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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唐砖(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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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节坚强的女人

      荣华女的宫装很漂亮,人却变得沧桑,丰腴的身材不见了,变得瘦小了很多,从她指间的磨出的茧子来看,这三年,她吃了很多的苦。

      “荣华,如果高丽不得意,就留在大唐生活吧,云家的那个小院子依然给你留着,不是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只是尊敬你的那份坚持罢了。”

      “高丽还没有亡呢,等我有一天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想起那座安静的小院子的,我只希望云侯不要阻拦我们进京朝拜,不管如何,给我们一个当面向大唐皇帝陛下陈述自己苦难的机会。

      云侯,高丽不会投降,我们只会全部战死!这是高丽国民最后的勇气,因为我们现在除了能把自己的生命献给高丽外,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这个女人还是那副死不认输的德行,高丽这座破房子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地,这个时候还能如此硬气的讹诈,也就她一个人而已。

      “荣华,女子不参与政务的好,因为你们的身体上有很多的性格缺陷,比如你现在的坚持就是一种病态,需要好好治疗。”

      “云侯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听说你已经在权利的倾轧中失败了,躲到了岭南,在自己儿子的羽翼下苟且偷生,却不知是不是事实?”

      “确实如此,儿子庇护老子天经地义,你的孩子能护得住你么?我也听说你在高丽活的很悲惨,渊盖苏文对你并不是那么好。“

      “你错了,只有在我的怀里。苏文才能安眠,你毁了他的骄傲,让他的怒火不能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得到发泄,我是他最亲的人。难免会吃点苦头,这没关系,夫妇间发泄欲望的渠道很多,伤害也是一种。“

      听了她这么变态的话。云烨只好拱拱手表示佩服,等仆人给她上了茶叶才说:“我不会阻拦你的,绝对不会,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能走陆路,或者走水路直趋长安,陛下在长安也过得很无聊,你们去据理力争,如果动听的话。说不定能让陛下睁开眼睛看你们一眼。“

      荣华捧着茶杯仔细的品尝香茶的滋味。久久的把鼻子放在杯子口。让带着茶香的水汽浸润自己的口鼻,似乎非常的享受。

      “不必这么贪婪吧,我记得你回高丽的时候家里的好茶叶可没有少带。那么大一包,省着点够你喝三五年的。“

      “卖了。茶叶卖了,丝绢卖了,首饰卖了,多余的衣服也卖了,平壤现在的米价高的吓人,我养活着八个侍女,八个仆从,还有八个武士,昌庆宫的那点俸禄,喂不饱他们,更何况,我看到饥民总要给点食物,所以啊,来的时候除了这一身新衣,我别无长物,反正我们一定是会被岭南水师捕获的,在你的麾下,吃喝估计还是没问题的,我再把话说得暧昧一些,你的部下就把我当成贵宾了。“

      云烨翻着眼睛叹息着说:“背了贼名声,却没有干淫贼该做的事情,我的便宜就那么好沾么?“

      “没关系,出卖肉体在高丽再也不是一件羞愧的事情,大家闺秀沦为娼妓,就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人们只会羡慕,不会唾弃,云侯如果想要妾身侍寝,自然是好事一桩,您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豪客,妾身非常的欢迎,五枚金币一晚上,对您算不得什么。“

      云烨的一口茶水差点活着老血喷出来,咳嗽了良久才重新看着荣华说:“怎么成了这个德行,这也就是三年的功夫。“

      荣华的眼泪就像泉水一般喷涌出来,一瞬间就流的满脸都是,指着云烨大声说:“你谋算了高丽五年,一个衣食无忧富庶的高丽就变成了现在满地饿殍的人间地狱,菜人你听说过没有?易子而食你听说过没有?五枚金币在大唐可以购买一船的粮食,在高丽可以买两百名处女,我荣华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身,去掉我的名头,放到高丽妓院,一个银币都不会有人要,你说说,我除了卖身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我的卖身钱能够让高丽的百姓果腹,云烨,我沦为娼妓也会甘之如饴。

      这个世上,也就苏文和你把我看得比五枚金币重,别的人,我就算想要五枚金币也不成啊,也不成!“

      虽然高丽的惨状好像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但是荣华女的一番说辞,依然让云烨心里堵得厉害,一无所有的荣华女到了高丽生死存亡的时刻,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荣华,别挣扎了,高丽注定会灭亡,谁都救不了,或许还会有新罗和百济,只不过他们太远了,打下来得不偿失,陛下上一次出征,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战争目的,其实比征伐高丽更重要的是处理山东豪族,现在马周大概已经处理好了山东旧事,只要陛下愿意,不需要亲自出征,在鸭绿水畔游弋的三位草原大将,就会在顷刻间踏平高丽。

      张俭还在鸭绿水边上筑城,接纳高丽流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高丽没什么人了,已经武装起来的,死一个就少一个,这样一来,到了战争末期,大唐的奴隶贩子就能灭掉高丽。那些杀才已经算得上是大唐最彪悍的一群人了。

      你看看,我比你们高丽的探子都好,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了你,张俭知道的话,会活活气死,算了吧,荣华,去我家的那个小院子,安安静静的把这辈子混完算了。“

      荣华女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我坚信大唐灭不了高丽,不管你们多么的强大,也灭不了高丽,你们占领了平壤,我们就去山里,你们去了山里,我们就去平原,只要高丽还有一个人,高丽就不会灭亡,你们把我们杀的一个不剩,我们的鬼魂也会在这片土地上徘徊,云烨,高丽不会灭亡!“

      和一根筋的女人没办法说理,因为她会用自己的那一套看似有理的道理打败你,人贫穷的时候,大脑和思想就会极度的富裕,在云烨就要打算把荣华赶出去的时候,就听荣华女大声地说、

      “我三年零四个月没有领自己的月例了,我早就在船上算过,一个月六枚银币,每过一年家里就会增加一枚,四个月二十四枚,第一年八十四枚,第二年九十六枚,第三年到现在一百零八枚,合计三百一十二枚银币,快给我,我一枚银币都没有了。“

      云烨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了,艰难的说:“你好像是渊盖苏文的女人,为什么要我养?这怎么说都不和情理。”

      “你把我掳到大唐就和情理了?我的身子你也看不上,辛月,那日暮都是绝色,听说你又纳了一房国色天香的小妾,享尽人间艳福,我的几枚银币你都不愿意给,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你说过,只要我愿意,就能回到那个院子里,待遇依旧的。”

      “我只是客气一下!”云烨咆哮了起来,太过份了,你出使大唐自己没路费,关我屁事。

      “也是,言而无信是你们大唐勋贵的一贯特质,才给高建武封王,转眼间就大举入侵,还是你们的皇帝亲自带队,我讨饭去长安,唐国富庶,没有饿死之人,走一路讨一路,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大唐勋贵食言所致,就算我是高丽人,人家也会质疑你的人品,这样一路上招摇过市,把高丽人的苦难告诉我见到的每一个唐人,起到的作用绝对比我在万民宫哀求管用,你说是不是云侯?“

      一无所有的荣华女什么都不在乎,有钱,自己要去长安,没钱,自己还是要去长安,她不想欠大唐的任何情分,宁愿撒泼耍赖的要自己的例份,也不肯接受唐国官方的的捐助,作为一个女人可以利用暧昧的关系向云烨要钱,作为高丽使节,她必须守护旌旄的独立性。

      暴跳如雷的云烨自然不会让她穿州过市,把一路上的旅行,变成博取大唐百姓同情的舞台,云烨跑了出去,转眼间就回来了,把一个沉重的布袋子咣当一声抛在了桌子上,一言不发,当年自己既然说了,还是履行比较好。

      荣华女眉花眼笑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又非常市侩的把袋子里的金币一枚枚的掏出来数,数到四十枚的时候抖抖空空如也的袋子,样子很失望,四十枚金币不够自己这一群人在大唐生活的,长安米贵啊。

      “要不我先预支五年的例份如何?“荣华女可能也觉得这么说很不好,嗫喏着问云烨。

      “你说呢?“云烨把嘴角努力的往上翘,一个高贵冷艳的美人,现在都被生活折磨成啥了。

      “等到高丽大胜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百倍的报答。“荣华扛着袋子回头对云烨说。

      “那,完了,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云烨把手一摊,他看不到自己收获这份承诺的任何希望。

      抱着最强烈,最坚定的心意,迎接最残酷,最无情的结果或许就是她的命运,云烨非常欣赏她这种面对绝境,依然百挠不折努力的心态,结果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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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节 头羊论


      “大帅,这个女人过于嚣张了,他竟然敢拿自己做赌注威胁您,要不要卑职在路上让她们彻底的消失,您放心,做这种事也一定符合陛下的意愿。“

  五蠡司马从后堂走了出来,云烨和荣华女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大帅没有半点的理由资助这个敌国的女人。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很没必要?是不是认为我过于放纵她了?“云烨望着荣华女离去的背影头都没回的问五蠡司马。

  “确实如此,大帅如果喜欢这个女人,收入私房就是,用不着费这些心神。“

  “你不明白啊,高丽就要亡了,并入大唐的国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我们考虑的不该是攻伐,而是如何安定,一个暴乱的高丽并不符合大唐的利益。

  不管这个女人说了多少话,有一点她没说错,现在的高丽对大唐充满了愤恨,我们想长远的统治那片沃土,就会付出极大地代价。

  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这个女人现在思考的范围已经很广了,她的思考范畴不再是专注于渊盖苏文一个人的身上,而是把自己的关注范围放在了高丽百姓的身上。“

  五蠡司马奇怪的说:“大帅,这有何不同?她刚刚还说过高丽必胜的话。“

  云烨笑了起来,请五蠡司马坐下后说:“最迟明年,高建武,渊盖苏文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但他们会消失,随同他们消失的还有高丽的所有勋贵。

  权利的真空需要填补,渊盖苏文,高建武多年的内战才是高丽衰败的真正原因,百姓对他们也一定充满了愤怒。这样一个谁都不信,谁都不喜欢的民族,想要继续活下去,你知道有多难么?

  知道房玄龄这样一个温和的人是如何评价高丽的么?估计你也不知道,将来的史书可能会有记载,就在陛下的殿堂里,房玄龄如是说: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恐兽穷则搏....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诛之可也;侵扰百姓。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语出《旧唐书》,大唐人称呼高句丽为高丽,笔者随之,不再赘言)

  听出来了?现在知道大唐对高丽的态度了?安市城被陛下杀成了一片绝地。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大唐需要的是哪里肥美的沃土,不是人口,高丽人只能为奴为婢。或者迁入内地,如果让他们长久的留在高丽,必然生出祸端。

  既然高建武,渊盖苏文都会死。高丽人总是需要一个临时首领的,你不觉得荣华女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么?

  我们需要时间才能腾空辽东之地。这段时间里怎么安抚残余的高丽人?荣华女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只有让一个真正爱自己国家的人来做首领,高丽人才会相信并且跟随,解除了武装的高丽人,需要要一个真正信的过的领袖。

  有了这样一个领袖,他们就会随着领袖的选择无怨无悔的按照大唐的指挥棒做事,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不会皱皱眉头,你知道吗,草原上的头羊会带着羊群吃草,会和饿狼搏斗保护羊群。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最后带着羊群走进屠宰场的也是头羊,即使有一两头聪明的羊看出不对来想要逃跑,头羊会用自己强壮的羊角,让它不得脱离队伍,最后一起迎接死亡的到来。

  我想让荣华女成为头羊,晚上我会给太子殿下写信,在长安的荣华女一定会名声大噪,她的美丽,坚强,勇敢,忠贞,这些美德会传遍高丽,也会征服大唐勋贵,她会给高丽人争来片刻的安宁,也会带回大量的粮食,如果可能,还会带回去一些战俘。

  相信我,她会带回所有能带回的荣誉,也会把安定带给高丽,时间过了不久,高建武和渊盖苏文的战火会重新燃起,受到侮辱的大唐会再一次进入高丽,这一次会彻底的宣告高丽灭亡,迷茫的高丽人会想起荣华女的功绩,他们会自发的拥护荣华女,荣华女会成为高丽这只羊群的头羊,直到大唐将高丽分割干净,让这个民族消失在大唐的村村寨寨,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云烨不管不顾的说个不停,五蠡司马单膝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说痛快了的云烨回过头来看着五蠡司马说:“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满意吗?教你一个乖,以后千万不要询问主帅的意图,那些都是所掌握不了的,因为我们思考的是平灭高丽之后的事情,而不是目前,这也是为何我是主帅而你是五蠡司马的原因。

  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谋划,那就由你来执行吧,如果荣华女没有成为我所期盼的那个人,我会亲自砍下你的脑袋。“

  云烨交代完了,就走出客厅,李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愿这家伙不要被希帕蒂亚赶出来,男人认个错,非常难得。

  还不错,希帕蒂亚不时地拈起一颗红彤彤的杨梅塞进嘴里贪婪的吸吮,李泰卖力的帮希帕蒂亚捏腿,两人笑意盈盈,好像非常的融洽。

  “云烨啊,我给你消息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说,我要一个孩儿是不是很过份?“希帕蒂亚的第一句话,就让云烨很窝火。

  见李泰陪着笑脸看着自己,就知道这个家伙已经缴械投降了,种下两颗瓜子,只能收回来一个,他好像已经极度的满意了,孙先生说了,希帕蒂亚肚子里的是龙凤胎,儿子看样子一定是属于李泰了,至于闺女,恐怕名字都起好了,她们也只有一个名字,就叫希帕蒂亚。

  各取所需也不错,离得远远的,相互影响不到,李渊错就错在,把李玄霸放的离李二太近了,云烨到现在依然固执的认为,哪怕是一头强壮的老虎,如果和李二放在一起,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寿终正寝。

  “希帕蒂亚,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打算在长安,或者岳州送你一栋房子,作为你们母子将来的栖身之所,既然你不愿意嫁给青雀,他做这些事情就很不方便,那就由我来,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尽管吱声,多大都成,因为我会从青雀的红利里面把钱抽出来。“

  “长安,当然是长安!“希帕蒂亚眼睛瞪得溜圆,毫不犹疑的回答。

  李泰冲着云烨挑挑大拇指,他现在的麻烦就是怎么跟母亲解释自己生了一个漂亮的混血儿,不过也没关系,李二的兄弟里面,就有好多长得不像是中原人,胡人血脉一时半会难以断绝,返祖现象时常有之。

  有一间大宅子能时常的和希帕蒂亚偷情这是李泰所乐意见到的,闺女吃了大亏,当不了郡主,那就在财货上面补偿一些也是应有之义。

  “青雀,帝王号现在已经在做最后的内部装饰,一个月后就要下海,其余六艘战舰已经全部制造完成,如今在海上进行适应性训练,可惜没有一场大风暴来检验成果。“

  云烨简单的把舰队的进度告诉了李泰,提醒他,自己回长安的日子已经临近了。

  “希帕蒂亚这几天就要临盆,我也不喜欢上船,你自己去海边督造吧,我要请孙先生帮我看着希帕蒂亚和孩子,再说,你有你的一些计划要完成,我不便参与。”

  云烨点点头,把一篮子糕点从刘进宝手里要过来放在矮几上,就转身离开,他们能够正大光明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李安澜有些伤感,完整的家又要开始离散了,这让她的心里非常的不好受,坐在秋千架上,看着辛月带着那日暮,铃铛准备回家的行礼就偷偷的落泪,全家人都走了,很快就只剩下自己和容儿守着空荡荡的公主府。

  没了辛月讨厌的声音,也没了那日暮婉转的歌声,铃铛也不会每晚都陪着自己,自己的云露也要重新回到辛月的怀里,自己忙了十年,到头来收获的只有深深的寂寞。

  “妹子,这些头饰都留给你,当然。黄玉发夹可不能给你,给了你,你就成了当家大娘子,这个不成的,其余的随你拿。”辛月笑着收起了自己的黄玉发夹,把其余的首饰捧到了李安澜的身边,作为当家主妇,她明白岭南会是云家的另一处家园。笼络好李安澜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姐姐莫要如此,安澜知道岭南对云家的重要性,一定会守好的,你万里迢迢的要回长安,一路上山高路长,自己一定要保重。”

  “又不是现在走,你们惺惺相惜的做什么,明明不对路,就少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恶心样子,一家人演戏给谁看。”

  云烨走进家门,就看了一出虚情假意的戏码,很不高兴,一家人如果还要靠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支撑,那还叫一家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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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节 苦囚


      在云烨打算去海边看巨舰的时候,李靖夫妇又回来了,有说有笑的进了领主府,李靖和云烨谈起了香料的事情,他也想插一脚,这一次和云烨说的不再是虬髯客,而是长安城的周围的变化,这样的变化李靖想都没有想到。

  云烨很清楚,当农业连续多年丰收的时候,商业社会就会无可避免的提前到来,多元化的社会迟早会摧毁单一的农业社会。

  这些年土地的收益在一个大家庭里占得比重已经很小了,粮食不再是一个家族用来炫耀的本钱,堆积如山的粮食也换不来多少钱,长安人总是说长安米贵,其实这是一个生活总成本的称呼。

  地价在上升,人工在上升,粮食烙成锅盔,价格就翻了一倍多,曹婆婆肉饼以前需要两文钱,现在则需要一个大子,价格跳了五倍有余,一大家子想要在长安久居,付出的生活成本十分的惊人。

  当土地不足以维持一个大家庭继续奢华下去的时候,商业自然而然的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皇帝东征清空了常平仓的粮食,最喜欢的,就是农户,家里的存粮终于可以按照国家的保护价格卖给常平仓了。

  憨厚的农户们自己也发现,种了粮食,缴过租子之后,虽说粮食很多,可是换不了几个钱,婆娘需要针线,娃子需要念书,闺女需要花衣裳,自己也需要称上一斤云家的烧锅酒找投脾气的相邻乐呵,乐呵,可是粮食就是卖不起价格,这就让人伤心了。

  堆得满屋子都是粮食你敢说我家不是富户?前两年地主家都没有这些粮食,怎么办啊,全家一天三顿干的。也吃不完,狗日的主家还黑了心,送粮食上门缴租,能把脸拉到裤裆里去,二狗家拿了一把铜子拍在账房的桌子上缴租,就会立刻被奉为上宾,大锅里煮的骨头棒子尽给了二狗,上面有厚厚的一层肉……

  婆娘拿囤子里黄澄澄的玉米喂鸡,这个败家婆娘。刚要脱下鞋子教训一顿,就想起这一群鸡才是家里能得铜钱的宝贝,于是又从玉米棒子上剥下一把玉米粒撒给鸡吃。

  有粮食但是没钱,城里那些不种地的人现在吃粮食也吃得不多了,好多人还不吃麦子。该吃大米了,娘的,关中人不吃面,吃的哪门子的米饭。

  见了鬼了,臭水沟边上长的菰米都比麦子的价格高,雕胡饭那是灾年才吃两口的东西,如今满长安的人都在吃。一碗雕胡饭在馆子里能抵两碗面条。

  陛下东征才一年多,怎么就不能多征两年呢?高丽人不是还没被灭掉么?你倒是一鼓作气的拿下啊,家里的这些粮食也好有个去处。

  前几年还把粮食当命来看,这几年粮食越来越不重要了。人人都喜欢铜钱,仁慈的皇帝陛下这两年不断地减农税,以前十抽一,现在已经变成三十抽一了。再这么下去,这地就能白种了。

  二狗家居然不种地。家里的老爷爷就在院子里种了一些青菜,自家吃不了,就趁着二狗去城里做工的时候拿进城去卖一些,听说二狗的婆娘,闺女都在皇后娘娘开的纱厂里做工,一年赚的钱,比自己这个壮劳力挣得还多,娘娘仁慈,断然不会亏待手下,自己家的大闺女已经十四了,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乖娃,是不是也能进城去做工?

  农民是这个国家最坚决,最彻底的一群人,当他们都开始寻求改变的时候,大变革的时代就已经到来。

  “还是你小子有远见啊,以前看你把云家庄子分割,还以为你是在避祸,谁能想到你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完成了家族的布局。

  你那个已经成精的儿子,带着你的胖管家把我家的粮食全低价买走了,回头就磨成面粉全部卖到了草原,换回来的牛羊多的数不清,最可气的是你儿子卖羊,还分开来卖,羊肉一个价,带羊皮的一个价,羊皮上带羊毛的又是一个价,老夫从你家买了百十头羊回来,谁知道竟然把羊角都给锯掉了,你家要是不发财真是没天理。“

  “孩子懂得什么,还不是家里的几个老仆在打理,他就是在瞎胡闹,晚辈只是奇怪,岭南的货物很多,您为何只要香料,而不要别的?”

  李靖仰天大笑起来,红拂女也得意洋洋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们如此的开心,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答应给他家一些香料的缘故?

  “其余的货物老夫自有办法,用不着你操心。”

  “不可能吧,如今能给您家提供货物的人也就那么几家,想要绕过云家恐怕不容易。除非有新人加入到供货的行列,什么样的新人有这个胆子?“

  “老夫也不瞒你,在南海,你云烨确实算得上一言九鼎,但是过了海峡,你岭南水师难道还可以号令水上的豪雄?“

  听了李靖的话,云烨倏地一下子站起来,唤老赵过来,准备打听一下海峡那边到底是谁沾了自己的便宜,大食海盗已经被自己晒成了人干,这时候海峡的那边该是群龙无首争霸的时候,这个过程一般会延续两三年,才能有新的龙头诞生,到时候自己再派人剿灭一次就好,出现一个,就杀一个,绝不留情。

  “侯爷,听说大食那边出现了一股子心狠手辣的强盗,专门劫掠大食和俱兰的海商,名字叫做什么海龙王,不过还没听说过他们对大唐商船下手的消息。“

  因为对大唐商船没有威胁,所以老赵并不在意,自己家侯爷的威名在大海上传的很远,没人敢对大唐船只下手很自然,远处几个海盗抢地盘这种小事没必要惊讶。

  让老赵下去后云烨坐到李靖的对面说:“了不起,虬髯客居然跑出来了,下回再被我擒住,看您两位的份上,还是不杀,关到天涯海角去,看看他还能不能再逃出来。“

  李靖笑着说:“吃一堑长一智,仲坚不可能再落进你的手里,他也打消了立国的心思,一心就想纵横大海,如今麾下也有百十条战船的霸主了。“

  他们夫妇对虬髯客的转变非常的满意,这一次他们夫妇雇了七八条商船派人在大海上漂了足足八个月搜寻虬髯客的踪迹,最后从大食商人嘴里知道了海龙王的下落,他家的家将还亲眼见到了虬髯客,并且带回了虬髯客的一封信,告诉了李靖自己的想法,并且送了好多的财货,自然不需要另外进货了。

  听完李靖的话,云烨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对李靖说:“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一鼓可灭之。”

  红佛女大怒,拍案而起指着云烨说:“仲坚如今不在大唐海域,又不祸害大唐商船,你为何要对他穷追不舍?”

  “我是官,他是贼,天生就是对头,什么叫不是大唐海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唐战舰到了哪里里,哪里就是大唐海域,这是岭南水师的信条,不容更改,婶婶或许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大帅想必是明白的。”

  李靖回过头对红拂说:“云烨的话没错,为将者若无吞并四海之志,算什么将军,仲坚自己选择了对立的道路,怨不得旁人,云烨能够饶他不死,已是给足了我们夫妇颜面,不可奢望更多。”

  红拂几次三番的想要张嘴和云烨说张仲坚的事情,都被李靖插话打断了,李靖自己也是大唐的将军,过份的维护一个海盗,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小侄明日要去海边看帝王号下水,大帅不如同去,看看我大唐海军能否入得您的法眼。”

  “甚好,老夫一生都在精研陆战,看看水军作战是我的夙愿,明日我们一起观之。”

  谈话间,辛月已经将酒宴备好,请他们入席,李靖到了岭南,云烨还没有正式的招待过他们夫妇,这是极为失礼的事情,如今虬髯客既然已经跑出来了,自然再无心结,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

  回到客房,李靖才叹息着对红拂说:“夫人,今日不该和云烨说起仲坚之事,仲坚做事过于随心,为夫身为大唐将领不宜牵绊过甚,否则会给全家带来大祸。“

  “妾身只是不忿云烨的口出狂言,他说仲坚是土鸡瓦狗之辈,难道视天下英雄如无物么?“红拂一边帮着李靖更衣,一边犹自恼怒不已。

  李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摇着头说:“夫人不知,岭南水师如今确实是大海上的霸主,仲坚虽有战船百艘,看似实力雄厚,实则不堪一击,手下都是奴隶人,必然做事残毒,这不是长久之计,云烨说一鼓而下并非虚言,明日我们只要看到他麾下的战舰,就明白两者间的差距了。“

  “仲坚其实也想给我们家留一条后路,如今长安成越发的诡异,妾身已经看不懂这个世道了,您早些隐退才好。“

  “陛下不发话,为夫那里都去不得,一腔雄心,终被子孙所累,自囚于长安,哪里都去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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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节你是谁?我是谁?

        满满的粮仓,遍地的牛羊,高大巍峨的城墙,无边无沿的军阵都能彰显一个国家的富足和强大,但是有什么能比巨舰更加的直观和现实?

        帝王号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当海水灌满整个船坞的时候,这艘巨舰在一刹那间仿佛活了过来,船上挂了半帆,在微风的作用下,如同一直困在铁笼中的猛兽东摇西晃,似乎要脱枷而出,几十条只穿着短裤的大汉艰难的用绞盘打开船闸,汹涌的海水布满了航道,等到与船坞的水面齐平,船坞的闸门也缓缓地升起,猛虎出笼了。

        巨舰顺着狭窄的水道缓缓地移动,云烨一脸的骄傲之色,红拂女愣愣的看着从眼前滑过的巨无霸几乎喘不上气来,李靖神色迷离,几乎要扑上去亲近,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利器。

        和楼船不同,大帝号依然承继了公主号一贯的流线型船身,甲板上除了舰桥之外,就是五面巨大的白帆,舰首镶嵌着一只巨大的狰狞龙头,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寒意。

        稳稳地来到了海上,半帆升成了满帆,破开海浪向大海的深处驶去,后面六艘小一些的舰船紧紧跟随,停泊在两侧的公主号,青雀号齐齐的吹响了号角,大帝号只隐隐的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

        直到舰队消失在海面上,云烨才转过头对李靖说:“这才是海龙王,七十二架八牛弩足以让它纵横大海所向披靡。这是大唐工匠的智慧结晶,高贵,强悍,奢华,而冷酷,有它的存在,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大唐舰队所向无敌。“

        “二十余万枚银币打造出了这样的海上怪兽,云侯打算拿它去找张仲坚的麻烦?“红拂很没礼貌的从中插话。

        “您太看得起虬髯客了,有了它,想去那里不行,小小的海盗还不值得它一晒,您最好祈求虬髯客见到它的帆影就快跑,我也希望他能跑掉。“

        说完这些,云烨就将身边已经被晒成黑人的狄仁杰抱了一下,擦拭掉他脸上的泪水大笑着说:“好样的小杰,一年半就造出来这样的巨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帝号但要青史留名,狄仁杰的名字也一样会被铭刻在史册上。“

        又看看举着花伞同样泪流满面的的小武。亲昵的捏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我要吃水晶肘子,糖醋鱼,叫花鸡。油炸藕合,蟹黄包,呜呜,师父小杰欺负我,自己是工头,就耍威风。明明算错了,还凶我……“

        狄仁杰的伤感立马就不见了,警惕的看着扑在师父怀里大哭的小武。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凶过她,老天爷,在这里她才是说一不二的太上皇。

        老铁狂笑着把自己的工具一样样的扔进大海,大帝号是他此生将作生涯的巅峰,足矣对祖宗有个交代。此后再造船,定会索然无味。巨舰生在大海,也必将葬于大海,就让自己的工具随它一起留在大海吧,一代名匠,就此收山。

        云烨是个自私的人,只是说了一句大家自便的话,就拥着不断撒娇的小武,牵着狄仁杰去了木屋,在那里管家老赵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成年了,可以喝一点葡萄酿,以前你们必定是偷喝过的,从今后可以正大光明的喝。“云烨往玻璃杯里投了两枚冰鱼,摇摇玻璃杯把杯子递给了欢喜的小武,又倒了一杯递给了狄仁杰,自己举着剩下的半罐子葡萄酿高兴地说:”大帝号就是你们的成人礼物,从今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出师了,干杯。“

        师徒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云烨笑呵呵的挽起袖子打开老赵送来的铁箱子,箱子底下是大块的冰砖,上面摆放着各种食材,鸡鸭鱼肉,牛羊,山珍一样不缺。

        云烨哼着小曲烹制菜肴,小武将凌乱的木屋收拾的一尘不染,狄仁杰带着自己刚刚写好的请柬,去邀请客人,出师礼是大事,观礼的客人断不可少。

        老铁拿着大红的请柬乐不可支,能参加两个璧人般的小人儿的出师礼,让他怎能不欢喜,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两个木雕娃娃,胖头胖脑的非常可爱。李靖接到请柬,苦思良久才挥笔写下了“山高水长“四字,红拂将一把红色的短剑拿了出来,套上一个鲨鱼皮剑鞘,样式古拙,小心的拿绢布包好,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冬鱼接到请柬,立刻就跳下大海,在大海里搜寻半日,才捞上来一尾青鱼,整只鱼只有一尺多长,样子普通,但是从冬鱼满身的伤口就知道,得到这条鱼绝对不简单。

        人熊接到请柬,想都没想就从自己的小箱子里翻出一张不大的熊皮,整张熊皮油光水滑,铺在案子上就像一滩闪烁着光泽的墨,看不见一丝的杂色。

        等到红日就要落下的时候,客人如约而至,云烨带着狄仁杰,小武在门口迎客,老赵垂着手恭敬的在房间里等待召唤。

        “佳徒学业有成,今日出师,可喜可贺。“为首的李靖拱手祝贺。

        “他们自己争气,再加上天赋过人,出师为自然之事,我只盼他们将来走好自己的道路,莫为邪魔所侵,心不染尘埃,自然百事可做。“

        李靖点点头,把手里来不及装裱的手书放在狄仁杰手里说:“出行在外,身无长物,简慢少兄了,唯有山高水长四字祝你前程似锦,福寿绵长。“

        狄仁杰捧着手书大礼参拜了李靖,李靖受了三拜方才入席居于客座,红拂牵过小武的手把短剑放在她手里说:“此剑名曰朱雀,老身少年时持此剑纵横两京,枭首一十有三,如今赠与你,往你善待之。“

        小武也和狄仁杰一般拜了三拜,发誓不负此剑,红拂方才含笑落座。

        老铁一手牵着一个,不要他们下拜,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两个木头娃娃,一红男,一绿女,把红男给了小武,把绿女给了狄仁杰,眨着眼睛说:“老夫这回也要随着侯爷回京去将作监任职,老夫是下苦人,寒酸一些,唯有这两个吉祥娃娃送给你们,愿你们早日结为连理,那样老夫就把你们成亲的礼也省了。“

        狄仁杰张着嘴傻笑,小武羞臊的满脸绯红,冬鱼把手里的那条青鱼显摆的在小武面前晃晃,小武的眼睛立刻就变圆了大声说:“鱼叔,你又去抓瘦骨龙了,为了条鱼差点把命搭上划不来,师父已经做了好吃的糖醋鱼。“

        冬鱼呵呵叫了两声,就把鱼放到盆子里,那条已经被抓上来半个时辰的鱼到了盆子里立刻就变得灵活无比,果然不愧瘦骨龙的称号。

        人熊呲着大板牙傻笑,把熊皮拿了出来,放在狄仁杰的怀里说:“你们总是要成亲的,将来感到寒冷可以一起盖。“

        小武羞恼的在人熊腿上踢了一脚,狄仁杰却完全不在乎,小心的收好熊皮,请大家落座。云烨笑嘻嘻的站在后面看着,也不说话,这一刻的温馨是属于小武和狄仁杰的。

        大家的酒兴很浓,桌上的菜式丰盛,好多东西红拂和李靖从来都没有吃过,一坛子酒下肚后,冬鱼从盆子里抄出瘦骨龙,一把锋利的刀子就出现在肘后,刀光一闪,整条鱼就变成了两半,半只鱼嘴居然还能活动,刀子探进鱼皮,从头滑到尾,鱼皮就被解了下来,整条鱼就一根大骨,抽掉之后,就剩下粉红色的鱼肉。

        冬鱼把瘦骨龙斩成了八块,一人一块,云烨快速的挑起一块塞进嘴里,半响不说话,这才是人间美味,稍微带着弹性的鱼肉似乎在嘴里跳跃,除了鲜美再无一字可形容。

        李靖吃过鱼肉后长叹一声说:“刚才品尝云侯烹制的美味已经认为是味之极致了,不想这道鲜鱼才是真正的绝品,品过此鱼,世间再无鲜味。“

        “此鱼虽然鲜美却不易捕捞,它只在珊瑚从里游荡,想要抓住他,难比登天,冬鱼这回是运气好,这道美味我们还是忘记吧,我不想将来因为这道美食损伤人命。“

        “确实如此,念之,不如忘却,鱼肉里混合了人肉的味道就不算是美味了。“

        几人说说笑笑,直到月挂当空,才熏熏散去,云烨醉的厉害,狄仁杰和小武搀扶着师父去床上休息,却听云烨喃喃自语:“多好的一对孩子啊,上一辈子怎么就活成那种德行呢?无字碑,无字碑,功过后人说,快不快乐天知道。”说完就沉沉的入睡了。

        “师父说的是我们?为什么说上辈子?难道我们上辈子就见过?无字碑是什么?小杰,你听说过么?”

        从师父的房间出来,小武就连珠炮一般的问狄仁杰,狄仁杰思虑了良久才摇摇头说:“我从没听说过关于无字碑的传闻,不过师父很明显的就是在说我们,上辈子那你是干什么的?以你的心性和聪慧断然不会是无名之辈,我也该是名垂史册的人。

        小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又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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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哺育


      云烨如何都想不到来接大帝号的会是张亮,当这家伙满脸的站在公主号甲板上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行驶中的大帝号的时候,啧啧之声不绝于耳,再也不是那个躲在帐篷里哀嚎告饶的家伙,云烨再一次认识到了老程和许敬宗两人见识的准确性。

  自己当初以为张亮剩下的日子不是在牢里渡过,就该是孤零零的终老自家的宅院,才一年多没见,这家伙就变成了辽东水师的大统领,和自己一般的职位,李二这是要把水军牢牢地掌握在皇家手中,没打算把权力交给兵部。

  张亮一路上笑声不绝于耳,拍着云烨的肩膀老弟长,老弟短,看他白发苍苍的头颅,云烨不认为自己可以和张亮称兄道弟。

  “老弟啊,以后老哥哥就和你一个锅里搅马勺了,你也知道,辽东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苦地方,不如咱们和陛下说说,你去辽东苦熬,换老哥哥来岭南发财,不瞒老弟,哥哥我装财宝的箱子都准备好了。“

  张亮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诚挚,云烨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高丽之战马上就要到了收官的阶段,灭国之功谁都想要,张亮自觉欠了云家的大人情,就想用这项功劳来补偿云家,至于发财之类的事情,就是一个笑话。

  “张公,你与高丽有深仇大恨,太夫人还有许多子嗣丧身于高丽人之手,此仇此恨焉有不报至理,不报此仇您日后恐怕连祖坟都进不去,我岂能和你抢功,至于发财之事,交予小弟就好,都是水师袍泽,岂有我发财你喝汤的道理。“

  张亮眼睛一瞬间变得血红,这个转变云烨都预料不到,看来灭家之恨从来都是张亮的软肋轻易触动不得。

  眼看书房只有云烨和自己,张亮忽然跪了下来,在自己脸上重重的抽了一记,拦住要扶自己起来的云烨说:“老夫当年被猪油懵了心智才会打弟妹的主意,张家得脱大难起死回生,云家的恩情张亮记下了,日后定有厚报。“

  说完这些话,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虽然还是红的,但是心情好像又舒展了许多牵着云烨的手说:“辽东之时,老夫号寒于破帐,啼饥于雪地无人理会虞侯,龙骧视我如猪狗,动辄喝骂,棒疮未愈老夫咬牙徒步千里,负柴薪填沼泽,牵绊绳于牛马之间,其中之艰苦不足与外人道也。

  精疲力竭之余,犹在怀念辽东你家厨帐里的那一盆带着肥油花的热面条,如果不是饥饿之时总能在那里找到一盆面条老夫的尸骨早就寒了,焉能有死灰复燃之日,自今日起张亮唯云侯马首是瞻,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张亮万箭穿身而死。

  云烨把张亮按在椅子上说:“利益自然如此但是忠心必须给陛下,你我皆然,你张家现在需要休养生息,云家也是如此,我们带着笑脸看长安云起云灭就是,用不着如此抱团,进了水军我们和陛下的利益就结在一起,你看着用不了多久,我们很可能和皇家玉山书院一样变成皇家海军,兵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你屯守东海,我控制南海,给皇家效力之余,蒙头把自家弄得富足了再说其他。“

  张亮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拍着桌子说:“这是正理啊,如此简单的道理老夫以前怎么就没有悟到,你我现在的职位不高不低,不显山不露水,正是一个脱出朝野视线的好职位,只要把高丽灭掉,老夫一定把头缩起来当乌龟,万事不理。哈哈。“

  张亮的儿子张举仁和刘进宝站在外面只听到两人不时有笑声传出来,可见相谈甚欢,虽不知道两位大帅说的是什么,却知道一定是好事情。

  “刘兄,您知道为何大帝号上只许那些宦官上去,这座巨舟乃是辽东水师的旗舰,我父帅为何不登舟?小弟早就想去舰上观赏一下。“

  “不成的,我听我家侯爷说这艘船在陛下没有上去之前,工匠能上,将士能上,水手能上,就是咱们两家这样的勋贵不能上,只有等陛下在云梦泽检阅完毕后,才能交给辽东水师,到了那时候,你想怎么看都没问题。“

  张举仁还要再问就看见张亮大笑着和云烨道别,准备回自己的船上去,云家的家眷都在公主号上,自己不方便在船上长留,不愧是常年吃水上饭的,两船之间抛过来一根溜索,父子二人就顺着绳子飞快的滑到自己的坐舰上,对波涛起伏的大海视而不见。

  李泰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头疼的在大床上不断地翻滚,在岭南收的姬妾围在床边不断地轻声呼唤,深怕王爷有个好歹。!下,您的脉象四平八稳,不像是患病啊,虽说脉搏跳的急促了一些,那也是你自己刚才折腾的,体力消耗过巨导致的,还是静心涤虑,安抚好自己才成。“

  “你这老道士说话忒无理,王爷的头都疼成了这样,你还说风凉话,来人,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采珠女的妹子仗着自己得宠,就要处置这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

  李泰重重的一记耳光抽在她的脸上,咬着牙对孙思邈说:“您不要在意这个无知蠢妇的无理,我也知道自己没病,这是心病,为何我就如此难受呢?“

  孙思邈仿佛没听见那个女人的胡话,笑着对李泰说:“这是心思上的病,老道士以前做过一个实验,把一个人的双眼蒙上,告诉他自己正在拿火苗烧他的手指,其实不过是拿一块烧红的炭火熏烤他的手指而已,只会觉得灼热,却不会受伤,只烘烤了一会就拿开了,告诉他火焰是在如何的灼烧他的手指,结果,他好端端的手指就真的出现了烫伤的症状,老道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心思上的病症千头万绪,难以揣测,老道的修行不够,解不开,只有靠你自己来控制了。“

  “不行,我受不了了,船进了长江,我一定下船,骑马去岳州,也不愿意遭这个罪了。“等孙思邈离去后,李泰让挨了揍的妾侍给自己找了根带子,狠狠地勒在自己的脑门上,总算能舒服一些。

  母亲挨了打,一岁多的儿子李欣不知怎么的就爬到了李泰的身边,拿胖胖的小手去摸父亲的脸,李泰张嘴咬住儿子的手,父子俩玩的不亦乐乎。

  等到孩子睡着了,李泰瞪着采珠女映霞强忍着不适低声说:“我不适的时候,不要把孩子抱过来,如果我疼的发狂,会伤到孩子,即使是我父皇见到孙先生也是礼遇有加,你今日的过错,看在欣儿的份上我就不处罚你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哪怕是我的部属,也不是你可以随意处罚的,下去吧!“

  采珠女映霞连忙跪地施礼,匆匆的回后面去了。

  头痛的越发猛烈了,李泰只想把舱房里所有陈设砸个稀巴烂,才找了个顺手的,就听见隔壁舱房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一个高亢,一个小的就像猫叫,这如何了得。

  跌跌撞撞的冲进隔壁舱房,压低了声音问希帕蒂亚:“怎么徽儿和小雀儿一起在哭?可是那里不适?我去请孙先生。“

  希帕蒂亚拦住了李泰,把他扶到床榻上,在他的颈项上垫了一块檀香木,让他的头悬空,揉着他的太阳穴问:“这样可舒适些?“

  “别管我,我这是心病,治不好的,大不了不上船就是了,我问你徽儿和小雀儿怎么了?徽儿身子健壮,小雀儿一生下来就瘦瘦小小的,马虎不得。我总觉得云烨说的是屁话,什么孩子生出来不抢夺母胎的养分,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你看看徽儿越长越健壮,小雀儿却变得越来越小,愁死我了。“

  希帕蒂亚掩着嘴笑了一下说:“那是徽儿长得太快,小雀儿也在长大,只不过没有哥哥长得快而已,孙先生看过了,说小雀儿先天不足,不过也是足月的孩子,会平安长大的。”

  “可他们在嚎哭!”

  “那是小雀儿尿了,哭了一声把哥哥也吵醒了,所以两个祖宗就一起哭。你把头转过去,我要给孩子喂奶。”希帕蒂亚让李泰头朝里,自己抱起小雀儿喂奶。

  李泰把头转过去一会,不知为何很快就转了过来,见小雀儿含着乳头吸吮的起劲,就握起拳头为自己的闺女打气。

  “多吃些,再多吃些,你母亲乳房够大,里面的奶水足够你们兄妹吃的。”说着话,他自己倒是先咽了好大的一口口水。

  希帕蒂亚羞恼的把李泰的脑袋别过去,但是李泰不由自主的又转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雀儿吸吮奶水,希帕蒂亚也不再遮掩,任由他看个够。

  “我小的时候也定然是如此的贪婪,希帕蒂亚,我母后一生共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人,都是她亲自哺育长大,在这一点上我母后从不假手她人,我这次一走就是三年,没能晨昏省定,真是不孝之极。

  我们为了躲避父皇和大哥之间的纷争来到了岭南,却独独忘记了母后,将她一个人留在长安受煎熬,我应该更加勇敢一些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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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李二就是一柄巨大的锤子

      “你是不是也想吃?”希帕蒂亚把小雀儿放在摇篮里,回头瞅着伤感的疑惑的问。

      “不想!“李泰回答的很干脆,而且有些羞恼。

      希帕蒂亚哦了一声就进到里间,又抱起李徽继续喂养,李泰趴在摇篮边上,轻轻地推动摇篮,这个时候头已经不太疼了。

      良久,希帕蒂亚才从里间出来,把一个小碗放在床头,就抱着小雀儿去外面晒太阳,云烨说过,虚弱的孩子才因该多晒晒太阳才好。

      李泰进到里间看到胖胖的李徽睡的正香,乳娘坐在凳子上守护着孩子,他又蹑手蹑脚的出来,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看,这才趴在床头研究那碗乳白色的液体。

      竖起耳朵听听四周没有动静,就拿手指蘸蘸那些液体,放进嘴里尝试一下,有点甜,滑滑的,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喝过。

      这个疑问刚起,他就自己笑了起来,当然喝过,这个味道应该是深入骨髓的,岂能忘记,飞快的端起小碗,一饮而尽,急速的擦擦嘴角,就从船舱里匆匆出来。

      那股子味道还在口腔里缭绕,真正的提神醒脑的东西,把带子从头上取下来,抛在一边,头疼的感觉不药而愈。

      “你的头不疼了?”云烨刚刚从公主号上溜过来特意来探望他。

      “不,不疼了,现在一点头疼的感觉都没有,心病还需心药医,刚刚还疼的厉害,现在一点都不疼了。“李泰浑身轻松,得意的对云烨说。

      “椰子奶的效果这么好?我再去给你弄一碗。“希帕蒂亚非常的惊喜,把小雀儿放在李泰的怀里就要下去再准备一些。

      “刚才给我喝的是椰奶?“李泰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了。

      “不是椰奶你以为是什么?“希帕蒂亚忽然面孔变得绯红,从李泰的怀里抢过孩子匆匆的就下了船舱。

      恼羞欲狂的李泰回头就打算灭口。却发现云烨已经挂在溜索上匆匆的往公主号上溜,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从海面上传来也不怕掉下去喂鱼。

      从那以后,李泰发现船上所有的人都怪怪的看着自己,刚刚侍女才端来一碗杏仁露说是映霞夫人才煮好的,给王爷送过来败火,李泰想都没有就把碗扔进了大海,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会把侍女一起扔下去,端杏仁露就好好端杏仁露。发什么抖,明明在心里已经笑得快站不住了,还装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恶心!

      “殿下,老夫特意过来给你把把脉。“孙思邈一把抓住李泰的手腕子就闭目沉思。完事小声的问李泰:”殿下除了肝火盛一些确实无恙,难道说奶水真的可以疗心疾?殿下万万不可隐瞒,这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大事,请殿下仔细说说食乳之后可有哪些变化,老道需要记入医案,以备日后索引。“

      “我没喝奶,我喝的是椰子汁!“李泰暴怒的吼了一嗓子。又大叫一声,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舱房里不露头,背着一个喝奶狂魔的名声还不如头疼,云烨那个大嘴巴估计早就把这事告诉了辛月。然后新月就会告诉那日暮,老天爷,那日暮知道了,整支舰队也就知道了。要那个女人保守秘密无疑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船上。

      因为公主号上从水手到将军,都是她家的人。船长是冬鱼,水手长是人熊,爬在桅杆上学习当船长的是狗子,整理帆樯的水手一边干船上的活,还要经常被管家喊来喊去的干杂物,云家的仆役是出了名的能干。

      操控武器的是家将,探寻水道的是她夫君的弟子,在海图上比比划划的还是她夫君的弟子,胖胖的厨子在岸上能做精美的点心,在船上也能做出美味的大锅饭,整艘巨舰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云府,就差把这两个字刻在船舷上了。

      此时日近黄昏,海上的落日时分的景色最是美丽,绚烂而安详,丫鬟们趴在船舷上偷看那些赤着上身的水手,小丫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张躺椅上装死狗,辛月苦口婆心的给她讲解皇家礼仪,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东南西北伺候着老奶奶,和奶奶一起讨论嫁给什么样的男子最划算。

      云暮带着大狗跑来跑去的,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把彩色的木块从船头抛进大海,然后再快速的跑到船尾,拿着沙漏算木块到达船尾的时间,这是狄仁杰实在是受不了云暮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就让她帮着计算海流的速度,一来可以消耗掉她多余的精力,二来自己的耳朵也能得到一点清静。

      旺财在威胁厨子,站在后舱的窗口不走,除非把那颗翠绿的油菜给它吃才会离开,旺财总是会胜利,嚼着油菜踢踏踢踏的在甲板上散步,马蹄铁将刚刚打好蜡的甲板毁的一塌糊涂,马夫辛苦的趴在后面善后。

      云烨的乌龟画的更加纯熟,现在即使蒙上眼睛,也能画出活灵活现的乌龟,这才放下笔,辛月就一脸八卦的走进来谄媚的对云烨说:“呀,夫君画的乌龟真的栩栩如生,您看这只小乌龟攀在大龟的背上,父子间的情感跃然纸上,难得的好画,妾身这就拿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增加一点雅气。“

      “少拍马屁,明明是母子,怎么就成了父子,看不懂就不要乱说惹人笑话。“云烨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准备休息一会。

      辛月继续把身子凑过来靠在丈夫的身上眨巴着眼睛小声的问:“青雀真的喝了希帕蒂亚的奶水?您一定是知道的,那天匆匆忙忙的从青雀号上过来,笑的快喘不上来气了,问您笑什么偏偏一句都不说。要不是孙先生今天坐小船过来给奶奶诊脉,我们都不知道,说说。”

      云烨不为所动,继续喝茶,这种事不能到处宣扬,自己知道也就是了,万万不能为外人所知,只要自己不说,辛月她们从别的渠道知道了,那就怨不得自己了。

      “其实您当年也吃过,吃了以后还发脾气。“辛月吃吃的笑着,这才是她过来的最大目的。”其实有孩儿的男人基本上都吃过,算不得什么事,在我们妇人群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有你们还把这事当秘密守着,真是好笑。“

      辛月不管云烨难堪的脸色,一路笑着就出去了,有机会让自己无所不能的夫君难堪,辛月从来不放过,这也是她的驯夫之道。

      舰队折进了长江入水口,崇明岛已经有了一些岛屿的模样,面积已经有了四五十亩的样子,云烨发现自己应该记录一下这座岛的成长,能见证地理的变迁,是一件多么难得的机会,海岛短时间内从一亩地变成两亩再到十亩,会让人无比的吃惊,但是从十万亩变成十万零一亩,人们几乎就不会感受到它有多大的变化了。

      世上的事情也是如此,大唐的人之所以感受到了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以前太穷了,以前一顿饭能有一个糜子馍馍就谢天谢地了,现在饭桌上堆满了吃不完的锅盔,让他们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景象。

      贞观二年全年的岁入只有两百万贯,这点钱如可能撑得起庞大的帝国?到了如今光是大唐钱庄的存银就不下一千万枚银币,更不要说李二庞大的国库了,有了钱你就花啊,放在库房里下崽子啊,户部尚书貔貅一样的只进不出算什么事?你总得让老百姓能赚到钱才成,不是都说皇帝是蛀虫么?李二你就发挥一下蛀虫本色不成么?曲江的楼台馆舍放大上十几倍你倒是盖啊,你老婆把持着世界上最赚钱,最庞大的纺织企业已经四年了,赚的钱库房已经装不下了吧?只要你愿意花钱,老百姓没人会说你昏晕,只要你把俺家的工钱结了就成。

      民间已经在闹钱荒,实物的价值多过市面上流通的钱数,这就是官府的责任了,把全天下打下来有个屁用,自己门口还是烂泥地,一条像样点的路都没有,老百姓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穷,这个样子算什么盛世,吃饱肚子就满足了?

      尉迟宝林在拼命的挖河道,打算把运河水位抬高之后 和大海连起来,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海船可以畅通无阻的从东海一只进入到长安,如果把海贸做好了,何苦要让马周在山东杀的到处都是血?就让那些土财主们去种地好了,在粮食越来越不值钱的现在,你让他们玩命的种几年,说不定市场的规律会自动让他们出让自己的土地。没听说过单一的农业种植地区会比工商业齐头并进的地区更加富裕的。

      只要你把山东的人口吸引到更加富庶的地区,让那些土财主们抱着空无一人的土地哭去吧,大唐现在整整多出来一个中原地区的肥沃土地,土地很值钱吗?

      除了杀人就不能换一种更加温和的法子?都是一个祖宗,至于杀的尸横遍野的招人恨?手上只有锤子一种工具,除了砸,就没有别的法子,现在也该到换换工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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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奢华无度

      八月的长江波涛汹涌,但是从海洋上吹往陆地的风还是把舰队缓缓地送往上游,没有时间在扬州停留,两千里的逆水行舟并不轻松,而且云烨已经接到了塘报,皇帝陛下已然上了金牛古道,到达汉中之后,会坐船自汉水顺流而下,他们到达岳州的过程要比云烨轻松得多,一个是顺流而下,一个是溯流而上,李二给云烨的旨意却是他不喜欢等人,他到岳州的时候,云烨就该带着大帝号等在云梦泽上。

      不光是扬州不能停,路过的所有城市都不能停,需要日夜赶路才能堪堪在李二到来之前抵达岳州。

      皇帝出行繁文缛节极盛,但是这一回,他彻底的抛弃了那些小节,留下太子监国,自己带着皇后和数不清的嫔妃一起出行,随同皇帝一起出动的还有十六卫中的六卫,这其实算是李二第一次巡幸两湖。

      说是来看大帝号检校水军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满朝文武被他带来了一大半,就知道皇帝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南方了,如今北方大定,最近的蛮族都在黑水以北,残存的突厥人如果想要再次突袭,就需要突破最少三条防线,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在打算走匈奴人的老路了,那就是向西寻求新的安身之所。

      如今西突厥的使臣就在长安,希望获取大唐的资助,能让他们有力量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西征,他们已经承诺,北海之地再也不会见到一个突厥人。

      这次远征的不光是西突厥,已经极度衰弱的薛延陀,苟延残喘的吐谷浑,在草原上流浪,并且已经被侯君集快杀光的回纥人。他们预备组成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去西方碰碰运气。

      听说遥远的西罗马帝国已经在衰落,诸侯国正在内战,这时候该是去远方为自己的族人寻求一席之地的时候了。

      突厥人的实力相比较西方势力是强大的,可是每当中原王朝完成更替的时候,中原王朝都是最强大的时候,无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一向战无不胜的草原民族,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办法与之抗衡的,有一个恶邻居。还是早日搬家比较符合自己族人的利益。

      他们坚信,会从大唐这里得到自己需要的一切帮助,吐谷浑大长老作为最熟悉大唐国情的人,坚定地留在长安,等待和大唐皇帝会晤。

      留在长安的使节不止有他们。吐蕃的大相禄东赞带着大批的礼物,怀着一颗最诚挚的心,又来到了大唐,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为赞普松赞干布求娶一位公主。

      辽东三国还有倭国的使节也在长安,鸿胪寺除了给他们安排了食宿之后就不闻不问,不甘默默无闻的荣华女带着自己的僚属,每日都会去拜会大唐的勋贵官僚。由于过于穷困,她们唯一拿得出手的礼物就是自己的刺绣。

      或者是她们的坚韧赢得了大唐官吏的尊敬,从来没有人拒绝他们的礼物,也没有人拒绝与荣华女的会面。每一次的会面,荣华女竭尽全力的向他们诉说高丽的苦难,说道悲苦之处,满座高冠无不潸然泪下。

      她还去国子监倾诉。去弘文馆倾诉,只有玉山书院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去倾诉的请求。荣华女就在玉山书院的外面,向她遇见的每一个学生和先生倾诉战争带给高丽的灾难。

      每个人都同情荣华女,一些贵妇人甚至召开了一次义卖,所得的钱财都送给了荣华女,希望她能用这些钱给可怜的高丽饥民买一些粮食,大唐的粮食多的吃不完,那些钱应该可以买好多的粮食。

      荣华女还去修路的工地看望了那些战俘,带了很多的衣服和食物,使节团的人日夜赶工,将它们做成高丽的服饰和食物,送给那些战俘,告诉他们高丽没有忘记他们,只要战争正式结束,她一定会要求大唐遣返这些苦难的人。

      好多战俘拜倒在她的裙下,亲吻她的鞋子,可惜见面完毕,他们依然要在监工的皮鞭之下继续进行最艰苦的劳作,除了获得一些心灵上的安慰,他们的处境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长安成了那些使节们展露手段的场所,在这样的环境下,李二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南巡,将这些呱噪的使节抛在长安,准备进行一次有益于身心的旅游。

      舰队依然在江面上航行,没有风的时候,只有依靠巨桨和两岸牲畜拖着巨舰前行,险要的地方,唯有那些赤身裸体的纤夫拉着纤绳将船拖过激流。

      大帝号不同,船尾部分有两个巨大的水车样的轮子探进水里由船上的牲畜拉动横杆,带动轮子旋转,虽然行动缓慢,但是像他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纤夫所能拖拽的动的。

      云烨看着公主号如同老牛一样在水里航行,心中就充满了怨念,书院什么能把茶壶变成真正的蒸汽机?一大群人已经研究了三年了,到现在还只能让一个茶壶带着一条蚱蜢舟在水里慢慢的跑两下,更本就没有实际应用的可能。

      该死的大帝号应该是那种喷吐着浓烟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存在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风就像一个痴呆老人一般步履蹒跚。

      “云侯要求过高,溯流而上这样的速度还不满意么?没有风,谁都没法子啊,那两架水轮就让老夫吃惊,如今已经过了鄂州,即将到达江夏,在汉水口等待陛下的到来就是。”张亮很喜欢吃香蕉,片刻功夫一大把子香蕉就被他一人吃的干干净净。

      见云烨看那一堆香蕉皮,张亮哈哈一笑说:“老夫世居北方,对于南方的佳果实在是欢喜得紧,我船上的已经被我和儿郎们吃光了,老夫只是奇怪,你如何能把香蕉这东西储存三个月不坏的?老夫用冰镇了一下,结果全部变黑坏掉了。”

      云烨笑而不语,带着张亮来到后舱,看到满屋子的果树,张亮都要疯了,自己不过拿些瓜果路上享用一下,云烨干脆连果子树一起栽种到了船上,看着一颗果实累累的荔枝树被装在巨大的木桶里,除了拱手表示佩服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公,这可是我下了大功夫的,荔枝树早在俩年前 就被栽种到了木盆里,就是为了等这一天,香蕉树比较无趣,只需要主意不伤根,连土载到盆子里就好,树上的香蕉就会慢慢变熟,这个过程最少可以维持半年,当然,半年后香蕉树就会死掉。

      都说橘生江南为橘,江北为枳,这是一个错误的说法,只要满足植物的各种生长条件,北方也能种出香蕉来,只不过代价太大,不值得如此做而已。“

      “老弟如此奢华就不怕那些随同陛下一同前来的酸丁说胡话?”张亮还是觉得这样做非常的过份,他认为自己以前被人家说成奢华无度实在是太冤枉,和云烨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除了没有美女,剩下的享受几乎是人世间最顶级的,吃个香蕉而已,没必要把香蕉树也搬到船上来吧?

      “张公,这些东西可都是我自己花了钱的,你看,买香蕉树付给了农家铜币,所以不亏欠农家,种香蕉树付给了果农铜币,所以也没有亏欠果农,运送这些东西我也付钱给了各地的脚夫还有纤夫,所以也没有亏欠他们,至于我的钱都是正大光明赚来的,所以也不亏欠国家,既然我谁都没有亏欠,而且还有无数的人因此而受利,你说我为什么要担心那些人的攻讦呢?换句话说,我花我自己的钱关他们屁事。“

      “不妥,不妥,这样大大的不妥,节俭才是上策,就算是你花的是你的钱财,那些人也会找到攻讦你的借口,老夫当年德行不修的评价就是这么来的,不可不防。“

      云烨笑而不答,继续带着张亮往后走,公主号上不但有果树,还有各种岭南的各种特产,巨大的螃蟹在水槽里吐着泡泡,张牙舞爪的龙虾纠缠不休,云烨从一箱子土里刨出来一个黑蛋蛋对张亮说:“这是一种蘑菇,名曰猪拱菌,炭火烘焙之后最是美味,可惜还有一种叫做瘦骨龙的鱼,吃过之后唇齿留香三日不绝,就是抓起来非常的艰难,如果不是担心陛下吃上瘾,造成岭南百姓的死亡,我连它都不会放过。

      张公,你看看这些扇贝,都张着口子,就说明一个个都是活的,“云烨说完这句话这句话拿了一根树枝子轻轻地捅一下,那些扇贝就纷纷合上贝壳,动作非常的整齐。

      “这条鲨鱼有何用处?“张亮猛地一抬头就看见一条巨大的鲨鱼窝在一条水槽里,眼睛瞪得溜圆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走远了才指着鲨鱼问云烨有和用途。

      “这个是用来送给魏征的,老家伙害得我流窜岭南三载,此仇焉能不报,为了陛下脸面好看些,只好用鲨鱼来当礼物了。“

      “哈哈哈,老魏惨了,别人的礼物一定都是善物,唯有他获赠一条鲨鱼,真是有趣。“

      “张公误会了,我只是告诉魏征,他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你把自己比作了鲨鱼?”

      “嘿嘿,张公,你我二人就是这大海里最凶猛的两条巨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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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蛟龙和鱼鳖的战斗


      长江在江夏这里因为汉水的汇入导致它拐了一个弯,舰队终于迎来了好时候,有了可以借用的风,整支舰队立刻就从死鱼状态恢复了彪悍的本色,大帝号稳稳地泊在江边,平原上吹过的来的大风让桅杆顶上的皇帝五爪金龙旗哗哗作响,

  船上的水手全部立于甲板,恭候皇帝的船队从汉水出来,最前面的报讯船只不断的传来消息,云烨看着他们挥舞的旗子就知道皇帝已经到了十里之外。

  最先到来的一批船上领军的是李孝恭,老家伙就是来给皇帝打前站的,顺便临时控制一下舰队,因为主帅是云烨,所以皇帝到了十里之外的时候才有随驾的大将前来,换一个人,三百里之外,控制军队的人就会到来。

  因为要见皇帝,李泰,云烨,张亮都必须顶盔贯甲,坐着小船去汉水上迎接皇帝,三里之地是领军大将最远的接驾距离,礼节必不可少。

  李孝恭面无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们三个一般,展示了一下令牌就挥挥手,他带来的船只就迅速靠近了舰队,无数穿着龙骧卫衣甲的武士攀上了舰船,快速的将舰队控制起来,以防生变,这个时候李孝恭才是这里的最高统帅,直到皇帝下令重新将军权给云烨,李孝恭才会自觉地交出指挥权。

  历朝历代皇帝都把军权看得非常重,从现在这样一个个繁琐的手续上就能窥见一斑,不知道那些利用军中漏洞挟持主将的家伙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

  四十名水手摇着桨把李泰,云烨,张亮送到了汉水,这是一条比长江小了很多的江河,但是如今汉中充沛的雨量让这条河水变得大了很多。怪不得皇帝要挑选这个时候,也唯有这个时候,汉水上才能承载大船。

  艨艟龙舟般迅速的在江面上划过,汉水两岸大批的骑兵络绎不绝的出现在江边,看到江上的的艨艟,不断的有号角声响起,一声连着一声,向汉水上游传去。

  穿过无数的艨艟和楼船,一艘船头画着怪兽的五牙大舰出现在眼前。猛地一看,这艘船似乎比大帝号还要高些,两边伸出来五只巨大的拍杆,这就是这艘大船的主战武器,靠拍杆把敌船拍碎。好在船上还有好多的弩炮,让这艘船看起来不是那么原始。

  “烨子,不许你计算多长时间能把这艘船轰成碎片,就算它看起来很丢人,那也是我父皇的座舟,不能有大不敬的念头。”李泰猛地转过头来对云烨说。

  云烨遗憾的点点头,他刚才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平底船还在上面建了高楼,两三层也就是了,盖四层就是纯粹的找死。

  当年孙权才命吕蒙把楼船开到三江口,结果还没打仗。长江上起了大风,一支楼船所组成的舰队顷刻间就沉到长江里去了,离这里并不远,就在荆州。

  长江上的风能有多大。如果遇到海面的飓风,估计这些破船会被狂风撕成碎片。张亮捋着胡须对李泰说:“殿下切莫看不起这些五牙大舰,当年杨素就是依仗他们平定了乱世,将陈国灭亡,纵横大江大河未逢敌手,陛下当年之所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蜀中,靠的就是这些五牙大舰的威势,当然,老臣现在也不觉得这些船好在那里。”

  艨艟才到楼船跟前,从楼船上就咚咚咚的跳下来七八个穿着宦官衣衫的怪人,刚要依循惯例摸摸三人的身上和胯下,被李泰一脚一个踢跑,明明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李泰,云烨的大脚踹过来却只能忍着,就这样,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云烨明显感到自己的胯下被人抚摸了,只能重重的多踹两脚表示自己的愤怒,李泰也是如此,只有张亮站的直挺挺的,让人家抚摸了个遍,他很清楚,那两个家伙踹了皇帝的内卫,一点事都不会有,自己要是敢这样做,会立刻被这些宦官剁成肉酱,所以他把手举起来,唯恐让这些宦官误会,把受辱的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李二也是全身甲胄站在楼船顶上看见了李泰和云烨,大声的喝问:“朕的大帝号何在?”大帝号已经拨给了辽东水师,所以张亮单膝跪在甲板上大声回答:“回禀陛下,大帝号如今就停在长江上,恭候陛下的驾临。”

  李二满意的点点头,命他们三人上来。沿着绳梯攀上五牙大舰,李泰悲呼一声“父皇”就膝行到李二面前抱着腿怓哭不已。

  李二摸着李泰的脑袋笑着说:“痴儿,痴儿,父皇也牵挂你,莫效儿女之态,惹人笑“孩儿三载未见父皇,已是不孝,如今江上相见喜不自胜,哪管他人耻笑。“李二眼圈也有红,扶起李泰在他肩膀上拍拍,又在他的胸口捶了一下,欢喜的对旁边的房玄龄说:”玄龄,你看看,这孩子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还是如此的痴缠,倒是身子骨越发的结实了。“

  房玄龄拱手回答道:“陛下父慈,魏王殿下子孝,本是人间佳话,那个胆敢耻笑,老臣听闻,风浪波涛最是能强壮体魄,殿下远征万里,自然会被风浪锻打出一个好身板。“

  李二闻言生深以为然,猛地想起李泰似乎得了心病不敢坐船,如今见李泰在摇晃不定的船上站的稳稳地就问:“听云烨说你得了心疾,不能再乘舟,如今以然痊愈了?如何治好的,孙先生也在岭南,莫非是他出了手?“

  李泰面红耳赤,云烨实在是忍不住,咕唧一声笑了出来,李泰松开父亲的手,来到云烨面前揪着他的甲叶羞恼的说:“你若敢胡说,我们就划地绝交。“

  李二大笑起来对李泰说:“好,好看样子抓到了痛脚,父皇不问就是,只要你身子康泰比什么都好,不用再威胁云烨了。“

  李泰这才松开云烨,禀告过李二后就进了船舱去见长孙,步履匆匆的样子看得李二和房玄龄一干臣子又是一阵大笑。

  “云烨,张亮,你们看看朕的五牙大舰如何?能否比得上你建造的大帝号?“李二好像对这艘五牙大舰非常的满意,所以才这样问云烨。

  云烨和张亮对视一眼都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李二见两人为难的样子就好奇的说:“朕坐过承乾号,大帝号无非比那艘舰船高大一些,奢华一些,论及战力,恐怕不如五牙大舰吧?凤城,告诉云烨何为五牙大舰。“

  褚遂良在人群里说:“何用凤城兄出马,老臣就对五牙大舰知之甚详。“阎立德今年不幸中风了,口眼歪斜,才矫正过来,但是说话依然不利索,所以褚遂良就自愿站出来给云烨解说,他自己就在修《隋史》所以对五牙大舰知之甚详。

  “云侯,切莫自骄,所谓五牙,就是指整座舰船分为五层,除了普通的弩箭之外,舰上安装了六根木桅,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若一击不中,也可迅速收起再放。若敌舰四面包围,还可以“六管齐下”乃是水战中的无双利器。

  船高五十尺,上面可供八百将士乘用,若果在水面上十船链接顿成一座舟城,进可攻,退可守,船上弩炮林立,弩箭如猬,于江河上所向披靡,乃是无双的水上利器。“

  李二听完褚遂良的解释问云烨:“你现在知晓五牙大舰的厉害了吧?现在说说五牙大舰比你建造的大帝号如何?“

  云烨为难的看看李二半天才说:“微臣认为没有可比性,两艘舰船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大帝号是用来征战的,五牙大舰只适合陛下在曲江池子里与群臣饮宴时所用。“

  一句话就把已经好转的阎立德气的口歪眼斜,推开诸人,提起一支笔就在甲板上写了两个字“胡说!“写完之后悲愤的看着云烨看他如何解释。

  “大匠千万不必介怀,云烨所述字字属实,五牙大舰和大帝号作战就算了,我看船队里的五牙大舰甚多,等到了云梦泽,只要这些五牙大舰能把公主号打败我认为就很不错了,这还只是在大湖上,如果到了大海,我甚至不必作战,只需把五牙大舰引到深海里,一阵大风就能把这些船全部送到海底。您还是赶紧去治疗,中风之人不能被风吹,如果御医治不好中风,孙道长就在青雀号上,请他出手就好。”

  云烨不明白阎立德为何会如此的激动,程咬金把嘴凑在云烨的耳边轻声说:“老阎才在奉节督造了八艘五牙大舰,如今全在这,为了这些大舰都中风了,你少说些,免得气死了赖在你头上。”

  “陛下老臣恳请派一艘五牙大舰和大帝号演练,若有损失,老臣一力担之。”又是褚遂良一字一句的帮着阎立德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李二皱着眉头见嘴眼歪斜的阎立德拜伏在地上不断地叩头,又看看一点无所谓的云烨问张亮:“张卿以为如何?”

  张亮毫不犹豫的说:“大帝号乃是海上蛟龙,五牙大舰不过是浅水里的鱼鳖,老臣以为,实力过于悬殊,这样的比试是对大帝号的羞辱。”

  阎立德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把头在甲板上磕的梆梆作响,哀求李二容他放手一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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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节 大帝的尊严


      大帝号是什么东西,张亮焉能不知,在海上训练的时候,公主号,承乾号围着大帝号鏖战,弩枪,破城锤,火攻,火药弩箭齐齐登场,鏖战了整整一日,都未能破开大帝号的防御,更不要说传统的五牙大舰了。

  训练之时,虽然用的都是都是替代物,但是每中一支火油弩枪,或者中了带有爆破性质的火药弩枪的替代物,军中司马都会按照实际的伤害进行评判。

  以前在大海上横冲直撞的公主号,青雀号根本就不敢接近大帝号,因为大帝号的撞角都是用铁木完成的,船舷两侧的八牛弩如果火力齐开,密集的弩枪飞蝗一样的扑过来,就是公主号都吃不消,只能仗着自己船小,轻便的优势围着大帝号展开攻击。

  唯一的一次近身攻击,还被大帝号上的弩炮发射的链弹,就是那种在两个铁球中间拴上铁链的那种炮弹把船帆撕的七零八落,如果不是青雀号一连串的强力攻击,大帝号上的水手已经开始对公主号做跳帮攻击了,大帝号上足足可以承载千人,陷入跳帮作战,对人数少的公主号极为不利。

  公主号船首的石锤,这是它威力最大的一个武器,摇晃着准备锤破大帝号的船舷的时候,大帝号上居然飞出来无数带着铁链的铁球,缠绕在挂着石锤的铁链上,让它无法动弹,万般无奈,公主号只好下令松开石锤,否则整条船都会被大帝号牢牢地锁住。

  皮坚肉厚绝对是大帝号的特点,整条船光是铁木就足足的用了八万斤。这已经是岭南水师这些年从高丽靺鞨得到的全部铁木了,船舷水面以上都有铁木护甲,弩枪难以附着,根本就破不开大帝号的防御。

  虽然它高大的船帆是最致命的缺憾。但是这种缺憾是相对的,别的船上也有高帆,因为整艘船的体积庞大,所以它的甲板上装载了四具真正的八牛弩。射速虽然缓慢,射程却足足的增加了一半,加装的弩枪更加的粗大,火药更加的多,一艘普通的木船,只要被一支弩枪射中,就会立刻碎成木片,在这个时代,他就是海上真正的君王。

  大帝号不算内部的装饰。就足足使用了二十万枚银币。如果能被造价不超过五千枚银币的五牙大舰形成威胁。云烨和岭南水师的将士早就该羞愧的自杀了。

  云烨清清嗓子把阎立德扶起来认真的说:“大匠,云烨没有胡说,我虽然年纪轻。却也在海上奔波了数年,张公更是水上作战的名家。我们做出的评判绝对是公正的,五牙大舰以前是水上的霸主不假,但是现在它绝对已经落伍,甚至不堪一击。

  时代总是在进步,就像我大唐,十年前还在为吃饱肚子努力,如今我们已经强大的举世无敌,水师也一样,都需要不断地进步,公主号,承乾号,青雀号三艘巨舰就能横扫南海的海盗,更不要说期间还有高丽水师,上百条船和三艘船交战的结果就是,我们大胜,他们除了四散逃跑,别无他法。

  大帝号是比这三艘战舰更加高等的存在,您的五牙大舰在内河或许还能有用,在大海上只会成为靶子,五牙大舰在大帝号面前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因为在你能攻击它之前,大帝号已经将你轰成了碎片。“

  阎立德虽然心神激荡,云烨的战绩他却是知道的,南海大战虽然只是一种私人性质的航行,敢把这么离奇的战况报告上来,就一定能经得起研判,大唐至今还没有那个将领敢如此造假,程咬金算是最会作假的,他无非就是把杀敌的数目往大了说一点,关系到战争胜败的东西绝对不会打马虎眼。

  如今又是在御前,云烨张亮绝对不敢造次,只能说明大帝号非常的强悍。

  “陛下,相信云烨的话吧,如果再犹豫片刻,他就会故技重施要和诸位打赌,云家已经有很多钱了,没必要再给他家送钱。”

  长孙从舱室里拖着云寿出来,和群臣见过礼之后,就建议皇帝不要上当。

  云寿见到爹爹就挣脱皇后的手,炮弹一样的扑到云烨的怀里大哭,云烨抱着儿子向皇帝,皇后以及众大臣告了一声罪,就去了甲板僻静处。

  “儿子,想死爹爹了,让爹爹先亲一下,呀,小脸上全是鼻涕,咸死了,不哭,乖儿子,爹爹把祖母,母亲妹妹,姑姑他们都带回来了,我们忙完了这里就回家,今晚跟爹爹还有娘亲睡……”

  “荔枝,香蕉,巨大的螃蟹你答应我的……”

  “当然有,爹爹给你挖了一棵荔枝树,现在吃正好,香蕉树上全是香蕉,抱着吃都没关系,至于螃蟹,那就不算是什么事,龙虾爹爹都给你带了,一会上了咱家的船见过祖母,还有母亲,爹爹就亲自给你蒸龙虾吃,你一个吃,谁都不给。”

  云烨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得不哭了,小脸也给擦拭干净,这才拖着儿子来到前面,不知何时已经有一艘五牙大舰顺流而下,气势汹汹的向长江口杀了下去。

  不明就里的云烨问张亮:“张公,话都说清除了,怎么还有一艘船跑过去作甚?”

  张亮嘿嘿笑着说:“总有不信邪的,撺掇着陛下派一艘船去试试,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看看两艘船的优劣而已。”

  云烨的腿立刻抖的像是在弹琵琶,张亮不以为然地说:“大帝号就是不还手站在那里,也够五牙大舰打一阵子的,你操的什么心。”

  云烨努力的恢复了镇定苦涩的对张亮说:“张公,大帝号有一条禁令您还记得么?”张亮听了云烨的话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转身就跑到皇帝面前大声说:“陛下,陛下,快阻止五牙大舰,快阻止五牙大舰,任何带着敌意的船只靠近大帝号五百步,大帝号就会立刻攻击,这是大帝号的禁令。”

  李二奇怪的看着云烨问:“为何会有这条禁令?”

  “陛下,大帝号本来就是您的座驾,与撵驾相同,所以五蠡司马就按照典制制定了这条禁令,大帝号在水上就是您的行宫,心怀不轨者会被立刻击毁,绝无侥幸的可能,河间王都不能阻止大帝号船长执行这条禁令,船上的督令官是中官,他们只认陛下。“

  李二点点头对云烨说:“确实如此,不过现在晚了,来人,传令开船!我们去前面看看。“

  在云烨,张亮的再三催促下,五牙大舰开始顺流而下,十里水路瞬息及至,云烨发现岸边的骑兵都驻马长江岸边,鸦雀无声,江上只有无数的小船在穿梭救人,五牙大舰已经不见了踪影,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几声巨响,云烨认为要找五牙大舰需要去江底寻找了。

  在阳光下泛着黑色光泽的大帝号张着半帆,正在江心游弋,船上的弩箭房子正在缓缓地下降,说明刚才已经工作过了,现在正在调整。

  李孝恭站在一艘战舰上指着大帝号破口大骂,但是只敢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刚才的一幕几乎让他肝胆俱裂,五牙大舰顺流而下,二话不说就准备挑战停在江心的大帝号,李孝恭也把测试的命令用旗号传递给了大帝号,可是大帝号说,前令未销,后令不尊,还命令五牙大舰不得进入五百步范围,否则就会被摧毁。

  口气之嚣张令人生厌,都是悍将,谁受得了这个,于是五牙大舰上的校尉命令继续靠近,打过再说,大帝号上不断地传来禁止前进的旗号,五牙大舰一概不理继续前行,当距离大帝号八百步的时候,大帝号已经起锚了,帆已经张起,舰上的弩箭木屋也跟着升起,并且射出三支响箭,恫吓五牙大舰止步。

  五牙大舰的六只木桅已经升起,上面的菱形巨石挂在木桅之上,八牛弩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已经停止,就等着用木槌激发弩箭,五牙大舰上也有火药,火油,这也是校尉的底气所在,在奉节试射的时候,弩箭齐发,地动山摇,威力极为惊人,只要到了三百步范围就可以发动攻击了,这是带着火药和火油的弩箭最远的射程。

  刚刚越过大帝号射出的测距箭,四支粗大的弩箭就凶狠的钉在五牙大舰上,一连串巨响之后,五牙大舰的上面的阁楼已经崩塌,船上的桅杆断裂,拍在水面上溅起大片的水花,也有无数的身影被爆炸的气浪高高的抛起掉进长江。

  在李孝恭暴怒的咆哮声里,五牙大舰被一侧的巨石压得船身倾斜,大帝号悄无声息的疾驰过来,暗红色的撞角狠狠地插进五牙大舰的侧面船舷,将五牙大舰彻底的顶翻,紧接着沉重的船身跟着碾压过来,无情的将五牙大舰压进了长江,沉船形成的巨大涡流把好多跳船逃生的水手一起吸了进去。

  大帝号上没有欢呼,没有惊叫,甚至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掉头返回了自己的出发地,这一次没有下锚,张着半帆在江面游弋,船上打出的信号依然是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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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昂贵的劈柴

      李二是一个事事讲究规矩的人,他认为皇帝就该号令天下,群臣就该四海牧民,农人种地,商人经商,工匠做工,只要都守好本分,那就四海皆安了。

      既然《典诰》上说皇帝的座舟不容挑衅,那么大家都遵守这条禁令好了,哪怕是自己的命令下错了造成了伤亡,那就该有人承担这个错误,既然大帝号杀人没错,那么必然是自己这里出了毛病,好在李二从来没有推卸责任的毛病,一句其错在朕,就大包大揽了所有错误,只是罚自己在静室闭关三天吃素是个什么惩罚?

      甲板上摆了上百具尸体,只是一个厚葬,宣功就能补偿的?魏征的脸色很差,他的眼睛也很不舒服,眼膜上的白翳越发的严重了,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褚遂良所阻,阎立德彻底的昏厥过去了,房玄龄也是一脸的惨然,倒是长孙无忌背着手严肃的看着对面依然在游弋的大帝号,一语不发。

      船上的五百三十三人,被救上来的只有三百零九人,还有一百余人从此失踪,陪戎校尉也在其中,长江的下游少不得会有浮尸出现。

      “陛下,大帝号乃是无双利器,不宜假手他人,请陛下在宗室之中挑选能者充任船长,辅以中官,作为陛下水上行宫,辽东水师的舰船从各个水师调集就是。“

      长孙无忌一出口就让张亮的心凉了半截,万万想不到这艘巨舰居然只能成为摆设,和云烨送给皇后的奢华游船一样。只能成为玩物,白白的躺在浅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烂掉。

      “陛下,老臣附议,世人只看到大帝号的强悍。却看不到它所代表的规则,五牙大舰已是水上无双的利器,如今在大帝号面前如同婴孩,毫无还手之力。高丽水师已经被云侯困在南海,如果要歼灭之,只需岭南水师倾巢出动足矣平定一且水上势力,青雀,公主二舟横行海上海波自平,以太子名号命名的承乾号巨舟如今在东海也是横行无忌,高丽人已是寸板不得出海,海上力量足够了。

      大帝号的出现昭显国威即可,大可不必将之遣于海上。徒费国帑而已。大帝号造价超过了二十万枚银币。如果倾覆于海波,定然会影响大唐气运,不可不慎。“

      房玄龄语音铿锵。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帝号在海浪间挣命的场景。

      “蛟龙不行于大海,困局池塘。还能被称之为蛟龙?”杜如晦是兵部尚书,自然要为军方张目,军队的实力越是雄厚,自己手里也就多了几张可以打的好牌,所以坚决不会同意房玄龄的论断。

      “现在说早了些,随朕上船去看看,断鸿,执我令牌命大帝号落帆抛锚,解除武装。”断鸿小心的接过李二递给的金牌,乘着小船向大帝号驶去。

      断鸿上了大帝号之后不久,只见大帝号上的巨帆迅速落下,船身一震,两只巨锚落水,探出舱外的八牛弩全部归仓,船舷上的小窗也全部关了起来,换下了五爪金龙战旗,象征皇帝休憩的团龙旗缓缓升起,李二在望远镜里看到,一队队的甲士来到甲板,褪下身上的衣甲,换上黑衣,盔甲和刀枪一起放在小箱子里,然后由专人推进了船舱。

      等到所有人换装完毕,大帝号上响起了五凤朝阳曲,这是专门迎接皇帝驾临的曲子。等了良久的李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对这些繁文缛节貌似非常的欣赏。

      云烨不打算陪着皇帝上船,那里是狄仁杰的地盘,这个年轻人需要一个起点很高的平台,用整个大帝号做他的出世平台,怎么算都值了,陪皇帝那里有陪儿子去吃荔枝重要,大帝号只要能把狄仁杰送出去,让世人皆知,二十万银币就花的非常的值,更何况花的还是国库的钱,至于李二是要把大帝号抬上岸,还是喜欢把它当劈柴烧,和云烨一点关系都没有,房玄龄说的没错,大帝号确实过于强大,交给谁皇帝都不会放心,没有可以制约的力量就不算是自己的力量。

      大帝号更多的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告诉世人武器原来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张亮梦想着驾驭大帝号驰骋四海的梦想注定要落空,他想不到云烨建造大帝号并且大方的不控制在自己手里原因就在于,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件武器谁都拿不走,如果李二自己不能控制,毁掉当柴烧是它唯一的使命。

      这是一件昂贵的玩具,昂贵到谁都无法忽视的地步,它的出现能让玉山书院的名声更加的响亮,以后再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世人就会想起大帝号,那样恐怖的利器都能出现,出现点别的也不会惊讶,比起大帝号不过如此。

      等到蒸汽机出现的时候,人们就会惊奇的发现,在铁甲舰面前,大帝号不过是另外一堆烂木头而已,不值得稀罕。

      云烨用自己对大帝号不熟悉为由,强力推荐自己的弟子狄仁杰,说狄仁杰才是这艘战舰的督造官,陛下和诸位上官有什么要问的,问他就行,问自己等于问道于盲。

      “哼,哼,还不错,终于知道为国举贤了,虽然是自己的弟子,其心可诛,不过,仁杰的本事朕早有耳闻,你舍得把他送进仕途也算不错了。也好,就让你得逞一次。”

      狄仁杰连说不敢,不敢,但是那种信心满满的样子是瞒不过这些老狐狸的。

      长孙也不去,说这是陛下首次登上大帝号,属于大典,阴人不利于舟船,恐不利于大帝号,就不上去了,等到陛下熟悉了这艘战舰,自己再上去不迟。

      老程,老牛,秦琼,也不上去,认为自己是陆上悍将,上船就头晕,还是不上为妙,李泰跑不掉,必须陪着父亲,还要给他们讲解南洋的趣事,脱不开身。

      五牙大舰慢慢靠近了大帝号,御林军上了船,断鸿扶着李二过了跳板,狄仁杰紧随其后,开始从船舷开始给皇帝讲解大帝号的详细数据,没有一天时间,是忙不过来的。

      “走吧,去公主号,本宫换药好好问问你到底打得什么盘算。”长孙奇怪的瞅了云烨一眼,就拖着云寿,走到艨艟上,让水手准备开船,去公主号。

      “走吧,臭小子,逃不掉的,都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陛下这时候有苦难言,是他让你造一艘前所未有的船出来,你就造了这么一艘怪物出来,你让陛下怎么处理这艘船?交给谁能放心?有这样一艘船足以在海外开国了,要是掌握这艘船的大将起了异心,谁能收服的了它?娘娘这是帮陛下问你呢,老夫几个人过来帮你敲边鼓。”

      程咬金推了云烨一把,几个人跟着上了艨艟,不多时就来到公主号的边上,几个女侍卫扶着长孙上了船,云烨全家过来拜见。

      长孙扶着老奶奶的手说:“三年不见,老夫人的身体日渐硬朗,这是好事啊,孙儿争气,重孙儿也是个个聪慧,真是让人羡慕。”

      老奶奶连说这是托皇家的福气云家才有今日的鼎盛,自当教育子孙忠心为国,以报皇恩,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心。

      长孙又和辛月说了几句话,见小丫跪在后面,就命她起来,拿手指托着小丫的下巴说:“一看就是一个伶俐的孩子,佑儿娶你也算是天作之合,嫁过来之后一定要驯夫教子不负陛下所托,富贵一生,还是可以期待的。”

      辛月又惊又怕,尤其是听到驯夫教子这四个字就担心小丫发怒,好不容易从小丫嘴里听到“谨遵命,不敢违”这六个字,才算是放下心来。

      长孙又挑起小武的下巴,仔细看了之后叹口气说:“你师父总是偏你多些,这么好的闺女竟然与皇家无缘,不过聪明的女子总是容易吃亏,你师父苦心安排的大场面给了狄仁杰,就想把他推荐给陛下,本宫知道你的才学不下于狄仁杰甚至有过之,大唐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要做也只能做宫中女官,你可愿意?”

      小武自然的把自己的下巴从长孙的手指上挪开低头说:“女子无才才是福分,师父苦心教导武媚多年,就是不愿意武媚进入权力场,如今更是把武媚许给了狄氏,就是希望武媚一生能过的平安喜乐,能拜在师父门下,才是武媚最大的福气。”

      长孙点点头说:“也是,宫中女官想来还不被你放在眼里,给本宫说说,你意欲何为,今日本宫就满足你一个条件。”

      小武抬起头看着长孙说:“家师已经准许武媚出师,自认跟着师父十年未曾虚度,如果武媚能进入玉山书院执教定然欢喜无限。”

      长孙的眼睛眯了起来问道:“女子书院?”

      小武坚决的回答道:“不,玉山书院,武媚愿意着青衣,执教天下士子。”

      “你师出名门,本宫不怀疑你的才学,只是忧虑你的心志,为师者,必然心如皎月,为何你的眉宇间,却又阴云不散,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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