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0
第五四二章 歪打歪着

  熙宁五年五月初五,端午节!

  凌晨之时,发生了许多离奇的事情。子时初刻,威远侯嫡长子诞生;几乎同时刻,雷击皇宫福宁殿,皇帝赵顼受惊生病。在这期间,汴京百姓隐约在雨幕中见到黑龙腾空而起!

  滂沱大雨还在继续,百官们早早起床,他们一个个都乐意冒雨出门,除了准时上朝的规定外,更多是澎湃的心情在作祟。

  下雨了!

  王安石罢相是必然,他们就是想要亲眼目睹这样的盛况,看着王相公是如何灰溜溜的离开!

  可是赶到皇宫的时候,才听说朝会取消了,甚至连端午节的庆典都取消了。什么原因?稍加打听之后,官员们的脸色都变了!

  雷击福宁殿,官家受到惊吓,生病了!

  从物理学的角度而言,空旷或是地势较高的建筑容易遭雷击,所以后世的较高建筑上都安装有避雷针。

  可惜古代建筑并没有这样的装置,不过那个年代没多少高楼,唯一的高大建筑主要集中在皇宫之中。也正是因此,才成为雷电的主要攻击目标。

  比如后世明朝的太和殿,就多次遭遇雷击起火而损毁,前后经过多次翻修。

  在这个年代,雷电灾害几乎不可避免!

  可世人并不这么认为,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年代里,讲究天人感应,雷击代表的往往是天谴!如果某个人被雷劈死了,那一定是没做好事。戏曲名剧《清风亭》里,不孝之子张继宝被雷击而死的桥段可是脍炙人口。

  如果雷击之处换成是皇宫呢?所有人心里大概都会疑问,皇家是不是没做好事?帝王无道,才会招来天谴?尤其是雷击的是皇帝寝宫福宁殿。这似乎更能说明问题。

  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

  赵顼之所以吐血倒地,除了惊吓之外,更多的则是想到了这一点,压力太多,急怒攻心所致!

  官家病了。不过宫里传话了,并不太要紧!

  百官自然心领神会知道是什么状况,转达了对官家的慰问之后,官员们都低调地离开了,不过他们并不失望!

  王安石罢相已成定局,有可能下场会更惨!

  昨夜下雨。便证明王安石变法祸国殃民,是逆天而行。之所以雷击福宁殿,这是上天对官家的惩戒。

  不,应该说是警示。

  上天这是要官家罢黜王安石啊!很多人心里都在想,如果不是之前暂停王安石宰相职务,依旧刚愎自用。只怕官家昨晚会被直接劈死!当然了,官员们心里也只是这么一想,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大逆不道之言,谁也不敢宣之于口。

  这个道理,官家自然也是明白了,听说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待他醒转过来,王安石会是什么下场?

  罢相是轻的,抄家灭族都并非没有可能!

  听说昨晚王安石的儿子受到雷电惊吓,重病卧床,这是什么节奏?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

  汴京的雨还在下着,旧党官员的心情却格外的灿烂,当然了,除了官家生病有那么些捉急之外,其他的全都是幸灾乐祸。

  新党官员们则人人自危,福宁殿遭雷击。是上天对变法不满的警示和惩戒,这一点已经深入人心。

  听说王雱病了,往日里王家有个什么大小事情,他们都会第一时间上门探望,但今日却都唯恐避之不及。不过。事情总有例外,比如吕惠卿,从皇宫出来便冒雨去了王家府邸。他是个聪明人,王安石现在就是瘟神吗?不见得吧!

  王雱吹了一夜的冷风,又淋了雨,最重要的是遭受了巨大打击,病情越发的严重了。自从昨夜急怒攻心晕倒在雨地里,便一直陷入昏迷。好几位大夫联合救治的半晚上,清晨的之后才悠悠醒转!

  “夫人,有什么旨意到府上?”王雱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可见他对一些东西是多么念念不忘。

  “没有!”王小夫人眼睛红肿的核桃一般,昨晚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那有什么消息吗?”

  “也没有,外面在下雨,没有人出门!”王小夫人着急道:“夫君莫要想其他,医者嘱咐了,夫君要好生静养才是!”

  “下雨!”王雱冷笑一声,至于静养两个字完全被忽略了。

  王小夫人来见状连连摇头,泪水又忍不住涌出,又怕丈夫瞧见难过,急忙起身避开,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来访的吕惠卿!

  “弟妹,元泽怎么样?”吕惠卿是王安石的学生,与王小夫人十分熟稔,倒不至于避嫌。

  “还请大兄好好劝劝元泽,病情倒是不怎么打紧,大夫说了,静养即可痊愈,可是元泽他……”王小夫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请这位师兄帮忙。

  吕惠卿一听便明白了大概,连连点头,别过了王小夫人之后,嘴角则浮起了一丝冷笑!

  有句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

  “元泽,你可还好?”进屋之后,吕惠卿脸上瞬间满是关切之情。

  王雱见到吕惠卿,十分激动,急忙挣扎着爬起来问道:“吉甫兄,外间是何情形?”

  “元泽莫要担心,一切都好,当务之急是静心养病!”吕惠卿见此状况,心中就更加有数了,同时他也很擅长欲擒故纵之术!

  “吉甫兄就告诉我实情吧?否则我如何能安心呢?”王雱并未疑心吕惠卿的动机,而是带着几分哀求的询问。

  吕惠卿迟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在王雱的不断催促下才道:“今日官家并未上朝,所以暂时无事!”

  “没上朝?怎么会呢?”王雱心中浮起了一丝侥幸的奢望,难不成官家还是决定维护父亲,辍朝与百官对抗?

  可惜,吕惠卿的一句话,将他的奢望彻底击碎,并且送入冰冷的深渊!

  “昨晚……昨晚……”吕惠卿吞吞吐吐道:“昨晚雷击福宁殿,官家险些遇难,幸得侍卫相救才得以脱险;不过受惊过度,此刻正卧病在床,故而……未曾上朝!”

  “啊!”

  王雱太聪明了,心念电转间便和百官们想到一块去了,瞬间满眼惊恐,无力地倒在床上,脸若死灰。

  吕惠卿安慰道:“元泽莫要多想,事情或许不至于那么严重,你好好养病,我去和老大人商量对策!”

  “一切有劳吉甫兄了!”王雱勉强说出了这句话,随即连声咳嗽,病情无疑又加重了几分。

  急急赶来的王小夫人难免对吕大兄有几分怨怼,吕惠卿却低声对她道:“元泽聪敏,瞒着,他反而会猜疑不断,以他的才智,未必想不到。不如老实告诉他,撑过去了反而好些!”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王小夫人不疑吕惠卿的动机,只是轻轻点点头,便去照顾王雱了。

  吕惠卿心中暗笑,王雱聪明不假,可是心胸却有限,这一遭能否撑得住就看造化了!随即前去书房面见王安石,而且有太多事情需要铺垫!

  没错,为自己铺路!

  “见过老大人!”

  “吉甫啊,来看元泽?”王安石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直到吕惠卿进门才睁开眼睛。

  “是!”

  “还有呢?”王安石很清楚,吕惠卿能来见自己,肯定另有目的。

  “老大人,有些事情,学生以为该告诉你,昨夜雷击……”吕惠卿将昨夜的事情说了出来。

  “怎么?都以为此事因老夫而起吗?”王安石执拗,但是他不傻,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都是叵测小人妄言!”吕惠卿急忙表明态度,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有道是三人成虎,如今已然谣言四起了。再者,官家会不会相信?太后……乃至太皇太后会不会相信呢?”

  皇帝受惊卧病,危及龙体,事情更为严重了!

  王安石再淡定,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事情已经不是他,也不是皇帝能够掌控的了!百官的压力不说,估计这次宫中两位尊贵的老太太也会发飙,绝不会再是哭诉那么简单了!

  “吉甫,你的看法呢?”王安石动摇了,在现实面前,他不得已必须退缩。

  吕惠卿心中大喜,这正是他今日来的第二个目的,不过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迟疑了一下道:“变法之事不能半途而废,想来官家也有保全之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学生说句不恰当的话,老大人是否考虑保全自己,以待来日?”

  这番话的意味再明确不过了,如果是其他人,吕惠卿说的这么直白,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可是人和人不同,王安石一直信任吕惠卿,将他当作是好学生,好帮手。见他如此,反而觉得他真诚!尤其是今日门可罗雀,故旧学生唯此一人上门,王相公自然另眼相看了!

  “为师会考虑的!”

  王安石动摇了,这就足够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吕惠卿见状便告辞离去了,出了王家府邸,雨势已然弱了几分,河里的水位已经上涨了不少。身为翰林学士的吕惠卿很得意,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的地位也会如同眼前这般——水涨船高!

  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前面一片喧闹之声,车里的吕惠卿问道:“发生何事?”

  赶驽马的车夫道:“郎君,是老百姓在祭龙王!听说昨夜有人见黑龙出汴河,行云布雨,天降甘霖,故而百姓前来感谢!”

TOP

0
第五四三章 生辰命格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歪打歪着!

  赵顼没有第一时间罢黜王安石,所有雷击福宁殿这事就有说法了,包括王安石父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认定了是上天警示!是否是别人的缘故冲撞了帝王,完全不在考虑之列!

  至于黑龙翱翔的事情,久旱逢甘霖的人们自然而然想到龙王降雨!于是乎,在有心人刻意的引导下,这样的说法正在全面深入人心,而且越发的有模有样。

  有人声称,看到黑龙从汴河中腾空而起,行云布雨之后向北而去,最终潜入黄河!这个版本很容易为人所接受,龙王受不了汴河日趋干涸的趋势,降雨加以补充。

  雨势减小的时候,有许多人便赶来龙王庙祭祀,感谢龙王!百姓对神灵很敬畏,一时间许多人闻讯跟随而来,好不热闹!

  吕惠卿摇头一笑,不过说起来倒是真要感谢龙王爷下了这场雨,不然自己哪里有机会呢?不过祭祀什么的就算了,堂堂翰林学士岂可与升斗小民一起闹腾?

  马车再往前走,吕惠卿透过车窗,瞧见一处偌大的府邸,门口的匾额上“威远侯府”几个大字很显眼。

  林昭的府邸!

  吕惠卿突然心头一动,疑惑道:“林东阳今日怎么没上朝?”他清楚地记着,在宫中等候上朝的时候,不曾见到林昭。

  只想做车夫的车夫没前途,吕惠卿的车夫很机灵,驾车的同时还负责打探消息,随时恭候主人问询。立即回答道:“听说威远候夫人昨夜诞下一位公子,因此向政事堂请假了!”

  哦?原来如此。喜得贵子啊!

  吕惠卿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冷哼一声,心中冷冷道:别着急,回头在收拾你!两个弟弟的大仇他从未忘却,只是一直撼动林昭不得。不过这一次,即将大权在握的他已经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狄青站在侯府附近的一座阁楼上,百姓祭祀龙王是出自于他的安排,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其中,狄青多少才放下心来!他没有注意到吕惠卿,却意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邵雍!

  这位大师竟然在汴京。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了!狄青多年前曾与他有过会面,虽说时隔多年,却依旧认出了这位传奇人物!

  之前邵雍预测十日内必定降雨,林昭才让郑侠那边动手的。如今看来结果是对的,可是邵雍为何会不请自来的帮忙呢?狄青很诧异,也很谨慎。此刻正密切关注着邵雍大师的动向!

  片刻之后,狄青笑了!

  邵雍大师当真是太客气了,今日他又在帮忙!

  祭祀龙王的现场,邵雍大师也出面了,宣称是龙王降雨!这位玄学大师号称铁口金断,那是举国皆知的高人,他的话能有错吗?于是乎。关于龙王布雨一说更是深入人心!

  阁楼上,狄青迟疑了片刻,决定亲自见见这位邵大师!

  邵雍很高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并无恶意!既然如此,就索性见上一面,开诚布公的谈谈!

  狄青很清楚,邵雍不仅是个算卦的。他与司马光、王拱辰、文彦博等朝中大臣都私交甚笃;与关洛诸多大儒都有密切联系,本身也是一位学问大家。这些人可都是桃李满天下。一个邵雍,背后的人脉却格外广博,价值不可估量!如果可以拉拢过来,对公子的大业必有莫大帮助!

  当然了,此举必然有些冒险!可有时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必须要大胆一些。何况,狄汉臣可不是吃素的,如果邵雍有什么异动,迫不得已将其诛杀也未尝不可!

  邵雍被人悄然请入了阁楼,连前去邀请的蒋雷霆都有些诧异,邵大师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质疑,便直接跟他一起上楼了,好像是早已预料到似得!

  “尧夫先生是胆魄过人,还是未卜先知啊?”狄青没有回头,直接发问了。

  邵雍笑道:“雨还有未停,便有人前来拜祭龙王,当真是心情激动,感恩戴德?这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阁下诚挚邀请,老夫有何不敢来?”

  两个人都是精明人,心照不宣,却都已然心中有数!

  “尧夫兄请!”狄青回过头来,铁质的面具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格外深沉。

  邵雍并未在意,只是笑道:“尊府的行动当真是迅速,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

  “哦,先生早有预料?”明人不说暗话,直截了当询问!

  “黑龙腾空,帝星昏暗,大宋中兴有望矣!”邵雍的回答也很干脆,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当然了,言辞有那么些大逆不道,有些震惊!

  狄青的第一反应是兴奋,他认定黑龙和雷击都与林昭之子有关,如今又有邵雍这样的高人肯定,那自然是错不了。如此说来,大事可成?!

  “先生真乃神人也!”狄青由衷的赞叹,窥探天机,料事如神,这样的人物着实太可怕!

  “天意使然,老朽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昨夜降雨在尧夫兄预料之中?”

  “黑龙腾空日,甘霖降落时,碰巧而已!”邵雍很谦虚。

  狄青绝不敢大意,问道:“尧夫兄为此专程来汴京?可还有其他赐教?”邵雍今日出现在这里,又主动接受邀约,必定另有目的!

  “想要弄清楚些许疑问!”邵雍笑道:“或许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什么疑问?”

  邵雍笑道:“既然是开诚布公,那尊驾可否取下面具,以真容示人呢?”

  “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在蒋雷霆有些忧虑的注视下,狄青取下了面具!

  “哈哈哈哈!”

  邵雍凝视着狄青的面孔,片刻之后也是狂笑不止,许久才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仿佛一瞬间大彻大悟的感觉!

  “明白了?”

  邵雍笑道:“全明白了,枉我自诩聪明,却始终没有参透此节,原来是太过执着,没想到这一节!”

  “用我们公子的话说,叫定式思维!”蒋雷霆补充了一句!

  邵雍甚是赞同,点头道:“确实如此啊,明明大宋气数未尽,何以帝星昏暗?并非改朝换代,却是中兴之主!我还道会不会有郭威、柴荣旧事,今日见到汉臣兄,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现在想想,当年便看出尊驾并非短寿之相,何以英年早逝?到底是年纪大了,竟然把这一茬忘了!好,好!如此最好不过!”

  邵雍很厉害,能够从天象,面相等方面看出天命运势,可终究也只能把握到大势所趋,其中细节却很难参透。

  之前,他看出帝星昏暗,赵顼的帝王之位不稳,而林昭有中兴之主的运势,可大宋国祚气运却并未断绝?这是很奇怪的现象,邵雍参不透,还只到会如同后周那样郭威传位柴荣那样的状况,皇室易姓,国祚不变!抑或是有其他的可能吧,毕竟天机难测,不可能尽数掌握!

  当年林妃流落民间虽说是宫闱秘事,可上层社会也是有流传的,何况是邵雍这等消息灵通之人,怎会不知道呢?此刻见到狄青,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以前疑惑的所有症结瞬间全都融会贯通。哪里是什么帝王易姓,这王朝还是大宋,江山依旧姓赵!

  “尧夫兄高明,想来已然一切了然于心,那在下就不多费唇舌了!”狄青并不惊讶,要是还不明白,那他就不是邵雍了。

  邵雍笑道:“汉臣兄忍辱负重,当真不愧是我大宋第一忠勇之臣!先帝仁宗深谋远虑,选你是选对了!”

  “老夫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多亏了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公子能如此出色才是大宋之福,天下之幸啊!”狄青也是感慨不已!

  “旭日东深,起于东方,光耀天下,中兴之主,此乃天命所归,天意如此啊!”

  有邵雍这样的断言,狄青自然高兴,只是……沉吟片刻之后,正色道:“尧夫兄已然明白前因后果,不知可有什么赐教?”

  “赐教不敢当!”邵雍摇头道:“黑龙一事,你们处理的如此迅速漂亮,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雷击福宁殿,帝星昏暗,其中内情并非我一人能看透,司天监那边或许也有看法……”

  虽说从律法道理上而言都是虚妄之事,可事关皇位,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司天监若是禀报赵顼,会是什么后果?当年狄青自己也吃过类似亏,故而听邵雍一说,立即有些紧张了!

  “尧夫兄,何以教我?”狄青知道,邵雍既然开口了,八成已经有妥善办法了!

  “小公子的生辰八字可有?”

  “壬子甲辰壬辰庚子!”

  邵雍叹道:“子子相顾,龙脉传承,当真是天生龙子啊!”

  (情节需要,纯属胡诌,勿当真)

  狄青自然很高兴,仁宗皇帝的嫡长孙,自然非同一般。

  “如此大富大贵的命格,若是传出去,有心人加以测算,怕是也能窥探一二!”

  “尧夫兄的意思是?”狄青自然明白其中隐藏的危险信号!

  邵雍道:“龙生而雨降,如果生于雨后,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生辰八字,只要错上片刻,命格便全然不同!汉臣兄当知道怎么做!至于司天监,如果你们运作妥当,老夫愿冒险为龙子周全一二!”

TOP

0
第五四四章 嫡长孙

  邵雍走了,蒋雷霆看着大师远去的背影,疑惑道:“宗主,他可完全信任吗?”

  “可以!”狄青道:“他早已猜到了许多,如果有心,公子还能安然无恙到今日吗?何况,他多次在暗中帮助,可见他是心向公子的!

  至于原因,邵雍说了,四个字——天命所归!他是一个窥测天机之人,对天命比任何人都笃信!

  狄青笑了,邵雍高深莫测,可他终究是个世俗之人。他也并非是自己孑然一身,身后必然维系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他的某些抉择,实际上是代表许多人的一种投资。

  没有告发林昭,并且一直暗中帮忙,这已经说明邵雍的态度了!

  今日主动出现,更能说明问题,邵雍是愿意上这艘船的!从这座阁楼下去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在船上了!

  不需要拉拢,不需要格外的手段,邵雍会有动作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样因势利导,顺应天命!

  狄青想想邵雍背后的人脉和力量,便忍不住轻轻一笑,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巨大收获!有了这些资源,公子来日的前程必然顺风顺水,复位指日可待!

  片刻之后,狄青也匆匆离去了,事情还没有完,许多事情还需要及时善后,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

  威远侯府,因为夜雨不断。孟若颖和沐思虹等人便留宿院中,陪伴柴敏言。

  为了让柴敏言好生养胎。林昭特意选了府中一处清净的院子为爱妻居住,花木成荫,安静优雅不说,还特设了一个小厨房,生活配置更是一应俱全。加之大雨的缘故,一夜的时间,根本无人外出!

  即便是有人想出去,也是不能的。李承下了死命令。明月宗的高手已经将院落严密封锁,任何人不得外出!

  天亮以后,有丫鬟婆子理性外出不可避免,却被护卫挡驾,表示侯爷马上回来,所有人稍等!

  众人都以为小公子顺利出生,侯爷有赏赐。故而全都喜滋滋地留下。看着林昭进门,脸上的笑容更加憨态可掬了。

  却不想,因为柴夫人一声轻微的咳嗽,侯爷大发雷霆!

  “混账,为何没有照顾好夫人?”林昭当即一声令下:“来人,将他们送去城外的田庄去!”

  “侯爷息怒!”伺候的丫鬟婆子瞬间傻眼了。平日里宽厚和蔼的侯爷今日怎么变了个人似得?

  几位夫人也是大惑不解,纷纷上前求情。可侯爷铁了心一般,丝毫不为所动,李承带着几个侍卫选择性地抓走了**个侍女,稳婆。甚至是小公子的奶娘!

  是日,侯府之中一共有二十六人受到惩处。自此之后,再没有出现在侯府之中,汴京城里也不见其踪影。理由是照顾不周,惊了柴夫人的胎,以至难产,夫人与小公子险些遇险。这样的理由很充分,夫人和小公子千金贵体,侯爷爱子心切,大发雷霆不足为奇。

  这些人主要待在柴敏言身居住的院落中,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孟夫人更是严令不得私下谈及,触怒侯爷,下人们自然不敢触霉头。偌大的侯府之中,走了若干仆从,有谁会在意呢?

  “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柴敏言相对来说最淡定,她本就聪慧,以往便在夫君身上发现了许多疑点。昨晚李承叫走夫君,自此一夜未归。她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许真是十万火急吧!

  至于抓走仆人的,如此暴躁行为,完全不符合常理。夫君不是不讲道理之人,那么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她们必须走,否则会出大事的!”林昭一挥手,包括玉童在内的侍女全都回避,房间里只余下林昭与几位夫人,还有一个在母亲怀中熟睡的小婴儿。

  “怎么了?”见到丈夫有些疲惫,有些凝重的神色,几位夫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林昭沉声道:“昨夜,孩子出生之前一直电闪雷鸣,却不见下雨;孩子落地之后,顷刻间便大雨倾盆!”

  “巧合吧!”沐思虹低声道:“兴许这孩子是福星,带来了雨水!”

  “你说对了!”林昭道:“是,是我儿子带来了甘霖!你们不知道,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黑龙从此间冲天而起;与此同时,雷击福宁殿,皇帝受惊卧病!”

  “什么?”柴敏言顿时一惊,她出身于前朝皇族,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黑龙?怎么会?”顾月伦将信将疑。

  “此李承亲眼所见,除了府中十七人,汴京城里也有许多人目睹!”

  “真的?”

  柴敏言颤声道:“昨夜十万火急之事便是……”

  “嗯!”林昭点头安慰道:“敏言莫要担心,我已经处置妥当,遮掩过去了。”

  “这有什么?”顾月伦到底还年轻,半天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柴敏言略微解释,顿时吓得几位夫人魂飞魄散!

  “敏言姐姐的孩子是真龙降世?冲撞了官家,所以雷击皇宫……”沐思虹依旧是一脸难以置信。

  “虽说虚妄,哪怕是巧合,可这种事皇家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如果有人进谗言,或是皇帝疑心,我府上会有杀身灭门之祸的!”柴敏言顿时忧心忡忡,儿子出生的喜悦全都变成了忧虑。

  “只是巧合吧!”

  “难不成孩子当真……”

  林昭轻轻点头道:“是,真的。孩子的生辰八字是壬子甲辰壬辰庚子!清晨,邵雍大师已经给测算过了——天生龙子!”

  “什么?”几位夫人全都震惊了。怎么会这样?她们的目光全都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他会是未来的帝王?

  “会不会算错了?算命先生好多都是信口胡诌的!”孟若颖也是将信将疑,在她看来,这样的幸运当真算不上好事。

  “邵雍大师乃当世第一玄学高手,何况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谁敢乱说?”柴敏言最为震惊,却也最是镇定,凝视儿子片刻,转而看着夫君。想起许多的事情来,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低声问道:“太皇太后……”

  “对,太皇太后一定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林昭顿了一下,正色道:“我们的儿子是她的嫡长孙,也是仁宗皇帝的嫡长孙!”

  “嫡长孙?”

  几位夫人惊愕的险些石化了,唯有柴敏言的表情尚算镇定。她已经猜到了一些,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这么说,夫君你是……”

  “嗯!”林昭这才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事到如今,必须要告诉几位夫人,一来是掩饰儿子生辰命格的事情。二来。这样重大的事情一直瞒着,对她们而言并不公平。后面还有许多大事,可能会经历更多的风雨和凶险,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实际行动,最好都有些准备比较妥当。

  “原来如此!”沐思虹听明白之后。脸上还有几分得意之色,如果夫君是皇子。将来她就是皇妃了。对于私盐贩子出身她而言,华丽丽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难怪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会出面营救夫君!”

  “我就说嘛,看起来是对我好,可总觉得太皇太后更疼夫君!”柴敏言轻轻一笑,对于出身前朝皇族的她而言,更容易接受这样的事实。

  “娘娘和长姐对你们都非常满意,一样的疼爱!”林昭道:“只是碍于情势,平日里只能敏言能常进宫!”

  “这样说,夫君是准备……?”

  “嗯,已经谋划很久了,我的江山,自然要夺回来!”林昭终于在妻子们面前表露了心迹。

  “夫君,虽说帝位本属于你,但我们最大的奢求便是你平安!”柴敏言从小耳目濡染,加上祖上旧事,很清楚皇位争夺的凶险。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多事情已城定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宋这样沉沦,赵氏江山就此分崩离析,身为人子,我必须要完成父皇未竞之遗志!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根本由不得我!”林昭宽慰道:“相信我,我们的儿子是天生龙子,他老爹我能差吗?”

  “嗯!”虽说这是惊天的凶险事,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几位夫人对林昭死心塌地,他的一切决定都会无条件支持。

  “放心好了,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保全自己,保全你们!”

  “嗯!”几位夫人道:“夫君一切小心,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和往常一样!”林昭吩咐道:“不过首先一个是保守秘密,我的身世现在还不能公开;其次,对外宣称,儿子生于丑时,否则司天监回来找麻烦的!”

  “是!”几位夫人都明白过来,夫君带走那些人是用心良苦!至于余下的人,林昭笑道:“余下的侍从你们都放心用便是的!”

  林昭暗自庆幸,多亏了早早在府中安插明月宗的人,否则这次要送走的怕不止那么点的!不过目前看来,还远远不够,侯府必须逐步全部换成自己人!

  交代清楚,林昭才安排人到各处去报喜!

  外界只知道威远侯府小公子出生,却不知道具体情况。林昭便对外说,孩子生于丑时,柴敏言产后虚弱,救治多时,才耽误了消息公开。

  除了崇义公府,曹国舅府,生母林妃处,庆寿宫自然不能忘!

  此刻,太皇太后曹氏,也正满心挂念自己的“嫡长孙”!

TOP

0
第五四五章 五个女人一台戏

  天亮了,但皇宫里的忙乱仍在继续。

  坤宁宫,皇帝赵顼犹在昏迷之中。

  福宁殿塌了,赵顼被抬到了皇后的坤宁宫中,太医正在紧急救治。

  皇后与诸多嫔妃都目光含泪,眼睛哭的如同核桃般红肿,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啜泣声!皇太后高滔滔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尽管担心儿子,却很淡定。可经不住嫔妃的哭泣,心中越发的烦闷!

  “嫔妃各自回宫,只留皇后在此照料!”高滔滔烦了,一句话便把她们打发了。

  妃子们虽然不太情愿,可在强势的婆婆面前,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临走时,脸上还挂着泪珠。皇帝昏迷不醒,她们怎么能安心?只是到底是担心皇帝,还是担心自己的未来,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高滔滔表面虽然淡定,但是心里却格外担心,不管怎么说,榻上昏迷的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太医怎么说?仲针为何还未醒来?”高滔滔看着走过来的向皇后,沉声询问。

  向氏低声道:“太医说,官家受惊过度,急怒攻心,气血淤滞,所以暂未苏醒!”平日里赵顼对她不假辞色,并无多少宠幸,若不是福宁殿塌了,加之卧病昏迷,赵顼已经整整半年没进过她的坤宁宫了。

  不过,她依旧深爱着丈夫,抑或是夫为妻纲的传统下,赵顼已经成为她的一切。当这个男人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格外担心!

  高滔滔没有在意那么多儿女情长,她更要顾全的是大局。今日取消朝会是她下的懿旨,不过只是说皇帝病了,昏迷不醒却只字未提。这样的话传出去,只会是人心浮动,引起更多的风言风语,所以她暂时封锁了消息。

  “吩咐太医,全力救治官家!”高滔滔的叮嘱刚话音落地。门口便传来连串的脚步声。

  太皇太后曹氏来了,不管怎么说,赵顼是她名义上的嫡长孙,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自然要来探望!同时,更要探个虚实,如果发生什么大事,必须要在场。

  “仲针怎样?”

  “尚在昏迷之中!”

  “可有大碍?”最坏的结果应该就是赵顼驾崩了,这也是曹氏最为担心的问题。赵顼早点死或许是好事,但是今天就一命呜呼。绝非好事。毕竟林昭的身份尚未公开。各方面的准备也未做好。根本没有夺位的可能。

  “暂且还算稳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高滔滔是当真担心,母子连心,她怎么能不心疼长子呢?

  “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曹老太太有些愤怒了。吓得随侍的太医们战战兢兢。

  一直不说话的皇后向氏出声了:“大娘娘,娘娘,听闻威远候府的敏言夫人医术精湛,可否请她来为官家诊治?”

  高滔滔虽然不待见林昭与柴敏言,但是儿子疾病乃当务之急,颇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倒也不反对,转身看着曹氏询问她的意见。

  “敏言医术确实精湛,只是已经有九个多月的身孕。怕是行动不便!”曹氏心疼儿媳妇和孙子,自然不大愿意。

  高滔滔却不愿放弃,说道:“派轿子去接她,直接抬到坤宁宫。”

  “只是如此一来,仲针的病情岂非人尽皆知?”曹氏一句反问。高滔滔立即有些愕然了。

  “怕是不行!”

  正在迟疑之际,环佩轻响,赵福康与赵宝安已经联袂而来,她们是至亲皇族,自然知道消息,及时赶来探望。

  “怎么了?”

  赵福康眉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喜色,说道:“威远候府派人来庆寿宫报讯了,昨夜敏言突闻雷霆,受惊临盆了。”

  “生了?”曹氏顿时有些激动,那才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嫡长孙!

  “是,丑正初刻生下一个男孩!”

  “哦!”尽管曹氏努力想要克制,可嫡长孙出生,还是让她难掩喜悦,急忙问道:“敏言还好吗?”

  赵福康道:“是难产,孩子好几个时辰才落地,好在最终母子平安,只是敏言如今十分虚弱,只怕入宫为官家诊病怕是不能了。”

  “那还好!”曹氏心情激动,自然是不必说的。相比之下,两个“嫡长孙”,自然是威远候府内那个更为重要。

  高滔滔和赵宝安两人的眼神中拂过一丝不悦,嫡亲的孙子重病昏迷不关心,何故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侄女?

  “仲针这样,你打算一直瞒着外边吗?”曹氏轻声询问,刚才是难掩喜悦,不过理智告诉她,这是在坤宁宫,必须冷静下来。

  “不然怎么办?只怕会起动荡啊!”高滔滔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曹氏道:“是否该让宰相们知晓?万一……抑或是仲针病的时间长些,反而不好!”

  “这……”

  “除了太医诊治之外,必要的准备还是要有的!”曹氏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的话自然具有一定的威严。而且也有些道理,皇帝昏迷,不理朝政,这是有问题的,古来有许多的变故都是发生在这种时候。

  高滔滔道:“仲针还年轻,没立太子,连个儿子都没有……”虽说有两位嫔妃身怀有孕,可毕竟还生下来,自然不在考虑之列。

  “不若让二哥入宫来吧,以备万全!”这些话本不该赵安宝来说的,不过此刻并无外人,提出一个建议倒是可以的。

  “这……”高滔滔是心动了,她向来疼爱次子赵颢,若真是长子有什么变故,次子即位自然最好不过,她依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这也是个主意,仿太祖太宗兄终弟及之故,如非必要,还请诸位宰相们入宫来照应着!”曹氏轻轻点点头,对此她不反对。如今这情势,将来她要支持的终究是林昭。

  “嗯!”高滔滔轻轻点头,对此她是不会反对的。

  唯独尴尬的是皇后向氏,如果丈夫的弟弟即位了,自己算什么?皇太嫂?多尴尬的身份啊!她心里还是想着,丈夫能尽快醒来,安然无恙才好。

  向氏兵没有注意到,赵顼的手指微微轻动,隐约之间听到了几个至亲女人的谈话,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心中的打击越发沉重了,赵顼心里泛起一丝微微的苦笑,随即有沉沉睡了过去。

  赵福康道:“不必这样着急吧,如果仲明进宫,宰相随侍,外人只怕能够看出端倪来!”

  “也是!”高滔滔也不得不慎重一些。

  赵宝安低声道:“好好的,怎么会雷击福宁殿,要不要找司天监的人来看看?”牵扯到天象的事情,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曹氏并不知黑龙等诸多事,不过还是下意识道:“还能怎么着?肯定是与王安石有关,都是他害得!”

  “是啊,若非王安石,官家怎么会有如此劫难。”赵福康道:“听说有位朝臣上书,只要罢黜王安石,十日之内必定天降甘霖,否则以欺君之罪,请斩于宣德门外。官家停了王安石的职务,才两天时间就下雨了,由此可见……”

  赵福康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大概也猜到郑侠献图可能是林昭安排的,故而自然要帮忙敲边鼓,打圆场。

  “是,王安石必须要处置!”高滔滔早就不满王安石,上次哭诉未能成功,心中更是愤怒。如今又因为他让儿子成了这个模样,心里面能舒坦吗?只怕杀了王安石的心都有。

  “官家尚未醒来,现在处置,名不正言不顺,皇嫂只怕还要落下个后宫干政的嫌疑,还是晚些时候吧!”赵福康很中肯地提出建议,从而显得自己的立场没有问题。

  赵宝安道:“不过还是请司天监看看吧,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我们也好注意。如果真是王安石的缘故,看看到底有多少关联,处置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不是?”

  “宝安说的也是,不若就让司天监的人来看看吧!”皇后向氏是一心担忧自己的丈夫,自然格外赞成。

  “我看啦,司天监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赵福康道:“他们要是有用,什么旱灾雷击什么的,早该看出端倪才是啊,为何一直没有奏报呢?如今问他们,又能有什结果?万一错报,或是耽误了事情,反而麻烦!”

  “那可如何是好?天象上的事情,除了司天监……”赵宝安在这件事上倒是颇为坚持。

  赵福康道:“前几日我听说越国公的夫人提起,邵雍大师如今就在汴京,暂住在司马光学士府上……”

  “邵雍,邵尧夫?”高滔滔对他的大名自然熟悉,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是啊!”赵福康道:“邵雍先生的水平应该远在司天监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之上吧!”

  “请邵雍一个外人入宫合适吗?”皇后向氏略微有些迟疑。

  “官家的病情要紧!”赵福康道:“雷击福宁殿的事情瞒不住,外臣都已经知晓了,不提官家病情,只让邵雍看看这一件事,总归可以吧!皇嫂,你说呢?”

  “好吧!”高滔滔自然不疑心,点头道:“让狄咏前去,秘密请邵雍入宫。”

  听到这话,赵福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TOP

0
第五四六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邵雍奉召入宫,来的很快!

  当皇太后当面说清楚缘由之后,邵雍大师一番推算,很快就给出了结果!

  “臣前些ri子夜观天象,帝星昏暗,有客星自南方冲撞紫微星,雷击福宁殿一事,应该与此有关。”

  “南方?”

  “王安石是临川(江西境内)人,可不就是南方?”赵福康及时补充一句。

  “是这样吗?邵先生?”高滔滔轻声追问。

  邵雍却摇头道:“太后恕罪,臣只是略微会看天象,不会看人!”

  言下之意却已经十分明确,众人心中了然。赵宝安问道:“可还有其他?”

  “没有了!”

  “听说昨晚有黑龙翱翔汴京?”赵宝安一早便听说了此事,询问司天监也与此有关。

  邵雍点头道:“是的,确有此事,臣也看到了,龙王行云布雨,天降甘霖,此乃天佑大宋之征兆!”

  邵雍大师的名声便是可信度,五位皇室至尊女人听闻之后,也便放下心来!加之不久之后,赵顼也苏醒过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福康搀扶着曹氏走了,高滔滔嘱咐了皇后向氏好生照顾,便和女儿赵宝安一起离开了。

  回到庆寿宫之后,赵福康才将来龙去脉讲给曹氏听!

  之所以举荐邵雍入宫,自然是出于林昭的安排!

  各方面的消息,通过曹建的渠道第一时间送到了宫中赵福康手中,所以她才及时出现在坤宁宫。

  询问司天监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他们根本阻止不了。买通司天监也很有难度。还会有风险。虽说不确定那些“酒囊饭袋”是否看出什么端倪,但这样的事情绝对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幸好邵雍提及提醒,先一步来堵住司天监的嘴自然最好不过。一方面是维护林昭和孩子,另一方面,邵雍与司马光等诸多旧党人关系紧密,打击王安石也符合他们的利益。

  以赵福康的身份,以及邵雍的名望和才能,只要稍微加以引导就能做到。如此一来。即便是司天监有别的什么看法,未必好意思说出来。毕竟邵雍大师在大宋玄学界的地位无可比拟,有哪个敢于他意见相左呢?即便是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事实上确实如此,司天监正安崇宁确实发现赵顼的帝王运势受到冲撞,至于冲撞的来源……似乎是……安崇宁将信将疑,难不成将会有皇位易主,甚至改朝换代的事情发生?看错了,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安崇宁难以置信,恰好在这时候传来了邵雍的论断。安监正顿时如释重负,果然是自己错了!邵大师是权威。他这么认为肯定是不会错的。亡国论调的话语岂敢乱说?至少他是不敢冒险的。于是乎,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一切责任全都落在了王安石身上。

  曹氏听完解释之后,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敏言的孩子果真有福气,天生龙子,当真是好!”

  “可不是,如此可见,东阳乃是天命注定。邵雍这等人物都来归附了,众望所归啊!”赵福康满脸笑意,弟弟大业可期,她自然高兴了。

  “嗯!”曹氏深以为然,孙子在儿媳妇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大宋王朝便九个月不曾下雨。一出生则大雨倾盆,黑龙翱翔,还引来了雷电击中福宁殿,这孩子的命数运道可见一斑。

  “敏言不要紧?”虽说不是难产,却也那么长时间,柴敏言必定没少受罪。

  “不要紧,孩子是子正初刻生的!”赵福康道:“邵雍给算过,这样的生辰八字是天生富贵命,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该谎称是丑时出生。故而敏言虽说受了些苦,但是并不要紧。再者,她本医术jing湛,肯定会自己调理的。”

  “那就好,孩子有名字了吗?”。

  “尚未取名,如果娘娘有心思,就给赐个名字!”

  曹氏沉吟道:“暂时肯定要姓林的,将来要改回赵,都取个两个都好听的名字!”

  “那是!”

  “先帝诸子都是从‘ri’字边的,下面一辈,仲针他们是‘页’字边……”曹氏喃喃自语,古代取名都有按照字辈的传统。

  赵福康却摇头道:“‘页’字边太明显了,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猜疑,不若换一个!”

  “以什么好呢?”

  “不若水旁?”赵福康道:“这孩子一出生就下雨了,又有黑龙冲天的吉兆。”

  “水旁,也好!”曹氏沉思片刻,说道:“就叫林鸿,鸿雁高飞,鸿鹄之志,这孩子将来也得有大志向才是!”

  “行,好名字,将来就叫赵鸿了!”赵福康笑了笑,转身去找曹建传递消息。

  曹氏道:“把我准备的玉如意和长命锁一并送去!”

  “好的!”

  “满月以后让他们把孩子抱进宫来,让我瞧瞧!”

  “那是自然的!”赵福康笑道:“我也等着看看小侄子长什么样呢!”

  ~~~~~~~~~~~~~~~~~~~~~~~~~

  “鸿儿,祖母给你取的名字喜欢吗?”。威远候府内,林昭又在弄儿为乐,这是他目前最喜欢的事情。

  一场连续数ri的大雨,运河水高涨,恢复到了干旱之前的状态,航运自然恢复。工部的公务也就完成了,他这个工部侍郎自然就赋闲了。加之赵顼尚在病重,朝会取消了,所以林昭最近一直没出门,待在家里陪伴妻儿!

  五月初九,折文芯也临盆生产,生下一个女儿。一子两女在怀,林昭别提有多高兴了。林鸿作为唯一的嫡长子,地位自然格外稳固。有黑龙冲天的祥瑞。天生龙子的事实俱在眼前。众人都知道。无论林昭以后有多少儿子,林鸿都是无可动摇的继承人,故而几位夫人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曹氏作为祖母,给孩子取个名字,林昭自然不会反对。“鸿”字也算不错,故而也就定下来了。至于折文芯诞下的女儿则取名为秀宁,乖巧清秀,惹人怜爱!

  “鸿儿。乖啊!”

  顾月伦看着几个孩子,以及大着肚子的沐思虹,好不羡慕,很希望自己也能尽快做娘亲。

  “夫君,相关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柴敏言一直记挂着此事,除了丈夫,还关系到儿子,她自然担心多一些。

  “已经妥当了,你们不必担心,照顾好鸿儿便是了!”林昭叮嘱道:“满月以后。记得带鸿儿进宫去一趟,娘娘和长姐都想见他!”

  “好!”

  “不过有一件事。敏言、文芯,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何事?”

  林昭歉然道:“如果赵顼的病还不好,那孩子的满月宴怕是不能大cao大办了!”

  “不打紧的,夫君多疼点孩子就够了!”两位夫人可是以善解人意著称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

  果不其然,赵顼这一病便是月余,直到六月中才渐渐的痊愈了。

  病愈之后的第一时间是便是处置搁置许多的大事!

  重修福宁殿的工程已经在进行了,那都是小事,人事变动才是重点,满朝上下,宫里宫外都盯着这一点。

  赵顼病了一个月,敕命也延迟了一个月,罢黜王安石的诏书久久不见下发,百官们都有些着急了。

  当牵涉到自己的皇位和身体的时候,赵顼自然不会再有犹豫。罢黜王安石必然的,却不至于赶尽杀绝,牵强附会其他的罪名。

  不止如此,赵顼对王安石依旧很客气,因为他对变法并未死心!

  或许变法是有那么一些问题,需要纠正,却也不能矫枉过正,一棒子全都打死?所以变法还是要有所保留。

  同时,赵顼意识到,旧党的实力太过强大。如果任由他们,在他们的胁迫下废除新法,那自己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权威可言呢?

  新法要保留,新党也要保留,去得只能是一个王安石而已!

  “介甫,朕本想要留你的,奈何太后和百官都不答应,只能委屈你了!”

  王安石感激涕零道:“陛下言重了,因臣之过,让陛为难,实在……”

  “好了,客套的话就不说了,你我君臣之间不必这样,说正事!”本来二人是一对君臣相知信任的典范,奈何终究还是经不住现实的考验。

  “你走以后,新法还要继续,不知介甫以为何人主持为好?”一些重要职位,皇帝在重新任命之前,往往会征求前任大臣的意见。推荐的人选,被采用的可能xing很大。

  “吕惠卿,他是个人才,也只有他可以独当一面!”王安石根本没有多想,一来是对这个学生的信任。二来,新党人才当真是屈指可数,唯独一个吕惠卿能上得了台面。

  “好,朕也觉得只能是他!”赵顼对此不谋而合,事实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选择。

  “你且去,必要的时候,朕或许会请你回来的。”

  王安石顿时眼前一亮,带着些许遗憾和一丝欣慰离开了。

  随后,皇帝赵顼下诏:宰相王安石出知江宁府,回到五年前开始的地方。同ri,翰林学士吕惠卿被任命为参知政事,成为副宰相!

  旧党的官员们虽然不乐意,可是皇帝却很坚定。官员们只好默认接受,毕竟王安石这棵大树已经倒了,一个小小的吕惠卿翻不起什么浪花!

  王安石没有在汴京多停留,立即动身离开了。王雱则依旧担任着天章阁侍制的职位,加之尚且在病中,故而还是留在汴京。

  南归的王安石,路过瓜州渡口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一首旧作: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chun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TOP

0
第五四七章 风起河州

  明月何时照我还?

  这确实是王安石发自肺腑的感慨与期盼,离开汴京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失败也就罢了,偏偏是所谓的天变。

  他迫不得已接受了,但是骨子里并不相信,故而也并不服气。变法,哪里能这样轻易放弃呢?

  尤其是临走时赵顼的那句话,给了他希望,也许有朝一日,还有回去的可能。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不遗余力地将吕惠卿推了上去。就是希望这个学生能守住变法基础,以图来日!

  可吕惠卿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听闻王安石这样感慨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的嗤之以鼻。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已经破裂了,只是王安石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吕惠卿之所以留在王安石身边,为的就是稳住地位和权势,等待这一天到来!

  参知政事,嘉佑二年的进士出身的他竟然有能到这个地步,已经高过了他的那些同年,成为佼佼者,整个大宋王朝的佼佼者。

  副宰相,在两府八公之中虽然位居末位,却是新党的领袖,身后还有皇帝坚定的支持,地位自然是无可动摇的。

  最重要的是权力,这是吕惠卿期待已久的东西。有了权力,才能高高在上,才能报仇雪恨!

  至于师生情谊,早已被抛诸脑后了。王安石了,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

  林昭也听闻此事,也只是微微一笑。

  王安石终究是心有不甘啊!可这一次离开,很多事情都已经注定了。

  明月何时照我还,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罢相之后没过多久,王安石曾有复起。只是没过多久,就是第二次罢相,彻底离开了大宋权力中枢。

  如今这一次,王安石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再度为相的可能呢?

  也许正如他自己诗中所言。春风又绿江南岸,未尝没有可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因为旱灾而来的朝堂博弈,林昭无疑是赢家!

  逼走了王安石,赵顼的实力无疑是大受打击。在罢相一事上的迟疑,对他的英明神武形象是巨大打击,百官们多有不满。至于雷击福宁殿。对皇帝的威信有着巨大的影响。这种事情是要载入史册的,说不定后世还要为人所诟病。

  总而言之,赵顼无论是威望和实力上都有不小的损失。而林昭这边,安插了些许“亲信”不说,邵雍的归附无疑是最大的收获。

  不经意间,围绕林昭已经结起了一张很大的网。网中的人物或许自己尚不知晓,却已经不可避免地靠在了自己这边。

  实力对比再一次发生变化,公开与赵顼分庭抗礼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尤其是这次赵顼昏迷不醒之后,就显得尤为紧迫,再出现什么紧要关头,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当真是恼火!

  就这样,熙宁五年的春夏两季过去了。

  对大宋王朝而言。降雨带走了旱灾,总算是缓过神来。

  至于宋辽边界谈判的问题,沈括果然不负所望,丰富的地理知识让他在谈判中游刃有余,更是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让辽国人有口难辩。

  最终结果,确定了以两国边界处几条大河流的分水岭作为国界线。这符合惯例。最重要的是,宋朝并未因此有丝毫的损失,这一点难能可贵!

  沈括可谓大功一件!

  辽国方面,十分恼火!

  尤其是苏辙和蔡京出使高丽,使得高丽王偏向宋朝,契丹祖地辽东受到威胁,故而也不敢轻易对宋朝动武。北方边界的压力减小不少。

  耶律浚对此大为恼怒,尤其是听说一切都是林昭的建议之后,心里更不是滋味。难不成当真比不上此人?人家只是轻描淡写派了几个人,就能见招拆招。将自己的布置摧毁殆尽?这使得,以聪慧著称的辽国太子大为受挫!

  他还不知道,宋朝的商人们,正通过高丽和渤海,悄悄地走向辽东的白山黑水间。那里的女真人,已经开始用人参貂皮换黄金,继而会是金属、兵器、铠甲……

  大宋这边,进入七月以后,赵顼的身体基本上是痊愈了。

  罢相风波也渐渐过去,赵顼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可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邪门,或许是赵顼今年流年不利吧,两位嫔妃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惜来不得等他高兴,两个孩子便全都夭折了。至此,赵顼一共有五个儿子早夭,至今仍然无后。

  子嗣的事情,赵顼本来就着急,如今更是着急万分。

  重病昏迷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母亲与祖母在商量,兄终弟及,立弟弟赵颢为储。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哪怕是自己死了,也必须要由儿子来即位!

  太宗继位之后,太祖皇帝的子嗣都是什么下场,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于是乎,赵顼在嫔妃们的肚皮上更卖力了。

  最近一段时间,最为宠爱的是一位姓朱的妃子。同时向皇后在丈夫病重期间殷勤细心照顾,也赢得了赵顼的怜爱,宠幸也增加不少。

  重病痊愈没多久,加之接连的打击,赵顼的身体底子本就不怎么样。在宫闱之间又这般拼命,身体自然是越发的亏空,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可赵顼却不听从太医劝告,好生保养身体,反而开始服食虎狼之药,保证自己依旧龙精虎猛。

  终于,在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向皇后和嫔妃朱氏都有了身孕,赵顼兴奋的同时,身体也越发的亏空了。

  汴京在一片祥和中度过了夏天!

  可是这一年注定了不平静,汴京夏日的炎热尚未褪去,帝国的西北便开始动荡不安。

  这次出问题的不是西夏,而是吐蕃,准确说是河州吐蕃。

  宋朝时候的吐蕃已经远不如唐朝时期那样强大,已然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其中以河湟吐蕃最为强大,与宋朝的联系最多。

  河湟吐蕃的前任赞普角厮罗在位时期,实力强大,占据了以河湟为中心的大片土地,称雄西陲。甚至与西夏不相上下,乃是东亚大陆上的第四大强国。

  可惜角厮罗死后,河湟吐蕃的内部发生了分裂。

  即位的赞普董毡并没有他老爹那样的威望和能力,对吐蕃各部的掌控差了许多。如今所能控制的也就是湟水流域的一片,其他地方虽然名义上归附,可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政。

  其中与他们关系最特别的应该是董毡的哥哥瞎毡所在的河州,瞎毡因为母亲和外祖父的缘故,不得宠于角厮罗,与董毡也有矛盾。自从父亲死后,便据河州自立,宋朝和西夏有意用他来作为与河湟吐蕃之间的缓冲地带,故而都默许和支持他的存在。

  董毡也希望瞎毡的部落可以分隔开河湟与宋朝,避免两强相争,宋朝大军正面压迫。可是这种奇特的平衡最终要被打破。

  汴京城里的大宋天子赵顼是个不安分的人,他一直有开疆拓土之心,与王安石恢复汉唐旧境的想法不谋而合。王安石虽然走了,但赵顼的这个决心从未改变。早在数年之前,他便派王韶前去西北,做针对吐蕃作战的准备。

  对西夏的庆州之战后,王韶功勋卓著,深的赵顼信任,如今已经统领环庆路、秦凤路军务,兵锋直指河湟。

  无端的出兵自然是不行,故而赵顼给王韶的命令是等待机会。

  吐蕃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尤其是紧邻宋朝的河州吐蕃,他们的少主木征是个人才,对下面的人一直管束很严格,每年都按时朝贡,不给宋朝留下任何口实。

  王韶无可奈何,就这样一直默默地等待着,直到前不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河州吐蕃首领瞎毡死了!

  对一个国家而言,皇帝死亡,很容易出现动荡。对一个部落而言,同样如此。尤其是河州这样一个四面环敌,险象环生的部族。

  木征这段时间很忙,要办理父亲的丧事,要掌控河州内部的力量。同时还要防备着来自于河湟与西夏,还有宋朝的偷袭。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木征太忙了,故而对下面的管控放松了不少。

  也许是河州太穷了,在木征管控之下的吐蕃勇士们很压抑,故而稍微放松一下,反弹的很厉害。

  一支经过此地的宋朝商队被抢劫了,附近的一个汉家村庄被洗劫了,死伤了一些人,还有妇女被吐蕃人糟蹋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宋人自然格外愤慨,一时间与河州吐蕃的矛盾加深。

  口实,这就是等待许久的口实!

  王韶自然不会放过,接到消息,立即调动大军进入与河州交界处,抢在木征惩戒凶徒,主动道歉之前动手。美其名曰是剿匪,真实意图显而易见!

  木征最初的时候还想要息事宁人,随后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要糟糕,宋朝人狼子野心。

  一时间,宋朝与河州吐蕃,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王韶一边调兵遣将,六百里加急的奏疏也送到了汴京垂拱殿!

TOP

0
第五四八章 点将

  河州事件发生的很突然,王韶完全是先斩后奏。

  不过赵顼是有言在先的,只要有机会,就立即发动,故而王韶并无过错。

  消息传到汴京的时候,朝堂上顿时一片震动。

  朝会上也是争议不断,核心焦点便是此事该如何解决?小事化了,息事宁人?还是大动干戈,刀兵相见?

  这次的争论,绝对没有之前罢黜王安石那样整齐。百官们各执一词,就连旧党内部都各有不同,一时间各有各的说辞。

  有人认为, 大宋刚刚经历了旱灾,虽说雨后及时补种了一些生长周期短的作物,但今年秋天歉收是不争的事实,这种情况下不宜发动战争。毕竟这一次主动权在大宋手中,是有选择余地的。

  也有人认为,小小河州吐蕃竟然劫掠大宋商队,残害大宋百姓,必须要加以教训,否则天威何在?最重要的理由便是,攻陷河州,进军河湟,从而从两翼包围西夏,奠定解除西北边患的基础,将来对付西夏会容易很多。

  言论一提出,又有人跳出来反对,河湟吐蕃乃是大宋盟友,其赞普董毡与太夫人乔氏都接受了大宋册封,乃是大宋藩属。前两年,威远候林昭才刚刚出使过青唐城,与之加深友好关系。如今若悍然出兵,有违道义,可能会导致诸多藩属国震动。并且强调,大宋乃是礼仪之邦,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总而言之,各方面的意见都有。

  这种情况下,谁都说服不了谁,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恭请圣断,请皇帝来做决断。

  赵顼本人是赞同出兵开战的。

  他本身就有这样宏大的构想。开疆拓土,追求边功。他选择的第一个对象便是河湟吐蕃,一方面符合战略战术。另外一方面,未尝没有捏软柿子的意思。以宋朝目前的实力。是轻易不敢和辽国与、西夏开战的。

  王韶在西北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训练军队,准备军械粮草,打探情报,沈括离开西北之前,还帮他制作了河湟地区的沙盘。各方面的准备都很充足,完全具备开战的条件。

  这一点。符合大宋的利益!

  同时,开战也符合赵顼个人的需求和利益!

  旱灾和王安石罢相的风波对他的威望造成了巨大打击,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件事来转移一下朝臣和百姓的注意力。

  自从太祖,太宗统一中原之后。大宋朝就再未有过开边盛举。如果此番河州可以打开局面,毫无疑问,自己的帝王功绩可以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直比太祖、太宗。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一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只要成功了。谁还会在乎雷击福宁殿呢?谁还会说皇帝为政为过失呢?用成绩却掩盖过错,这是惯常用的手段。赵顼太想要证明自己的,以前使用的手段是变法,而今则对边功情有独钟!

  转移注意并不只是这一方面,王安石虽然走了。但是新法并未废除。旧党的官员们最近正在穷追不舍,对新党和新法进行打压。赵顼已经不厌其烦,却又不能和旧党的官员们决裂,正为此头大不已。

  如果这个时候发生战事,那么朝堂上还会争论这些吗?

  正是出自于这样诸多的考虑,赵顼本人的意见是开战!

  可是朝臣们依旧有反对,即便赵顼公开表示了自己的决定,还是有人上书劝谏。

  有三司的官员表示,因为干旱的缘故,粮食歉收,如果开战,粮草恐怕难以为继。赵顼对此全不以为然,表示西北之地军粮储备充足,完全可以供应一两年不成问题,不必再从内地调运粮草。

  同时赵顼还表示,王韶已经动手了,这时候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现在收手,算怎么回事?

  大宋不敢开战?这种情况传出去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别人都会以为大宋软弱可欺,缺乏开战的魄力,那么敌对的各国,以及边疆的许多部族和藩属国会是什么反应?

  大宋王朝的威望和震慑力都会大打折扣,王朝颜面丧失殆尽的,以后如何立足?

  这样的理由也实实在在,关键是王韶已经动手了,先斩后奏,取消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关系到大宋威望和威慑力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万一这次罢手了,将来有更多的藩属国出来闹事,那么今天反对的大臣岂非有罪?这样的罪名谁也不愿意承担。

  只要笃定一件事,总是能找出更多的理由来支持自己。

  赵顼又表示,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吐蕃人的劫掠行为制造了口实,大宋师出有名,是为百姓报仇,惩戒凶犯。

  同时,西夏经过去岁的绥州之战,元气大伤,国内政局不稳,不会轻易插手。宋朝使臣出使高丽,有效牵制了辽国。

  辽国和西夏不参与,大宋无疑少了很大的掣肘,有精力和实力来对付吐蕃,成功可能性大增。这样各方面都满足的机会着实少见,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怎么能放过呢?

  可有大臣表示,如果战败会是什么后果,该如何应对?

  赵顼没有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来治罪,而是表示了极大的自信。王韶作为主帅,有景思立,刘昌祚等诸多将领配合,还怕不能取胜吗?大宋军队能在无定河边大胜西夏,难道还打不过吐蕃人吗?

  如此一来,决策就敲定了,对河州吐蕃开战!

  虽说针对的只是河州,但所有人都知道的,如果战事顺利,王韶的大军绝对会直指青唐城!

  接下来就是调兵遣将,光是王韶那几个人根本不够用,这一次河湟的战事规模绝对不会小。加派人手,未雨绸缪是必然的,枢密院也很快给出了应对,派遣相关的将领前往西北。

  既然是选择人手,对西北,最好是河湟熟悉的将领无疑是上上之选。可是汴京城里,说到对河湟了解程度,有谁能比得上威远候林昭呢?

  两年前,林昭奉命出使河湟吐蕃,去过青唐城。很凑巧,当世因为雨水和避开西夏人的缘故,他们走的并非兰州,而是河州。

  走过这条路的宋朝将领绝对没几个,林昭是其中之一,而且是个有心人。当年他就料定了会有这一战,故而一路上对山川地貌多有了解。地形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对吐蕃人和将领的了解。

  最近几年,似乎只有林昭与吐蕃人有过紧密接触。如果是另外的人,肯定不会把青宜结鬼章和木征等人放在眼里,林昭却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吐蕃目前最优秀的将军。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他们让景思立吃了大亏,导致了踏白城的惨败。

  林昭的这段经历,枢密院是知道的,所以在调遣将领的奏疏上,威远候的大名赫然其上。不止是枢密院,另外一个一封奏疏上,也有林昭的大名。

  王韶在给赵顼奏报军情的奏疏上有附言,如果朝廷决议开战,请调林昭到前线。主帅点名要人,那自然是非同一般。

  对河湟的了解是一方面,威远候行军作战也不含糊。无论是庆州之战俘虏了梁乙埋,还是无定河让梁太后大败而归,林昭的军事才能当真不是盖的。

  到了这种时候,很多人才发现,威远候是真的文武全才,甚至治理黄河方面都有卓越的贡献。在大宋朝,单纯的武将可能常遭白眼,比如狄青,哪怕是功勋盖世,依旧不被士大夫阶层接纳!

  可文职出身的武将可就不同了,比如王韶,嘉佑二年的进士。威远候虽说不曾科举,可好歹有皇帝钦赐的进士出身,也是从文官基层发展起来的。就目前流传的诗词作品而言,林侍郎的才学也非同一般。

  因为河州战事开启的缘故,威远候林昭的大名再次受到广泛关注!

  至于林昭本人,对此毫不惊讶,王韶出兵河州的消息一传回来,他就料定会有如此结果。这也是他期待许久的局面,熙河开边总算是拉开了序幕!

  “果如公子所料!”狄青对此是佩服不已,林昭笃定的事情如期发生了。

  “哼,迟早的事情,如今这个时间倒是很合胃口!”林昭笑了笑,他只是大概记得,熙宁年间与吐蕃有过战争,可具体时间不好断定。

  “公子打算主动请缨,还是?”

  林昭笑道:“随便,听说王韶点名了,无论我是否主动,河州都是必然要去的。太主动,可能会被怀疑动机,反之又显得不思报国,都不好!思来想去,我打算上一封奏疏,提出我对河州之战的建议!”

  “如此甚好,两全其美!”狄青道:“此战只要获胜,公子无疑会是大宋的英雄,威望将会空前提高!”

  林昭道:“最重要的是兵权,赵顼的实力已经削弱了许多,我们这边正是需要加砝码的时候,西军对我们太重要了!”

  “是!”狄青道:“此事还需要详加谋划!”

  “先不管那么多,我的奏疏已经递上去了,现在就等宫中诏书了!”

TOP

0
第五四九章 盟友

  诏书很快就下来了,威远候林昭为宣威将军,前往西北参与对河州战事。

  赵顼对林昭本身就格外看重,林昭的军事才能,以及对河湟吐蕃的了解程度,都表明是可以胜任这一职务。

  有王韶在,再加上一个林昭,有着两个得力的心腹在,必定事半功倍。

  对此,林昭自然是求之不得。

  此去西北,不仅仅是战功,更重要的是进一步的控制西军。折家和种家的关系只是一部分,还得自己来亲自掌控。

  得知林昭要上战场,家里的女眷们自然有些担心。

  曹氏和赵福康不必说了,诸多夫人更是多有不舍,其中以沐思虹最为强烈。按照这个节奏,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夫君肯定不在身边,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她们得知林昭的真实身份之后,都明白一点,丈夫是干大事的人,故而任何的决定她们都不会干涉,而且会大力支持。

  正是因此,林昭才放心不少,安然离开汴京。

  临走的时候,赵顼特意将林昭宣入皇宫,又叮嘱了一番。

  “东阳啊,河州是小事,重点何在你是知道的!”

  林昭点头道:“河湟的事情,臣和王大将军都省的,会相机而行的!”

  “嗯!”赵顼点头道:“河湟之事,朕寄予厚望,东阳千万莫要让朕失望啊!”

  “是!”

  赵顼笑道:“东阳啊,此战十分重要,朕希望你与朕一起携手建立不世功勋。名垂青史!”

  “臣一定会珍惜这份殊荣的。保证不是让陛下失望的!”林昭心中暗道:赵顼。别着急,一定会给你惊喜的。

  “好,朕等着!”

  七月初,汴京刚刚有一丝凉意的时候,林昭便与诸多将领一道启程了。

  林昭是侯爵,又是宣威将军,官阶本身就高。赵顼还特意下旨,此番作战。以王韶为主帅,林昭为副帅,总领西北军务。

  二十多岁的统帅在大宋朝是很少见,可是没有人说个不字。毕竟是官家亲自发话了,林将军的能耐也是有目共睹的。无定河之战运筹帷幄,让西夏人吃了那么多的亏,还有过俘虏西夏国相的传奇经历。这些都足以说明问题,否则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被封为侯爵。

  在诸位夫人和家人的凝望中,林昭骑着小白龙消失在汴京城外,前往西北前线。

  在此之前。狄青便带着明月宗的大批手下前往西北,为林昭打前站。收集情报。至于蒋雷霆则留在了汴京,毕竟这里还有诸多的家眷和事务,需要处理。尤其是公子家眷安全方面,绝对不容忽视。

  ~~~~~~~~~~~~~~~~~~~~~~~~~~~~

  宋朝大军调动的同时,压力最大的便是河州吐蕃。

  木征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父亲瞎毡刚刚去世,他一方面要操持丧事,一方面要稳定河州,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要防备着叔叔董毡,抑或是宋朝、西夏趁火打劫。

  原以为做的还不错,可惜事与愿违,而且还是怕什么来什么。河州外围的部将竟然趁此机会胡作非为,抢劫宋朝商队,还杀了一些宋人。

  口实一旦落下了,就不可更改!

  木征接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情况不妙,为了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他立即行动。将所有参与恶行的部将全部抓起来,送去熙州交给宋朝驻军处置。并且准备了厚礼,要派人前去向宋朝的地方官道歉。

  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等不到他们的礼物送出,王韶那边已经有反应了,直到此刻,木征才知道事情远比想象要糟糕。

  王韶抢先一步出兵,大军压境,要为死去的宋朝人讨回公道。嘴被堵住了,木征根本没有道歉的机会。

  一切都不必了!

  木征很聪明,他立即意识到了宋朝人的目的。抢劫了商队,杀死宋人,这都不重要。如果宋朝无心,只需要道歉赔偿便可以小事化了。

  可很明显,这一次宋朝不想善罢甘休,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就是个借口,一个出兵的借口。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河州本就是一个畸形的存在,存在的基础便是宋朝、西夏和河湟吐蕃之间维持稳定的平衡。

  去岁宋夏之战,西夏战败,在西北事务上的影响力在减弱。那么只剩下宋朝和河湟吐蕃相互对峙了。

  以前彼此之间维持良好关系,是相互利用。宋朝希望用河湟来牵制西夏,而今这种牵制暂时无用了,宋朝人绝对会有谋取河湟之心。

  尤其是去年,宋夏之战,宋朝方面曾经要求吐蕃出兵相助。可实际上董毡和瞎毡两兄弟都默契地保持了中立,出工不力的旁观。只此一件事,就埋下了宋朝和吐蕃之间裂痕的伏笔。

  吐蕃和宋朝之间的友好,本身就是与虎谋皮。宋朝人早就对河湟有觊觎之心,如今正好表露无疑,并且给了他们出兵的理由。

  战事一旦爆发,河州必然是首当其冲。

  木征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河州到底太小,弹丸之地,力量十分有限。任何一方的力量只要有心,都能将河州攻破。

  河州根本没有坚守的资本和一战的实力!

  该怎么办?

  束手就擒,投降宋朝?

  木征不是那样的人,一个有雄心的人绝对不愿意坐以待毙,投降宋朝会是什么下场。也许会给所谓的礼遇,封爵赏赐什么的都会有,看似荣宠无限,可然后呢?

  名义上赏赐一座偌大的府邸!

  实际上呢?不就是软禁吗,以后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说不定还会莫名的暴毙身亡,这一辈子就彻底的完蛋了。与亡国之主有什么区别?还活的那样没有尊严!

  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投降宋朝的,不能这样便宜他们。

  战!必须战!

  只是河州的力量实在太弱了,根本没有和宋人鏖战的实力!

  虽说有地利的优势,可兵力实在太少,是支撑不起一场大战的。

  所以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个盟友!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木征很早之前就有这样的意识,如今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事实!

  即便是之前有矛盾,可如今大敌当前,木征相信,他会以大局为重的。

TOP

0
第五五〇章 唇亡齿寒

  木征要找的盟友正是他的叔父董毡!

  河州与河湟毕竟同属于吐蕃,是同族!哪怕是之前有深仇大恨,可瞎毡和董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木征也是董毡赞普的亲侄子,终究是一家人。

  早年,因为角厮罗时代的就恩怨,河湟与河州之间一直有矛盾,但并非完全处于敌对关系,而是一种特殊的平衡。

  河州在河湟的东面,紧邻宋朝,是河湟高原与宋朝之间的缓冲地带。如此,可以将吐蕃与宋朝隔开,避免两个强国直接相邻,产生不必要的摩擦和冲突。同时,河州也勉强算是河湟的屏障和门户。

  如今,宋朝大军攻入河州,实际上已经威胁到了河湟。木征相信,他的叔叔董毡一定会着急的。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听闻宋朝那位年轻的皇帝很有抱负,野心能小吗?他既然对吐蕃动兵,目标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河州吗?

  从王韶迫不及待动兵的那一刻起,宋人的狼子野心就已经昭然若揭了,宋人的胃口很大!

  如果河州有失,宋朝大军一定会兵锋直指河湟,青唐城也会危在旦夕。这才符合宋朝的目标和利益,也是目前表露无遗的趋势。

  木征相信,他的叔叔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就有结盟的可能。

  到底是亲叔侄,当外敌来犯的时候,家族内部的矛盾已经不重要了,联起手来共抗外敌才是正解。

  于是乎。木征一方面加紧备战待敌。另一方面紧急派人前往青唐城。面见叔叔董毡,请求结盟,请求援助。同时也派人暗中前去面见青宜结鬼章的,青唐城里肯定有许多目光短浅的鼠辈,抑或是胆小怕事之辈。

  别人不明白,但青宜结鬼章一定会明白了,这两年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他在赞普面前劝说,结盟的事情应该水到渠成。**不离十的。

  青宜结鬼章此刻已经赶回了青唐城,接到王韶动兵的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麻烦的事情来了,而且非常严重。

  虽说目前遭遇危机的只是河州,可是河湟的危险已经不远了,唇亡齿寒,汉家人的这个形容当真是太贴切了。作为驻防河湟东部的大将,他有责任及时面见赞普,禀报消息。

  前脚回到青唐城。木征的使者,以及给自己的口信都已经到了。青宜结鬼章轻轻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比想象的要快,看来他很理智也很果断。这就好,只有这样才有合作的可能,接下来的事情才能顺利一些。

  青宜结鬼章心中有数也就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默默地等待着!

  河州使者面见之后,他才前往王宫觐见赞普董毡。

  王宫大殿之中,赞普董毡赫然上座,多吉大师、阿里骨与蔺逋比两位王子已经先一步到了,余下的一个座位专门是留给他青宜结鬼章的。

  河湟吐蕃眼下最重要的五个人全都到了,当然了,还有一位高高在上,深谋远虑的乔夫人,她老人家永远是身居幕后的。

  “今天叫你们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董毡看着青宜结鬼章,轻声道:“鬼章匆匆赶回来,可是为此?”

  “正是!”

  众人全都了然,宋朝与河州之间开战,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作为吐蕃上层核心,自然知晓。

  董毡没有丝毫的慌乱,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和,轻声道:“鬼章,你从东边回来的,应该最了解状况,那边而今怎生情况?”

  “我走的时候,宋军大将王韶已经率军进入河州,并且有了小规模的交战,想必而今已经开始接战了!”青宜结鬼章如实禀报。

  有一点需要强调,河州与河湟虽然相邻,但路程不近,有千里之遥。加之道路难行,加上各种耽误,来往一趟一两个月不足为奇。

  “也就是说,而今已经开始激战了?”阿里骨神情凝重,显然是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是!”青宜结鬼章道:“不过宋朝也需要调兵遣将,所以战事的规模应该的还不是很大,只是未来如何发展却不好说。”

  “不知道木征能撑多久?”

  “时间不好说,不过最后他一定撑不住是肯定的。”青宜结鬼章的给出了一个论断。

  董毡咳嗽一声,说道:“木征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派人来向我们求援,今日找你们来,就是想要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瞎毡与木征都是我们的大仇人,以往对我们没有半分畏惧和尊敬,如今遭难了,倒想求援了。依我之见,何必管他们死活!”蔺逋比表现的很冷酷,是不愿意救援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之人心里顿时各有想法。

  青宜结鬼章轻轻摇头,赞普亲生的王子为何是会这样呢?目光短浅不说,说话似乎根本不过脑子。至少遇到这种大事的时候需要谨言慎行,主动表现那是建立在足够的智慧和才能基础上的,他不是那块材料,只能适得其反。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赞普的亲生儿子,很可能会是将来的赞普。青宜结鬼章很担忧吐蕃的未来,同时也感觉到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是个臣子,若是处处与之意见相左,将来的处境怕是不妙!

  阿里骨则是心中一乐,都说遇到猪一样的队友很坑爹,那么遇到猪一样的对手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蔺逋比就是这样状况,无论是见识还是才能都表现平平,还时不时搞出这样降低智商和威望的举动来。阿里骨觉得,他们之间的比试,结果已经注定了,即便自己不是董毡亲生的,也未尝没有机会。

  多吉大师作为董毡的首席谋士,不由暗自摇头,恨铁不成钢,这可能是赞普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目光落到赞普身上的时候,董毡却出奇的冷静,转而问道:“你们呢?”

  阿里骨当即道:“我以为,河州虽与我们是仇敌,木征父子过去对赞普多有不敬。但是毕竟系出同源,都是吐蕃人,都是先王的后嗣。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宋朝人!”

  “宋朝人打的是河州,与我们何干?前几年那个叫林昭的宋人还来过青唐城,建立通商友好……”

  董毡这次是彻底无奈了,儿子的两句话深深出卖了他,显得那样的无知,那样的不成熟。即便自己有心培养,可是他……过去,他在意的是蔺逋比何时能成长起来,现在,他在想儿子有没有成长的可能?

  “河州乃是河湟门户,宋朝人如果占领了河州,大军必定直指河湟,那时候我们可就一点缓冲都没有了。”阿里骨道:“宋人狼子野心,如果占领了河州,绝对是眼热我们富饶河湟的……”

  “汉家人有句话叫唇亡齿寒,我们河湟与河州在地形上就像是嘴唇和牙齿一样亲密,没了嘴唇,牙齿会很冷的。”多吉大师发言了,对他而言,维护哪位王子与自己无关,身为赞普的谋士,只需要对吐蕃出谋献策即可!

  “可嘴唇怎么能与牙齿相比呢?嘴唇轻薄,牙齿坚硬锋利,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蔺逋比已然很顽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木征父子很有成见。认为以河湟吐蕃自己的实力,可以独自抵御宋朝。

  多吉大师对此只能只是无奈一笑,继续道:“牙齿虽然锋利,可如何比得过有力的拳头呢?嘴唇虽然轻薄,可是没了他,人有如何吞咽进食呢?两者都不可少。河州要是没了,我们河湟可就真的危险了。”

  “是啊,如果河州为宋人占据,我们失去了屏障,门户大开,到时候可就任人宰割了。”阿里骨见多吉大师支持自己,抑或是不谋而合吧,立即出声附和。

  “阿里骨,你以为该当如何?”董毡依旧是那样不动声色,坐在王座之上,轻声询问。

  “立即出兵,相助木征,共同抵御宋军!”阿里骨说完之后,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可如此一来,不正好给了宋人借口吗?”。蔺逋比反对道:“或许他们本来没有进攻河湟之心,我们以出兵,他们正好借口顺势攻入河湟!”

  蔺逋比的这句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太过肤浅,没有什么大局观念。符合诸多时期主和派的一贯作风,最终的下场通常不怎么好。

  董毡沉默片刻,这才转身看着青宜结鬼章,殿中诸人,他尚未有见解。

  “鬼章啊,你是东部统帅,最了解前线的情况,你以为该当如何?”董毡轻声询问。

  青宜结鬼章这才道:“鬼章以为两位王子所言都有些道理,不过……我以为,河州是必须要救的,唇亡齿寒是必然的,我们现在坐实河州被宋人占领,将来的处境会很糟糕。即便是宋人不进攻河湟,我们也会寝食难安的。

  与其将来为难,倒不如防患于未然。不过臣并不建议立即出兵救援,河州并非坚持不了片刻,我们不妨略微等待,观察一下宋人的决心,以及战事的发展状况。如果木征真的顶不住了,我们再出兵相救也不迟!”

TOP

0
第五五一章 熙河开边

  青宜结鬼章说道:“就河湟与河州之间这样唇亡齿寒的关系而言,只要河州遭到攻击,我们就得出手相助,不管河州方面是否求援,这实际上我们未雨绸缪的自保。

  而今正好木征主动求援,说明他很理智,很清楚现实,这样有利于彼此之间的合作,自然最好不过。”

  多吉大师问道:“鬼章将军,你说要出兵相助,却又不主张立即出兵是为何?”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是阿里骨,青宜结鬼章这是什么态度?想不得罪他与蔺逋比,可而今明显是两个都得罪的节奏啊!不过有一点他是承认了,青宜结鬼章的军事才能,在他之上。或许他当真有更为独到的见解吧!阿里骨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也许该更加仔细的深思熟虑一番才是。

  青宜结鬼章道:“我想,目前事态主要发生在河州,那么木征首先出面迎敌是他的责任。如果河州受到更多的威胁,那么他们会自然而然地靠向青唐城;再者,在这个过程里消耗一下木征的力量,如果成功赶走宋朝人,我们便可以顺理成章控制河湟。”

  很明显,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图。只是青宜结鬼章也说道:“不过这个程度必须要控制好,不能让木征彻底完蛋,否则接下来对宋军的作战会很不利的。同时也可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宋军的实力,以及作战方式。如果早早卷入战争,一开始就和宋朝彻底站在对立面,不大好,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董毡满意地点点头,看看这番见解,不愧是河湟吐蕃第一青年将军。不,准确说是第一将军。青宜结鬼章,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考虑问题很周全。

  一个大将,不仅仅要作战勇猛,更需要谋略,汉人称作运筹帷幄。一个只懂得拼杀的将军,只能是一个将军,如果懂得谋略用计,就会是一个统帅。一个能打胜仗的统帅。

  青宜结鬼章就有这样的素质,董毡十分无奈,两个儿子要是有这样的见识和能耐就好了。蔺逋比就不说了,差的太远,即便是阿里骨,考虑问题也颇为不如。

  唉!

  董毡忍不住心中暗叹一声。当真是命啊!生子当如鬼章啊,可惜,可惜!

  不过有这么个人才总归是好的,有这么一个人来辅佐儿子多少能安心一些吧!只是他们之间能相处的很融洽,君臣之间能相得益彰吗?

  顾及不到那么多了,董毡暗自摇头,目前没有精力去谋划若干年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对付宋军。

  “鬼章说的有道理,先让木征抵挡一阵子吧!”那么比较功利的考虑,董毡不会反对,对于一个君王而言,就是这样玩权术的。

  如果能趁此机会将河州掌握在手中,自己的实力。以及在整个吐蕃的影响力都会大大提高。同时也能彻底解决这种纠缠了,三代人的恩怨。当然了,木征终究是自己的亲侄子,不会亏待他的。

  “不过,鬼章你要做好准备,整顿大军,随时准备出征救援河州!”董毡这样一句话。等于是确定了青宜结鬼章的统帅之位。

  “是!”

  多吉大师道:“还有,对宋军的主帅,还有主要将领也多些了解,相信作战的时候会很有用处的。”

  青宜结鬼章道:“是。已经有一些了解了,主帅是王韶,副帅就是几年前出使青唐城的那个林昭。”

  “是他?”阿里骨顿时一惊,仔细说起来,他与林昭之间可是有恩怨的。当初林昭出使青唐城,本来与他保持着良好关系,并且还有一定的利益同盟。不想最后却破裂了,阿里骨还透露消息给梁乙埋,使西夏人在途中伏击林昭。

  就这么一件事,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如果真的前线交战遇到了,林昭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而自己是他的对手吗?想起那个英武不凡的宋朝年轻人,即便是暗中自问,阿里骨都没有多少底气!

  青宜结鬼章道:“王韶在宋朝在西北的名将,颇有能耐;林昭则是一个新秀,不过从数年前与他的接触来看,此人不简单,智谋和才能都非常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们吐蕃非常了解,这一点才是最麻烦的,肯定不好对付。

  去年他可是俘虏了梁乙埋,并且在无定河让西夏人大败而归,故而这个人尤其要小心。同时还有景思立、刘昌祚、听说还有宋朝西军名将种家与折家的将领参战,对手的实力当真不弱,这一仗怕是不容易啊!”

  青宜结鬼章是由衷感慨,肩上的压力着实不小!

  说到这里,董毡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色!

  他们有很多想法,可都显得有那么一丝理想化,似乎一直相信吐蕃一定能够战胜宋军。可是一听宋军如此强大的阵容,心中不由自主地也在犯嘀咕,此战险恶,吐蕃一定能够获胜吗?

  ~~~~~~~~~~~~~~~~~~~~~~~~~~~~~~~~

  这个问题,林昭也有思考,不过他笃定一个信念,此战必须获胜!

  这一仗太重要了,不仅关系到宋朝未来的国运和国策,更关系到自己的命运。

  胜,则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威望与影响力必定大增,唯有如此,才有与赵顼一较高下的资本。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兵权!

  所以尚未到西北的时候,林昭就努力发挥副帅的作用,适当点将。

  景思立和刘昌祚自不必说,有交情,有恩义,是可以大力发展的,而今他们已经被王韶调过去了。不要紧,去了之后在慢慢谋划嘛!

  在此基础上,林昭也特意给种谔去书信,将种师道调去前线。同时还从府州将折克行的儿子折可大,堂弟折克柔调到前线。

  此番大战,没有自己的班底怎么能行呢?至于王韶,到了之后再说吧!此人与赵顼的关系太过亲密,没有完全的把握绝对不敢与之接触,看来只能找机会将他从西北弄走了。

  不过一切都言之过早,如今也只能是布局谋篇,具体状况只能等到了前线之后再看情况了。

  随机应变,相机而行,八字灵活方案!

  七月下,等林昭赶到熙州的时候,王韶已经对河州动兵。

  轰轰烈烈的熙河开边正是拉开序幕!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8-26 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