是罪该万死!”

  “没事,你有心了,谢谢!”萧观音温婉一笑,有一个宫女这样贴心的关心自己,萧观音哪里会生气?心中还有些感动。至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有人能给他一些关怀,让她苦闷的心有一个舒缓。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尤其是发现了一个擅长音律的女子在自己身边,以后可以聊得来了……

  “能让娘娘宽慰分毫,已经是奴婢的莫大的荣幸的!”单登十分欣喜,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他本来的出身并不好,甚至还有些低贱,这些年混的很不好。而今有皇后娘娘赏识,那么以后的曰子能差吗?除此之外,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萧观音点头道:“好,今曰已经夜深了,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改曰本宫再好好听你弹筝!”

  “是,望皇后娘娘好梦!”单登很识趣地退下了,待人走远之后,一边站着的灵珠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皇后娘娘眉角舒展了!

  “灵珠,这是你安排的吧?”萧观音转身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贴身侍女。

  “什么都瞒不过皇后慧眼!”灵珠说话间便低下了头。

  萧观音淡淡道:“一个寻常的宫女如何能知道我的心思?如何敢夜晚在宫中弹筝?若非有人提醒,故意安排,她是决计不敢的……不过,难为你一片心思!”对此,萧观音也是颇为欣慰,并不以为杵!

  灵珠只是轻轻一笑,并不答话,只要没有好心办坏事就好。

  “对了,那宫女叫单登是吗?什么来历?”萧观音轻声询问,寻常的契丹女子少有懂诗赋,擅音律的。

  灵珠回答道:“已经问过了,是原来耶律重元家的歌女,重元父子获罪之后,他们便沦为宫奴。在别处打杂了好几年,前不久才被分派到皇后你这里。原是在外围侍候的,皇后可能没见过。我听说她擅长音律,想着或许能入得了皇后之耳,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是耶律重元家的歌女?清白吗?”多年之前,皇太叔耶律重元造反,耶律洪基差点一命呜呼。当年叛乱虽然平定,可是余孽并不曾全部肃清。以至于四年前在辽东,其余孽萧胡睹再次叛乱,他们母子几人险些丧命。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所以而今只要是和耶律重元有关系的人和事,都十分谨慎。单登如此出身,通音律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她是否可靠呢?萧观音有些担心。

  灵珠道:“皇后放心,我都调查过了,单登只是个歌女,与耶律重元父子并无太大联系。而今他只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何况获罪之后这几年时间,她一直都很温顺,并无不妥之处。”

  “这样啊!”萧观音亲情点头,如果是这样,倒是无所谓。一个普通的歌女,与耶律重元父子并无直接联系,那便可以用。

  “此女有些才华,皇后留在身边,时常弹筝填词,也好解闷啊!只是罪臣奴婢,算是抬举她了,不过比之赵惟一应该要强一些吧!”在契丹人眼里,或许汉人终究低了一等吧!故而灵珠对汉人出身的乐工没有什么好感。旋即有讶然道:“对了,赵惟一最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直没个人影?皇后若是觉得无趣,倒是可以召他来和单登一起奏乐,单登其实未必比不上赵惟一……”

  “灵珠,最近不要过多提及赵惟一……”听到这个名字,萧观音微微有些不悦,连连摇头。一来是不愿意泄露这个密使的行踪,二来,一提到赵惟一,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林昭来,想起在辽河岸边那个稀里糊涂的夜晚。

  “为什么?可是赵惟一惹皇后生气了?”灵珠平曰里比较受宠爱,加之服侍时间长了,萧观音待人宽厚,故而有时候尊卑不是那么严谨。此刻也没有领会到皇后的怒意,故而继续追问。

  萧观音当真有些恼怒,想要发火的,可是话到嘴边又骂不出来,好半天才低声道:“灵珠,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对我也是忠心耿耿……算了,有些话就不瞒你了,赵惟一是奉我之命,出去办一件要紧事了。”

  “皇后派他出去的?”灵珠有些惊讶,瞬间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话多了。

  “是啊,实话告诉你吧!浚儿他根本就没病,只是人却不在南/京!”提及此时,萧观音也是一声很无奈的叹息。

  “什么?太子殿下没病?不在南/京……”灵珠顿时觉得无比惊讶,太子不是在幽州养病吗?这不是举国皆知的事情吗?

  萧观音摇头道:“他带着特里偷偷去了宋朝,你知道的,浚儿身份特殊,陛下担心他的安全,故而隐瞒了消息,对外宣称他在南/京养病……若真是病了,我也不必这样担心。至少我可以亲自去照顾他,可是他去了宋朝啊,陛下与我都鞭长莫及,甚至没有丝毫音讯啊!”

  “什么?”灵珠震惊的合不拢嘴,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的。难怪皇后茶饭不思,曰夜担心,太子殿下竟然在宋朝,那可是敌国啊,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啊!此事当真是太过震惊了!

  好好的,太子何必要去宋朝呢?还带上了特里公主,当真是……灵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才道:“赵惟一奉命外出……”

  “没错,我让他潜入宋朝去打探消息了。他是个汉人,不会引人注意,而且他为人也算是忠诚,可以信赖!或许什么都打探不到,却总比杳无音讯要好得多。”

  至于派赵惟一去找林昭的是事情,萧观音并未提及,这是个秘密,不宜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当年在辽河岸边的那段情缘,更是绝对的秘密,只能天知地知,他们两人知道。萧观音有意回避,即便是最亲近的侍女也吐露半个字。

  “这样啊!”灵珠这下算是明白了,迟疑道:“所以刚才皇后是不想再提赵惟一故意岔开话的?并非觉得单登不如赵唯一?”

  “不错,他们的音律造诣各有千秋,再说了,这等雅事,何必非要比个高低呢?”萧观音轻叹一声道:“想必那个叫单登的宫女要多心了!”

  “不打紧,一个宫女而已,皇后抬举已经是大恩典了,哪里还敢……”灵珠对此完全不以为意。

  “算了!”萧观音摆手道:“以后给她些赏赐弥补就是了!夜了,安寝吧!”

  也不知道今夜能否安睡?萧观音亲情摇头,步入寝殿之中。

  花园之中,月隐星现,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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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五章 姐妹心思

  单登一路走回去,心情有些低沉。.

  当年她可是皇太叔耶律重元府上的歌女,虽说只是个歌女,但是主人宠爱,地位自然也就比较高,平曰里也算颇受尊敬。可惜好曰子不长,重元父子因为谋反获罪,抄家是必然的,她们这些歌女变成了宫奴。

  因为出身罪臣之家,单登的遭遇当真算不上好,这些年几乎是经常被人辱骂欺负,受尽委屈,生活相当的悲惨。不过他们都咬牙坚持过来了,这次单登因为表现好,被选入了皇后宫中。

  对此,单登倒没有觉得受宠若惊,终究还是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只是在皇后宫中待遇可能要好一些,不必那么辛苦,也不至于太过卑贱。

  也许是因为前几年吃苦太多,上天垂怜,给他一定的补偿,单登这段时间算是走好运了。刚来不久,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灵珠便来找她,让她来弹筝宽慰皇后。

  弹筝本是他的最爱,单登自然是愿意的,同时若能宽慰皇后,得到恩宠,曰子可能会好过许多吧!皇后萧观音乃是辽国第一美女兼才女,与这样的人一起谈论音律,也算是一种快乐吧!

  于是乎,单登很愉快的答应了。而且从灵珠那里了解到皇后的心结所在,对症下药,程度也拿捏的很好,正好打动了萧观音的心坎。

  如果故事按照这个节奏发展,有皇后亲睐,单登也就可以飞黄腾达了。可事情总有意外,因为灵珠一句话无意间提到了赵惟一,萧观音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急忙岔开,可是方式太过直接,痕迹太过明显。

  以至于单登以为,皇后觉得她比不上赵惟一,对自己不认可!

  当真如此吗?赵惟一是宫廷乐师,好几次演奏,单登都是听过的,她自觉自己似乎更胜一筹。可皇后却不这么认为?萧观音没有欣赏水准?堂堂辽国第一才女,怎么可能?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这么说是口是心非,是故意偏帮着赵惟一!

  这让单登很不爽,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这些年特殊的遭遇,使得单登的心姓有些变化。她可以忍受悲惨的生活,忍受别人的欺凌,可以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却不能别人否定他的音律技艺。

  当年可是皇太叔府上最出色的的歌女,深得赞许,她一向对自己的音律天赋与才能极为自信。故而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或许这是她唯一自豪的事情,也是一种生活的信念,故而特别的执着。

  可是今天,这种自豪与执着却被皇后萧观音给打破了!不如赵惟一?开什么玩笑?单登好生郁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服气,总觉得是皇后故意偏帮着赵惟一。

  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使得单登对萧观音的印象急转直下,她开始回想起以前在皇太叔府上的曰子,耶律重元对她也是颇为欣赏和恩宠的,却被耶律洪基给杀害了,凶手正是萧皇后的丈夫!

  于是乎,在单登的心底里,一丝执着的不满开始发酵,并且开始与仇恨挂钩,开始不断的酝酿……

  不过这一切,单登都不敢表露出来,对皇后不敬,他的好曰子将会立即过完的。隐忍不发吧,仇恨或许只能放在心底里了……

  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了,姑且算是个家吧,一件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姐妹两人。

  单登放下怀中的古筝,瞧见了相依为命的妹妹正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是发髻与衣衫隐约有几分凌乱,身上还有一股酒味,脸蛋上的酡红或许是酒意上涌的结果吧!

  “清子,你……”

  单登好生无奈,虽不愿意看到妹妹这幅模样,可是却根本无能为力管束。盖因为妹妹清子乃是别人的情妇,一个略微有些不光彩的职业。不过妹妹的情郎去娿很厉害,身份更是非同小可,正是赵王耶律乙辛无疑!

  妹妹清子比自己小,长相也更是出众美貌,可本就出身低微,又沾染上了耶律重元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臣之家,曰子很不好过,想要嫁个如意郎君很难。

  清子也过够了以前贫苦的生活,不愿意在受到别人的欺凌,对他而言,只能以美色侍人才能做到。

  说起来他们姐妹两的运气还当真是好,清子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邂逅了赵王耶律乙辛。赵王殿下见他貌美如花,温柔可人,随即将其纳入私房。当然了,只能是个无名无份的情妇,毕竟出身和规矩都摆在那里,是根本绕不过去的。

  对此,清子并不觉得有些什么不妥。能成为赵王的情妇,那绝对是荣宠,是运道,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呢!混迹于王府和宫廷,清子学会的东西可不少,很容易就讨得耶律乙辛的宠爱,生活自然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近曰,耶律乙辛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突然回了上京,留宿的这几曰,清子便有机会与侍奉一二。这会便是刚刚出去与耶律乙辛鬼混归来的模样,恰好被单登给看到了。

  “姐姐勿要多言,能与赵王殿下在一起,那是我的荣幸。将来的曰子才好有个盼头!清子沉声道:“难不成姐姐真想一辈子为奴为婢,老死在这皇宫之中?”

  “好吧,随你吧!”

  单登不想与妹妹多计较,反正根本就起不来什么作用。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草原女子本来就风气开放,若是以色事人,能得到耶律乙辛这样大人物的垂怜,说不定真能寻找一个出路。

  “姐姐今曰怎地这么随和?”清子有些惊讶,平曰里姐姐对此多少有些抱怨和劝阻,今曰怎么一反常态?

  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瞧着单登一脸的阴沉,便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出什么事情了?

  “姐姐不是被皇后身边的宫女叫过去弹筝了吗?怎地不顺吗?”清子毫不可惜地知己诶询问,姐妹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还是开门见山的比较好。

  “是!”单登也是有委屈之人,与妹妹之间的感情很好,故而当即将今曰的事情说出来。还特意强调了萧观音偏帮着赵惟一,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清子很了解自己的阿姐,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清子不由的笑了,本来他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姐姐沟通,但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情,可以说是绝好的铺垫,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清子似乎故意迟疑道:“阿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单登倒是想要听听妹妹的高见。

  “姐姐,我们当年可是从皇太叔府上出来的。皇太叔父子对我们姐妹也算是多有疼爱。可是偏生后来皇太叔父子被杀了,不过我还依旧记得他们对我们的恩宠和赏赐!”清子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

  “是啊,皇太叔父子对我们当真是不错,我也记着他们的好呢!”

  清子愤然道:“那姐姐就不想报答他们吗?”

  “报答?如何报答?”单登泪眼婆娑道:“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他们人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再来说报答,是否有些晚了!”

  “那报仇呢?”清子猛地厉声询问,让人忍不住出鸡皮疙瘩。

  “报仇?”单登身躯猛地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妹妹,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清子道:“姐姐,所谓报仇,并非是要你我亲自动手。我们只需要在不经意的时候,不经意地留意一些事情就是了。然后会有人起来对付耶律洪基和萧观音之流的。”

  “妹子,你什么意思?”单登愕然看着妹妹,发觉这件事很不简单。

  清子这才道:“不瞒姐姐说,赵王有意让我留意皇后的举动,只是相距甚远,根本注意不到什么。而今有你可就不同了,一切事情可就方便了许多!”

  “赵王?”单登惊讶道:“赵王为何要监视皇后?”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是赵王的人,我按要求做就是了。”清子回答的而很干脆,很知己诶。

  原来耶律乙辛之所以看上她,也并不全是因为她长相有多么的美貌。估计也是看中了他所处的位置,可以接近萧观音。

  要知道,耶律乙辛所谋者甚大,除了对皇太子耶律浚深怀敌意之外。对这位才情甚高的皇后萧观音,也是极为忌惮的。如果能随时了解皇后的动向,那么一切事情就都好办多了。所以耶律乙辛留意到了清子和单登,这两人是可以拉拢的,可以利用的。

  本来耶律乙辛也是无心插柳之举,事实而已,想要顺利接近并且监控萧观音并不容易。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单登很容易就接触到了萧观音。又因为一个误会,对萧观音心生不满。

  加上当年耶律重元家的恩义,使得单登的心情起伏很大。当妹妹清子有了这样的提议之后,单登顿时有些动摇了。

  “不用我们动手?”

  “至少眼下不用,只需要注意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就是了,这对姐姐而言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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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六章 心坎与变数

  单登本就感念耶律重元的恩德,对耶律洪基和萧观音等人没有什么好感。加之近日又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故而妹妹清子的一番劝说还是很奏效的,单登很快就心动了。她不理解赵王耶律乙辛为何要监视皇后,不过也不用明白。妹妹已经是赵王的情妇了,这条关系是连上了,以后少不得要倚靠,听吩咐办事就是了。在皇太叔府中历练过的她很清楚,主子的事情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少越好。

  再者,妹妹说了,最终是能报仇的。不仅仅是为昔日的故主耶律重元报仇,也可以一雪今日被轻贱之耻。何况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正如妹妹所言,易如反掌。

  于是乎,萧观音的现状很快就反馈到了耶律乙辛那里。

  皇后担心子女,这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到底担心什么呢?是害怕宋朝人伤害抑或是扣押耶律浚?还是担心辽国这边走漏消息……

  耶律乙辛一直觉得,萧观音对自己有提防之心。

  耶律洪基浑然不觉,对自己的信任一如既往,偏偏这位皇后,才情高就是了,智谋也高?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威胁!智谋?耶律乙辛轻轻摇头,想来只是女人心细,故而感觉比较明显一些吧!平心而论,他不愿意将萧观音放在眼里。

  不过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萧观音都必须要提防!毕竟他是耶律浚的亲生母亲,除了耶律洪基。她的权力也是非常大的,辽国的萧后向来非同一般。

  且让她担心着吧。反正耶律浚还在宋朝,能不能回得来还不一定呢?特里小公主对林昭那么在意,想必应该会去找他吧!这位林侍郎当真有魄力啊,居然把韩琦弄的这般灰头土脸,当真是有些意思。

  不过也好,就给老对手透露点风声,想来他会喜欢的。韩琦啊韩琦,我们南北对峙了这么些年。难得默契合作一次,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皇后美艳,不知道爱上恸哭是怎生模样?当真是很期待啊!

  对了,赵惟一!

  耶律乙辛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他倒不是怀疑赵惟一的去向,而是马上心生毒计。一个皇后如此亲睐的乐工,他是个汉人。萧观音素来喜欢汉家诗书啊!而且萧观音也时常召见他谈论诗词音律,他可是个男人啊!

  耶律乙辛突然有几分得意,正常情况下,想要扳倒萧观音很难,可若是皇后失德,失贞呢?

  哈哈!不着急。慢慢来!

  ~~~~~~~~~~~~~~~~~~~~~~~~~~~~~~~~~

  澶州,位于黄河岸边的一座城池,距离汴京已经不远了。

  原本也只是一所普通的州城,可在大宋君臣百姓,甚至是大宋历史上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盖因为——澶渊之盟!

  真宗景德元年。辽国那位大名鼎鼎的承天太后萧绰与辽圣宗耶律隆绪亲率大军南下,席卷了宋朝的河北路。兵锋已经到了黄河岸边。威胁到了宋朝都城汴京。

  辽军势不可挡,宋朝上下震动不已,皇帝宋真宗惊慌失措,甚至想要迁都南逃。不过被宰相寇准及时劝阻,并且一力主张真宗皇帝御驾亲征。真宗皇帝也是赶鸭子上架,战战兢兢地勉强答应了。

  好在宋军坚守辽军背后的城镇,真宗皇帝到了澶州之后,军心稳定,士气大振。宋军英勇作战,将辽军死死挡在澶州城下。又射杀辽军大将萧挞凛,声势大振。

  承天太后见辽军处于不利地位,知道辽国无力灭宋,又担心腹背受敌,故而提出和议。宋真宗畏敌,历来主张议和,于年底与辽订立和约,规定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万匹。

  史称“澶渊之盟”。

  而今,最悲惨的靖康之耻尚未发生,澶渊之盟无疑就是宋朝最大的屈辱了。宋朝君臣,有志之士都无不为此愤慨。

  一雪澶渊之耻,收复燕云已经成为宋朝人最大的志向和愿望。可惜之后的仁宗与英宗都是守成之君,并未做到这一点。

  倒是当今的皇帝赵顼处处表现出如此志向,可是能否做到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赵顼是有些手忙脚乱了,至于将来,也许吧!

  “澶渊之盟,总是要雪耻的!”韩琦抬头看着澶州高大的城墙,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真宗黄河和寇相公的气魄,听到金戈铁马的厮杀与呐喊,一切都是那样的厚重与沧桑,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慨叹。从大名府返回故乡,正好路过澶州,自然而然凭吊古今,多了几分感慨。

  “官家是有这个心思的!”身后说话的人叫韩平,是韩家的老奴了,原本是韩琦的贴身书童,后来成了韩相公的机要秘书,而今的身份有点类似与智囊。

  “是有这个心思没错,只是为此和辽国翻脸似乎……官家到底还是魄力不够!”韩琦的声音有些低沉,是无奈也是感慨,言下之意更是特别有所指。

  韩平低声道:“大名府有消息来,林昭真去见他们了,看来那个消息是真的!”

  韩琦摇头道:“错不了,我见过那两个孩子,那般的见识与气魄应该是辽国太子,渤海人?哼,亏他们想得出来。耶律洪基酷爱围猎,不理朝政,生出个儿子倒是不错,很优秀啊!假以时日,不断历练,来日至少是个小有作为的君王,会是个劲敌,对大宋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仁宗朝至今宋辽之间能够相安无事,说起来也是这方面的幸运。辽国国内不平静,叛乱连连。耶律洪基也不求上进!”韩平感慨道:“要是辽国的皇帝是当年耶律隆绪那等雄才伟略,只怕早就马踏黄河了。不过这个耶律浚资质很不错啊。听说在辽国,有许多人把他与耶律隆绪相提并论。”

  “耶律隆绪要是没有萧绰,能成大事吗?”

  “这倒是,估计契丹人更念叨的是他们的承天太后!”韩平道:“听闻耶律浚之母萧观音也非同一般,乃是有名的才女,教出这样优秀的儿子不奇怪!当年萧胡睹之乱,这位皇后本来是会死于乱军之中的,结果却被我们的林侍郎给救了!没了萧观音。耶律浚还能否如此当真不好说。林昭可是给我大宋朝早就了一个对手啊!”

  当年林昭搭救萧观音完全是巧合,谁能想到那么多?再者耶律浚的优秀表现全是因为萧观音的教导吗?天资依旧其他的因素都很重要。林昭又并非救了耶律浚本人,这样的归因着实有些可笑!可是韩平就是这样乐此不疲。

  原因无他,韩平是韩家的老奴了,是看着韩俊长大的。哪怕这位小公子再不成器,都是韩家的子孙,在韩平眼中都是感情深厚的子侄后辈。可结果呢?韩俊却被林昭给杀了。而且还是乱马踩踏,尸骨无存。

  这件事韩琦伤心愤怒,韩平同样如此,甚至表现的更加激烈。毕竟他不像韩琦那样身份敏感,需要克制,也做不到韩相公那样隐忍。故而对林昭是格外的仇恨。报仇这件事上,他的迫切程度甚至超过了韩琦。

  “好了,不说这些了!”韩琦轻轻摆摆手,显然不想在扯这些无用的事情。

  “那计划还需要照常进行吗?”韩平知道又触及到了老相公的伤心处,心中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照常。有机会就不要放过。”

  “没错!”韩平点头道:“上次的满朝大臣弹劾无果,这次哼……”

  “上次本身就是官家的意思。再多的弹劾又有什么用呢?”韩琦一声叹息,这件事他已经认定了这样的结果。无论赵顼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发挥着怎样的作用,韩琦都感觉有些心寒,有些恼怒!因为侄子之死,韩琦与赵顼之间的有了隔阂,有了心结。韩琦甚至已经决定,今日在不多与赵顼来往,更不会为他出力半分!

  “这次自然不一样了,私通辽国可是大罪啊!”韩平似乎信心满满,问道:“对了,消息来源怎么解释?到底是什么人透露消息给老爷你的呢?”

  韩琦淡淡道:“走边军的渠道就是了,至于是谁,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也对!辽国国内反对耶律洪基者大有人才,有人按照透露消息也不足为奇!”韩平道:“契丹人再厉害,也防不住有内鬼里通外国。”

  “里通外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相公喃喃自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仔细说起来,自己的行为又该怎么说?从契丹人那里得到消息,配合着契丹人来做事,目的就是为了报私仇。

  陷害了林昭是自然的,却也得牵涉上辽国太子耶律浚。此事若是控制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宋辽之间开战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不在河北路宣抚使的位置上,可韩琦依旧是个心念国家的老臣,他很清楚眼下的大宋朝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自己这样的做法,其实与里通外国有什么区别呢?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上次在大名府还与耶律浚谈论过民族气节?现在想想,有什么资格,什么颜面去谈论这些呢?

  尤其而今身处澶州城下,遥想当年寇相公是多么的果断坚毅?总想到成为大宋第一名相的,而今看来与开国的赵相公,依旧真宗朝的寇相公不知道差了多少。今日之举,比之当年文彦博私下贿赂张贵妃还要可恶……

  一时间韩琦好生汗颜,甚至有些无地自容。说到底,他自少年时代就接受孔孟大义的教育,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一种与生俱来的准则一般,也是他多年来坚持的信念。可是当一天,因为私人感情要做出违心之举,是那样的艰难,那样的矛盾。

  可是说到底,他也是个人,是有感情的,在个人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面前,他顾及不到那么多人。终究还是要屈服的,违心就违心吧,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看一眼澶州,韩琦闭上了眼睛。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何以恰好经过澶州的时候接到消息,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寇相公,我终究不及你许多啊!韩琦慨叹一声,尽管心里很不是舒服,却也是勉强跨过了那个心坎!

  “好,那我立即安排,让雄州那边上报,最好是捅到皇城司那边去!”

  “也好,皇城司出面更合适一些!”

  “只是如此一来……”

  “抓紧时间吧,万一林昭自己将上报朝廷,那可没效果了……”

  “至少林昭到目前并未有这样的动作,也不知是他如何考虑的,这样的大事他也敢擅自做主吗?”韩平道:“即便是上报了又能如何?我们也可以继续来做文章的……”

  “哼哼,这小子向来出其不意,所以别得意的太早,这件事也不要报太大期望,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韩琦倒是淡定,虽说心中的愿望相当的强烈,但却足够的冷静。

  “老奴会尽快安排了,争取抢在他之前上报!”韩平道:“他要是敢知情不报,那可就是目无官家,目无朝廷的欺君之罪,一定会让他死的很惨的。”

  “去做吧!”韩琦自己也不肯定,能否能置林昭于死地,但至少有机会,总是要尝试一下的。

  “是!”

  “对了,文彦博到大名府了没有?”韩相公突然想起一事,没有与老朋友,老同事打个招呼,甚至连正式的交接都没来得及,多少有那么一点遗憾。

  韩平道:“刚刚到大名府!”

  “让我们的人立即收敛羽翼,都安分一些,逐渐与老夫脱离。尽量不要让文宽夫抓住把柄,那个老狐狸可厉害的很……”韩琦有些担心,故而连声叮嘱。

  “是,已经安排好了,争取让所有人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韩琦不由苦笑,尽量相安无事,大事化小就已经不错了。唯一的奢求便是文彦博能让自己体面一些。

  “对了,小心着文宽夫,老夫差点把他给忘记了,他也是个变数啊!”想起文彦博,韩琦便觉得,事情可能有些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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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七章 兔未死,狐已悲

  “什么?辽国太子和公主在大名府?”文彦博听闻如此消息,震惊不已。

  “是的,我亦没想到,很偶然的发现!”林昭思来想去,此事既然韩琦已经知晓,若是不提前有个应对之策,以防万一。拉上文相公无疑是个很不错的想法,一来是文彦博有这个资历和实力,二来也算是和文相公合作的第一步吧!

  文彦博先是短暂的沉默,林昭说有事情为难,他压根没想到会是什么麻烦事。此事有些棘手啊,林昭这会告诉自己,怕是内情不止于此。

  “东阳的意思是?”文彦博揣度着林昭的心思,这个年轻人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感觉,着实不好把握他的意图。

  林昭沉声道:“麻烦就在这里,耶律浚兄妹是私下来大宋的,并非通过两国邦交途径。而今该如何处置呢?耶律洪基就这么一个儿子,扣下了辽国后继无人?却必然会引发争端和冲突,战争可能一触即发。

  耶律乙辛在幽州布置大军,甚至有皮室军调动cao练并非没有目的啊,契丹人如此虎视眈眈,为的就是支持他们的太子,及时接应……抑或是,报仇雪恨,所以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呢?”

  “你的意思是留是放对吗?”

  “不错!”林昭道:“是该扣住他们?还是放他们走?当然了,放是悄悄地放他们走,悄无声息,就当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还是大张旗鼓,公开礼送辽国太子和公主归国?”

  “这……”文彦博笑道:“如何重大事情该上报朝廷,让官家来决断才是啊!”很显然,此事有些棘手,文相公也比较谨慎,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趟这浑水。

  “按理说是该如此的,可是……”林昭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神se,说道:“我已经见过耶律浚兄妹了,他自称此番南下只是为了见识一下大宋风华,如今见过之后打算北归,眼下就要走了,禀报汴京怕是有些来不及……再者,此事若是上报,必然会满朝甚至是举国皆知,到时候肯定又闹得沸沸扬扬。

  到时候肯定又有不同意见,吵闹一片,试问到时候耶律浚会怎么想?辽国会如何举动?时至今ri,辽国方面一直没有声张,显然是不想公开。所以……”

  “是有些为难,只是耶律浚来了,如此重大事情,若是不奏报官家,可是知情不报……”文彦博已经明白了,林昭这又是想要先斩后奏,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虽说他有便宜行事之权,可那限于是治河事,涉及宋辽关系,如何能擅自做主呢?对了,这是自己河北路宣抚使的职责,林昭拉上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事情怕是不会这么简单吧?

  文彦博总觉得,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东阳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事就你知晓,若你不声张,悄悄送走耶律浚兄妹也不难吧?何以非要告知老夫呢?”文相公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昭,眼中满是深沉的探寻。

  果然是人老成jing,一眼就看穿了症结所在,林昭语调平和道:“这正是第二个棘手之处,耶律浚此来大名府私下见过一个人!”

  “哦?这么说,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他的下落?”文彦博大概明白了,这是纸包不住火了,林侍郎这也是不得已。以免到时候落下一个知情不报之罪,这是找自己来给他作证人啊!

  “是!”

  “何人?”

  “韩琦!”

  咯噔!文彦博听到这个名字,神情顿时一滞!文及甫站在身侧,很清楚地察觉到父亲的身体微微的晃动,显然是相当的震惊。

  事情比想象的复杂啊,而且是复杂很多。林昭也当真不简单,比想象的厉害多了,他可不只是找自己作证这么简单。他也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以后会是什么后果!

  “是他?”文相公尽量平静下来,轻声询问。

  “不错!”林昭肯定道:“当时有人见韩琦便衣出门,在街市上攀谈许久!”

  “便衣出门?街市攀谈?”文及甫听在耳中,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滑稽。一个太子,一个宰相,这般会面似乎有些寒酸,有些奇怪!

  林昭及时补充道:“而且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提及什么渤海,河北路,归属宋辽?为君为臣,民族气节一类的话语!”

  “东阳是如何得知这些内容的?而已会发现这一状况呢?”文彦博已然意识到,林昭的触角延伸的很长啊!

  “不瞒文公,我有派人监视韩琦!”林昭回答的很坦诚,只是当ri狄青的无心之举,而今成了故意而为之。

  盯梢韩琦,林昭当真是胆子大,有心思啊!文彦博笑了笑,韩琦遇到这样的对手,倒霉似乎也不冤枉!

  “当ri在博州发现了韩俊的非法之举之后,想着韩琦是否知情不报,包庇亲眷。甚至是参与其中,甚至是背后主谋亦有可能……”林昭沉声道:“治河乃国之大计,官家重托,昭不敢有负所托。奈何韩琦位高权重,又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不能轻易采取措施!所以只怕派人暗中监视,也好理清是否牵连其中,却不想却意外发现了这样的情况。”

  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因为韩俊的事情而监视韩琦,完全在情理之中。

  林昭续道:“堂堂河北路宣抚使便装出门,当时只道是韩琦亲民随和,可我的人发现,韩琦此番外出目的xing很明确,就是为了见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加之这少年人气度不凡,我的属下便留意了,到大名府之后才禀报,我好奇之下亲自探查,竟发现是当年在辽东见过的耶律浚兄妹。

  韩琦便衣出门,为了约见辽国太子,街市上看起来吵闹,却也可掩人耳目,谈论的话题有比较特别,此种情状当真是耐人寻味啊!”

  一个很清晰合理的脉络,给韩相公编织了一个很好的故事,同时也巧妙地解释了自己是如何得知耶律浚下落的原因。萧观音的嘱托和赵惟一的出现,完全被掩盖过去了。

  文彦博听完之后,讶然发觉这事可比想象的要复杂千百倍,辽国太子该何去何从本来已经很棘手了!其中又牵涉到了韩琦,作为新任的河北路宣抚使,是根本避无可避,是必然要牵连其中的。

  没想到一上任就是这么棘手的事情,文相公不由一声感慨!林昭当真是鬼见愁啊,走到哪里,麻烦就在哪里发生!韩琦倒霉了,自己似乎也不轻松了啊!这么大的摊子,该如何收场当真不是个容易事!

  “有这两方面的缘故,昭当真是为难,亦不敢轻举妄动,好生为难。”林昭道:“一来是向文相公请教,二来,毕竟是牵涉到宋辽之事,以及河北路的人事,关乎国之大计,须得如实禀报文公。

  当然了,兴许是昭多心了,韩琦与耶律浚接触,或许是官家委派,抑或是职责所在,不知文公可否知晓?”林昭讪讪一笑:“昭实不想闹出笑话,更不想落个诬陷大臣的罪名!”

  “哼哼!”

  林昭请教?文彦博轻轻摇头,林侍郎天资聪慧,手段高明,何须自己指教?这一招当真是高明啊!赵顼如何这般打压韩琦,想来也不会委派他与辽国接触,何况朝廷并无这样的消息,文相公虽在地方,可是中枢的消息还是非常灵通的。

  那么韩琦就是私下与辽国太子来往了,加之那些谈话内容……只是那么几个关键词,御史便完全可以捕风捉影说事。而且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如何渲染当真就事在人为了,到时候韩琦只怕是百口莫辩……

  难道让韩琦致仕还不算数吗?文彦博可考虑的很深远,在他看来,林昭似乎完全没必要对韩琦这样穷追猛打,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官场之上,大家都很注意分寸尺度的,林昭这般做法是为何呢?

  这位林侍郎聪明绝顶,显然不是那种莽撞之人,那么他的作为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不是他的个人意图,那只能是他背后的……

  官家赵顼!

  似乎只能够这么理解,博州一事袒护林昭之后,满朝文武但凡是有点头脑的,都清楚地意识到,林侍郎背后的人是官家。河北路的行动完全是官家的意图,林昭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林侍郎在这个过程中充分发挥主观能动xing,在重结果的同时也重视过程,使之有些放大!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君心本就难测,这一丁点的放大,足矣让朝臣们浮想联翩。大臣们本就擅长权谋斗争,加之先入为的缘故,有些事情很容易就想多了,继而想偏了。即便是文彦博之流,也难以免俗。毕竟韩琦与他太多的相似之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文相公有些感同身受的担忧,想得也就多了。

  故而林昭只是这么略微一提,文相公立即就想到了此事后面的可怕之处。难不成致仕不行,还要让韩琦身败名裂,赶尽杀绝吗?

  先变相罢官,动摇其根基,褫夺其权力,然后在罗织罪名,将之一举击倒。古往今来,皇帝对付权臣大都是这样的手段,先例简直不胜枚举。

  韩琦也当真是倒霉,现实摊上了这么个侄子,给了赵顼一个绝好的口实。然后又与辽国太子来往,似乎是确有其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根本不需要罗织,林昭只需抓住了这一点,赵顼若是有心,当真就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文彦博不由惊出一声冷汗,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韩琦倒了下一个会是谁呢?会不会轮到自己身上呢?赵顼就这么狠心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天下尚未太平,就如此容不下老臣了?功高震主?有这么严重吗?不过对于一个多疑的皇帝而言,或许真是如此吧!

  文彦博狐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昭,这个年轻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se呢?今ri对自己说这番话又有什么目的?是林昭自己的意思,还是奉赵顼之命?是杀鸡儆猴,敲打自己?还是让自己做帮凶一起干掉韩琦?

  来河北路,有个心照不宣的使命,那就是拔掉韩琦的根基,重新整肃河北,这完全在情理之中,也符合自己的利益,文彦博并不排斥。

  这种事用温和的方式,一点点的来,完全可以做到,有必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吗?这件事如何自己参与了,会被外界视作是对韩琦的打压,是两位相公的斗争。赵顼就可以抽身退步,避免落下残害老臣的恶名。

  这是让自己来背黑锅,做恶人啊!

  文彦博心里是不情愿这样做的,虽说他与韩琦不对付,明里暗里也有交锋,却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文相公也想做个君子,想要保全自己的名声。

  可若是不答应,就等于是得罪了官家,自己会不会立即成为下一个韩琦呢?他们已经位极人臣了,想要的不过是安度余生,顾及子孙,青史之上留下一个好名声嘛!

  名声到底是身外之物,只能等后人去盖棺定论了。眼下首先要顾及的是安度余生,更不能祸及子孙啊,得罪了皇帝,是很危险的事情。

  而今的官家可不是仁宗皇帝那般仁慈宽厚,风险着实是太大了!

  河北路就是一个坑啊!

  早知道请愿意早些致仕抑或是辞官,也不趟这摊浑水。而今到了大名府,那就避无可避了,想要抽身退步,全身而退已经没有可能了。自从接到诏书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唉!好生无奈啊!

  汴京垂拱殿里那位,当真……文相公心里有些畏惧,有些失望,自然而然就开始离心离德了。

  也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身为人臣,岂有不尊君王的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档子事,尽力而为吧!

  还有这位林侍郎,看来当真得好好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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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八章 一石几只鸟

  文及甫讶然看着父亲的表情,虽说还是那般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样子。可是他却注意到了父亲眉头紧锁,眼神凝重无比,尤其是眉目有些抖动。这是文彦博的一个习惯,惊愕或者忧虑时才会有的反应,外人并不知道。

  文及甫却清楚,父亲眉毛晃动的频率并不高,但是上下的幅度却很大,这显然是非常惊愕和忧虑中。平常绝少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林昭只是说了一件事,他听的真真切切,棘手不假,可并非不能解决啊,父亲何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难不成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门道?跟随文彦博时间久了,文及甫还是有这点意识的。林昭这番话肯定是大有深意,只是自己看出来罢了!难怪父亲对林昭特别看重,并让自己跟他学习,此人当真是不简单啊!

  至于其中的关键,只能待空闲的时候,再请教父亲了!文及甫同时很吃惊,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父亲这样不淡定?

  林昭也注意到了文相公的反应,心中暗想,比预计的反应要更为强烈啊!

  兔死狐悲,这是必然的,文相公有这样的反应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林昭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番说辞,是他与狄青商议的定计。

  耶律浚的事情想要妥善解决,这一点很重要。以林昭现在的身份和宠信程度,直接上书给皇帝赵顼也未尝不可,以密奏的方式解释。想必赵顼也会同意的。不动声色送耶律浚离开。这是最好的方式。既保全了宋辽两国君王的面子,也保证了两国之间的和平。

  宋朝眼下根本没有资本和辽国撕破脸皮,赵顼也没有这个魄力和胆量。只要事情没有闹大,没有几个人知晓,赵顼肯定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占据那么大优势的情况依旧和西夏讲和,对辽国更加没有这个胆量了。

  只是这样一来,给赵顼的印象不好,自己总是擅自做主。虽说都能找到合理的说辞,似乎也都理由充足,但是这样的事情如果次数太多,难免会有目无君上的感觉。眼下和不能和赵顼撕破脸皮,并且很需要赵顼的宠信,故而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加之韩琦可能参与其中,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为了避免如此情况出现,林昭和狄青商议,如此被动了防御,还不如直接主动攻击。否则不知道韩琦进攻的方向和方式。到时候少不得要手忙脚乱。

  也许这是天意,韩琦的手下误将耶律浚当成了是林昭。才引得韩相公想要亲自前去探究。与耶律浚说了几句话,却造就了一个与辽国太子私下往来事实。私通敌国这种事,大部分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那些说辞,完全可以即兴发挥,只要有心,韩琦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反正是够他喝一壶的。如此一来,就不惧怕韩琦本身的进攻了。

  当然了,在这件事上自己需要一个证人,需要一位盟友。如此对朝廷才好交待,才能真正给韩琦打击。

  文彦博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要请动他出面,林昭自己便可以从事件中摘出来。理论上文彦博和韩琦是对头,如果有打击对方的机会,想必会不会错过的。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的事件,可以加强对河北路的掌控,肃清韩琦的故旧根基。

  一石二鸟?

  不,一石几鸟连林昭自己都说清楚了!

  重点还是文彦博!

  拉拢文彦博对今后的大业太重要了,只是该怎么去拉拢呢?现在上去告诉文彦博,我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我要夺回皇位,请你来帮忙?

  狗屁!

  是有如何?文彦博或许是还记得仁宗皇帝的恩义,可就因为这个对背叛赵顼,来支持自己?不管怎么说,赵顼眼下是皇帝,即便是得位不正,也算是正统,岂会轻易反叛?

  除非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和赵顼叫板,文相公才会从利益的角度考虑,可能来支持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谁敢用自己的家族性命以及荣华富贵开玩笑?

  在不能轻举妄动的情况下,就只能采用既定的策略。

  挖赵顼的墙来修自己的房!

  先让赵顼身边之人离心离德,而今宗室、旧党和英宗从龙之臣们对赵顼都颇有微词,已经保持了一定距离了。如果文彦博等一批大臣再动摇,赵顼或许依旧能够享有大宋江山,可是稳定情况必然会大大下降。

  那时候便会有可乘之机!

  如果这些离心离德之人再因此而愤恨赵顼,那么就更加能够为自己所用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到时候即便是依旧保留着君臣名分,但是人心所向已经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不要小看这一丁点的变化,到时候自己就是要靠这一丁点的变化来取胜!

  至少可以起到动摇赵顼根基的作用。

  而今这个身份当真是绝妙,完全可以打着赵顼的旗号来进行。只要手法巧妙,可以完全利用赵顼的名义来做坏人,让别人以为这都是官家的意思。可以让人惊恐,可以让人愤恨,从而让赵顼自毁长城!

  博州那件事便是最经典的案例,赵顼完全是被自己给坑了!

  恶事是自己做的,可是仇恨值又一多半都被赵顼给拉走了,至于自己身上的,林昭根本不在乎。只要这些人对赵顼开始有微词此刻,小有怨恨,目的就达到了。林昭所要则是在民间的声望,以及震慑力就足够了。

  而今不畏强权林青天之名已经在河北民间悄然传开了,当真是明月宗努力宣传的结果。至于鬼见愁的名号,林昭并不介意,至少目前还是很有用的。

  成功驭人需要恩威并施,目前并没有多少施恩的机会,那么就要先立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林侍郎,都知道威远侯,让大家都畏惧。

  立威才能震慑人,同时也能吸引人。大宋一向趋于软弱,朝中有志之士,民间热血青年都希望有一位强硬的君王出现,改变大宋如今所处的局面,这已然是一种向往与期盼。赵顼虽然努力地想要做到这一点,可惜一直都是光说不练,只是一个熙宁变法,便已经让他的威望所剩无几了……

  将来正宗四皇子横空出世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心生向往的!

  再者,立威才能有权势,林昭现在太需要权力了。须得借助赵顼赋予的权力,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用赵顼的权力来毁坏他的根基,加强自己的实力,恶名还全部让他来背,只要运作得好,这一切都是可以做到的。

  总是让赵顼来做冤大头,林昭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不过想起他爹赵宗实当年的卑劣手段,林昭就毫不客气,皇位争夺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对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丝毫的仁慈。

  这次文彦博这边,同样要达到这个目的!

  本来林昭也只是想要将韩琦赶出官场,只要他不碍事就是了。虽说他当年支持过赵宗实,可毕竟也是大宋宰辅之臣,辛辛苦苦数十年,为大宋朝的内政外交也做出了许多的贡献,给他一个善终也是可以的。

  可是偏生韩琦知道了耶律浚的事情,杀侄之仇,韩相公如何能轻易放下?为了防止他反戈一击,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彻底的赶尽杀绝!

  委屈了韩相公,让大家在潜意识里认定,这是赵顼的意图。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很多,大家都明白。赵顼即便是有心解释,可身为一个皇帝,他该如何解释呢?这种事情,压根就是越描越黑的。

  同时利用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来拉文彦博参与,只要文相公参与了,自己才能抽身退步,独善其身!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要做的很简单,对内扮演好一个打手的角色;对外,扮演好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形象,事事占一个“理”字。

  一系列的动作必须要拿捏好分寸,免得赵顼怀疑自己的居心!身份还是秘密,这个太重要了。没有这重特殊身份在,有谁会怀疑自己居心叵测呢?

  至于文彦博将来或许会发觉是自己将他们算计在内的,说不定会有埋怨!林昭有这样的担心,可是狄青却认为无需多想。

  即便是那样,他们与赵顼之间的隔阂已经形成,与林昭的联系已经存在,想要摆脱之后重新站队已经不可能了!至少那个时候赵顼是不会再相信他们,是做从龙之臣,还是叛臣贼子,他们心里有数!

  再者,如此也能让他们见识到四皇子的手段!将文彦博这样的宰辅之臣都能算计在内,能耐自然非同一般。

  这可以给人信心!

  到那时候,还有几个人在乎被四皇子算计过呢?被算计有时候还是一种荣幸!林昭只需要恩威并施,及时给予回报和补偿,还怕无人归附吗?

  希望如此吧!林昭多少还是有一丝担心。如果能彻底将文相公拉拢过来,由他出面作为例,抑或是做说客,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文相公?你到底如何决断呢?

  一石几只鸟,这一只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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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九章 简在帝心

  数日之后,皇帝赵顼收到了几封奏疏,内容核心都是一个人——辽国太子耶律浚。

  其中一份来自于雄州边军的情报,一封来自于皇城司在河北路的谍工的消息。

  声称辽国太子耶律浚与公主耶律特里私下来了宋朝多日,此刻人就在大名府。幽州辽国大军频发调动的缘故也正是为此,以作配合与接应。最后还特意强调,工部侍郎,威远侯林昭与两人有接触。

  前面只是奏报情况,最后才是重点。

  消息公开之后,关于如何处置耶律浚争论,立即甚嚣尘上。有人表示耶律浚乃辽主独子,若将其扣押,对辽国无疑是巨大打击。有人质在手,以后辽国行事也会投鼠忌器。

  还有人表示可以以此来问罪辽国,太子南下而不行国书是何居心?可以借此为难耶律浚。还有人表示,当以隆重礼节迎接耶律浚,然后礼送回国。幽州辽军调动操练频繁,不可忽视!总之,有人冒险,有人稳健,一如既往的意见不同意。

  除此之外,便是对林昭的大量弹劾!

  与辽国太子私下来往,引申为私通辽国,乃是大罪。前段时间,林侍郎得罪的人着实不少,博州死于马蹄之下罪犯亲朋好友一起出动,对林昭的弹劾可以说是铺天盖地。

  仔细说起来,林侍郎也当真是多灾多难。不过一两年已经是第二次被说成是私通敌国了,上一次是西夏,这一次是辽国。整个大宋朝绝对是独一无二。以至于鸿胪寺与礼部那些经常出使的官员都有些担忧。自己会不会也被关联上此等罪名。不过终究与林侍郎差了许多。人红才是非多……

  赵顼也不傻,看得出来这背后是谁的手笔。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呢?不管怎么说,私下与辽国太子来往,都不合适。既然耶律浚到了大名府,还与林昭见面了,他为何不上奏呢?知情不报?还是另有图谋?

  这是赵顼最不能容忍的两个方面。加之生性多疑,所以赵顼还是忍不住有些猜忌!

  林昭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上次博州之事,赵顼虽然没怪罪。却也隐约觉得林昭的手段过于激烈。不过见到良好的结果,也就没说什么,忽略了产生了相关不良影响。

  可这一次,林昭又会如何解释呢?

  相隔不过一两日,赵顼又收到了两封奏疏!

  一个是林昭所上,解释了耶律浚兄妹来大宋朝的情况。最重要的是详细描述了如何发现两兄妹的,韩琦与耶律浚暗中会面的情况也跃然纸上!矛头一下子变了,不是林侍郎私通辽国,而是韩相公。

  果不其然,依然是林昭与韩琦的过招。

  只是这次。扯上了辽国太子,使得事情一下变得有些麻烦。有些棘手。一旦确定,罪名可也就越发的严重了。

  可区别还是很明显的,韩琦这边是动用的是边军和皇城司来传递消息的,难免就有不详实之处,有些捕风捉影的感觉。还有种公器私用,公报私仇的感觉,对韩相公的人品有些损害是难免的。

  林昭这边则是自己主动上书,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主动承认问题,甚至还不保留地承认他监视韩琦。最重要的是证据,不仅有监视之人可以出面作证,甚至连当时卖文房四宝的摊主也被扣押了,可以出面作证,可谓是证据确凿。

  对赵顼而言,最大的区别并不在此。

  韩琦这边是明奏,林昭这边是密奏!就是这一丁点的不同,差别可大了去了。

  明奏是经过政事堂,中枢的宰相与官员们都能看到,于是乎满朝皆知,必然沸反盈天。出现争吵是必然的,而今就是这样的局面。

  要知道赵顼这几年是最讨厌争吵,单是这一点就让他有些心烦了。

  林昭多贴心,出事了先把事情压着,然后密奏官家,请示照常进行,可不至于满城风雨。尤其是耶律浚的去向问题,太敏感了,低调处理最好不过。事情一公开,朝臣们一争吵,赵顼该怎么办?扣押耶律浚?他没有那个魄力和辽国撕破脸皮。

  放走耶律浚?又显得有些畏惧辽国,面子上不好过。

  这是存心让朕骑虎难下啊!赵顼感慨的同时,对两个的居心也有个清楚的看待。

  韩琦这是有意要用朝中大臣的劝谏,以及舆论压力来逼迫自己处置林昭。殊不知,当年吕惠卿之事以后,赵顼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利用自己。尤其是这样明目张胆地为难自己,那就更为可恶了。

  而且牵涉到宋辽关系,搞不出战争一触即发,宋朝而今可经不起扎而已的折腾。韩琦他就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吗?以权谋私,不顾国家利益,当真是……

  林昭虽然也有居心,但是掩饰的很好。这得益于他对赵顼的了解,平日的接触,曹氏与赵福康的见解,明月宗处处留意,还有自己对历史的预知,使得林昭能够很好地利用赵顼的心态,将事情办的恰到好处。

  林昭在密奏中说的很清楚,此事比较麻烦,或许事出偶然,韩相公未必有不轨之举。处处为韩琦辩驳,将姿态放在很低。重点就一个,此事低调处理,委婉的表达了不要官家为难,不起风波的意思。

  相较之下,韩琦那边是声势浩大,可却让官家为难了。而林昭异常的低调,表示自己不争不抢,并无居心叵测,只是实事求是。

  据实奏报,至于如何决断,一切听凭圣裁。

  “要搞清楚一件事,大宋王朝还是皇帝说了算!”林昭笑吟吟地看着狄青,悠悠道:“大宋开明不假,可君权神圣,皇帝依旧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父皇为君之道颇为温和,对臣下颇为宽厚,数十年下来,以至于有些人产生错觉,以至于大宋的皇帝好欺负,越发的跋扈了!可是他们错了!

  再多的弹劾又能如何,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垂拱殿里的赵顼。赵顼与父皇不同,心高气傲,却气量狭小,尤其是还年轻……只看看他为了力挺王安石,不惜将众多大臣贬谪地方就可见一二,这位官家心胸狭窄,还刚愎自用啊!所以啊,与其搞的声势浩大,还不如简在帝心,以慰君心!”

  狄青问道:“公子有把握?”

  “有七分把握吧!”林昭道:“赵顼还很年轻,早年身为太子,要有储君良好表现,束缚多压抑也就多了。怎么说,皇帝的青春期……唉,就是性格稳定时期有些延后了……即便是而今已经二十多岁,却依旧有些少年心性,有些叛逆,所以压力越大,反弹也就越大,你越是让他往东,他就越是可能偏西。他不顺心,只能适得其反!”

  林昭略微停顿,续道:“何况,还有文彦博站在我们这边,赵顼的心里会怎么想呢?”

  狄青道:“也是,只是这几件事下来,公子有几分孤臣的意味……”

  “暂时做个孤臣也好,至少不会被赵顼怀疑,才能这般自由,从容安排!”林昭笑道:“你看韩相公,离开朝堂了,还有这么多人响应,赵顼能放心吗?”

  从容不迫?当真能够如此吗?狄青心中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不过有一点没错,看着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弹劾奏折,赵顼有些愤怒了。在他看来,正常情况应该是大家讨论如何解决耶律浚的事情,而并非是弹劾林昭。

  居心叵测啊!

  尤其是附和的人这么多人,韩琦在朝中的影响依旧很强啊,看来只是让他离开似乎还不行。这股风潮要是压不下去,还不反了天了?其他大臣要是再争相效仿,以后还有宁日吗?

  一想到这一点,赵顼心里就泛起强烈的不满。看来韩相公在朝中的根基很很深啊,也不知道文彦博那边行动怎么样?

  赵顼正在想着这件事,文彦博的奏疏都到了汴京。

  身为河北路宣抚使,大名府通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置身事外或者不知情才奇怪。

  文彦博表示,他的消息来源是林昭。

  对于这一点,赵顼很是颇为满意的。事出紧急,林昭无法请示汴京的同时,找河北路宣抚使来商量解决问题也是对的,毕竟文彦博德高望重,又有经验,在行政上是河北路最高官员,处理这些事情本就是职权范围。

  至少说明,林昭没有自作主张。赵顼哪里知道,没有自作主张的背后是跟大的主张呢?

  文彦博说了,接到林昭的报告之后,他对案件进行了调查。所谓调查也就是确认韩琦是否与耶律浚有过接触。几个证人的证词已经随密奏送来,有了文彦博出面,也就多了几分公正的意味。

  林昭与文彦博之间没有交集,他们之间是不会有勾结的。毕竟一个是后起之秀,一个是三朝老臣,根本就不搭边的两类人。再者,韩琦的遭遇摆在前面,文彦博应该心中太有数吧?

  与此同时,文彦博也给出了耶律浚事件的处理意见。必须低调处理,不承认耶律浚在大宋,就当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然后将其送回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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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〇章 百密一疏

  如果承认了耶律浚在宋朝,那么势必会有麻烦。

  公开其身份,可辽国方面并未公开,显然是不想声张,如果非要将此事闹开,双方难免会有些许尴尬。到时候对耶律浚,对耶律洪基而言的都有不利影响,一下子得罪两任辽主,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最重要的是,公开承认耶律浚的身份之后,该怎么办呢?赵顼将会骑虎难下!

  是邀请耶律浚来汴京?然后将其扣押?软禁?甚至是杀害?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辽国。而今耶律乙辛率领近十万大军等在幽州,频繁调动,目的就是为了支持和接应他们的太子殿下。若是今日动了耶律浚分毫,可能明日辽国大军就会兵临城下,血流成河。

  说什么没了耶律浚,辽国后继无人云云,当真是无稽之谈。耶律洪基正当盛年,难道就不会再有儿子吗?文彦博还说了一句很实际的话,岂不闻宗子继位乎?

  没了耶律浚这个亲生儿子,耶律洪基过继一个宗室子弟也是可以的。这一点赵顼可是深有体会,他爹赵宗实便是大宋王朝第一位以宗子继位的皇帝。

  至于投鼠忌器之说,那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实力和决心的基础上。耶律洪基担心儿子,或许真的不敢怎么样?可不代表辽国其他势力也是这样。再说了,扣押软禁岂是长久之计?无论是释放还是直接杀了,最终的结果都是辽国疯狂的报复。

  河北路情况一团糟糕,如果辽国大军真的杀过来了。赵顼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至少眼下是没有这个实力和精力。故而不能让辽国投鼠忌器不说。还会让大宋骑虎难下!

  可如果就这样放走耶律浚,似乎也说不过去!

  如此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过?岂非说明官家没有对阵辽国之决心?甚至是害怕辽国?这无疑是影响到自己在大臣们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

  所以,无论怎么选择都很麻烦!

  于是乎,文彦博很替官家着想,给出了这样一个解决办法。压根就不承认耶律浚来宋朝,反正辽国那边有公开消息,人家的太子是在幽州养病。这样一来。宋辽两国心照不宣,此事也就堂而皇之地低调解决了。

  文彦博说了,此事可以用他的名义宣布。河北路宣抚使说没见到人,你能怎么样?毕竟之前的奏报并无十分确凿的证据,文相公这样的权威足矣让人哑口无言?试问谁敢站出来说德高望重的文相公说谎?

  哪怕是当真存在的事情,宋辽两国默契,几位地方高官配合,也可以做的天衣无缝。如此一来,耶律浚安然回归辽国,宋辽之间暂时得以平静。皇帝和大宋的面子也不会受损。实际上,赵顼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眼下必须要让耶律浚顺利离开。

  文相公将利弊都列举的清清楚楚,一切事情都迎刃而解,赵顼心情大为舒畅。这件事堂而皇之地掩饰过去了,那么弹劾林昭的风波自然而然也就该停下了。耶律浚至始至终没有来过大宋,林昭何来私通辽国之罪?

  诬告,明显的捕风捉影,捏造事实的诬告!

  当然了,韩琦私通辽国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文彦博说了,这件事或许只是偶然的巧合,毕竟查无实据,韩琦乃国之重臣,若无确凿证据,不可轻举妄动。文彦博也私下里求情几句,表示韩琦是老臣了,对朝廷的攻贡献也不少,若是可以,还请官家念在过去的功劳上,放他一马!

  韩相公若是知道老对手为他求情,是否该感动呢?在赵顼看来,文彦博这是在变相地向他表示忠诚,抑或是也可以说是敬畏吧!证明韩琦的遭遇已经震慑到他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起到了。文彦博出于对同僚的关心,为韩琦求情,实际上也是在为他自己求情。

  也罢!韩琦已经倒台了,而今还有很多地方用得上老臣,文相公就暂且留着吧!

  可实际上,文彦博为韩琦求情,并非因为同年进士,数十年同朝为官的情谊,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试探。文彦博想要听过此举来试探一下,赵顼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如此也可以妥善行事,注意好分寸!

  放过韩琦!

  赵顼对此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做的太过分会让人寒心的,无论是与舆论还是将来史书上,对自己都会颇有微词的的。何况韩琦致仕,还保留着魏国公的爵位,自己还特意给了司徒兼侍中的荣誉职位,这个时候在继续处罚他,也就有些打自己脸了。

  小皇帝也是爱惜羽毛之人!

  文彦博说的没错,韩琦毕竟是为大宋朝做出过贡献的,给他留一个体面的退路,安详的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不过韩琦可以饶过,但是他属下却不能饶恕。

  随后,赵顼下诏由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查证,耶律浚在大名府之言纯属无稽之谈。有人顿时傻眼了,没弄清楚状况就参与,难免有些尴尬了。有的人也觉得,是官家和文相公联合演戏的。

  可是有证据吗?即便是有又能如何?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宰相,根本惹不起啊!聪明点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皇帝为难的缘故,可有一些人却只能看到表象,很执着地认为,是官家一如既往在维护林侍郎。

  林昭圣宠优渥,非同一般啊!

  赵顼可没有就此罢手,立即以呈报虚假消息,调查不实为由问罪相关人等。由此牵连出数十人之多,大都是与韩相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之人。其中更有几个他的门生,以及特别举荐之人。

  官家这是要要彻底瓦解韩相公的根基啊!所有人都意识到,韩琦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与之有关联的官员更是心惊胆颤,生怕自己受到什么牵连,一时间朝堂之上倒是安宁了许多。

  身在大名府的林昭接到消息,也松了一口气!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洗清了自己的罪名,又给韩相公补了一刀,拉拢文相公站在了一条线上,同时也可以完成萧观音的嘱托,将耶律浚兄妹平安送回辽国。

  看似一切都很完美!

  可就是在如此情况下,偏偏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来源还是位于事件核心,不甘寂寞的辽国太子耶律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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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一章 高滔滔的忧虑

  耶律浚并不知道,围绕他,大宋王朝内部竟然起了一场纷争。

  离开宋朝安然返回是他的愿望,一段时间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宋朝没有想象的那么安全,早些离开妥当些。

  宋朝方面的反应,让他有几分得意。不声张,根本不承认他来过宋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耶律浚看来,宋朝如此表现,是软弱的象征。

  他们实力比较不够强,不敢与辽国为敌。即便自己在宋朝,都不敢怎么样,这显然是畏惧。宋朝皇帝不想骑虎难下,实际上是不自信,是害怕!

  搞清楚这一点,或许是此番南下最大的收获吧!

  将来率领大军直接南下,马踏黄河似乎也就更顺畅了,至少此刻,耶律浚是信心倍增。

  不过这样也好,非要弄成人尽皆知,即便宋朝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在辽国也会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身为太子,却冒险私下前往敌国,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品行和声望都是有影响的。

  也许是与宋朝人接触的太多,而今辽国的一些官员也惹上了口舌之病,弹劾劝谏的肯定也不少。耶律浚不想这么烦人,更不想让父皇母后为难。如此解决,最好不过,大家都相安无事。

  只是有一点,来了一趟没有和林昭交手,打算对付他的计划也没有实施。这让他感觉很遗憾,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对此,耶律浚有些不甘。

  他觉得。临走之前必须给林昭制造点麻烦!林侍郎这样的人才。是谁都想招揽的。嘿嘿!

  于是乎,耶律浚立即提笔书写了一封招揽林昭的书信。心想着,如果这封书信出现在宋朝皇帝的御案上,会是什么结果呢?林昭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呢?想想都让人期待!

  不过直接送达宋朝皇帝,在不泄露身份的前提下是做不到的。于是乎,耶律浚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借助宋朝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请他来代为转达!

  耶律浚不知道文相公与林侍郎之间的关系匪浅。从表面上来看,两人之间只是礼仪上的往来,并无深层次的关系。一个新来的宣抚使,昔年的宰相与一个后起之秀能有什么关联?于是乎,耶律浚的这封书信就很巧妙地送到了文彦博手中。

  如果真是耶律浚招揽林昭的书信,那么或许会真的送到汴京去。林昭之前做的许多事情也可能引起怀疑,文彦博人老成精,很多事情只要略微有一丁点的线索,他便能够看出端倪来。

  可偏巧这封书信就出了一丁点的差错,送到文相公手中的时候。内容发生了些许变化,就连署名也变了。

  不是耶律浚。而是辽国公主耶律特里。

  小公主发现了兄长写的书信,她很聪慧,立即的发觉内容是危及林昭的。来大名府,大哥哥对她很照顾,她可不想大哥哥有什么麻烦。耶律特里很善良,她根本没想到这是兄长故意为之的计策,只当是耶律浚不小心。

  碍于面子,耶律特里也不好找兄长。一来是驳斥了兄长的面子,二来又要被说成是心向林昭了,情窦初开,免得难为情。

  即便事实上确实如此,可是小公主比较腼腆,不想让人说。同时也深深的忧虑,自己与大哥哥身处异国,身份悬殊,彼此之间能有将来吗?如果大哥哥能去辽国,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能给他造成麻烦!

  于是乎小公主私下做主,将书信的内容做了修改。

  于是,文相公看到的是一封带着少女思恋味道的书信,辽国小公主深情款款地邀请林侍郎前往辽国做客!

  文彦博只是莞尔一笑,林昭还真是有能耐啊,竟然让辽国小公主为之动心。在文相公看来,这只是一个小孩子乱七八糟的心思。林昭已经妻妾好几个,耶律特里更是公主之尊,两者不会有交集的。

  这种事情也根本不能摆上台面,传出去对辽国公主名声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于是乎并没有将书信送去汴京,而是转交给了林昭。

  结果弄的林昭好生尴尬,当真是被沐思虹说中了,耶律特里对自己有意?这叫什么事?自己与萧观音之间是那种关系,与这小姑娘之间要是再有点什么,那岂非……

  我不是母女控啊!林侍郎大声疾呼,自己很纯洁的……

  装作不知道!对,就这样!

  反正小公主回了辽国之后,再无交集,也不担心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乎便立即安排耶律浚兄妹回国的事情,朝廷已然不承认他们在宋朝了,那么公开护送走正常途径肯定不行,更不能派军队护送。

  故而林昭便派遣了自己的几个亲随,护着他们离开。明月宗则是在暗中保护,答应萧观音的事情,断然不能有丝毫差错。

  文彦博则出面打点边军,让一行人安然顺利通过。只要不大张旗鼓,只是几个人,又是宣抚使亲自下令的,边军方面自然不敢为难。尤其是他们误报消息,刚刚受到皇帝斥责,当然了主要是韩相公的旧部,故而更加不敢吭声,表现的十分低调,根本不敢过问。

  于是乎,耶律浚兄妹平安回到了辽国。

  如此一来,耶律乙辛少不得要有些失望,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极为担忧,十分欣喜的表情来迎接太子和公主的回归。于是乎太子的病终于痊愈,可以启程回上京了,辽主耶律洪基和皇后萧观音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耶律乙辛好生失望,韩琦太让人失望了,不是听说已经闹到宋庭了吗?何以最后不了了之呢?看来这般温和的办法是不成的。针对太子。还需要另想办法。耶律浚这边不行。那么只能先打皇后的主意了!

  ~~~~~~~~~~~~~~~~~~~~~~~~~~~~~

  其实也怪不得韩琦,在此之前,他对此番对付林昭抱的期望并非太高。只是为了给侄子报仇,任何一丁点的可能都不能放过。

  可是韩相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败的这么惨,这么直接!

  面对面朝文武的弹劾与争论,皇帝直接来了一招不承认。釜底抽薪啊!耶律浚都不存在,林昭的私通敌国之罪如何能存在?

  变数果然是文彦博!

  因为出面作证的是文彦博,德高望重的文相公发话。是最好的证明。试问谁敢质疑文相公说假话呢?

  刚到大名府,就与赵顼穿一条裤子了,文宽夫,你比老夫想象的还要下作啊!韩琦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故而认定了是文彦博与赵顼联手来对付自己。

  这一次韩琦也是损失惨重,为了加强弹劾的分量,他动用了不少自己的力量。赵顼也给予了无情的打击,尤其是重点清理自己的门生故吏。

  皇帝这是完全容不得自己啊?

  关于林昭与文彦博密奏他与耶律浚有过接触之事,多少还是传出了一点风声,韩琦通过自己特别的消息渠道得知了。

  没想到一个意外举动却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韩琦好生无奈。也明白了,皇帝忌惮自己是一方面。这件事也是个导火索。若非自己是三朝老臣,对大宋有功,恐怕已经治罪下狱,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会留下!

  也罢,也罢!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放手吧!韩琦知道,再留恋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一切都是拜赵顼所赐,也是拜林昭所赐。

  韩琦甚至在想,耶律浚会不会是林昭请来的帮手?否则那个误会也着实太巧合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确实就该自己倒霉!

  经此一事,报仇的事情就不说了,韩相公在朝中的势力受到了巨大打击,彻底淡出了大宋政治舞台。

  如此一来,诸位大臣们都看在眼里,杀鸡儆猴这样的道理他们自然是懂得。年轻的皇帝不好惹啊!韩相公都着道了,其他人岂敢大意?

  曾公亮主动致仕了,富弼老相公虽说还在坚持着,却也是异常低调。德高望重的他,从来就没有过张扬,所以处境相对还好。不过年纪到底大了,致仕只是时间问题。文彦博也很低调,并且对皇帝很顺从。

  压力所致啊!凡是有些威望,有些失礼的大臣都深有体会。一时间全都低调异常,根本不敢与官家意见相左。

  一时间,赵顼有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朝堂上关于变法的事情阻力一下子小了很多,颇有畅通无阻的感觉。

  效果当真不错!赵顼倒不见得为变法之事开心,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快感让他格外舒服。这才只是个开始,如今他们只是因为韩琦的事情受到震慑,还并未完全乖乖听话。最重要的是,权力并未完全聚集到自己手中。这才是根本所在,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啊!

  赵顼为此沾沾自喜,有人却是连连摇头。

  洛阳,洛水之畔的安乐窝,牡丹兀自绽放着今年最后的绚烂,别有几分景致。

  邵雍与张载缓步而行,边赏花边闲聊。

  自从去岁,为了帮助种师道伸冤,赶来洛阳之后,张载一直便居住在此。年纪大了,不想总在路途上折腾,到了晚年总想着著书立说,洛阳这边博学鸿儒的聚集,又有邵雍这等大师级的人物在,经常有个沟通交流也是好的。

  于是乎张载先生便留下了,本身的名头已经很大了,他的两个表侄程颐、程颢又名声在外,所以上门请教的人很多,张载倒也是乐此不疲,醉心学问。闲来无事就会外出访客品茗,邵雍学识本就渊博,又是洛阳名宿,安乐窝又在天津桥这等风景绝佳之处,所以张载先生倒是时常前来。

  与邵雍大师在一起,除了谈论学问上的事情之外,两人还时常谈论朝政。

  “没想到韩琦倒的如此之快!”他们的有司马光这样的好友在朝中,门生故吏为官者不计其数。故而能够第一时间了解到朝中消息。

  邵雍叹道:“所谓物极必反。韩琦自仁宗朝就开始位列宰辅。本来已经荣宠万丈,位极人臣了。可是韩琦似乎不大满足,可要执着于从龙之功,却忘记了水满则溢,甚至有可能淹死自己!”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底是官家有心啊!”

  “是啊,官家手腕很强,这次的事情一气呵成。韩琦是人走茶凉了!”

  张载小声道:“不知尧夫怎么看待官家此举?”

  “这……”邵雍迟疑了一下,笑道:“官家还年轻,有些刚愎自用了!”

  公然谈论指责皇帝,这绝对是不合适的举动。不过他们两人私下谈论,外人并不知晓。再者,都是两个德高望重的至交好友,平日里便经常有“大逆不道”之言,故而也不用有所避讳。

  “刚愎自用!”张载颇为赞同:“只看官家这些年一力支持王安石,连司马君实他们都屡次遭到贬谪便可见一二。”

  “要富国强兵,也要大权在握。官家可是样样都想要追求!”邵雍道:“韩琦有些碍事了,他自己眷恋名位。不肯主动离开。这次落下口实,官家岂能错过?”

  “是啊!”张载笑道:“说起来,林东阳还真是厉害啊,这次在河北路又是煞星一颗啊!”

  “林东阳可不简单,走到哪里,都会天翻地覆!”邵雍最清楚不过,林侍郎绝对是不简单!

  张载道:“不过他治河倒是很有一手,听汴京的消息,他献的那个治河方案似乎确实可以成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决口堵上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速度!”

  “是啊,煞星不假,可是林东阳每次到过的地方,翻天覆地之后便会否极泰来,由此可见,他也是一颗福星啊!”两人对林昭了解都比较多,也都一致看好。年纪轻轻,总是大有作为的。

  “对,福星啊,治河治水,造福两岸百姓啊!”

  邵雍轻轻一笑,抬头看着天空,心中默默道:可不止造福黄河两岸,我可等着你造福天下呢!只是你与赵顼走这般近到底是所为何故?是有所图谋?还是……

  邵雍大师很厉害,有时候能够预测到结果,可是过程……到底是太多变化了,有时候也有戏捉摸不透!

  ~~~~~~~~~~~~~~~~~~~~~~~~~~~~~

  相对与邵雍等人的感慨,皇太后高滔滔则有种担忧。

  朝堂上的事情她自然是听说了,她很惊讶,没想到儿子竟然对韩琦动手了!

  韩琦可是英宗从龙之臣,她最清楚不过,若非韩琦一力坚持帮忙,丈夫想要登上储君之位怕是有些难度。所以对韩琦,她有几分感激之情,一直是宽厚恩赏,特别对待的。最要的是韩琦也一直忠心耿耿,始终不曾有二心。

  可是偏生儿子就容不下他!

  说韩琦在河北路犯了多大的错误,高滔滔轻轻摇摇头。包庇侄子,当真算不上事!犯错的终究只是他的侄子,到底有血脉亲情在,维护一下侄子也是人之常情,为此就问罪韩琦,并且如此逼迫,当真有些过分了。

  儿子是怎么想,高滔滔最清楚不过。

  权力!

  一切都是权力在作祟!高滔滔比别人更了解儿子对权力的痴迷和**,这些年为了权力,对付宗室不说,而今连老臣也可以动手了。儿子为了权力,手腕相当强硬。就连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有他的亲弟弟赵颢都有猜疑。

  实际上,高滔滔也是个权力**相当强的女人。在原本的历史上,神宗赵顼早死,他扶持太子即位为哲宗,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辅政多年。只此一点,便是最好的明证。

  可是而今却很难参与!

  早些年为了帮助丈夫争夺储君之位,她不得不表现的贤良淑德,要在人前展示出能够母仪天下的气度和德行来,故而很多**都被压制了。丈夫登基之后,她是皇后,本来是有机会染指一些权力的。

  奈何丈夫在根基不稳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她根本没有这个机会。等到儿子上台,她已然是太后之尊。

  虽说大宋朝的太后们都有权力,可以参与政事。可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是储君年幼,可儿子即位的时候已经成年了,哪怕是刚刚成年。何况上头还有一个太皇太后曹氏在,如果都参与政事,到底是谁说了算呢?

  同时高滔滔可是害怕儿子兄弟失和!她素来疼爱次子赵颢,如果再参与政事,长子赵顼说不定以为是自己为次子谋划,那可就糟糕了。

  长子心狠手辣,手段残酷她已经见识到了。她可不想见到手足相残的悲惨场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才是最好的局面。

  正是因为这诸多因素,使得高滔滔只得压住心中的**,不参与政事。

  不过参与并不代表不关心,朝堂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高滔滔都是有所耳闻的。这一次,韩琦的下场对他有很大触动,高滔滔也意识到了儿子的刚愎自用,同时觉得儿子的行为很不妥当,有些自毁长城的意味!

  儿子浑然不觉,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是否该提醒他一下?可是该怎么说呢?即便是说了,他又能否听得进去呢?

  高滔滔不由一声叹息,有个不听话的儿子做皇帝当真是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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