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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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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六章 是赵字营

  说着说着,胡会功自己先变了脸色,声音放低,喃喃说道:“这么说,冯家夜里被洗了,搞不好也是这小子做的。”

  听到“冯家被洗”,马冲昊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紧盯着胡会功,可胡会功只在那里后怕了,拍拍额头说道:“早知道这样,何苦去招惹这尊杀神。

  那边后怕感慨,马冲昊却在那里嘿嘿笑起来,千户胡会功连忙退了步躬身说道:“这桩事属下自己料理,不劳都堂费心,一定不给咱们这边添麻烦。”

  “这可不是麻烦,这是天大的好处,本官一定要费费心”马冲昊双眼发亮的说道。

  到这时胡会功反倒糊涂了,有些纳闷的问道:“都堂,这小子太扎手了,连咱们锦衣卫的官差都敢动,还做了这么多年无法无天的事情,咱们何必和他纠缠?”

  “你怕了?一个徐州无法无天的土棍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都堂,那小子手底下说是团练家丁过两千,看这些案子什么的,想来养着的亡命也不少,这样的土豪,当地官府都奈何不得,咱们何苦招惹麻烦。”胡会功这番话倒是说得细致,刚才把赵进的作为念叨了一遍,只觉得浑身发寒,想着若是继续纠缠下去,保不齐就惹祸上身。

  马冲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灯火处处的秦淮河,笑着说道∶“说破天也是一个土棍而已,知州管不了,还有道员,还有巡抚,他手底下几千人,大明在这南直隶就有几万兵,在这满天下有百万兵,他又算得了什么,一个混江湖的土棍,窝赃的地主,又值得个什么?”

  说到这里,马冲昊拍了下窗棂,兴奋的说道:“那酒坊肯定是金山银海进项,那么多田地产业都是转手能换银子的,又是个荒僻处的土棍,怎么下手都没有人在意,这是只大肥羊,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放过去了。”

  胡会功在那里呲呲牙,这位京师来的爷心思就是不同,小钱撒出去施恩,能抓到手的大钱一个也不放过,北边果然比南面见识多,懂得做。

  想到这里,胡会功拍了下脑门,有些尴尬的说道:“都堂,有件事忘了说,那赵进身后站着个清流,是都察院的御史,还听说和内廷几位大挡关系熟识,卑职这才想起来,不然不会那么小心的去查,余公公自己写个帖子也就够了

  千户胡会功本想着不说这件事,看看能不能坑一次,可做了这么久的,他对这位指挥佥事的性子很清楚,做之前肯定会详查,一旦查出来了,自己肯定会被记恨上。

  “御史?”“大挡?”马冲昊的眉头皱了起来,御史他是不放在眼里的,可这“大挡”二字却由不得他不在意。

  “当爹的这么清贵,孩子怎么做江湖绿林的营生?”马冲昊想到了不对。

  进士、举人、秀才门第,鱼肉乡里、包娼庇赌的当然不是少数,但断不会亲身下场坐这等血肉打滚,生死相搏的事情。

  “听说是拜把兄弟的父亲,也是徐州人。”身为锦衣卫千户,不管平时怎么荒唐浪荡,记事的本领总归不差,很多消息都存在脑袋里,随时取用的。

  “不是他爹啊”马冲昊咧嘴笑了,手又在窗棂上拍了下,开口说道:“明日百户以上都来我这边,有事要商量。”

  这话就是逐客令,胡会功也能猜到马冲昊要做什么,他也没话可讲,心里却有计较,要是这马冲昊在徐州那边撞个头破血流,对大伙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着胡会功的脚步声远去,马冲昊脸上的兴奋之情已经按捺不住,在那里低声念叨说道:“烧酒、田地、搞不好还有私盐,也不知他存了多少银子,好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孬货,一个胆大心黑的土棍,居然就怕成这个样子

  沿黄河向西回到虞城县,沿徐州官道朝着归德府城商丘走,则是会经过马牧集。

  归德府和徐州交界各处,颇有些庄子产业,这交界边境不说别的,贸易集市总归比别处要兴盛许多。

  原本在这边界各个路口,还有官府派来的差役和兵丁把守,巡检游动盘查,可这个规矩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大伙都懒得认真做,不说别的,你拦在那里,贩盐的盐枭过来,你要怎么办,打是送死,不打是不合规矩。

  何况你要是查禁的严了,这附近乡里乡亲的怎么办,大家窝赃卖盐的,谁没些牵扯。

  现在归德府和徐州交界路口的地方也有几个人看着,却不是用作盘查检验的,只是来通风报信。

  此时已经是十月间,这官道距离黄河不远,北风又冷又硬,六个通风报信的人都窝在避风的地方闲聊,左右过境的都是些行商,没什么要紧的。

  “听说那常铜锤纠集了四百多号人,在郭村那边演武,给四方都下了帖子,你家老爷接了吗?”

  “早就接了,我家老爷私下还笑话,说是猴戏,人家进爷那边校阅把看的人全都震了,这常铜锤折腾,只怕会被外边的笑话。”

  “你们这是说酸话,猴戏怎么了,他现在把着盐上的生意,连开封和河北那边都跟他做生意,这铜锤如今就是这归德府头一份。”

  “这人不地道,听说没什么义气,如果不是翻脸吞了几个把兄弟的局面,也做不到今天这么大”

  七嘴八舌的埋怨几句,有人颇为神往的说道:“你们说这徐州和咱们归德府这么近,进爷直接过来做主多好,他老人家不亏待自己人,又是讲规矩讲义气,还能生发做买卖,跟着不怕吃亏,还能发财,怎么也比常铜锤这熊货强。

  大家安静了会,齐齐想了想赵进过来后会怎么样,有人笑着戳破了这幻想:“别琢磨了,进爷是徐州的,那是南直隶的地盘,和咱们河南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大家也就没什么念想了,刚要扯几句别的,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在东边方向响起,而且越来越近的样子。

  几个人慌忙从避风处探头出来看,看到六名骑手散的很开,朝这边疾驰而来。

  看着骑马带刀的模样,这几个人当然不敢去管,只是看着骑手在身边疾驰而过。

  “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官家的人?”有人纳闷的询问。

  也有经验丰富的立刻否认说道:“看着不像,官家的人要穿着号服。”

  大伙随口说了几句,又准备猫回去避风,突然间有人指着东边大喊说道:“看那边,有大队人马”

  冲东边一看,远处差不多有千余人马缓缓行来,乍看过去,队伍并不大,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之所以显得不大,是因为队形整齐的很。

  “难道是官兵?”有人念叨。

  “官兵那里会有这个样子,咱们这边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有人立刻否认

  大家不敢呆在路口了,拦着大兵行进被杀了都没处说理,但也犯不着逃,大家都是良民百姓,大兵过去之后还要继续放哨

  半个时辰左右,距离拉近,能看到的细节也就更多了,比如说有二百多骑兵,其余的全是步卒,差不多百人一队,队形整齐异常,大家也都看到了队伍里飘扬的那旗帜,黑底红边,上面写着“赵”字

  在这边的几个都不认识字,可这旗帜是什么他们却清楚的很,一年多以来,多少车马商队挂着这大小不同的赵字营认旗经过。

  “是进爷”

  “是赵字营”

  在路口放哨值守的几名汉子,都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只不过声音里没多少恐惧,反倒充满了兴奋。

  他们也没站太远,赵字营的队伍里有骑手打马靠了过来,靠近之后大声说道:“都回去告诉你们家里,说进爷来了,快去吧”

  这几位汉子愣了下之后,立刻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说道:“进爷来了

  归德府这边的地主土豪,还有方方面面称得上人物的角色,一开始都觉得赵进不过到河南来,毕竟不是一个省的,可这些判断并不影响他们知道消息后的表态。

  能做主,自觉有些份量的,先让家里准备好了犒劳之类,自己则是骑马向前赶,也有个别心虚的,先把自己的后事交待清楚,这才朝着那边去。

  大伙赶过来之后,每个人都是先去路边磕头问候,得了允许之后才敢跟上来一起前进。

  这次大伙总算看到了传说中的赵字营,当真是人马精良,看看那队伍,都是精壮小伙子,那是一步不差的样子,再看看这身甲,不说别的,在归德府境内连官兵都算上,谁也没这一身好铁,太阳一照都晃眼睛。

  原来进爷年纪真不大,看着还没过二十的样子,可这么年轻,身上的煞气真是逼人,不过这也难怪,想想进爷手里有多少人命

  一家知道了消息,立刻派人去知会自家的亲朋好友,让他们快点赶过来磕头问好,以往以为因为省界不会越境,现在过来了,那归德府以后肯定是这位爷做主了,过来磕个头打个招呼,为以后做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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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事而已

  队伍不断前进,不断有骑马的人赶过来问候,大家倒都是知道怎么奉承,千把人的队伍从徐州过来,吃用耗费肯定不少,大伙都是本地坐地的人家,提供粮草劳役也方便。

  不过有这个打算的人也看到了赵字营队伍后面几十辆大车,上面满满登登装着都是粮秣装备。

  归德府众人看到这些,比看到赵字营的精强队伍还要震撼,对他们来说所谓能打无非是敢拼命,队形整齐装备精良并不会让他们推论出什么,可钱粮这个东西实实在在,能有这么大手面的,有怎么样的实力大家也都心里有数了,让大家明白,过来这边没错。

  马牧集距离归德府城商丘二十五里外,这里是因为水陆交通方便形成的集市,和早些年的何家庄很相似,规制很混乱,集市和客栈之类的混在一起,兴旺得很。

  赵进直接把队伍停在了这马牧集上,空地上扎营,然后派人喊来了这边管事的人。

  皇权不出县城,城内有官吏差役,城外就是豪强士绅管着,马牧集这地方龙蛇混杂,油水丰厚,能压住这边的,手里没个过百丁壮做不到,手里有这份财源,又养着这么多人,在归德府境内也算是号人物了。

  在这边主事的人送绰号“大头狼”,靠着凶性狠辣有了今天的局面,不过赵字营出现之后,这位土豪就缩在自己宅院里不敢动,只是装聋作哑,等赵字营派来喊人,这位知道躲不过去,喊了家里几十个青壮拦住,自己带着四个亲信收拾细软,上马从后门就跑。

  挡怎么挡得住,弓手一露头就被射杀,赵字营的家丁也不客气,在集市上寻了根大木头,直接抬着撞开了门。

  跑更跑不了,骑马狂奔出去没有一里地,就被赵字营的鞑子骑兵围住了,甚至没给他磕头求饶的机会,直接开弓射箭,五个人都成了刺猬。

  赵字营的马队直接把大头狼和几个手下用绳子拖了回来,看着平素里凶蛮霸道,现在却满身插着箭杆的尸体,马牧集所有的人都是战战兢兢。

  因为赵字营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大头狼这一帮人甚至都没反应。几个管事的头目或者在集市上,或者没来得及跑,直接都被抓了过来。

  下午临近天黑,空地上点燃了大堆的篝火,大头狼和同伴的尸体就被丢在那边,几个管事跪在那里。

  “都有谁劫了牛马商人,一个个的交待出来,给你们个痛快。”站在他们面前的刘勇开口说道。

  若说一开口说有活路,或许还要讨价还价一番,直截了当的说明白,大家反倒是心惊胆战了,不过片刻迟疑,就有一人被拖到了黑暗中,随即撕心裂肺的惨叫就是响起,内卫队很有几位行刑拷问的好手。

  事情很简单,大头狼看着商队一次次过境,又不是河南和南直隶本地的商人,而且实在是财货丰厚,就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

  以往这常铜锤常炳对赵进很恭敬,大头狼也不敢乱来,可最近这常炳独霸一方,有些想要自成局面了,大头狼也觉得机会到了,王自洋的商队一来,大头狼立刻勾结了各处的响马杆子动手,这可是一笔大财,一人吃不下来的。

  除了商人们在护卫下逃了出去,其余的都很顺利,牛马商人们带来的金银铜钱和毛毡这些,直接就可以当钱用或者脱手快,直接就是分掉,至于那些大牲口大车什么的,则是存在了常铜锤常炳的庄子上。

  围攻王自洋商队,常铜锤也派了百余号人参加,这大牲口大车之类脱手虽然不容易,可慢慢卖出去,却有更大的赚头。

  听到这些的归德府众人各个大骂,说这常铜锤常炳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该天打雷劈。

  嘴上骂,可也有人心里想,这常铜锤自己倒霉,可也给归德府这边办了大好事,以后这边就是进爷说话了,大家肯定不会吃亏。

  这一晚上与其说是拷问,倒不如说是给赵进接风,大头狼一死,赵进直接把马牧集权益的三成分给了最早迎接的那几个,其余的也都有于股好处。

  凭空掉下来一注大财,得了好处的众人各个兴奋,就在马牧集这边摆了席面,大开酒宴。

  在酒席上大家总算知道了谁是赵进,这位王兆靖王三爷,据说还是个举人,这位吉香也很有名,这位小个子就是勇爷,据说南直隶一般的江湖人都要听他的。

  大家还知道了常铜锤这件事的原因,敢情进爷让他三天给提供消息,听到这个大家又是乱骂,都说进爷给你这样的面子,这是给脸不要脸。

  常铜锤如今的庄子距离城池不到十里地,大家都妥帖的想到,进爷毕竟是外路人马,而且声势太大,如果过去动手肯定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大家拍着胸脯请战,说是不劳进爷动手,大伙把他砍了提头送过来。

  任谁都能看出,归德府的天要变了,以后不管是窝赃贩盐,集市上的各路生意,绿林的买卖,又或者是税赋粮草,这里面从前谈定默认的份额,都要变了,自己能不能在这里捞些好处,更上一层,就要看如何表现,死人没关系,拼命没关系,只要进爷点头说好,一切就值得了。

  赵进这边也是从善如流,立刻让大家共襄盛举。

  不过常铜锤常炳倒是比大头狼聪明不少,当晚马牧集就有人跑过去给他送信,他东拼西凑才有几百号人,一听赵进带着千余人马过来,胆子都吓破了,哪里还敢去打。

  而且常炳之所以肆无忌惮,就是觉得赵进不会越过省境,既然来到这边了,那一切仗恃都是烟消云散。

  当晚常铜锤就收拾细软,天不亮就带着家人和亲信去了商丘县城,这里外的他也能想的很明白,赵进再怎么嚣张霸道,实力再怎么强,也不敢攻打城池,也不敢在城池内随意抓人杀人,只要熬过这一段,赵字营是徐州的队伍,肯定还要回去,这归德府地面总归有自己一份好处。

  第二天下午,归德府各路人马就在马牧集那边汇合,能赶过来的都赶过来了,然后开始向商丘城那边进发,沿路还有人凑进来入伙。

  归德府知府衙门,商丘知县衙门,自然不会不知道消息,可根本不会管,第一是没实力,凭着差役和民壮根本压不下去,更何况,差役和民壮团练和这些土豪士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第二是懒得管,反正是城外,不出人命正好,出了人命没人告官也好,有人告再说。

  当家的都躲进城了,手底下人哪有什么战意,那庄子一个时辰都没撑得过,直接被人打破。

  庄子里的财物已经被逃跑的庄客私兵拿了不少,好在那些大牲口和大车之类的还在,皮货也存着不少,尽管是自肥的好机会,可归德府过来共襄义举的豪强们却认真的约束手下,不要私吞私藏,这些东西可是要还给进爷的。

  常铜锤的庄子被打破,归德府豪强联军并没有收手,当日马牧集作案的不仅是大头狼和常铜锤,还有新集和风池口的两股杆子,这么不长眼的货色,一鼓作气直接平了。

  赵进的队伍呆在马牧集那边一直不动,归德府想要巴结的人主动筹办粮秣给养送上,一边奉承一边在观察,他们发现赵字营的家丁十分的有规矩,身边就是这么热闹的地方,可各个不为所动,只是呆在营盘内不出来。

  训练的时候,尽管看不到格斗比武之类,但那些列队行进,刺杀呼喊,却是杀气森森,更不要说那马队那铠甲,这些东西就算在官兵那边也没见过。

  守规矩那就说明以后不会盘剥地方,有实力那就说明能长久占得住,这样的值得巴结。

  新集和凤池口那两个杆子也没什么抵抗,加上跟他们动手的是本地团练,大家知根知底,动手的时候杆子里的当家就压不住手下了,有一家甚至是动手之后被自己兄弟刺了一刀捆起来

  王自洋被劫的牲口财货很快被还了回来,仔细盘点,甚至还比被劫掠的时候多了点,固然是作案的还没来得及销赃,更重要的是,为了巴结赵进这边,大家有意无意的朝上面添补。

  做了这么多,有一件事大家觉得遗憾,那就是常铜锤跑的太快,不能一下子就了解后患,这个人和城内衙门里人头熟,今日放过了,事后借着官府撑腰,保不齐又是一大祸害。

  而且进爷也不会在这归德府停留太久,只怕呆不了十天就要离开。

  在打下那两个杆子的第二天,归德府和商丘县衙门的书吏带着差役们找上了门。

  书吏差役们自然没那么狂妄,他们没有大摇大摆的直接上门,而是托了砀山那边的关系带话,这才上门拜访。

  得到这个消息,这几天打打杀杀颇为痛快,又在期待将来好日子的归德府好汉们都很是担心,心想有官府中人出面说和,万一进爷放过这常铜锤,或者退回徐州去,赵字营这边是拿回了损失,可大家折腾这些天怎么算,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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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八章 归德府的利益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归德府县书吏差役带着礼物上门,这礼物就是这常铜锤。

  “赵公子,这等凶恶罪徒不知深浅,在外面给我们归德上下抹黑,归德士绅都是一个意思,这等人请赵公子随意处置!”说话的书办义愤填膺。

  处置的法子也很简单,现在过来帮忙的各路好汉都聚在马牧集这边,直接把常铜锤宰了挂在杆子上,这就是最好的震慑。

  赵进的能耐,赵字营的强大,这个很多人都是知道,可现在他们才明白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在归德府不可一世的龙头角色,没有撑过十天,如果细算的话,其实在三天内就被打的烟消云散。

  尽管动手都是归德府自己的人动手,可看过赵字营那队伍的,都觉得若是这样的队伍出手,只怕用不了三天。

  而且赵字营心狠手辣,说杀就杀,大家毕竟不是官府,做事都还有些谨慎,还都想着日后留一线好相见,却没想到赵字营动手这么干脆利索,这让大家胆战心惊,等官府的官吏差役来了,对这些事不闻不问,大家又更是明白,赵字营这么做是有这么做的底气,他们根本不怕官府。

  至于归德府县的书吏差役找上门来,是想请赵字营做一件事,那就是包揽赋税。

  归德府境内一州七县,自大明开国以来就没有遭过什么兵灾大灾,尽管靠着黄河,可这边水势还算正常,一直没有大的泛滥决口,没什么兵灾麻烦,算得上风调雨顺多少年。

  因为没什么民乱灾荒,导致地面上的大户实力越来越膨胀,不断的兼并土地壮大自身。

  一年年下来,偌大个归德府,有七成以上的田地归不到百余家的豪强和士绅所有,其余则是普通农户。

  这些豪强士绅隐瞒田产,拖延税赋,衙门在他们身上根本占不到太多便宜,可普通百姓的田产又不是好地,又敲不出太多油水,盘剥的太狠,导致农户破产,田地又被大户人家吞了去,那更是恶性循环。

  所以归德各县书吏差役都觉得这差事意思不大,辛辛苦苦,还没有多少好处到手。

  在徐州发生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是听到,想当初徐州的局面和归德府差不多,甚至比归德府还要麻烦,境内士绅豪强勇悍善斗,连百姓们都是尚武凶猛,差役收税就和官兵打仗一般,几十上百的精壮汉子拿着兵器下乡,或者抢或者谈。

  这样一番局面,等被赵进包揽了皇粮税赋之后,不仅大家省事,分润到的钱粮也比从前多了,大家当然知道,赵进包揽税赋,肯定要留足了自己的好处,可如今归德府的局面是大家根本没有好处,那些大户根本不交或者只是交一点,与其颗粒无收,那就不如拿个定数。

  而且都说这赵进有生发敛财的本事,除了在田地上做文章,还能琢磨出各种生财之道,凭空都能做出个盐市来,要是能把这手段用在归德,大家岂不是皆大欢喜。

  大家都听过赵进的名声,知道这位爷虽然年轻,却是个一诺千金的品性,尽管能生发聚敛,却不把银钱看得太重,知道和大家分润,答应给的从没有反悔过,这样的人物,自然值得合作。

  县城、州城、府城里是官府的天下,在城池之外则是豪强士绅们的地盘,想要做什么都得通过他们来进行,让赵进包揽粮赋,等于是让赵进和归德府上上下下打交道,做不成一切休提,若是做成了,等于整个归德府就听他赵进的指派。

  书吏差役们都是精明人物,对这个道理当然想得通,可做事就是为了捞好处,没好处到手,谁管听谁指派,再说了,赵进再怎么包揽,这归德府也是姓朱,归根到底,这包揽粮赋也是为了完成朝廷和上峰交派下来的任务,又不是为了造反。

  “闭门造车果然不行,来到这归德府境内,才知道什么人可以拉拢,什么人要打压,那些大地主号称忠良人家,他们自成一体,只是经营田地,当咱们赵字营不在,另外则是靠近徐州和凤阳这一块的,这里聚不起太多田产,只能在别处找营生,这些人靠着盐路、商路发财,所以对咱们处处奉承。”赵进对伙伴们这么说道。

  没出徐州之前,赵进要拉拢压服的对象是归德府的豪强士绅,准备按照徐州那边一样办理,等来到这边才发现有所不同,归德府的豪强,或者说各色势力人物大体分为两类。

  一种就是所谓忠良士绅,经营田地庄园,他们靠着盘剥佃户、吞并田产发家,目的就是取得越来越大的田地,然后家中子弟以读书进学为主,求得是科举功名,光宗耀祖,顺便给家里免除赋税,吞并更多的田地。

  另外一种则是所谓的豪杰之士,那些大地主能有这样的局面往往都有十几代的传承经营,换句说话,除了这些大地主士绅的直系子弟,其他人都没太有什么机会,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文武上取功名,想要过得好些,只好在江湖上打滚,或者想法子捞些浮财了。

  靠近徐州这边的大多是这种,赵字营一过境,过来迎接的也都是这一类。

  这一侧因为临近省界,一有事就躲到徐州,官府管辖不到,所以亡命之徒颇多,加上黄河再向前就是水患频发的河段,这边的田地价值也不大,另一方面,徐州强豪伸手不少,虽说不过省界,可添置田产什么的过境倒也不难,云山寺、孔家庄之类都有涉足。

  虽说双方不在一省,各自奈何不得,可对云山寺之类的势力,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所以在归德府靠近徐州砀山县这一侧,没什么大地主的田庄产业,相应的,第二种“豪杰之士”也就占了主流。

  这些大地主忠良士绅,连官府都奈何不得,收不上税赋,甚至还要被欺压,也亏得这边的忠良士绅耕读传家,瞧不起衙门吏目这样的贱业,不像江南豪门,直接让家生子去做吏目,掌控官府实务,因为这个瞧不起,才和府衙、县衙的书吏差役彼此敌视,导致这帮人找到赵进去包揽粮赋。

  其实各地都是一个模样,最顶尖的豪强大地主不交,中层少交,小地主和下面的农户被压榨最狠,缴纳最多。

  由赵进包揽粮赋的话,最大的多交,中层正常,小地主和下面的农户自然比从前缴纳的要少太多,天下人皆为利往,给了好处,人心所向,自然掌控得住。

  归德这帮书吏差役合计的时候,还有人提出疑义,说算计下来,落在赵进头上的好处不太多,整个归德府粮赋一成,看在咱们眼里是一笔大财,可这位爷眼里未必看得上,毕竟想要压服各处,也是要动刀兵见血的。

  不过马上有人反驳,你不用替有钱人操心,你觉得他赚的少了,实际上他中间还要扒一层皮。

  一条鞭法之后,各处缴纳上来的赋税,百姓应服的徭役,一概折成现银,可世面上哪有那么多银子,缴纳赋税的时候只能低价卖粮,这里面好处天大,也只有赵进这种现银不缺的大豪才能做得来。

  说句难听的,到时候只怕归德府官面上也要被赵进赚一笔,可让他赚也不是坏事,总不能求人办事还不让人发财。

  另外一点,赵进压服归德府各处,能让那些坐地土豪缴纳税赋,自然就能处处把控,到时候各项生意做起来定然风生水起。

  知道这件事上有能让赵进动心的利益,大家才敢上门去谈,若是不然,贸然上门,赵进如果和那些大户联合起来,翻手他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身为本地土著自觉想的周全,可久在一地,眼界格局还是狭隘局限的很。

  在送走了这些书吏差役之后,赵进和伙伴们这么说道:“归德府的粮赋好处对我们来说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能把这块地盘掌控在手里,要小心提防官府,要花费心力压服梳理,税赋的分润还有银子买粮上的红利,和这份辛劳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如果我们花费同样的力气经略淮安府的话,拿到的好处比这个还要多,但这归德府一定要拿下来,你们说为什么?”

  赵进难得有这种考校伙伴们的时候,这些年万事他来统辖做主,伙伴们已经习惯听他指派做事,他这么一问,王兆靖还好,吉香和刘勇的神情都正式起来。

  “归德府靠着黄河,这条水路值钱。”吉香先开口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黄河水路最精华的部分就是河南境内,从陕州一直到归德府这边,流经河南府、怀庆府、开封府、归德府几处,这一段沿途都是河南省的富庶核心之地,开封和洛阳两个天下间有数的大城离河不远,在水路上运输往来,可想而知的泼天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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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九章 徐州局面

  笑着点头却没有出声,就说明挨边不全对,但吉香的话却提醒了别人,刘勇沉吟了下说道:“归德府挨着开封府,这条路通了,咱们的东西就能卖到开封这边,两边可以直接贸易了?”

  “小勇说得没错,拿下归德府,去往开封府的路就开了,咱们的酒,咱们的盐,甚至南直隶各项特产都可以走陆路销售过去,黄河水路的确要紧,可从南直隶这边去往河南却是逆流,陆路运输不算吃亏,少了中间的阻碍盘剥,直接卖向开封,直接和开封府的方方面面打交道,局面就开了。”赵进笑着说道

  王兆靖点头提醒说道:“大哥莫要忘了出归德府不远,就是北直隶境内,把归德府这边一抓,徐州就不是一隅之地,而是枢纽通衢,拿下归德府,局面的确大开。”

  开封府是天下前五位的大府,比顺天府,应天府这样的都城衙门都丝毫不逊色,开封城更是仅次于京师、南京和苏州的第四巨城,城内城外人口已经过了百万。

  不管是私盐还是烧酒,这边都有巨大的需求,打开了这条路,赵字营的生意自然更加兴旺,吉香因为家里人参与赵字营的经营,对这些了解很多,想明白这件事,一时间居然有些担心,担心赵字营的酒坊供应不上。

  可吉香和刘勇都有些糊涂,吉香直接问了出来:“大哥,三哥,你们都说开了局面,这个是说生意红火吗?小弟听着不像”

  赵进笑了笑,和王兆靖对视一眼,用手指在茶杯上蘸了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圈。

  “这就是咱们徐州,都说徐州是四通八达的地方,可我们在徐州,实际上是被四面八方堵住,北边是山东的穷苦之地,那边又有教门,响马杆子也是众多,南边是凤阳府,那里是中都所在,官民自成一体,东边是淮安府,咱们几次大打,才在淮安府北边有了地盘,东边就是这个归德府,你想想,咱们是不是被这几处圈在里面,不管南下北上,东进西去,都要过别人的地盘,不动手,不花钱,就没办法顺利过去?”赵进在桌面上画了几个圈。

  吉香领亲卫队,刘勇领内卫队,两个人对周围的地势地形都清楚得很,赵进说着,他们已经能清楚的想到。

  “在徐州这一处,四面局促,要动,要扩,就要打,而且这四处也是紧盯着咱们赵字营,赵字营若动,方方面面的麻烦都会招来,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肯定会牵扯到官府,话说回来,要动,也能向着东边,在淮安府站稳脚跟,然后向南扩去,但淮安府清江浦一带,整个扬州府,不知道牵扯到多大的利益,又有多少高官权贵参与其中,咱们做的狠了,弄不好就是被扣上谋逆做反的罪名,大军会剿,那就是大祸了”

  赵进说得肃然,其他人也不觉得夸张,清江浦是漕运中心,漕粮商货云集,扬州是盐业枢纽,天下财赋三分之二出于其中,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人在里面发财,赵字营若是扩张过去定然会引起冲突。

  现在大家都知道,用团练私兵或者江湖人根本不是赵字营的对手,真逼得急了,少不得有人会动用官兵大举围剿,以那些高官权贵的身份,这么做并不没有可能,大义这个可以含糊过去,牵扯到私利,那真心是不死不休。

  “拿下归德府之后,我们最起码有三个方向可以动,西去是开封府,南下是汝宁府,北边也有两个选择,或者是山东,或者是北直隶,这些地方对我们没什么提防,我们进退从容,这就是局面大开了。”

  吉香和刘勇仔细想了会,脸上都是露出喜色,刘勇却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哥,这边不比咱们徐州,地面上的豪绅未必清楚咱们的厉害,搞不好要有些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咱们既然不是归德本地人,也没那么多情分情面可讲,不听话的,就试试咱们的刀枪”赵进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家都没有话说了,动用武力,赵字营有这个自信。

  实际上约定包揽粮赋之后,局面立刻就有了变化,那些大地主们再怎么自闭,也知道去打听赵字营到底什么样,归德府和徐州距离这么近,在这个时候可没人在乎什么省界。

  除此之外,在归德府也可以用徐州的法子,赵字营的旗帜竖起来,许了好处,立刻就有无数人过来投奔,骑马带刀,有一股亡命狠劲的,那里都是不少,这帮人凑起来,也有个几百近千的人马。

  若放在平时,这伙人即便聚起来也是一盘散沙,因为没人撑腰,没人惩处,也没有人兜底,现在有赵字营替他们做这些,一盘散沙立刻变成了如狼似虎

  几百近千的人手,啃什么也啃下来了,真打不动,还有赵字营在身后等着动手,要是惹了事,朝着徐州地面上一钻,无论官府私人,谁还能过去拿人不成?

  话说回来,归德府再大的势力手里的人手也不会过千,真撕破脸拼出几十上百条人命,谁也不会犯这个傻。

  不过睢州有些例外,睢阳卫那边不缺青壮,甚至也有百十个武艺精熟的,凑吧凑吧,也能拿出很不错的队伍,可睢阳卫却懒得理会这些事,他们是第二个上门的,询问能不能包销一部分私盐,他们那边靠着开封府最近,最有地利

  赵进没有在归德府停留太久,他在这边留下了吉香和两个连,以及五十名骑手,自己率领大队回徐州去了,临走前交待的明白,一切听吉香指派,若有什么不懂的,去徐州询问就可以,反正大家距离这么近,快马两天不到的路程

  吉香率领着近三百人的队伍驻守马牧集,而归德府聚集起来的武人差不多有三百骑,当然有三成的人骑驴或者骡子,别看归德府比徐州大不少,论起武风昌盛,骑马带刀,天下间少有徐州这样的地方。

  这三百余骑加上近六百敢打敢冲的汉子,就构成了归德府内的收粮队,尽管缴纳秋赋的日子已经过了,但现在大家要收个积欠,归德府衙门的书吏们早就出了一份名单。

  在收积欠之前,这近千人马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境安民”,归德府境内的几个杆子一直没有上门烧香磕头,那就先拿他们开刀祭旗,顺便整合队伍,然后杀鸡儆猴。

  一共六个杆子,最大的一伙足够四百号人,在当地都是横行,结果被一天扫平,这有了心气和没心气就是不同,一方面要在赵字营面前表现,二来觉得身后有人撑腰,打起来当真奋勇向前,那杆子还想打个硬仗,结果直接被马队撞垮了,然后被彻底灭杀。

  最厉害的这股被灭杀,其余的不是就地溃散,就是惶恐投降,也有的想要躲出去,鹿邑县的一伙私盐贩子想要躲进凤阳府那边,没想到却被奔袭追击的赵字营马队撵上了,那不过五十余骑,却在平地上把这百余人的私盐贩子杀了个精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归德府各处都知道何去何从了,那些大户人家自闭归自闭,可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也明白怎么做取舍,损失些钱财总比被连根拔掉的好,所以钱粮准备缴纳,再派家里子弟管事之类的赶往徐州。

  到赵字营那边拜见问候是一回事,粮食要换成银子缴税,据说都是赵字营收购,无论如何也要谈个过得去的价钱,不然他要是把收购的价钱压低,大家哭都没地方哭了。

  不过去了之后,大家却松了口气,这赵进果真和传闻一样,说话算数,做事公道,没有借机压低价钱收粮,给的比市价稍低而已,但大宗的买卖,本就该如此。

  人都是这般奇怪,缴纳皇粮国税的时候,交一文钱都是不愿,书吏差役哪怕按照规矩收取,都觉得是深仇大恨,可大难临头,遇到稍微公道点的待遇就感激莫名,要知道这比当日所交的不知多了多少。

  可人人感激莫名,归德府各处还都在传颂进爷做事公道,日后来咱们归德府主事,大家都是有福了。

  从赵字营出现到大队撤回,赵字营在归德府一共花费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在这短短时间内,归德府的大局就算定下,接下来就是收尾。

  只是这收尾所需的时间,远远超过平定,赵字营靠着实力和杀戮迅速压服归德府各处,并不代表接下来就可以稳定控制,想要和徐州一样的控制,就要派过去自己人,同时,在归德府迅速组织起来的那支力量也不能放弃,也要抓在手里。

  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复杂,赵进将放在流民寨那边的徐州武人撤回,同时将流民寨中的骨于青壮抽调四百人,让他们去往归德府这边,同时又将巡盐队拆成三队,其中一队,专在归德府境内,然后又让归德府各县州联保,有实力的人家每家出十人到二十人不等,然后用不得在本乡做事的规矩安插到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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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章 君再来

  犬牙交错,彼此牵制,在归德府维持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用来收税和保障各条商路,然后这个队伍主要是徐州武人和流民青壮,至于归德府自己的那些江湖人,则是被赵进安排到了邳州那边做事,两方都是身在异地,都要依靠赵进粮草和支持,有了这层依存的关系,自然要忠心做事,不敢有什么二心。

  看到赵进的这个手段,归德府上下愈发的信服,能有这等手腕维持平衡彼此牵制,而且做事公道体面,这样的人才能长久呆下去。

  了解的一多,少不得也知道赵字营的学丁队名目,书吏差役最先把子弟送过来,现如今,反倒是他们和赵字营的关系最为密切,因为没了赵进的撑腰,他们立刻死无葬身之地,接下来的则是那些为赵进做事的归德府江湖人,然后那些所谓忠良大户也把家中子弟送来,大家都要证明自己的忠心和贴近,送人质就是最好的法子。

  也有几家有年纪合适,如花似玉的妹妹或者女儿,可细打听了下,都消了这个心思,徐家主母已经有了身子,而且也是头等大户出身,若是自己趁这个时候塞女人过去,能不能塞进去是一回事,十有八九还要被人嫉恨。

  而且赵进身边现在也就是徐珍珍一个,前头那么多人,难道那些就不知道这么做吗?大家都做得很是谨慎周全。

  赵进在归德府的作为也没什么隐瞒,最先知道的就是盐市和其他市集的盐商,他们马上就反应过来,卖到河南那边的私盐销量马上就要大增了,怎么算这个水陆距离,盐市上的盐货运送到开封府都是最近的,而且以后打交道的就不是归德府这伙低买高卖的小人,而是开封和洛阳的豪商们又要发财了

  论起做生意来,谁也不比谁更聪明,徐州盐市上的商人们反应过来,开封的商人们也来到了徐州。

  已经到了十一月间,本来大伙都开始准备腊月铺货和过年打烊,可现在谁也不得闲,都要趁这个机会和河南那边挂上关系,等明年大展身手。

  连带着归德府内的众人都尝到了甜头,虽说田地上收成被克扣出一块,可商贸跟着发达起来了,本地特产可以外销,不必被那几个心黑的剥皮,大家都期盼着明年的来到。

  对于归德府发生的一切事情,徐州城内甚至都懒得议论,大家都觉得再正常不过,归德府那地方能有什么英雄好汉,进爷都领着人亲自去了,还有什么压不服的。

  徐州这边大家在议论一件事,有几个在庄子上做事的人,因为勤快认真,手下管着的流民耕种比别处更出色,收成更多,结果被提拔起来去孔家庄那边管事,每个人手里也有千把号人管着,算是个庄主的身份了。

  敢情在赵进手底下并不仅仅有好处,还能有提拔,赵字营的体制好多人琢磨得很透,想要爬上去,想要有好处,就要守规矩敢拼杀,在争斗厮杀中立了功,很快就到高位,那个张虎斌现在气派可不比一个知县差。

  但这个大家羡慕不得,这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拼出来的,可那几个庄头管事却不同,他们不过是认真做事,比旁人用心用力而已,居然做到这一步也有提拔,这就让大家动心了。

  也有人嗤笑说,赵进这是唱戏,不过是个土豪,偏弄出官府一样的规制,可管着百余个人到管着千把人,这的的确确就是升了,位置高,好处多,人前人后也有光彩,谁不想去官场上荣华富贵,可有几个人有这等好命,赵字营能给大家个出身,能让大家有个奔头,这就不错了。

  官场上升官是好事,可商行里伙计升任掌柜难道就不是喜事了,官场上要读书写文章看着太远,可赵字营这一套,大家觉得自己也能去做。

  “发什么呆呢,昨晚和你婆娘折腾多了?”

  “扯臊,我家那口子前天就回娘家了,找谁折腾去,咱这吃不饱饿不死的饷钱,难道还能逛院子去?”

  徐州城东门人来人往,守城兵丁无精打采的看着,几个不在门边的就聚在一堆闲聊。

  玩笑几句,一人开口说道:“那天我听人讲,现在进爷那边招人,去河南那边,凤阳府那边也要人。”

  “你这都快四十了,能去于什么,那边要的是不到二十岁的精壮小伙子。

  “你说的那个是什么老黄历,进爷那边现在要年纪大了,性子沉稳能管事的,我琢磨着就算去了管不了事,只要肯出力气,进爷也不会亏待了,总比在这边半死不活的强。”那人颇为认真的说道。

  一听不是开玩笑,大家也都认真起来,有人点头说道:“我看成,真要去了,肯定比在这边当差强,这里发一个月克扣半个月的,还拖欠个没完,进爷那边从来都是十足十的发,不过你没这个本事,进爷也不会要你”

  “少瞧不起人,我庄稼把式可不差”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高兴,却听到身后有人吆喝说道:“吕老哥,那边四个骑马的客商不太对,拦住查下”

  和从前一样,城门处除了守城门的兵丁之外,还有城内的老江湖跟着。

  不过如今徐州最热闹的地方是何家庄,那边几个大集市加上聚拢四方财货的盐市,人流物流都在朝那边集中,三教九流,官面上的,各处的豪商富贵,加上江湖上的牛鬼蛇神都想过去发财捞金,所以刘勇把内卫队和城内各方面的能手都调过去,而徐州城这边只是放着些年纪大不想动的。

  年纪大归年纪大,可眼力却一样的毒辣,平时无精打采的,但有什么人也躲不过他们的观察。

  那边过来的四位骑马客商的确不太对,且不说身高力壮,从内到外透出一股剽悍之气,而且距离城门近了,距离守城的兵卒们近了,没有露出江湖人的那种小心和畏缩,始终在那里肆无忌惮的打量。

  还有处明眼人都能发现的异常,按说这剽悍客商走南闯北,必然满面风霜,黝黑皱纹这都是免不了的,可这四位看着居然偏白,奔波人可没有这富贵脸色。

  那一身羊皮罩甲可不便宜,里面的缎面棉袄看着也是上等货色,下面那靴子没个一二两银子可买不到,只是那皮帽子有些不伦不类,和这一身衣服不搭,可价钱也肯定不便宜。

  至于放在马鞍边上的钢刀,看着就知道不是样子货,肯定是用足了好铁的上等器械。

  城门前守兵的眼力也早就练出来了,一看就知道不对,几个人对视一眼,挥手让进城卖腌菜的快走,却是拦住了后面这几个骑马客商。

  这四位总算还知道规矩,到城门卡子跟前都是翻身下马,可脸上都有不耐烦的神色。

  “路引拿来?”守城兵卒同样不耐烦的说道,人到门前,或者拿出铜钱银子,或者拿出路引,这个都要主动交上去,居然让人主动索要,实在是不长眼睛。

  “路引?”这几个客商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冷笑,最前面那人牵马说道:“爷身上不带那东西?”

  没有路引?居然还是这个口气说话,守城兵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登时就火了,把手里那已经锈迹斑斑的长矛向前一指,怒喝说道:”你们不知道朝廷的王法规矩吗?若是盗匪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其他七名兵卒也都跟着鼓噪起来,他们倒是没觉得怎么不对,只是看到这四个人穿着打扮都不差,有这么不懂规矩,应该是送上门的肥羊,可以好好敲一笔。

  倒是边上那几个观察的江湖人眉头皱起来了,一人低声说道∶”口音听着像南京那边的,这做派是官面上的。“”而且还是到处走,没吃过亏的”又有人补充说道,说到这里停住,大家神情慎重的彼此对视。

  城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从扬州府和淮安府那边过来客商差不多都是东门进出,而且何家庄距离徐州城差不多要走一整天,所以外地客商和行人都要在城内歇息一夜,所以这边来来往往很多人。

  看着门前吵闹起来,大家也不害怕,徐州这边的兵丁或许贪小便宜,可也就是贪小便宜,其他都是守规矩的很,遇到这样的事情,很多人没有躲,而是围在不远处看热闹,反正不会有后患。

  说话间矛尖枪尖已经指到身前,那四名没有路引的客商脸色都变了,只不过脸色变得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被指着那人抬手一格,翻手抓住了矛杆,向着自己身前一拽,质问吆喝的那位城门守卒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反应,措手不及,直接被拽了过去,那人动作很快,守卒到跟前,另一手抬起就是一耳光,力量不小,嘴唇直接打出血来,那长矛也拿不住了,踉跄两步捂着脸。

  居然动手打人了,围观的人大哗,很多人脸上都有兴奋神情,非但没有散开,反倒又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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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一章 爷是锦衣卫

  “这穷乡僻壤的,没有一点规矩”客商中有人骂了句,他们没注意到,几个老江湖已经凑到跟前了,这话却被听了个清楚,几个人彼此对视,都是皱眉。

  被打的那个城门守卒捂着脸呆住了,他身后几个同伴也都没有反应,愣怔了会,那人一抹嘴唇,看到血丝血色,顿时大怒,嚎叫着说道∶”居然敢打人,老子不把你给整出“

  发狠的话才说了几句,打人的那位客商只是一转身,转回来时候,已经把马鞍上的钢刀抽了出来,刀身四尺有余,直刃只是在刀尖上挑,厚背宽刃,看着寒气森森。

  这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那几位徐州江湖人眼皮直跳,转眼间,刀已经架在了那守卒的脖子上,这客商脸上扯出一丝狰狞的冷笑,不屑的说道:”打你怎么了,你这等狗都不理的腌膜货色,宰了也就宰了,谁敢说爷个不对?“

  城门前立刻安静,本以为就是个群殴叫骂的场面,谁能想到动了刀子,看那寒气森森的刀架在脖子上,大家都不敢出声了。”你敢殴打官兵,这是这是谋反“倒是一名城门守卒反应不慢,结结巴巴的喊了出来。

  “对,就是谋反”他这喊出来的理由,让大伙都理直气壮的吆喝起来,可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别看他们手里拿着长矛,但他们连打架都没几次,整日里狐假虎威的吓唬人,遇到身强力壮的还要缩头,眼前一把闪亮的钢刀,又是这般凶悍,早就心惊胆战了。

  吆喝归吆喝,每一个人挪动,被刀架在脖子上那个更是颤着声音吆喝说道:“别过来,这位爷你手要稳着,一动就出血了,你们也别吆喝,咱们商量,有话好商量。”

  话说到最后,居然带了哭腔,身子都在抖,不过那位动刀的手劲控制的好,脖子上居然没有见血。

  几个江湖人已经凑的足够近了,他们脸上露出兴奋胆怯的表情,和看热闹的闲人一样,彼此间却散开距离,还有人伸手向怀里伸去,匕首的握柄刚露出来,就被那个老成的按住。

  “家里还有事,咱们回去“那老成的江湖人沉声说道。

  回去?摸出匕首的那人刚要开口,却被说话那人用严厉的神色制止,众人缓缓向后退去。

  抽刀那客商空下的那手在怀里摸了出一块圆形的铁牌,对着大家晃了晃,扬声说道:“南京锦衣卫左千户四百户小旗张建亭,特来徐州缉查办案,天子亲卫,拦阻者形同谋逆,谁敢妄为”

  锦衣卫?被刀架在脖子上那位一时没有反应,几位城门守卒也都面面相觑,听着好像也是个官家的身份。

  这也不怪他们,徐州这边败落几十年,过来当个知州是冷门差事,而驻军那个参将个头太大,寻常锦衣卫管不得,所以这几十年也没和锦衣卫打过交道

  可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围观这些行商旅人却知道厉害,大凡走南闯北的谁不知道“缇骑”的凶名,不知道谁叫了声,大家一哄而散,出城的出城,进城的进城,各自头也不回。

  而那几名先前要动手的江湖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能看出对方的震骇,有人迟疑了下,咬咬牙向着城外走去,其他人想要喊却没有出声,一人犹豫不前,其余几人面色沉重的向城内走去,一人走到城门处,却猛地转身,快步向城外跑去。

  只剩下摸出匕首和开口制止的那两个人,他们都是四十多岁年纪,摸出匕首的那个看向同伴,边回头边说道:“老郭,你拿个主意。”

  被叫做“老郭”那位眼皮直跳,回头看着已经惶恐跪地的城门守卒,那些人总算反应过来锦衣卫到底是什么了,几乎都是吓瘫在那里,也有人看过来,老郭急忙扭头,生怕被喊住。

  “咱们去报信,进爷值得赌一铺”老郭没有犹豫太久,咬牙发话。

  另一人点点头,两个人快步朝着城内走去。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徐州东门处,此时已经冷清的好似除夕夜,那时候城门关闭,大家都在家过年,根本无人。

  “四位大爷,四位老爷,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道是上差过来,不是有心冒犯,还望饶命啊”刀已经从那位脖子上拿去,这位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磕

  锦衣卫那是什么人物,不用走衙门,说抓人就抓人,说杀人就杀人的,那些大官,那些大佬,锦衣卫都能直接拿了,可笑自己还听赵字营那伙人的指派上去拦路,这不是找死吗?

  好在赵进的凶名威势同样震人,这几个在求饶的时候,还没傻到报出赵进的名头。

  “滚去一边,别拦着爷进城的路。”那四位锦衣卫番子虽说又是拔刀,又是动手,可闹到这一步了,却没有继续折腾,甚至都没有和这求饶的守城兵卒多话,只是冷冷喝令他让开,然后还刀入鞘,上马进城。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几位守城兵卒都没有反应,下一刻才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魂不附体的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进入了城门。

  “张头,咱们刚才这么做,要是传回南京去,非得被弟兄们笑掉大牙。”这四名锦衣卫倒是没有什么紧张,反倒轻松谈笑。

  “上面既然吩咐了,咱们就照做,说那么多作甚。”

  “老李未必有这个心思,也不像千户爷想的,搞不好是那个马都堂的主意

  “什么马都堂,在南京给他个面子,出来你还这么叫?”

  “都给我闭嘴,你们以为这话就传不到马阎王的耳朵里吗?”那张建亭厉声训丨斥说道。

  四个人彼此猜忌的看了看,一时沉默,徐州城内实在没什么看头,几十年前或许繁华的街道如今早就破败不堪,穷苦百姓见缝扎针的搭建窝棚房屋,看起来更是脏乱,没走多久,几个人就懒得看了,一人又起话头说道:“张头,咱们直接去知州衙门吗,看着穷苦样子,只怕敲不出什么来?”

  “听说这徐州的好地方都在何家庄那边,那里连扬州的粉头都有,咱们不如今天过去,现在离天黑还早。”一人兴致勃勃的说道。

  张建亭没好气的看了看同伴,在那里开口说道:“按照上面交办的规矩走,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刚才咱们在城门那边一闹,这消息肯定在徐州传遍了,等到明天再去衙门,那帮心里有鬼的已经害怕,事情自然也就好办,而且上面交待的这么清楚,咱们要是不跟着做,回去被那马阎王挑个错处,你们想想怎么办?”

  众人立刻都不出声了,在街上随便找人一问就能知道,这城内最好的客栈就是通汇客栈,问清楚路,四骑朝着那边赶去。

  他们进城没有多久,身后就已经跟上了人,不过走在前面的不在乎,跟在后面的又是小心,倒也没有被发现什么。

  就这么到了通汇客栈,通汇客栈的生意颇为兴隆,东边北边来的,要去何家庄怎么也要留宿一晚,徐州城外的大客栈早就没了,想要住的舒服只有来到这通汇。

  而且大家都知道这通汇客栈的老周巴结上了赵家父子,这客栈可以说是有几重保障,大家住着也安心,倒是没几个人知道,这通汇客栈的东家也已经变成了这周掌柜,那次的事情周掌柜这么懂做,赵进自然会慨然回报。

  来到这通汇客栈,即便不知道他们身份,精明的知客伙计也能看出这四位来历不凡,立刻上去热情小心的伺候,在柜上写明身份来历的时候,这一行人更是毫不遮掩的亮明锦衣卫身份,这让客栈上下更是诚惶诚恐的招待,连忙安排人空出最好的一间独院,又请这几位有什么吩咐直说,客栈一定做到。

  那张建亭也不客气,直接让他们去城内最好的酒楼叫一桌上等席面,然后弄几坛好酒,然后粉头也要六个,大咧咧的说完这些,张建亭又把客栈的账簿要来看。

  按照官府的规矩,客栈这类地方都要记录客人的姓名、来历,出了案子方便备查,但这个规矩也没几家照做的,可这等最好的客栈和官府富贵人物打交道多,这方面的纪录却不会含糊。

  锦衣卫果然不同,居然知道要这个看,店家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方面安排席面酒色,一方面送上账簿,不过张建亭也就是翻了十几页,然后就把账簿丢了回去,去马厩那边看了看,或许是看看坐骑伺候的如何,直接就回那独院休息了。

  茶水点心自然齐备,可这四位在南京显然是吃过见过,不稀罕徐州这些享受,只是把伙计打发了出去,自己关门歇息,

  他这边关上门,自然就不知道外面已经来了不少人,有的人连个行李都没有就要住店,还有人穿着伙计的衣服洒扫客栈独院的区域,连带客栈周围四处,都突然多了几个卖杂货熟食的摊子,他们更没办法知道,通汇客栈空着的几间独院就在刚才住进了青壮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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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二章 疯了吗

  他们这边关上门,却有快马从徐州西门疾驰而出,朝着何家庄方向而去。

  城内三教九流的龙头尤振荣,先是急匆匆去了捕房那边,然后又是急忙回去,各处忙碌成一团,当然,在普通百姓眼里,徐州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只是城内该知道锦衣卫来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已经全部知道了。

  路上奔波辛苦,张建亭等四名番子简单洗漱,然后各自去休息,起来时候,看着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出去吆喝伙计送进火烛,伺候着点上,说酒席和女人马上就到。

  等那伙计出去,一个身材略瘦削些的冷笑说道:“这徐州还真是没王法的地界,咱们兄弟来这边这么久,居然没个上门拜见的,好大胆子,好大脸面

  锦衣卫到某地办案,肯定是某地上下震动惊恐,方方面面的人或者怕牵扯到自己,或者想要把对手构陷进去,往往番子到达的消息一传开,登门拜访送礼,讨好谈判的人就会踏破门槛。

  可这徐州地面上却很古怪,自家在城门处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按说整个徐州城内都传遍了,到现在却没有人上门来。

  “上面吩咐了,说知道这地面上知道咱们来过就成。”张建亭说道。

  有一人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咬牙说道:“这趟差事办完,直接找几个大户抓了,不讹得他哭,就算老子手软”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道:“几位老爷,你们叫的席面来了。”

  “先等着”张建亭吆喝了声,然后对几名不解的同伴说道:“你们知道这徐州地面上最大的大户是谁?”

  几个人摇头,还有人笑骂说道∶”这地面上还能有什么大户吗?”

  众人都是哄笑,张建亭笑着说道:“徐州有个大户名叫赵进,是卫所出身的,他手里有大酒坊,那汉井名酒就是这酒坊出的,据说这人还把持着私盐,冯家就在他头上吃得瘪……”

  说道这里,立刻有人惊呼着反应过来:“这人我听说过,还以为是十六楼那些说书先生的故事,敢情是真的?“”酒坊、私盐,更别说这徐州八成的好地都是他一家的,细想想,怎么也得有个十万两的油水,恐怕还不止“张建亭说道。

  听到”十万两“这个数目,其余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一人开口问道:”张头,咱们来这边是为了这个赵进?不是说要追查韩松和严少安那两个吗?

  张建亭嘿嘿笑了几声,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解释说道:“你们想啊,韩松和严少安两个出外差小一年没回,为啥没回,还不是在这个赵进身上敲到了一大笔银子,不愿意交回去,去什么地方快活了,现在南京几位大爷都知道这肥羊了,凭什么不下去斩一刀。”

  几个人眼睛都有些发红,边听边点头,有人突然说道:”这种事咱们能捞到什么好处吗?马阎王那个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也就赚个辛苦钱。“

  “可马阎王从不亏待做事的人,这次的事情,咱们最少能落八千两“张建亭信誓旦旦的说道。

  大家都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地步,也能琢磨出些事情了,没等大家问,张建亭自己就说道:“不满大伙,这次的差事是胡大爷交待的,可临走前,马都堂还把我叫到跟前吩咐了几句,他老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有什么不信的。”

  其余三人哗然,一人兴奋的拍了下床板,抬高声音又急忙压低:“张头你不早说,马阎不,马都堂那人做事最念着咱们下面,肯定不会亏待。”

  “我要早说,那不是什么人都知道了,分银子的事情总要少几个才好。”张建亭调侃说完,大家哄笑。

  不过兴奋的劲头一过,马上有人提出疑虑:“张头,这么大个差事就咱们四个来办?别是个坑啊,马都堂可不是咱们南京本地出身的。”

  张建亭哼了声说道:“怎么会是坑,你以为就咱们四个吗?住店的时候我去了马厩,看到那边的暗记了,后千户也有个小旗来到,他们是乔装打扮成商户,前天从这边走的,估摸着该到赵进那什么庄了,里应外合,咱们这么多精锐,还搞不定一个乡下土棍?”

  这次大家都是放心了,有人嘿嘿笑着说道:“反正把韩松和严少安的事情朝着赵进身上引,不死也让他掉一层皮下来,谋杀天子亲卫,能配得上这样的罪过,他这辈子也不冤屈了。“”也未必是死路一条,真拿出大笔的银子来,还有活路走。“

  大家又是哄笑,张建亭笑着点点头,又是说道:“大家知道了这个事情,但做的时候也得有个分寸,听说这赵进背后有个京师的御史撑腰。”

  “御史?”有人反问了句,哄笑的更加大声。

  “这等酸子也就是唬弄下他们自己,咱们可不服管,南镇抚司可不理会这伙酸子,万岁爷更不理会。“大家都是说得信心满满。

  天底下只有锦衣卫内部的南镇抚司,才有权力纠察惩治锦衣卫不法之事,甚至连东厂都不行,即便权势压过,可东厂做事的档头之流都是锦衣卫调过去的番子,彼此间都有默契,就算厂公这等大佬也要顾及下面办差人的脸面,不会逼迫太紧,至于南京的锦衣卫,那又隔了一层,虽说等于是个被冷落的地方,可实际上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所在。

  何况万历二十年以来,皇帝基本上不上朝了,连带着奏折什么的也没有批复,甚至不愿意和外朝的文官打交道,信用的只是内廷宦官和锦衣卫等少数几处,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弹劾锦衣卫成功过。

  虽说有些大佬他们得罪不起,可一个七品御史却不在他们眼中,即便这人前途无量,连地方上巡抚和巡按都要顾忌,可锦衣卫却不在乎,因为彼此之间根本挂不上,隔着几层。

  越说越有把握,张建亭看着手下心气变高,满意的点点头,开口说道:”差事明天办,今晚咱们先好好快活一下。”

  随着何家庄那边的兴旺,徐州城已经成了一潭死水,根本没什么波澜泛起,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安静局面下,有锦衣卫来到,还是来这边查案,立刻全城惊动,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各处。

  查知州童怀祖?这种无能无胆的州官,有什么可查的,查参将周宝禄,这可是朝廷经制大将,想要动必须要有圣旨,这么几个便装前来的锦衣卫能于什

  算来算去,大家都能想到锦衣卫的目标是谁,没有意外的话,只怕就是这两年内声名鹊起,威风无限的赵进,进爷了。

  知州童怀祖再怎么无能无胆,也算是这州城内的父母官,而且因为赵进包揽粮赋的缘故,手头还算宽松,手里有银子,就可以用动人,消息也不算闭塞

  从长随嘴里听说锦衣卫的番子进城查案,乍一听到这消息,童怀祖脸上血色全无,在那里愣怔了半天之后,浑身发抖不停,虚汗一层层渗出来,好像打摆子着了风寒的模样,吓得长随还以为他得了急病,大声喊了两句才把人喊过来。

  童怀祖清醒过来之后,也顾不上什么气度涵养,急忙吩咐人去喊王师爷,然后又喊着书童去喊自家夫人。

  这长随和书童对官场也比平常人明白了解,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当然明白事情不好,他们自己都慌张了,生怕查童怀祖牵扯到自己,得了吩咐,急忙忙出去。

  没曾想才跑出院子就被童怀祖扯着嗓子喊回来,知州好歹也是从五品的地方大员,难得这样惊慌失措,不过一想和缇骑相关,也就没什么奇怪。

  可事情还是让长随和书童吓坏了,跑出来时候自家老爷脸色惨白,眼看就要昏倒在地,可现在却满脸喜色,就好像即将升官发财一般,难不成被吓得失心疯了?更古怪的是,老爷还让自己打酒去,又要吩咐厨子做几个好菜,看来真的疯了。

  大家连忙笑着答应,互相却使眼色,先应承着,快些出去告诉夫人,赶快请郎中过来。

  其实不用他们去请,刚才童怀祖这扯着嗓子大喊,已经是把整个宅子都惊动了,还没等长随和书童出去报信,童夫人就急忙赶了过来。

  “夫人,苍天有眼,善恶有报,这大贼横行徐州两年,总算要遭到惩治了”一见自家妻子,童怀祖禁不住激动说道。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丈夫疯不疯,而且童夫人也猜到了童怀祖说得是什么,不光是童夫人猜到,长随和书童也大概猜到。

  下人退下,童怀祖高兴的脸上发光,激动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说道:“朝廷终究记得徐州,那大贼作恶累累,终于到了报应的时候,到时到时徐州又是朗朗乾坤”

  “不行,那酒坊乃是徐州特产,不能败坏了,本官要提前做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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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三章 明白人

  “云山寺那些产业也要有个安置,孔家庄那边的田地有些在山东和河南两处,这个还要联络”

  “盐业也要整顿,现在徐州这边是无法无天,连扬州那些无耻商户也和他沆瀣一气”

  开始是喃喃自语,接下来却越说越激动,脸色也是亢奋的涨红,原本一直淡然听着看着的童夫人有些急了,连忙上前抓住童怀祖的袖子拽了几下,童怀祖这才停住了越来越快的脚步。

  “老爷,狂喜伤身,到底有什么事让老爷这般高兴,能否说给妾身听听。”童夫人细声细气的说道。

  “夫人,锦衣卫的番子来咱们徐州,夫人你想,为夫这几年低声下气,有什么好查的,那周将军自成一体,锦衣卫查不到,还能去查谁,还不是去找那赵进,这大贼一倒,徐州便又是朗朗乾坤”

  “本官这就去准备罪证,一条条罗列出来”

  “这等鹰犬之徒虽然有害斯文,却也知道大义所在”

  说着说着,童怀祖又是激动起来,童夫人眉头微微皱了下,依旧温和的说道∶“老爷常说遇事不急着做,要仔细想想,今天这事还没有明了,是不是该想想再做决断?”

  知州童怀祖满面笑容,连连点头说道:“贤妻所言甚是,为夫有些急躁了

  “晚饭送到书房这边,我要静下细想。”童怀祖于脆利索的说话,可言谈态度里丝毫看不出要安静的样子。

  童夫人也没有继续相劝,看着自家夫君大步走向书房,她在身后轻叹了口气,自己转身走出院子,刚回到内宅院落,还没进门,就听到童怀祖的大喊:“给我预备笔墨”

  秋收早就过去,该收上来的,该分润的,该送上去的,都已经做完,每次免除地方赋税,都是书吏们发财的好时机,做完这些,也没什么人理会公务,加上知州衙门本就清闲,六房书吏和差役们下午很早散去,忙碌自家营生去了

  书吏差役们散去,王师爷却不能走的,这位知州太尊的“朋友”,实际上是衙门各项事务的总管,一刻也不能离开。

  锦衣卫番子来到徐州查案的消息,王师爷知道的比知州童怀祖还要早些,王师爷也知道,六房书吏和差役们的头目得到消息恐怕比他还早。

  师爷和东主的关系,介乎同盟和主仆之间,童知州和王师爷倒更像是东家和掌柜,衙门和地方上大大小小的细务需要王师爷来管着,王师爷和赵进那边关系不错,打交道的时候也需要他来出头,所以留在这边,私人上的交集已经不太多了。

  按说锦衣卫来徐州查案,对于地方官来说是最要紧的消息,锦衣卫查缉的案子大多牵扯到官员,和知州直接关联,师爷得到了消息,就该第一时间亲自去告诉主家东翁,而王师爷只是派人知会了知州的长随。

  现如今整个徐州的中心就是何家庄那边,决定着各项事务,连带一州四县的六房书吏们都在那边安排着人,进爷一有安排就能最快时间知会到,知道这消息不是为了应对,而是为了执行,免得耽误。

  将近两年的时间,何家庄和州城县城也有了默契,谁该决定什么,什么事该谁来做,都有一个差不多的范围在,这么下来,各处的吏目差役从给朝廷命官做事,变成了给赵字营做事,让衙门愈发的清闲了。

  往日里这个时候,王师爷也该回自己的住处休息,这两年王师爷着实得了些好处,童知州敌对赵字营,王师爷却配合的很,那方方面面的分润就少不了他的,所以王师爷在徐州城内有了自己的宅院,还纳了两个小妾,日子过得不比清江浦和扬州的富人差。

  不过今天得到消息后,王师爷却没有走,还让下人回宅子说自己不回去吃饭了。

  本来已经冷清的衙门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也不在自己的差房值房呆着,而是到处乱窜,彼此小声的打听议论,王师爷也是如此,到处走走看看,和大家打个招呼。

  王师爷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六房书办和各房几个有脸面的小吏都没有出现,过来的都是他们的亲信手下,但都拿不上台面的,捕房里两个总捕头和几个大头目也都不在,过来的都是打听消息的。

  又没过多久,同知和判官的下人到衙门里来,说自家老爷得了急病,需要在家静养,最近这段时间就不来衙门这边了。”童怀祖怎么不说得病了“

  王师爷听到了这句话,来到衙门的所有人其实都在观察一件事,那就是知州童怀祖要于什么想于什么。

  已经有人脸上带着笑,朝知州的几个亲信下人那边塞银子问消息了,自从赵字营崛起,在徐州横行的童家下人就没了脸面,活得很是憋屈,现在却都有些扬眉吐气的样子,重新端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王师爷的神情却变得很郑重。”童九,太尊在做什么?“王师爷拽住知州童怀祖的书童问道。

  说是书童,也是十六七的年纪了,以往这位在王师爷面前毕恭毕敬,可此时却有点趾高气扬的意思了。”老爷正在忙。“待理不理的说了句,然后就是走开。

  他这态度让王师爷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些下人还以为要翻天了吗?

  不过没等王师爷再想法子问,童家却有一名下人过来请,说是夫人有急事找。

  男女大防,王师爷来到内宅院门前,隔着门板问答了几句,童夫人回房之后觉得不放心,安排自己亲信的丫鬟借着送点心的名义去童怀祖那边,她这个丫鬟也是通些文墨的,去了一趟回来禀报,知州童怀祖正在写罪状文书,历数赵进在徐州的大罪,什么谋逆之类的都有。

  童夫人在房中琢磨了会,立刻去把王师爷喊了过来。

  “妾身对这个不太懂,可总觉得老爷那边在行险,这是在招祸,可又不知道怎么去劝,请王先生这边拿拿主意……”

  一听这个,王师爷脸色就变了,在门外跺跺脚说道:“东主这是在取祸取死啊,还好夫人想得明白,学生这就过去劝”

  说完这个,王师爷急匆匆奔着书房那边去了,到了宅院门前,童知州的长随还想拦阻,王师爷难得发了性子,直接把人推开,那长随过来撕扯,被王师爷直接打了两个耳光,谁能想到这细声细气的读书人还会动手,立刻把人吓住了,任由这王师爷朝着里面冲。

  直接把门推开,动作难免大了些,正在那里奋笔疾书的童知州愕然回头,等看到是王师爷的时候,眉头禁不住皱起。

  “王先生不去替那赵进做事,来本官这里作甚,本官还有要事忙碌,无暇待客,还望见谅。”

  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童知州直接就是转头继续,可王师爷却没有知趣的离开,只是快步走向童知州的书桌前。

  桌面上摊着几张墨迹未于的信纸,上面的内容大概一扫就知道说什么,知州童怀祖脸上露出愤怒神情,而王师爷脸色变得沉重无奈。

  “王秋生你还是本官的幕僚,你要知道些礼数,不要这般无礼,就算是赵进那边,也有上下尊卑的”童怀祖恨声说道。

  王师爷根本没理会这些话,只是躬身恳切说道:“东主,如今大祸临头,死难当前,现在要做的是避祸逃生,怎么能自己送上去呢?”

  知州童怀祖一愣,随即大怒,站起来呵斥说道:“胡言乱语,本官清廉自守,怎么会有什么大祸死难,厂卫来到徐州,肯定是为了何家庄的那大贼赵进,是他的大祸,是他的死期到了,王秋生,你是不是觉得这徐州若是本官做主,你拿不到那么多的好处,所以来这边大言蛊惑”

  王师爷皱眉摇头,这快两年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淡,也谈不上什么客气和敬畏,看到对方好似撒泼一样的发作,他下意识的有些反感。

  对方这样的态度让童怀祖更是爆发起来,指着王师爷的鼻子大骂说道:“本官寒窗苦读,读圣贤书应天子试,一次次考过去,金榜题名才有了这个位置,本官这是代天子牧民,这是理所当然,这是天经地义,可你们这帮无耻之徒,你们这帮杀才却不敬本官,对那个杀人放火的武夫毕恭毕敬,现在怎么着,现在报应来了这是报应”

  童怀祖扯着嗓子大喊,屋内院外都听得清清楚楚,王师爷只是皱眉,脸上的表情不见惊惧,却只剩下无奈而已。

  “朝廷派人来查那赵进,你们是不是慌了怕了?是不是后悔这两年的怠慢了?本官跟你们讲,你们后悔也晚了,等这次一过,本官把你们全都换掉,换一批读书士子来做,一定会海晏河清,你们且看着,等那赵进一倒,这徐州还是本官做主“”哈哈哈哈“童知州得意的大笑起来,挥舞着手大声说道∶”朝廷圣明,朝廷圣明,终于是看不得这等大贼横行,看不得徐州暗无天日,派来缇骑缉拿,将这等妖魔鬼怪一扫而空,到时候,这徐州就是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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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四章 称病

  王师爷摇摇头,只是冷声说道:“大人,那番子还未曾说明来意,大人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查赵进的?万一来查大人你呢?“

  童知州笑声戛然而止,瞪眼看着王师爷说道:”混账,本官清正廉明,坦坦荡荡,有什么好查的,番子怎么会来找本官?“”真是好笑,厂卫拿人原来也要讲罪证的,学生倒是第一次听说。“王师爷冷笑着说道。

  童知州一时无言,文臣士人攻击东厂和锦衣卫,最常用的理由就是无凭无据,不准国法,他们可不讲什么罪证,说拿就拿了。

  趁这个沉默的间隙,王师爷又是说道:”学生也觉得大人说的有道理,徐州一地,无论大人还是周将军都没有被拿的理由,也就是赵保正那边容易招事,扎眼的很。“

  童知州脸上又是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没等他说话,王师爷又是说道:“大人再想想,厂卫能拿住赵进吗?“”有什么不能,缇骑番子抓人,还有什么人拿不住”童知州不屑的反驳道,可话说了一半就不出声了。”番子们拿的都是文官士子,大人可见番子们拿过军将武官?”王师爷反问说道。

  “拿过也是拿过,却是不多”这等典故童知州也是知道的。

  “不是不多,而是极少,那些世官军将,禁卫何曾碰过,无非是打打死老虎,碰碰样子货而已。”王师爷开口说道。

  军将武夫另有系统,锦衣卫和这方面极少牵扯,加上锦衣卫本身也是官军出身,更不会多事,更关键的是,文官们无权就是死狗,上门直接动手抓人,最多惹几句唾骂,而武将手里却有刀兵,上门若是火并起来,那就要出人命了

  所以宦官、文官们都是锦衣卫来抓,武将这边却讲究个军法,锦衣卫动手去抓的,无非是一些失势无兵的落水狗,再或者就是那些挂着武将名号,却在军中没有根基的假货。

  “那赵进又不是武将”童知州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句话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大人,可那赵进手里有几千虎狼,不知道有多少亡命供其驱策,这四个锦衣卫一共不过四口刀,他们能做什么?”王师爷的声音反倒提了起来。

  童知州只觉得焦躁,却发作不起来,吭哧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若是赵进不服王法,那就是谋反,到时候朝廷大兵云集,他只有覆亡一条死路。”

  “可在那之前,这徐州城已经被赵进拿下来了,大人难道还有活路?”

  “不得胡言,徐州高墙深沟,他一个乡下土豪怎么能拿得下来,徐州大城足足扛住了十万流贼的围攻,他那几千人丁如何能奈何的了。”

  听到这个,王师爷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大人,那十万流贼是赵进赶走的,他手里还留了三万多口,若不是赵进出手,徐州城早就不在了,大人,你真以为这徐州城可以把赵进挡在城外,若是那赵进有意,今晚就会有人把城门给他打开,放他进城“”本官本官要把那赵振堂和赵家、陈家一于贼属都抓起来下狱“”那大人全家满门都活不过今夜了“王师爷的话越来越不客气。”混账,你这是为朝廷说话,还是为那大贼说话,这城内有周参将这等大将,麾下精锐尽在城中,他一个土棍又能做什么,周参将一动,那赵字营贼众立刻化为粉碎“知州童怀祖的确是急了,在那里大吼说道。

  王师爷只是摇头,在那里苦笑着说道:“大人,周参将那边,你我都是看在眼中,他那边处处对赵进客气,难道是因为谦让吗?这等贪鄙武夫,若能用强,又怎么会客气,这酒坊,这盐路,还有那什么盐市,若是赵进守不住,这东南西北多少强豪会伸手,这周参将又怎么会放过,为什么现在他们要守规矩,要按照赵进定下的规矩做事,是怕,是打不过啊“

  按照赵字营的规矩做,一切都有定数,赵字营也有分润,不按照这个规矩做,自然所有赚的都是自己的,可周参将手里这么多兵马,却没有丝毫张狂的意思,乖乖照做,不说别的,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说明双方实力的差距。

  童知州嘴唇开合,脸色变幻,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师爷的每句话都是戳破他的幻想,锦衣卫来查,他猜测是赵进,心想着可以从此扬眉吐气,可以在这里面捞到好处,可王师爷这么一讲,他才发现,什么都做不到。”本官,本官“童知州念叨几句之后,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王师爷眉头皱的更深,眼神中闪过不屑和鄙视。”别人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至不济也是被百姓士绅恭敬,谁会和本官这般憋屈”童知州在那里抽抽噎噎的说道,好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王师爷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大人,江南苏松常各处也是这般,只不过大家面子上过得去,维持个体面罢了,而且大人细想想,徐州这里赵进做的也不算过分,该给大人的也没有少了一文钱,大人在政务上也能做主,这就不错了。”

  江南苏州、常州、松江几处,都是富甲天下,文风鼎盛,士绅背后往往有京城大佬的亲戚关照,地方上的知府知县根本奈何不得,而且这些豪门大户传承十几代,在当地根深蒂固,又把大批的家奴安排在衙门里做吏目差役,连官府的实务都彻底掌控。

  在这些地方当官,也不必如今的徐州强到那里去,无非是江南那边都是读书人,彼此之间讲究个体面客气,面子上过得去而已,赵进这边多是武夫和江湖人,说话办事没那么客气。

  从亢奋到挫败,然后情绪崩溃宣泄,到了现在,童知州总算冷静了下来。

  “怎么办?”

  “大人,为今之计是要抽身出来,番子们是鹰犬,可那赵进却是虎狼,咱们谁也得罪不起,不管和那边有了牵连,事后追究都是麻烦,大人,大人不如装病吧“王师爷也是早有定计。

  说道这里,知州童怀祖反倒忐忑起来,嗫嚅着问道:”这番子会不会是来查本官的?“”大人这边有什么可查的?于上于下都是清楚明白,方方面面都在咱们徐州的钱粮减免上得了好处,不会和大人相关“”本官若是称病,下面各处会不会乱说?”

  “请大人放心,六房各处都明白得很,他们绝不会乱讲的,大人得了消息一直在书房中,或许有些事情不知道,咱们官署里,有品级的几位大人都已经称病了”

  听到这话,知州童怀祖低声骂了几句。

  “事情没牵扯到大人,大人只管称病不出,至于其他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王师爷说完这句话告辞离开。

  出门来到院子里,天色已经黑了,一名丫鬟打着灯笼引童夫人进来,双方碰上,王师爷连忙低头站在一边。

  “妾身谢过王先生了“童夫人万福谢道。”夫人客气,学生和大人这边荣辱一体,自当尽心尽力。“王师爷朗声回了句,作揖行礼,然后离开了后宅。

  王师爷走出这边没多远,立刻有七八个人围了上来,都是六房的书吏,这些人在衙门里都是有头脸的角色,往往是书办们的心腹亲信。”王先生,大人那边怎么说?””按照规矩,那几个番子搞不好明天要来衙门,咱们怎么应对?“

  每个人都在询问,七嘴八舌的,但问话的时候,每个人都借着灯火观察王师爷的表情变化,生怕漏过了一点。

  王师爷露出个笑容,朗声说道:“各位,童大人感染风寒,要在内宅养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顾不上官府衙门里的政务,这段时间就要拜托各位费心了。”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抱拳说道:“既然如此,王先生也辛苦了,以后的事情,咱们都要找王先生拿主意的。”

  童知州的养病已经足够说明风向和态度,心照不宣中,大家都得到了答案,各自告辞回返,六房做主的人还在等他们的消息。

  众人刚转身,王师爷在那里迟疑了下还是朗声说道:“诸位,这番子离咱们天高地远的,可有人就在身边,大家可要知道轻重啊”

  他这番话说出,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多了几分亲近,笑着说道:“大家都省得,明白怎么做。”

  现在通汇客栈里里外外已经有不少人了,眼力好,熟人多的若在这边,就会发现此处当真是龙蛇混杂,衙门里最精明的差人和徐州市井中的老混混们分在各处,装作不认识的模样,或者住店,或者喝茶。

  门外时不时的走过更夫,这些更夫都是青壮汉子,带刀拿枪的,杀气森森,客栈周围的大街小巷,凡是路口拐角这样的位置都有“闲人”蹲守,眼神锐利的盯着来来往往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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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公事公办

  通汇客栈周围本来是徐州第一等繁华的地方,可如今冷清得很,那几个锦衣卫番子一住下,再朝着这边来,想要住店或者进入客栈的都会被严加盘查,徐州百姓也不是傻子,这时候谁还敢凑过来,若是被认为别有用心,恐怕连命都没了。

  路上这么冷清,那些“闲人”也不离开,只在那里闲聊。”里面住着的可是番子,这伙人说拿什么人就拿什么人。“”他们在里面有酒有肉有娘们,咱们却在外面喝风。“”你听说没有,尤老大今天安排人过来,还发了大脾气,听说城西老关不想出人,被他大骂了一顿。“”这可是番子,连知州都能拿的“”嘘,小声些,来人了“

  两个议论的人很是小心,等看到那脚步匆匆的人靠近后,才松了口气,一人禁不住笑骂说道:”急火火的作甚,吓煞个人,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出什么事了?”

  新来这个人满脸煞白,全是惊惧神情,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老关死了,他两个要好的兄弟也死了。”

  刚才这边正议论到老关,猛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浑身汗毛都要炸起,一人开口已经带了颤音,压低声音问道:“老关不是官差吗?怎么就死了?”

  “听说中午回家歇息,然后邻居听着那边有人叫,也不敢出来看,等安静了才敢去报官,捕房的人一去,发现满屋子是血,老关脑袋都被砍下来了,他那两个兄弟身上也是血窟窿,惨啊“”那你过来于什么?“”尤老大已经发话了,说老关手底下的人归他直管,谁也别乱了做事的规矩,让我来知会一声。”

  说完这番话要走,却被一人抓住,小声说道:“老关好歹也有个衙役的身份,这件事官家怎么说?”

  “陈老太爷和赵老太爷都发话了,现在忙番子的事情,老关这边押后再说,我还要去别处,你们看仔细点。“这人说了几句,急忙忙去了。

  这传信的人一走,方才议论的两人彼此看看,都是没什么话说,一人打了个激灵,于笑着说道:“天怎么这么冷呢”

  或明或暗的消息在城内各处传递,六房书办这等吏目的头领,消息自然灵通的很。

  刑房李书办此时正在家中,他的侄子站在边上伺候,这吏目的身份是代代传承的,不过李书办只有几个女儿,这位置以后是要交给侄儿的,所以前年就把侄儿安排进了衙门刑房这边,跟在身边历练学习,人精明懂做,风评很是不错。

  “老关这是假精明真糊涂,在这时候居然还想着观望,被收拾也怪不得别人。”

  自有亲信把消息传过来,李书办不屑的点评说道,抿了口茶水又说道:“就算番子真要对付赵家,他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一个街面上的混混,他以为自己是谁。”

  边上的李家侄儿跟着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叔,何家庄那边的营生咱们挨不着,这城内商行酒坊的产业也不少,咱们家要不要做个准备。”

  “准备个,就这么几个番子,你以为能翻了天,且不说能不能抓,就算他们抓了,咱们徐州地面上也要大乱,到那个时候,不长眼的都活不了,你以为赵进进不了这城吗?”李书办厉声质问说道。

  李家侄儿于笑着低头,李书办把手里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厉声说道:“这等念头想都不要想,现在咱家要做的就是一门心思的帮着赵家,不要留力,不要换人情,能帮得上的要帮,不能帮的也要说话,你明白吗?”

  “叔,番子都来了,真要查他们赵家,谁还敢沾边?”

  “糊涂糊涂你以为老赵就只是个捕房的班头,这城内千把拿刀的给他卖命,咱们稍显出点不对来,全家都活不成,老赵家现在肯定防着有人报信

  赵振堂晚上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去了货场那边,何翠花由赵三夫妇还有孟家兄妹陪着,却去了西门附近的一处宅院居住,明天天一亮就要出城。

  赵字营的家丁,衙门里的差役,城内市井江湖的人马,骨于头目都集中在在这边,不断的得了命令调配,急忙的出去忙碌。

  衙门那边也有人坐镇,总捕头陈武就在捕房那边带着,现在衙门里进进出出的消息都要过他那边。

  赵振堂在货场正屋的大堂中,手边放着鬼头刀,赵字营在城内的连正背手站在他身后,正跟着赵振堂学砍头的年轻人站在一边,这人也是赵家族里的男丁,算起来是赵振堂的侄孙,年纪却比赵进大两岁,人称赵十一的,又是亲戚又是赵振堂的徒弟,也低头站在一边。

  在赵振堂的面前,尤振荣脸色铁青,不住的骂道:“这帮狼心狗肺的孬货,平时好处拿的这么多年,到见真章的时候居然缩头,我是瞎了眼。”

  “你也不用这么生气,老关的脑袋能让他们想明白,咱们也不用担心太多,客栈里那四个喝了那么多酒,又搂着粉头折腾,事情是办不了的,但要小心几件事,看看城内有没有探子,防备有什么不长眼的过去兜搭”赵振堂沉声说道。

  尤振荣点点头,闷声说道:“老太爷放心,咱们的人里里外外都盯紧了,就算一只蚊子想要飞进去咱们也能知道。”

  赵振堂缓缓点头说道:“今晚大伙劳累些,明天二奎他们进城帮忙,大伙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尤振荣连忙笑着说道:“那敢情好,现在城内可不嫌人多,老太爷你先歇着,我去客栈那边压阵,总要盯住那帮小的。”

  招呼了声出门,来到货场院子外,尤振荣的两个亲信急忙跟上去,压低了声音询问,尤振荣回头看了眼,有几个汉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尤振荣咬牙说道:“还能怎么办,老赵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天齐二奎那伙厮杀汉就进城了,谁要有什么小心思,肯定是死路一条。”

  听到“齐二奎”的名号,大家都不出声了,连带脚步都加快不少。

  城内的三教九流还算良民,可城外的盐枭触犯王法,做得是亡命勾当,杀人不见血的,这齐二奎当年就有凶名,跟了赵进之后更是了不得,几次火并都是大获全胜,杀的人头滚滚,城内这伙地痞混混打斗上还可以,能见血出人命的就是狠人了,哪能和齐二奎这帮私盐贩子比,

  而且别人可以考虑做良民,私盐贩子却和官府是死敌,这伙人肯定和赵家一条心,想想老关的下场,再想想第二天的齐二奎进城,大家都觉得浑身发凉

  张建亭等四个番子都起来的很晚,把粉头们打发出去,洗漱完毕之后,店家急忙送进来了烙饼和羊汤。

  “这酒还真是不错,喝了那么多也不头疼。”有人念叨着说道。

  “他娘的,这徐州地方上果然不对劲,昨天一下午,今天太阳老高,居然就没有人上门来找,是不把咱们兄弟当事,还是怕那个赵进?”有人骂了一句

  张建亭把饼撕碎了泡在汤里,笑着说道:“管他的,在咱们锦衣卫跟前,哪有别人扬暴的,今天咱们直接去知州衙门,既然给脸不要,咱们直接过去敲,砸碎了骨头还怕不出血吗?”

  众人哄笑,等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快午饭了,他们行李和马匹都寄放在客栈里,四人问清了路,直接奔着衙门去了。

  这四个锦衣卫倒是不知道,他们一出客栈,立刻有人进了他们的屋子,还有人去了马厩,把他们的行李和坐骑仔仔细细翻检,然后再恢复原状,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东西上看出他们来意或者找到什么线索。

  选在午饭的时间过去,这也是官场上的规矩,接待的一方总得留饭,而锦衣卫这样吓人的上差登门,更要山珍海味的招待,少不得还要请院子里的女人出个堂会,或者直接去行院里面招待,这个便宜总是要占的。

  徐州贫苦,州城街面上也冷清的很,行人来来往往,看到穿着官袍的锦衣卫都闪躲在一边。

  张建亭等四人对这样的敬畏早就是习以为常,丝毫不在意,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些“行人”彼此交换眼神的模样。

  “南京锦衣卫左千户四百户小旗张建亭,会同校尉三人,特来徐州查案,麻烦通传知州大人。”在知州衙门的大门前,对门房差役,张建亭朗声说明自己的身份。

  小旗品级低微,可锦衣卫横行惯了,直接就是找正堂官打交道,听到这锦衣卫的名号,门房差役吓得身子一缩,左右看看才于巴巴的说道:“几位上差,知州太爷正在养病,不见外客。”

  养病?张建亭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既然知州大人不在,同知大人可在

  “真是不巧,同知大人也病了。“”判官呢?”

  “咳咳,判官大人也病了,说是不能在城内嘈杂之处,已经去了城外山上

  四名番子脸色都是阴沉下来,一个人病了还好,一下子三个人都病了,还特意去城外养病,他们自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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