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0
  第566章 较量无所不在


  孙权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帛制地图上缓缓划过,从武昌向南,在长沙停了停,又转而向东,绕过庐陵,越过大庾岭,直插南海,然后往回一勾,在苍梧郡治广信城停了下来。

  “叔英,你觉得可行么?”

  孙俊按着佩刀,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地图:“大王的战术的确不错,只是我担心时间来不及。”他把目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又说道:“而且这一支奇兵千里奔袭,为了掩藏行踪,也不能多派信使,和主力联系不够,这中间若是出点差池……”

  “出点差池又何妨?”孙权眉毛一挑,“魏霸的主力都是一些新征集的蛮夷,他会是辅国将军的对手么?就算他分出一支偏师,也不过两三千人而已。我给你一万精锐,你还怕他两三千人?”

  孙俊吃了一惊,连连摇手:“大王,我不行,我不行。”

  孙权不悦的沉下了脸。

  孙俊躬身一拜,恳切的说道:“大王不弃,授臣如此重任,臣本当感激涕零。可是为家国计,臣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当初在溆水,就是因为臣用兵不精,为魏霸所诳,这才连失溆浦、辰阳,致使武陵尽入魏霸之手。臣感激大王不杀之恩,也想一雪前耻,大王若是命臣为一小校,臣愿意冲杀在前,与魏霸决一胜负。可是统领一万大军,负收复交州之重任,却非臣所能担当。还望大王三思,更选良贤。”

  孙权脸色缓和了些。孙俊曾经被魏霸俘虏过,他怕难以服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孙俊是宗室,是他信得过的人,除了孙俊之外。附近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孙俊见孙权犹豫,又建议道:“大王,臣倒是一个人选,大王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谁还能比你更合适?”

  “周胤。”

  孙权目光闪了闪,没有吭声。孙俊接着说道:“大王,自从魏霸进入武陵以来,前后数将与魏霸交锋,其中既有知名重将,也有后起之秀。以臣观之。周胤大概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个。若非周峻怯懦,不战而退,也许当初在辰水之侧,魏霸就被擒了。”

  “有这回事?”孙权不免有些诧异,他对此毫不知情。在他印象中。到目前为止,吴国众将和魏霸交手从无胜绩,不是战死就是战败,要不就是被生擒,连陆逊也不过是打个平手而已。相对来说,周胤不算是最窝囊的,可也仅仅局限于不窝囊而已。没想到他还这么接近成功。

  孙权正在犹豫,校事吕壹的身影一闪,在门口中停住了。孙权摆了摆手,对孙俊说道:“那好。我再考虑一下。不过,就算是由别人领兵,你也要同行。叔英,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谁没打过败仗?我在合肥还吃过那么大一个亏呢,不是照样挺过来了。你不要有压力。我相信你能成为一员佳将的。”

  “多谢大王。”孙俊也看到了吕壹,识相的退了出去。他离开之后,吕壹这才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声很轻,像猫一样悄无声息。他走到孙权面前,躬身一拜。孙权招了招手,很随和的说道:“说吧,又有什么事?”

  “大王,臣的手下看到张温在费祎在江边喝酒密会,相谈甚欢。”

  孙权眉梢一挑,眼色顿时变得严厉起来。“谈些什么?”

  “说的好像是临贺的战事。”吕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张温提起逆相诸葛亮的时候,似乎很亲密。”

  孙权脸色铁青,哼了一声,袖子一甩,吕壹躬身而退。孙权大殿里来回走了两圈,喘了两口粗气,脸色阴晴不定。这时,有人来报,张温求见。

  孙权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下谷利。谷利也很茫然,不过他还是建议道:“大王,既然张温来了,听他说说也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

  孙权颌首同意,让人把张温叫了进来。在这期间,他搓了搓自己的脸,等张温走到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还有一丝淡淡的笑容:“惠恕,为何事而来?”

  “大王,臣刚刚与费祎在江边见了一面。”张温开门见山的说道。

  孙权眼角跳了跳,又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吗,谈了些什么?”

  “是费祎主动约请臣的。臣观他的意思,似乎非常担心魏霸的安全,希望重开谈判。”

  “哦,你怎么说的?”

  “臣以为要谈判,就要让魏霸退出交州,是以臣劝他尽快通知魏霸,认清形势,以免大王一怒,玉石俱焚。”

  “是吗?”孙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张温:“惠恕对这一战很有信心啊。”

  张温微微一笑:“正如大王所言,臣对这一战非常有信心。以辅国将军和奋威将军两员重将,再加上朱绩、诸葛恪这样的年轻才俊,击败魏霸和他手下的三万乌合之众,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

  孙权的嘴角抽了一下:“只是什么?”

  “大王,魏霸桀骜不驯,诸葛亮派他来武陵,本来就是借刀杀人之意。击杀魏霸,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却替诸葛亮除了一个心腹之患……”

  孙权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张温的话。“惠恕,魏霸现在不仅是诸葛亮的心腹之患,也是孤的心腹之患。你若是想替魏霸说情,那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张温面色通红,张了张嘴,无奈的点了点头:“大王所言甚是,是臣失于考虑了。”说完,默默的拱了拱手,退了出去。他本想劝孙权与费祎重开谈判的,没想到孙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近乎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

  张温走了,孙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闷闷不乐。他的目光扫过地图,重新又想起了孙俊的建议。他虽然不同意张温的建议,但是有一点他和张温想得差不多,陆逊以三万精锐对付魏霸的三万乌合之众,胜算还是蛮大的,区别只在于是用武力夺回交州,还是通过谈判让魏霸退出交州。从他本人的想法来看,魏霸是个祸根,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斩草除根的好,哪怕这是替诸葛亮铲除一个对手,也是值得的。

  他要考虑的事远远不是击败或者杀死魏霸这么简单。他想了很久,决定把周胤招到武昌来面询,如果周胤真的曾经险些战胜魏霸,那让他领兵去交州倒也不错。周瑜是江东基石,他的长子周循本来也是个人才,可惜死得太早,他的女儿嫁给了太子孙登,周家和孙家已经密不可分,把周胤扶植起来,对平衡江东系在军中的力量肯定有帮助。

  孙权随即下令,让周胤赶到武昌。

  ……

  阳光从山岭背后照了过来,照亮了山谷。魏霸再一次站在了山岭上,俯视着山谷间的阵地。经过昨天的一场恶战,第一道阵地已经被血染红,尸体虽然收拾走了,血迹却无法清除,即使是清晨,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一群群苍蝇在山谷间乱飞,让人心烦意乱。

  远处,吴军大营炊烟袅袅,他们还在吃早饭。这比起通常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陆逊似乎在故意展示自己的从容,连吃早饭都是那么慢条斯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

  较量无所不在,魏霸自语自语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能把心理战用得这么不着痕迹,不得不佩服陆逊有两把刷子。这就跟开会一样,最后到的总是官最大的,陆逊仅仅是把时间往后拖半个时辰,就在心理上占据了优势。

  如果他也有同样强悍的士卒,他现在就可以抢先发动对陆逊的攻击,把他堵在大营里,让他出不来。古代有过这样的战例,楚晋之战时,楚军就把晋军堵在大营里,让他们无法出营列阵,结果晋军推倒帐篷,就在大营里列阵,这才躲过了一场灾难。

  他如果能这么干,也可以让陆逊狼狈一次,让他不要这么嚣张。可是他不能,他手下的这些人能够守住阵地已经不容易了,离开阵地去攻击陆逊的大营,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候陆逊恐怕真要请他吃一顿。

  当然是他被陆逊抓住,成了俘虏之后。

  “陆伯言,你欺负我。没关系,只要你打不死老子,老子迟早要你好看。”魏霸看着陆逊的大旗,愤愤不平的嘀咕道:“成名多年的宿将,欺负一个后辈,很有成就感么?”

  相夫走了过来,看了看空荡荡的吴军阵地,再看看远处一片祥和的吴军大营,诧异的问道:“将军,陆逊这是怎么回事?”

  魏霸脸颊抽了抽,坏笑道:“大概是昨天被打败了,今天不敢出来了。”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照常列阵。”魏霸不假思索的说道:“让大家先热热身,等陆逊来了,狠狠的揍他。”

  相夫不虞有他,下去安排将士们进入阵地了。魏霸仔细观察将士们的情绪,昨天经过半夜的心理疏导,没有出现他担心的啸营,也没有人逃跑,只是情绪有些低落拘谨,不像大战前那么昂扬张狂。对此,魏霸感到非常满意,适当的压力还是有必要的,总是无知者无畏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有胜负皆能从容处之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精锐。就像只有经过不断的锤炼才能锻出真正的宝刀一样。他担心的只是陆逊这把大锤太猛了,一下子把未成型的毛坯砸碎,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他丝毫不怀疑陆逊有这样的险恶用心。

TOP

0
  第567章 临阵磨枪

 
  半个时辰后,陆逊率领大军出营列阵。就在魏霸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大军渐渐成型,和昨天一样的阵势,只是增加了更多的霹雳车。看着那些霹雳车,魏霸暗自庆幸。在襄阳时,他出动了连弩车支援吴军,还帮吴军打造了攻城车,现在却被陆逊用来对付他自己。好在他没有帮陆逊打造霹雳车,否则这些石弹同样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陆逊也有霹雳车,但他的霹雳车还是使用人工拉拽,而不是像魏霸一样使用轮子上弦,配重发射,速度和准确性都差了不少。在数量相同的情况下,它的威力大大削弱,远不及魏霸打造的霹雳车产生的打击效果。

  双方再战。

  吴军在战鼓声的激励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手持武器,向阵前推进。昨天已经有一千人死在阵前,陆逊的决心毋庸置疑,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能攻破蜀军的阵地,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没有退路。陆逊有军令,如果能攻破一道防线,这一批攻击的人员就可以安全地退回去休息,因此他们只有勇往向前,才能有一线生机。

  在严酷的军令下,吴军发起了又一次猛烈的进攻。弓弩手和霹雳车一起发射,无数箭矢和石弹向蜀汉军阵地飞去。蜀汉军遭受到了比昨天更猛烈的攻击,他们疲于应付,精神更加紧张。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魏霸给他们进行了战前动员,对今天的情况有所准备,很可能在吴军猛烈的攻击下一触即溃。尽管如此,他们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依靠着阵地和军械的优势,在昨天刚刚被魏霸洗过脑的将领指挥下,蛮子们勉强挡住了吴军的攻击。可是伤亡却非常高。短短的时间内就伤亡过半,阵地摇摇欲坠。

  魏霸站在山坡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握在背后的手慢慢的攥紧,指甲陷进了掌心,钻心的疼痛。他知道陆逊的用意是什么。陆逊对部下的控制能力远远超过了他。战斗中总有伤亡,伤亡越多,士气越低落,士气越低落。将领就越难控制部下。在重大的伤亡面前,能否有效控制部下已经成了一个将领治兵能力高低的评价标准。如果能让自己的部下面对重大伤亡还能死不旋踵,士气不坠,这才是真正的名将。有兵书上说,能让自己的一半士卒战死却不会生乱。方是名将,实际上这个标准非常高,当一支大军的伤亡达到三分之一就有可能面临崩溃,更何况是一半呢!

  魏霸相信,他的部下如果战死四分之一,甚至只有五分之一,这些蛮子就可能就会不再相信他神将的威名。进而发生动摇。一旦崩溃,就再也无法控制。可是陆逊显然有把握能将自己的伤亡增加到三分之一还不会产生叛乱。这是他现在无法达到的标准。这也就是他不如陆逊的地方,这里面有时间的原因,也有个人能力的差异。更多的是经验多少,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弥补的。如果他不是熟知以后的心理战术,知道党是怎么控制枪的,而他学习兵法的对向吴起又是以善于治兵著名的名将。昨天一战,大军可能就已经崩溃了。

  当吴军喘了口气。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魏霸下令且战且退,让出了第一道阵地。见蜀汉军退却,绝处逢生的吴军大喜,大声欢呼,士气大涨。蜀汉军却有些低落,第一道阵地被破,对他们的心理上产生的不小的冲击。

  “不要慌,稳住!稳住!准备反击!”那个年轻的蛮子都尉在自己的阵地上大声吼叫着鼓舞士气。在他的指挥下,蛮子们勉强稳下心来,握紧手中的武器,看着追击过来的吴军,摆开阵势,准备阻击。

  第一道阵地突然告破,吴军步卒趁胜追击,迅速向前,可是后面的霹雳车和弓弩手却来不及反应。冲在前面的步卒失去了掩护。蜀汉军猛烈反击,密集的箭矢从阵后飞出,射向吴军。霹雳车在咆哮,将一颗颗石弹砸向吴军阵地,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数名吴军士卒被砸的血肉横飞。紧接着,蜀汉军从三个方向反冲过来,将已经苦战了大半个时辰的吴军包围在其中,大肆屠杀。

  吴军苦战多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全凭一口气在硬撑。失去了箭阵和霹雳车的掩护,又被优势敌人围住,头顶还有无数的箭矢和沉重的石弹,他们陷入了重围,虽然拼死抵抗,还是没能撑住多久,全军覆没。

  蛮子们砍下最后一个吴军士卒的首级,高高举起,阵地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这次防守反击打得非常漂亮,突然的撤退拉开了吴军突击步卒和弓箭手、霹雳车之间的距离,让步卒暴露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之下,出动优势兵力,迅速反击,将他们全歼。避免与必死的吴军硬拼,大幅度的减少了己方的伤亡。在短暂的挫折之后,又让他们享受到了胜利的喜悦,对参战的士卒也是一个心理上的锤炼。魏霸下令退却的时候,很多士卒都认为这是失败的开始,对神将产生了怀疑。现在,魏霸又迅速消灭了敌人,用胜利证明了自己。那些对他曾经有怀疑的人都非常惭愧,反而更加了坚定的对他的信任。

  昨天晚上,魏霸就已经对手下的将领讲解了他的意图,为的是给这些将领做好心理准备,防止他们也有这种误解,可是他不可能对每个士卒都进行讲解。能不能控制住部下,不会在反击还没开始的情况下崩溃,非常考验基层将领的指挥能力。为此,他特别给那个年轻的蛮族将领做了辅导,从今天的成绩来看,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当蛮子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向他发出欢呼的时候,魏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举手向蛮子们挥手示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尽显神将的风采。蛮子们更加兴奋,士气高涨。

  当吴军为成功突破第一道阵地而欢呼的时候,陆逊从指挥车上站了起来,看着远处迅速推进的阵地,心头也涌过一阵喜悦,可是,当他发现蜀汉军阵地响起激昂的战鼓声,掀起反击的高潮时,他脸上还未绽放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传我的将令,一旦突破阵地,弓弩手必须及时跟进。在没有共同掩护的情况下,不许冒进。”

  “喏!”传令兵大声应诺,将命令传了下去。

  前阵,朱绩看着死伤惨重的部下,后悔莫及。他本以为这次能大振士气,是胜利的开始,却没想到只是一个陷阱。听到陆逊的命令,他无奈的点点头。弓弩手要列阵集射才有威力,远远跟不上突击步卒的冲锋速度,霹雳车更是移动缓慢,如果要等弓弩手和霹雳车的掩护,他们很可能失去突破的机会。可是如果不等掩护,他们又会遇到敌人的强力反击,攻和守的优劣展现的淋漓尽致。这场战斗实际上已经表明,魏霸手下的临阵指挥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对吴军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吴军又一次发起了攻击。蜀汉军故伎重施,用壕沟挡住了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大量杀伤之后,又一次放弃了阵地。这次朱绩没敢让部下迅速跟进,而是等弓弩手一起推进,进行掩护,这样一来给了蜀汉军更多的准备时间。蜀汉军阵地上的弓弩手和霹雳车齐声咆哮,将大量的箭矢和石弹砸到吴军头上。吴军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再一次攻到蜀汉军的阵前,却因为伤亡太大,攻击乏力,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最终也没能再次突破阵地。

  再一次打败了吴军,蜀汉军士气大振。虽然接连丢失了两道阵地,却没有太多的沮丧。面对吴军锲而不舍的攻击,他们充满了信心,斗志昂扬。

  魏霸站在山顶上,笑盈盈地对身边观战的将领们说道:“你们看,我们放弃两道阵地,除了两个漂亮的反击之外,还有什么作用?”

  将领们兴高采烈的打量着阵地,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蜀汉军向后推迟了两百步,由原来的平行阵地变成了一个凹型阵地,这样一来,继续进攻的吴军就要面对三个方向的反击,处于更加不利的形势。他们必然要付出更加惨重代价,越是深入,遇到的阻力越大。

  在互相推让了几下之后,一个蛮子军侯怯生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他心虚地看看魏霸,黑脸上涨得微红,生怕当着众人的面被魏霸批评,沦为大家的笑料。

  “说的很对。”魏霸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地鼓励道:“你的目光很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要害。在兵法上,这就叫诱敌深入。知道了吧,兵法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没那么玄妙,你们完全可以理解。要知道,有很多名将根本不识字,照样能打仗,你们有机会读书,将来的成就很可能比他们还高。你们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那个年轻的蛮子激动不已,语无伦次的说道:“将军,我一定听你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听着这熟悉的话语,魏霸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羡慕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蛮子。在魏霸有意的引导之下,他们讨论刚才的战局,推测接下来的可能,气氛轻松而热烈。

  战鼓声再一次响起,又一次战斗即将开始,蛮子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高声大呼。

  “战!战!战!”

  听到蜀汉军的吼声,陆逊冷笑一声,手中的

TOP

0
  第568章 节外生枝


  诸葛亮在帐里来回踱着步,微微地弓着背,原本挺拔的身躯像是承载了太多的责任,不堪重负。鬓边的白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像银子一般闪着光,是那么的刺眼。姜维和霍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杨仪坐在案前,面色焦躁不安,瘦削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着。

  潼关附近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半个月,非常惨烈,可是西部战区还没有任何动静。张郃和秦朗的四万大军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在泾阳,还是在北地,谁也说不清楚,却又不敢有任何松懈。这无形的压力让每个人都非常紧张,身心疲惫。

  诸葛亮也有些焦躁。他推测魏军不能持久,可是自己心里也清楚,时间拖得太长,对蜀汉军也非常不利。特别是在魏军主力还没有出动,一旦出动,必然是雷霆一击,这种压力很可能会让人崩溃。在无形的压力下,有的人会崩溃,有的人会疏忽,无论是哪一种情绪,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他能猜得到张郃为什么这么做,但他没办法阻止。随着战事的推进,大营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就像绷得太紧的琴弦,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绷断。

  等待,让人不安。

  然而诸葛亮还有更不安的事。他接到了费祎的报告,知道魏霸拒绝了和孙权的谈判。孙权派出陆逊、潘濬两员大将,要与魏霸决战,双方就在临贺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他对魏霸的决定非常不解,也非常生气。

  他在临烝住过很长时间,对那里的地形非常了解。如果魏霸退入交州,继续和吴军进行游击,他也许不会这么紧张。魏霸一旦战败,陆逊就会收复交州,进而收复武陵,恢复到之前的形势,孙吴和蜀汉之间的盟约却无法恢复了,接下来孙权很可能就会出兵益州。

  如果不出兵支援,魏霸会一败涂地。失去对孙权的牵制作用。可是如果帮助魏霸,他没有充足的兵力,只有调动永安的陈到或者江州的李严,这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诸葛亮非常生气,如果魏霸接受他的命令。和孙权进行谈判,分割交州,满足于保住交州商道,而不是莽撞的和陆逊决战,情况也许会好很多。

  事已至此,他没有太多的选择,救还是不救。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两地相隔数千里,他无法有效的控制魏霸。这种无力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诸葛亮召集杨仪三人议事,结果意见不同,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帮助。霍弋建议出兵帮助魏霸。击退吴军,干脆和孙吴撕破脸,决一胜负。而杨仪却不同意出兵,他认为不应该以魏霸一个人的生死来影响整个战局。交州的得失对蜀汉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关中却至关重要。

  姜维保持中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诸葛亮知道杨仪有私心,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有道理。相比于交州来说,关中无疑更重要。而魏霸的桀骜不驯已经露出了苗头,让他受一点挫折也许未必是坏事。他相信以魏霸的能力,纵使战败,也不会束手就缚,性命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他能因此吸取教训,有所进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斥候派出了多远?”诸葛亮转过头,问姜维道。姜维躬身一拜:“最远的一百五十里,没有发现张郃的踪迹,我怀疑他可能去了北地。”

  “一百五十里不够,派出三百里,多派人手。”诸葛亮伸出手指,挠了挠眉心。“张郃善于突袭,当初就是急行三百多里,这才劫了我们的粮草。我们不能重蹈旧辙,至少要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姜维点头答应。

  诸葛亮想了想,又说道:“传令给赵将军,让他也小心一点。”

  ……

  周胤跳下马,兴冲冲地向大殿走去。接到孙权的命令之后,他就迅速从公安赶来,对即将到来的会面,他充满期待。

  “大王,兴业都尉周胤求见。”谷利小声地提醒孙权。

  “是仲英来了吗?快让他进来。”孙权开心的说道。

  周胤进了大殿,行了礼,站在一旁。孙权笑眯眯的说道:“仲英,我听说你在辰水之侧和魏霸大战一场,几乎生擒魏霸,有这回事吗?”

  周胤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孙权听了,非常高兴。“果然如此。如果不是周峻怯懦误事,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你不愧是公瑾之后,有用兵之能。对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意见?”

  周胤不解,茫然的看了看孙权。孙权补充道:“我是说临贺的战事。你觉得辅国将军能战胜魏霸吗?”

  周胤沉默了片刻,斟字酌句地说道:“辅国将军是我国名将,用兵之能,非我能说三道四。可是我觉得辅国将军太过谨慎,他也许会击败魏霸,却未必能生擒或者杀死魏霸。魏霸勇猛如虎,狡猾如狐,一旦嗅到一点危险的味道,他就会逃之夭夭。辅国将军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他岂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让他逃入交州,恐怕又会和武陵的战事一样,我们只能望山兴叹。”

  孙权目光一闪,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有这样的担心,所以我想派一支奇兵,绕道南海,转到魏霸的背后,前后夹击,让他无路可逃。你看怎么样?”

  周胤摇了摇头。“大王的计策自然是好,可是我担心时间来不及。辅国将军击败魏霸,也就是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半个月之内,我们还没有到达南海,更何况是临贺。”

  孙权笑笑。“这个没关系,我可以让辅国将军放慢攻击节奏,拖住魏霸。如果能斩草除根,多花一点时间也是值得的。”

  周胤没有再说,他觉得孙权说的有道理。对魏霸把这种人,击溃他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要想彻底清除后患,就必须杀死它,而不仅仅是击败他。

  “仲英,对这次奇袭有没有信心?”

  周胤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臣万死不辞。”

  “很好,有担当,有公瑾当年的豪气。”孙权满意的说道。

  周胤接受了命令,从孙权的殿里出来,跨上马,刚准备出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拨转马头,向太子的东宫走去。

  孙鲁班抚着肚皮,在走廊上来回晃动。她有些无聊,一想到潘子玉正和赵统在一起恩恩爱爱,她心里就非常不舒服。赵统应该是她的,她还为赵统怀了孩子,可是现在却便宜了潘子瑜。她一心想着把赵统从潘子瑜那里抢回来,让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有个父亲,名正言顺的成为赵家的子孙。可是说了几次,孙权也不答应,这让她非常苦恼。

  突然,孙鲁班的目光落在了一匹战马的身上。她走到走廊尽头,凝神细看。“这不是周胤的战马吗?”

  一个侍女走了过来,看了看,不敢肯定。孙鲁班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喝道:“还不过去看看是不是周胤那小子来了。”

  侍女不敢怠慢,立刻下楼。侍女还没有回来,孙鲁班却看到周胤走出了东宫宫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确认了是周胤,孙鲁班勃然大怒。她冷笑一声,恨恨的捶了一下栏杆。

  侍女回来了,证实了孙鲁班的猜想,还告诉孙鲁班说,周胤在太子宫里和太子妃周玉谈了很久,神情很兴奋,好像说要去立什么大功。

  立功,他不是在公安吗,难道要打临沅?孙鲁班立刻紧张起来。她匆匆的下了楼,一路赶往孙权的大殿。她进殿的时候,孙权正在殿里面来回走动,脸上满是笑容,看起来非常轻松,好像遇到什么喜事。孙鲁班心里越发紧张,她快步走到孙权身边,抱着孙权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父王,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

  “你怎么又来了?”孙权亲昵地说道:“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可结实着呢!”孙鲁班笑嘻嘻的说道:“等他将来长大了,为父王打仗,好不好?”

  孙权哈哈大笑,抚着胡须说道:“等他长大了?我怕是等不及了哦。”

  “等得及,等得及,父王千秋万岁呢。”

  “算了吧,还千秋万岁,岂不成了妖怪。”孙权笑道:“你今天嘴这么甜,肯定有什么事要求父王吧?”

  孙鲁班收起了笑容,紧张兮兮的问道:“父王是不是要攻取临沅?”

  孙权眉头一挑,立刻明白了,他点了一下孙鲁班的鼻子。“傻丫头,就知道担心赵统。放心吧,我不是要攻临沅,我是要杀魏霸。”

  “什么?”孙鲁班如释重负,立刻轻松起来。“那父王派了谁去,魏霸可不好对付?别让他又跑了。”

  “嘿嘿,你猜。”

  “算了吧。”孙鲁班眼珠一转,突然惊声叫道:“不会是周胤吧?”

  孙权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孙鲁班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怕是整个武昌城的人都知道了呢。周胤刚刚去了太子宫,一定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和太子妃。看他那个样子,好像不是为了父王打仗,而是为了太子和太子妃。”

  孙权的脸慢慢沉了下来。

TOP

0
  第569章 尽人事,听天命


  魏霸的防守反击战斗很快失去了作用,陆逊不为所动,稳扎稳打,每次夺取一道阵地之后,不急于追击,而是坚守既有的成果,稳住阵线,然后将那些突破成功的士卒替下战场,予以表彰,当作英雄一样通报全营。接着派辎重营上前填壕、清障,整理阵地,将霹雳车等军械推到最前线进行掩护,再派突击队上前破阵。又派出大量的厢车,组成一个移动的堡垒,一步步的向前推进。

  他这么做,既降低了攻击将士的伤亡,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他们的安全,又有效的提升了士气,当一道阵地被攻克,幸存的将士凯旋时,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卒也看到了生的希望,更加斗志昂扬。

  陆逊一直攻破了魏霸四道阵地,付出了三千人的伤亡,吴军士气不坠,反而随着阵地的深入有愈发昂扬之意。虽然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突击的士卒要面对三面的蜀汉军攻击,可是他们越战越勇。

  五六天的血战下来,魏霸总共杀死了超过六千的吴军,自己也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伤亡,占他目前手下兵力的六分之一强。在他各种办法一起上的情况下,士气还没有出现大的波动。可是情况却不容乐观,陆逊的顽强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六千人战死,似乎丝毫没有影响陆逊的决心,他依然像一只巨龟似的缓慢而坚决的前进。

  更让魏霸为难的是,让出四道阵地,他的指挥台所在的山岭便从阵侧突出到了阵前,如果再让。他就无法有效指挥战斗,还有可能被陆逊分割包围,成为孤军。

  不能再让,那就只能据地死守,和陆逊拼消耗。然而,这却是他非常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陆逊不用任何花招,就是凭着自己的实力,简单而直接的化解了他的防守,一步步把他逼到了绝境。

  夕阳西下。当又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魏霸站在山岭之上,闻着充满血腥和恶臭的寒风,眉头越锁越紧。

  夏侯玄也有些沉默。他虽说出身将门,也经历过战事。这却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如此惨烈的大战。几天之内,双方死了近一万人,山谷中到处飘荡着尸体的臭味。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鲜血,听到的是惨叫,每天晚上的会议上,早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再也不会出现。而活着的人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子玉,不能再这么拼了。”夏侯玄走到魏霸身边,轻声说道:“要么撤到桂山,要么把后备兵力补充上来。再这么拼下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变故。”

  “我知道。”魏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嘶哑,这几天坚持站在这里指挥战斗。他受了些凉,还有些低烧。他握起拳头。挡在嘴前,轻咳了一声,随即用力的挥了挥手,仿佛又在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相信陆逊也快撑不住了,谁先撤,谁就输了。一输,可就是一辈子。”

  夏侯玄皱着眉,心情非常沉重。他知道魏霸不能退,以同样的兵力,又是占据地利的防守,如果这样都被陆逊击败了,在心理上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挫折。他知道魏霸的进步很快,在兵法运用上隐约已经踏入神而明之的境界,可是如果这次被陆逊击败,他以后再面对陆逊时就不可能有信心。相反,如果他击败了陆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有足够的信心。

  作为一个将领,有信心和没信心有非常大的区别。现在对魏霸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关口,是闯过去还是退回来,也许就决定了他以后的成就高低。

  谁都知道应该闯过去,可是其中的风险也让人不寒而栗。万一冲不过去,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战。

  夏侯玄将手放在魏霸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转身离开。在这种时候,让魏霸自己冷静冷静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魏霸需要他的帮助,魏霸自然会去找他。

  听的夏侯玄离开的脚步声,魏霸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在夜风中缓缓飘动的大旗。他咬了咬牙,眼光中露出一丝狠厉。

  “陆逊,咱们就比一比,看看究竟谁更狠。”

  吴军大营,陆逊和潘濬对面而坐,案上放着今天的伤亡报告。诸葛恪、朱绩坐在一旁,低着头,等待着陆逊的最后决定。

  “不能再拼了,我们死的都是精锐,魏霸却是刚刚召集的蛮子,算起来我们的损失比他大得多。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会把主力拼光的。”潘濬首先打破了沉默,提出自己的意见。在这种时候,只有他有资格来劝陆逊退却,其他人虽然都这么想,却负不起这样的责任,也没有足够的分量。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杀死多少蛮子并不重要,杀死魏霸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杀死魏霸,再死一万人也值得。如果魏霸不死,就算将这几万蛮子杀光,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个道理我懂,我现在不能放弃,从明天开始,我会派我的部曲上阵。”

  潘濬为难地皱了皱眉。“伯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可是现在停止似乎更合适。魏霸有地利,军械上又有优势,我们和他硬拼,伤亡太大。既然大王让我们再等一等,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把魏霸拖住就是完成任务,等周胤他们从背后杀来,魏霸一样无处可逃。”

  陆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孙权的命令来的真不是时候,没有孙权的命令,他相信包括潘濬在内,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反对他的决定,也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可是现在有了孙权的命令。他的权威一下子动摇了。已经战死六七千人,如果就此放弃,不能一鼓作气的击败魏霸,等魏霸缓过气来,这些勇士的牺牲就失去了意义。

  “庐陵到南海,就是日夜兼行也需要二十天以上,如果遇到一点意外,一个月他们也到不了。崇山峻岭之中,无法沟通消息。难道我们就在这里死等?如果他们到不了呢,魏霸还有一万多人没有出现,我相信他不会不防备自己的背后。周胤能不能完成包抄的任务,我非常怀疑。”

  一直沉默的诸葛恪冷笑了一声:“将军这是怀疑大王的决定吗?”

  “是。”陆逊不假思索地说道:“大王远在武昌,他怎么可能知道前线的情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把自己责任推到大王身上,是否不忠?”

  陆逊声色俱厉,诸葛恪哑口无言,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退了回去。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继续攻击。我派我自己的部曲上阵,你们都休息一段时间。”陆逊扫视了一眼四周。冷冷的说道。朱绩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将军,我愿意做前锋。”

  陆逊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却摇了摇头。“你没有听到我刚才的命令吗?”

  朱绩愕然,和陆逊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明白了。

  ……

  成都城外,魏家庄园。

  关凤下了车。匆匆的走进大门,径直走向后院。夏侯徽抱着孩子从里面迎了出来。一看到行色匆匆的关凤便笑了。

  “姊姊就这么急着进我们魏家吗?”

  关凤脸一红,斥道:“小心眼,谁跟你抢,我现在急着赶回来是有正事。”

  夏侯徽笑道:“姊姊嫁进我们魏家,难道就不是正事?”

  关凤避开夏侯徽戏谑的眼神,伸出手,想从夏侯徽的怀里接过孩子,却又犹豫了一下。她的手拿过刀,杀过人,却没有抱过孩子,看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弄伤他。见关凤窘迫,夏侯徽笑道:“好了,抱抱吧,你总要学一学,要不然以后自己有了孩子怎么办?“

  “你现在怎么牙尖嘴利的?”关凤接过孩子,怜爱的说道:“长得像子玉吗?”

  夏侯徽耸了耸肩。“我又没见过子玉小时候的样子,怎么知道像不像?阿母说,子玉小时候和现在长的一点都不像,却没说这孩子像不像他。”她把关凤让进房内,房里充满混合了尿味和奶味的温暖味道。关凤吸了吸鼻子,羡慕的看了夏侯徽一眼。

  “把孩子抱走,我和关姊姊说点事。”夏侯徽挥了挥手,有侍女过来抱走孩子。夏侯徽会收起了笑容。“前线现在很紧张吗?”

  关凤点了点头。“陆逊和潘濬两员重将,还有诸葛恪、朱绩等年轻将领,一共三万多人,全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子玉手下只有三万蛮兵,都是刚召集的乌合之众,才训练了两三个月,壮壮声势还行,一旦遇到大战,他们顶不上用场。以前我们什么也没有,一旦情况不妙,随时可以撤退,现在有了交州,要护住商道,只能死守临贺。我看子玉的意思是要在临贺和陆逊决一胜负,打一场硬仗,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打游击。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没有什么机会可言。”

  夏侯徽点点头。“有恒产者方有恒心,有了家业,当然不能随便就走。可这也成了负担,对子玉来说非常不利。那姊姊回成都,是有什么办法吗?”

  “子玉的意思是尽量说动陛下出动大军,显示援救的决心,影响孙权的判断,可以减轻他的负担。不至于损失太大。如果大军东出,孙权肯定要调陆逊回援。和荆州相比,交州实在算不了什么。”

  夏侯徽明白了。“来得及吗?”

  关凤沉默了良久。“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希望子玉吉人天相,能撑到那个时候。”他拉着夏侯徽的手说道:“所以你才不能耽搁,越快越好。”

  夏侯徽白了她一眼:“别忘了你还没有进魏家的门,现在我比你更担心。”

TOP

0
  第570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夏侯徽确实非常担心。她立刻把关凤传回来的消息报告给了张夫人。张夫人也有些慌了神。她知道魏霸在外面很危险,却没想到形势会这么危急。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把魏风的新婚夫人习氏叫了过来,当着她的面,授权夏侯徽出面斡旋,习氏进行辅助。

  习氏进了魏家的门,和夏侯徽多有接触,知道夏侯徽在这方面能力超群,非她所能比。她也知道,魏家能有现在的风光,一方面是因为魏延的资历功劳,但更多的却是因为魏霸的骄人战绩。如果魏霸有什么意外,魏家的根基就失去了一大半。魏风和魏霸关系非常亲近,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影响了魏霸的生命安全,魏风一定不会原谅她。听了张夫人的话之后,习氏痛快的答应了,表示一定极力配合,联络娘家,尽可能多给魏霸一些资源。

  得到了张夫人的支持,夏侯徽马不停蹄,立刻赶到张府,通过夏侯夫人见到了张皇后,然后又去了吴府,通过吴懿夫人请求皇太后的帮忙。刘禅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他却不能作出任何决定,他虽然是皇帝陛下,可是成都的兵权却不在他的手上。他除了着急之外,帮不上什么忙。

  ……

  夏侯徽坐着一辆简朴的马车,来到了成都西郊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前。

  赋闲已久的李邈正在家中读书,忽然听说有客来访,不由得一愣。自从得罪了丞相诸葛亮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客人了。他犹豫了一会:“是谁?”

  “对方没说。”老门卒应道:“马车上什么标志也没有,看不出是谁家的。对方又藏在车里不出来,不知道是谁。”

  “这是什么意思?”李邈瞪起了眼睛。他刚要破口大骂,老门卒颤巍巍的递过一个小布包袱。李邈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他匆匆起身,急声说道:“快,把人从后门请进来,不要让人看见。我换个衣服就来。”

  老门卒看着像兔子一样窜进了内室的主人,茫然不解。李邈性格狂直,见客时通常都不换衣服,像这么紧张,还是第一次。老门卒不多事,把夏侯徽迎进了后门。夏侯徽下了车,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蒙着青纱,看不清面目。老门卒将她领到堂上,送上茶。便退了下去。

  夏侯徽静静的坐着,过了一会儿,李邈从内室走了出来,咳嗽了一声。“不知夏侯夫人前来,有何贵干?”

  夏侯徽取下斗笠,微微一笑:“给李先生一个机会,把李氏三龙改为李氏四龙。”

  李邈眼神一紧:“还有呢?”

  “还有就是为令甥彭姑娘嫁进魏家。准备一点有份量的嫁妆。”

  李邈抚着胡须,沉思半晌,点了点头。

  ……

  第二天,闲居已久的李邈突然上书求见皇帝陛下。主动要求去江州面见李严。现在蜀汉大军主力在关中与魏国作战,真正能够调动的也就是李严的部下,如果李严愿意出手相助,肯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刘禅大喜。立刻让李邈去江州。李邈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来到了江州。听完李邈的话。李严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态。李邈急了,上前拉着李严的袖子说道:“骠骑将军,当年先帝弃世,任命你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与诸葛丞相共辅陛下。如今丞相在关中作战,魏霸在交州形势危险,只有将军能够力挽狂澜,将军却不肯出手,难道忘了先帝的嘱托?”

  李严冷笑一声。“你休用这样的话来激我。交州离这里数千里,你是怎么知道的?再说了,我奉先帝之命辅佐陛下,要我出兵,那陛下的命令在哪里?”

  李邈大怒:“陛下的口诏,你还不相信吗?”

  “你说是陛下的口诏,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这么大的事情,陛下连一纸诏书都没有,你会相信吗?”

  李邈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怪不得李严不相信他。

  李邈灰溜溜的走了。李严却笑了笑,叫来了儿子李丰,让他准备出兵。李丰大惑不解:“父亲,你不是不相信他吗?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们擅自出动,这是造反,万一丞相降罪下来,那可怎么办?”

  “竖子,你还不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吗,没有陛下的口诏,李邈敢到这儿来?只是李邈这个笨蛋,连讨一纸诏书都不知道,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他抚着胡须,笑了笑。“当然了,也许这原本就是陛下的意思。天意难测,我们这些凡人是无法猜测的。”

  李丰依然不解。“既然没有陛下的命令,将来丞相追究起来,我们怎么解释?岂不是授人以柄。”

  “我说出兵,就一定是出兵孙吴吗?也许是去成都押运粮草呢!”李严瞪了李丰一眼,不快的说道:“你也过了而立之年,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李丰很尴尬,没有再问,退了出去,按照李严的命令进行准备。一时间江州骚乱。藏在江州的吴国细作立刻知道了,不敢怠慢,立刻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在虚张声势的同时,李严给永安都督陈到下了一道命令。陈到接到命令之后,也大肆备战,做出一副即将出兵的姿态,甚至把战船驶到了峡口,随时准备东下。

  ……

  李邈沮丧的回到成都,来到魏府,把自己出师不利的消息告诉了夏侯徽,夏侯徽什么也没说,给李邈准备了一份厚礼,向他保证,将来魏家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李邈莫名其妙,抱着礼物走了。

  ……

  益州的异动很快引起了步骘的的注意。步骘按照孙权的要求,正在打造攻城大车,准备收复临沅,突然接到李严和陈到有异动的消息,生怕他们顺江而下,攻击西陵,直捣荆州腹地。他一面严阵以待,一面派人急报孙权。

  接到步骘的报告,孙权也不禁紧张起来。荆州的主力都在临贺,如果这个时候蜀汉军东出,仅凭步骘的部下是挡不住他们的。一旦西陵失守,蜀汉军很可能顺流而下直捣武昌,荆州就会全面失守,其后果远比交州失守更严重。虽然他也担心这只是蜀汉的疑兵之计,却不敢冒险,立刻召见费祎,责问他是什么意思。

  费祎一头雾水。他对孙权说,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可能是你们搞错了吧。

  费祎的解释不仅没有让孙权放心,反而让他更加担心起来。他非常清楚蜀汉内部的权力斗争,更知道李严无时不刻不想立功。现在诸葛亮率领主力在关中,控制不住李严,如果刘禅下令让李严声援魏霸,李严很可能会小题大做,主动出兵攻击东吴,把事态扩大,和诸葛亮争功。诸葛亮在关中,益州控制在李严的手上,李严如果要东出,诸葛亮没有足够的粮赋支援,就只能撤军,无功而返。

  为了确保万一,孙权下令步骘暂时不要离开西陵,加强防备,同时调兵遣将。他虽然没有下令陆逊撤兵,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陆逊,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就在孙权疑神疑鬼的时候,襄阳又传来了消息:孟达正在整军备战,有出军的可能。至于是出兵骚扰襄阳、宛城,还是出兵南下,目前还搞不清楚。这个消息进一步刺激了孙权,孟达和李严一样都属于东州系,他们一直就是盟友,这次很可能是联合行动。孙权甚至怀疑这本来就是诸葛亮的一计,让魏霸在南,李严在西,孟达在北,三面合击,一举夺回荆州。这看起来似乎不太可能,可是,有魏霸的事情在前,谁又能知道诸葛亮不会冒险?为了夺回荆州,诸葛亮和李严联合起来,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种猜想之下,整个荆州进入了备战状态。这进一步加剧了荆州的粮赋需求。迫于压力,孙权不得不让张温与费祎重开谈判,拖延时间,希望在此之前陆逊能彻底击败魏霸,夺回交州,解除侧翼的危险。

  荆州的风云变动,魏霸一无所知。此刻,他正面临着陆逊的猛攻。连破四道阵地之后,陆逊不再前进,转而派人围攻魏霸所在的山岭,要先拔掉这颗钉子。魏霸拒绝了撤退的建议,死守山岭,亲自上阵与吴军搏杀。战斗异常惨烈。在陆逊有进无退的残酷军令下,在杀死魏霸、封侯拜将的诱惑下,吴军像发了疯似的,向山岭上的阵地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双方就在狭窄的山岭上展开了生死搏杀。蜀汉军有地利之优,有充足的军械,再加上魏霸亲自上阵杀敌,鼓舞士气,打得非常顽强。吴军虽然奋死攻击,却只是没有能够拿下阵地。在苦战十余天,付出了四千多人的伤亡后,终于停了下来。

  陆逊远远的看了山岭一眼,一声不吭地起身,走下了指挥台,回到自己的大帐。他让人请来了后营的潘濬和左营的诸葛恪,又让人叫来了朱绩,没有什么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明天,我将发起最后的攻击,胜败在此一举,我需要你们的支持。”

TOP

0
  第571章 富贵险中求


  朱绩立刻站了起来。“请将军吩咐。”

  陆逊看着潘濬,潘濬欠了欠身。“伯言,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陆逊咳嗽了一声,伸手在酒杯里蘸一点酒,在案上画了个草图。“你们也看到了,战到此时,魏霸一步未退,很显然,他就是要跟我们决一胜负。他知道这一战的重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从潘濬等人脸上扫过,在诸葛恪的脸上稍微停了一下,嘴角微翘,露出一丝不屑,然后接着说道:“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件坏事。好事是他把自己置于险地,给了我们击杀他的机会。坏事是如果我们不能击杀他,打破他神将的神话,蛮夷的士气就无法击溃,我们就很难取得最后的胜利。我决定把这个山岭作为主攻目标,全力以赴,拿下山岭,击杀魏霸。解决这场战斗,可能要付出重大伤亡,但是只要能杀死魏霸,我认为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潘濬点点头。“我赞同你的意见。”

  陆逊看看朱绩,朱绩笑道:“将军不要看我,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陆逊又看向诸葛恪。这些天来,诸葛恪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他在左营,一直远离战场,参加军议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发表任何意见。此刻见陆逊看他,他愣了一下。“我当然也听将军的吩咐。”

  “那就好!明天我们全力以赴,给魏霸致命一击。现在我分配任务,承明,你要负责阻击魏霸的主力,把他们挡在五百步之外。”

  潘瑞点点头。“好。”

  “诸葛都尉,你的任务是看住临贺城。不让他们支援山岭,保证大军的后翼安全。”

  诸葛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陆逊转过头,对朱绩说道:“明天,我会派主力攻击山岭,一旦切断了魏霸与其主力之间的联系,攻上山岭,你就要以最快速度击杀魏霸,能做到吗?”

  朱绩大喜。躬身一拜:“请将军放心,明天不是魏霸死,就是我亡。”

  安排好了任务,诸葛恪就起身走了,朱绩原本打算留下来。可是一见潘濬坐着不动,也起身走了。其他人也识相的离开,只留下主副两位大将。

  大帐内一片沉默。陆逊不说话,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潘濬转动着酒杯,仿佛在考虑应该怎么说,很显然。他留下来有话要对陆逊说。

  过了良久,潘濬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陆逊:“为什么?”

  陆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迎着潘濬的目光。露出几分苦涩。“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从怀里抽出一封事着体温的信,递给潘濬。“大王已经乱了阵脚,不能再让我们从容应对。如果不能杀死尽快魏霸,情况会更糟。”

  潘濬的眉心蹙了起来。他看着那封信,却没有伸手去接。陆逊居然把孙权的命令藏在自己身边。直到现在才告诉他,这是很反常的现象。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陆逊对他的不信任,生怕他反对他的决定。他刚才如果没有毫不犹豫的支持陆逊,陆逊现在大概不会把这封信给他看。

  陆逊的手停在空中,手里拿着那封信,目光中露出请求。潘濬轻声叹息,接了过来,看了一遍,淡淡的说道:“大王的心真是乱了,这很显然是疑兵,只是为了牵制我们的注意力,以蜀汉的国力怎么可能一下子出动这么多大军。”

  “以大王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我怕他是有另外的想法。听说因为支持我们两人的建议,太子被大王责骂了。最近吕壹的那些校事上窜下跳,不可一世,把武昌弄得乌烟瘴气。长此以往,我们一起为将的怎么可能在外安心作战。”

  “可杀!”潘濬怒不可遏。

  “这几天,我已经观察了魏霸的阵地,他的中军和主力脱离,中间相隔两百多步,其间的通道已经被我摧毁的差不多。明天,我们集中兵力攻击他的中军,只要能成功击杀他,这里的战事就可以结束,荆州就可以平定。年关将近,如果继续大战,大王必然要增赋。荆州百姓的负担太沉重了,难保不会引起新的动乱。我已经等了半个多月,周胤他们却还没有一点消息,我不能再等了。”

  潘濬欲言又止。

  ……

  魏霸小心翼翼地走过山岭,来到主力大营。让出四道阵地之后,主力已经后退了四百步,和他所在的山岭有两三百步,中间只有一道狭窄的山岭联系。这几天来,陆逊全力攻击这道山岭,霹雳车狂轰滥炸,已经将山顶上的阵地破坏得七七八八,连走路都非常困难。

  见魏霸来了,相夫等人站了起来,热情相迎。他们脸上虽然露出恭敬的笑容,却难以掩饰眼中的焦虑。谁都看得出来,山岭的阵地坚持不了太久,一旦被击破,魏霸和他们之间的联系被打破,就成为孤军,到了那时候,陆逊肯定会全力攻击。

  相夫小心的建议道:“将军,撤回来吧,太危险了。”

  魏霸环顾一周,目光从那些蛮族将领脸上扫过。他看到了坚定,也看到了犹豫和胆怯,还有一些动摇。他笑了笑,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坚持留在那里吗?”

  相夫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魏霸的用意,只是这样太危险了。一旦魏霸战死,大军很可能立刻崩溃。

  “我们据岭而战,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这种情况陆逊不是不知道。换一个时间,他不会这么攻击,现在他之所以不肯放弃,就是因为我在那里,他想杀死我,所以不惜代价的攻击。我虽然冒点险,却可以大量杀伤敌人。一量伤亡过大,陆逊就没法进入交州,我们就安全了。如果换了在其他地方作战,我们很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伤亡,其实比现在更危险。”

  魏霸笑道:“你们不要担心。事情很快就有结果,陆逊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这一个月来,他已经死了一万多人,伤亡接近一半。他就是神也坚持不下去,何况他根本不是神。所以最艰苦的时候,也就是胜利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只要再坚持几天,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他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你没有信心吗?”

  那些将领们互相看了看。大声说道:“我们有信心。”这些将领都是从魏霸的亲卫里面挑出来的。由一个普通的战士能变成指挥几十人、上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将领,都是魏霸对他们的赏识。在这种艰难的时候,魏霸需要他们的支持,他们又怎么可能退缩。哪怕明知可能战死沙场。他们也不会退缩。

  数百人的吼声整齐而有力,让人热血沸腾。魏霸非常满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回去好好休息,安抚你们的部下,养足精神。明天也许就是最后一战,想立功的人抓紧机会了。打完这一仗。我估计在短期内不会再有如此规模的大战,毕竟吴国只有一个陆逊,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未必还有机会在战场上和他对阵。打败这位吴国最著名的战将。将是你们一生值得骄傲的事情。”

  魏霸这一句话说得大家兴奋不已,士气高涨。能够和陆逊这样的名将战斗到现在,甚至还有机会打败他,应该是任何一个自诩武勇的战士的夙愿。为此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安抚了士气,巡视了阵地之后。魏霸又返回自己的中军。在经过那道狭窄的山岭时,他特意停了下来,和那些正在忙着修复阵地的士卒交谈,安抚他们,鼓励他们,直到他们忙完了手里的活,基本修复了阵地,又和他们一起吃了夜宵,这才离开。

  夏侯玄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明天可能是最后一战?”

  “感觉。”

  “仅仅是感觉而已?”

  “也不能这么说吧。”魏霸一边走一边说道:“断断续续打了一个月,吴军伤亡已经超过一万,这其中陆逊自己的部曲就有四五千,接近一半。没有一个人在伤亡超过一半的时候还能继续战斗,毕竟都是人不是神。而且这几天,陆逊集中精力攻击山岭,我估计他的意思应该是想切断我和主力之间的联系,然后集中兵力杀死我。这显然不太符合他原本的意思,只能说明他已经着急了。”

  夏侯玄不解的问道:“如果不急,他应该怎么做?”

  魏霸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声的笑了笑。“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要是真不懂,那就太可惜了。”

  夏侯玄也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陆逊不急,他应该趁着你无法直接指挥的时候,先攻击主力,大量杀伤,迫使他们因为伤亡过大而崩溃?”

  魏霸点了点头。“这难道不比费尽心机地攻击山岭更容易吗?他的部下有一半是在攻击山岭阵地的时候战死的,冒着如此不利地形强攻,他自然有说不出的苦衷。”

  夏侯玄嘿嘿一笑,又提醒道:“话虽如此,可是你也太危险了。一旦这道山岭被攻破,你可就是深陷重围。到时候相夫他们为了救你,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伤亡依然不小。你能保证陆逊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魏霸摇摇头。“我不敢保证。战场之上,谁能保证自己对敌人的心理了如指掌?只能见招拆招罢了。”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临贺城,幽幽地说道:“有时候,总得冒点险。”

  夏侯玄砸了砸嘴,叹息一声。“只是这个险冒得太大了,一旦有所失误,那可是万劫不复。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应该顾惜顾惜刚出生的孩子。”

  “富贵险中求。没有你父亲当年的冒险,哪有你今天的富贵?我现在冒险,就是为了孩子将来的富贵。”

TOP

0
  第572章 最后一战

 
  清晨,当阳光驱散了山谷的薄雾,陆逊带领大军出营列阵。一直护卫大军后营的潘濬走在了最前面,他们推着巨大的厢车,与相夫率领的主力相隔不到五十步,弓弩手、长矛手在厢车后面列阵。民伕们推个霹雳车赶到阵前,却没有把方向对准相夫等人,而是对准了山岭上长不过两百步的阵地。

  看到这个情景,魏霸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陆逊摆出决战的架势,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与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从容不同,他心里其实也非常着急。前前后后伤亡超过六七千人,几乎是他所率领部下的三分之一。大军到这个程度还没有崩溃,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但是他不敢奢望太多,如果再坚持下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在大军崩溃之前决一死战,对他来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陆逊首先沉不住气了,在双方将领的心理较量中,他已经占了上风。

  决战前的气氛弥漫在山谷之中,双方的将士都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今天这一战,可能有很多人再也回不去了。他们沉默的列队,进入阵地。吴军那些视死如归的士卒此刻也露出了悲戚的神情。气氛也有些压抑,像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的山谷上空,压在每一个人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准备战斗!”魏霸下达了命令。传令兵舞动彩旗,鼓手敲响了战鼓。隆隆的战鼓声在山谷中回荡,在每一个战士的心头激起回响。相夫接到了命令,也大声嘶吼的准备战斗。弓弩手们操起了弓弩,长矛手们握紧了长矛,每一个人都沉默的检查着自己的武器。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血战。

  几乎在同时,陆逊也下达了作战命令。聚集在山谷中吴军向两边散开。向西的只是阻击,主攻的方向是东侧的山岭,也就是魏霸所在的位置。

  两排刀盾手手持巨大的木盾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三排长矛手,再后面是三排弓弩手。当他们抵达山坡下的时候,山岭上的蜀汉军开始射击,抛掷石块,进行阻击。一支支利箭从空中飞下。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滚下来,带着轰隆隆的巨响,砸向吴军阵地。巨石砸在盾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将盾牌砸得四分五裂。将盾牌后面的士卒打得东倒西歪,头破血流,惨叫不绝。一个个利箭从天而降,射在吴军的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一个又一个吴军士卒倒了下去,却不肯退去,他们举着盾牌。全力反击。

  民伕们推着霹雳车,冒着密集的箭雨,向山岭上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块块巨石飞上天空,砸向山岭上的阵地。为了能够打的更远一点。更高一点,他们必须尽可能地靠近,而这也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伤亡,不断地有人中箭倒下。躺在血泊之中,无助的呻吟着。可是他们的同伴却没时间来救他们。每个人都继续发射,只有攻破山岭上的阵地,结束战斗,他们才能够安全。陆逊下达了死命令,今天不攻破阵地,任何人都不准撤退。虽然怕的要死,可是他们更怕被陆逊杀死,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战斗。

  相夫向潘濬的阵地发起猛烈的攻击,潘濬依靠的巨大的厢车,死守阵地,寸步不让。他的任务就是防止相夫他们去支援魏霸,给陆逊留出珍贵的时间和空间。这里离魏霸的阵地有两百多步,普通的弓弩根本射不到,就算霹雳车可以勉强可以到达,伤害也有限。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双方的霹雳车消耗都非常大。相夫等人虽然尽可能的将石块抛向远处,却无法阻止吴军的攻击。他们猛冲猛打,试图冲破潘濬的阻击,可是潘濬将阵地守得铁桶一般,不让他们前进半步。

  双方的战鼓声互相激荡,喊杀声混成一片。在弓弩手、霹雳车的掩护下,吴军向山顶发起了冲击,一队队吴军士卒举着盾牌,手握战刀,在狭窄的山路上蹒跚前进。不少人被射下来的箭射死,被石头砸死,却还是有一些人冲到了阵前。战阵已经残破不堪,无法阻挡吴军的攻击脚步,见吴军杀到面前,蜀汉军将士只能从战壕里跳了出来,与敌人展开白刃战。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状态,双方都全力以赴,希望能一鼓作气击败敌人,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临贺城下,诸葛恪率领三千人马,面向临贺城列阵。他的任务就是看护临贺城,不让城里蜀汉军冲杀出来,干扰陆逊的攻击。对这个任务,诸葛恪平静的接受了。他知道陆逊对他不满意,立功的机会不会留给他,到时候战利品也不会有他的份。他很清楚陆逊在想什么,为了这次大战,陆逊已经付出了一万多人的性命,其中有一半是他自己的部曲,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实力损耗。可是只要击败魏霸,仅是魏霸的那些部下就足以弥补他的损失。

  魏霸总共召集了三万蛮夷战士,仅在山谷中就有一万五千人到两万左右,都是从各部落精选出来的勇士。目前大概战死六七千人,至少还有一万多人。这些人里面就算挑一半出来,也足以补充陆逊的损失,加上其他的各部人马,陆逊付出的所有代价都可以得到补偿,而且非常优厚。

  如果再加上斩杀魏霸的大劳,孙权绝不会吝惜赏赐。陆逊的损失可以得到超额补偿,他的实力会更强。

  这种好事当然不会落到他诸葛恪的头上。

  诸葛恪也没指望和陆逊友好相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作用。如果他和陆逊成了好朋友,那他的作用也就没有了。所以他现在很平静的守在临贺城下,甘心做一个看客,等待着旁观陆逊的胜利。他有些哀叹,没能完成孙权交给他的任务,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一无所获。旁观陆逊和魏霸的战斗让他受益非浅。一个是吴国最著名的将领,一个是横空出世的年轻名将,他们之间的交锋真是难得一见的经典。虽然诸葛恪不能亲自向陆逊请教,也无法亲临战场,可是他凭着自己的聪明,还是领悟到了不少。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是无价的财富,他相信孙权听了他的汇报后会非常满意。

  诸葛恪看着临贺城,仿佛看着一座坟墓。一旦魏霸战死,或者主力崩溃,临贺城就无处可逃。城里的所有士卒和财富都是陆逊的战利品。当初,他曾经站在临贺城头,等着魏霸来攻,魏霸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败了戴良,毁灭了他的希望。现在,他就在城外,等着看陆逊如何战胜魏霸。

  想到这些,诸葛恪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微笑。

  山岭上,激战正酣。经过不懈的努力,付出了重大的伤亡,吴军终于将山岭上的阵地击毁,切断了魏霸和主力之间的联系。魏霸的战旗虽然还没有倒,却已经成了孤军,即将面临的失败的命运。

  这几天来一直养精蓄锐的朱绩一跃而起,拔出长刀,厉声长啸:“杀——”

  三千吴军将士咆哮着冲上山坡,迎着如雨的箭矢,奋力向山顶突进。他们举着盾牌,小心的护住自己的面门,借着地形掩护自己,像青蛙一样地跳跃前进。

  魏霸顶盔贯甲,在亲卫的保护下站在阵前,亲自指挥战斗,敦武和韩珍英护在他的身边,片刻不敢大意,生怕他被流矢射中。王双手持长刀,带领数十名重甲士站在最前面,挥舞着长刀,将一个个冲上来的吴军斩杀在阵前。

  吴军包围了山岭,不断地发起攻击,仅剩的几台霹雳车也转了过来,向山顶发射石块。山岭上地势狭窄,无法安放霹雳车,只有弓弩手不断的射击。霹雳车抛出的石块虽然不准,可是声势非常惊人,一旦被砸中,破坏力巨大,就连重甲士被砸中也不能幸免,对山顶的阵地造成了极大的损坏。

  双方苦战半日,吴军突破了两道阵地,冲到了最后一道阵地前,朱绩甚至能看见魏霸的脸。他更加兴奋,亲自杀到了阵前,胜利在望,吴军士气高涨,越发骁勇。经过半日苦战,王双等重甲士体力消耗殆尽,数名甲士被吴军拽倒,掀开面甲杀死。能够杀死几乎无敌的重甲士,吴军更加兴奋。

  魏霸下令召回了王双等人,这些重甲士都是他的珍宝,他不能把他们白白的损耗在这里。他下令举起双兔大旗,发出求援的信号。

  看到山顶上的双兔大旗。陆逊惊讶的站了起来,一阵心悸。他不知道魏霸在向谁求援。是在向相夫求援吗?相夫被潘濬挡住,根本过不来。是在向临贺城求援吗?临贺城里只有两三千人,他们攻不破诸葛的阻击。这些魏霸应该都知道,那他是向谁求援呢,难道还有一支隐藏在暗中的人马?陆逊很清楚,魏霸在山谷中只有一万五六多人,最多不到两万人。临贺城里有两三千人,大概还有近一万精锐不知所向,他曾经激出大量的斥候追查这些人的位置,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人应该在苍梧,魏霸不可能不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苍梧,防备南海郡的吴军。

  他不明白现在魏霸在向谁求援。也正因为他搞不清楚,所以才担心。

  就在这时,临贺城下的诸葛恪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临贺城城门大开,无数将士从里面冲了出来,喊杀声震天。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面有一个斗大的靳字。

  靳东流?他不是在严关么?

TOP

0
  第573章 反击的时候到了


  众所周知,魏霸几乎是单身入武陵,他从夷渊逃跑的时候,身边除了一百名武卒,就只有赵统和五十名赵家矛兵。他现在的实力都是积累起来的,主体是武陵蛮和交州蛮,战士虽多,部将却屈指可数,而靳东流无疑就是屈指可数中的一个,而且是首屈一指的那个。

  诸葛恪知道靳东流,最初听说这个人,是从潘平的嘴里得知。潘璋奉令支援孟达,就是被靳东流挡在安桥塞。后来魏霸与潘濬内外夹击,这才攻破了安桥塞。

  再后来,靳东流成了魏家的部曲。

  在魏霸征战武陵、交州的过程中,靳东流一直作为魏霸的副将,正是他守在锦屏山,一路追击吕岱,最后在龙岩滩击杀吕岱,结束了吕岱的征战生涯,同时也到达了他自己征战生涯的顶点。

  靳东流的名字,在吴国的名声仅亚于魏霸,比赵统可能还要更出名一些。魏霸取苍梧的时候,镇守严关的重任就落在靳东流的肩上。也正因为如此,陆逊才没有考虑分兵去攻严关。

  他怎么会在临贺?诸葛恪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魏霸帐下有两个姓靳的将领?

  诸葛恪来不及多想,拔出战刀,扯起了嗓子,厉声大吼:“准备战斗——”因为太紧张,他的声音憋得又尖又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片刻之间,诸葛恪觉得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眼皮也不由自主的乱跳起来。惊慌之下,他还没有乱了阵脚,一面准备阻击,一面急报陆逊。

  靳东流在临贺城已经躲了一个月,他一直在等山坡上的双兔大旗。这么多天来。山谷里连番恶战,双方都死伤惨重,数次濒临崩溃,但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双兔大旗。他甚至担心魏霸会不会把这个约定给忘了,要不然仗打到这个份上,怎么还不让他出手?再不出动,可就来不及了。

  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双兔大旗,立刻下令出击。一万大军从临贺城里冲了出来。为了赶时间,他下令打开了三个城门,同时出击。

  他自领中军,以魏霸留给他的两千精锐为刀锋,没有任何迟疑。直奔诸葛恪的大阵。两翼各三千人马,像两把剔骨尖刀,直插诸葛恪的两肋。

  诸葛恪虽然放松,却并不大意,他的阵势很扎实,只是他没想到城里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人,根本来不及做出调整。他手下的这些士卒也不是他的部曲。不过因为他是大王宠臣,这才听他命令,要说忠诚,那是一点也谈不上。这一个月来。他们跟着诸葛恪在城下设防,日子过得轻松而安逸,骤遇强敌,而且是超出想象的强敌。顿时手忙脚乱。

  见形势不妙,诸葛恪大急。也忘记了危险,拔出战刀就冲了上去,大声吼道:“顶住,顶住!”

  见他冲了上去,亲卫们吓了一跳。仗打输了,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可是如果诸葛恪有所损伤,他们的责任就大了。他们不敢怠慢,立刻奋勇上前,拼命厮杀。在诸葛恪的亡命反击下,中军虽然摇摇欲坠,却奇迹般的坚持住了。

  可惜,两翼没有这么幸运。面对狂奔而来的蛮子,面对蛮子们射出的箭雨,两翼的士卒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触即溃,阵地很快沦陷了。

  两翼崩溃,蛮子们立刻反卷过来,杀向中军的后背。见些情景,中军的士卒魂飞魄散,诸葛恪声嘶力竭的吼叫,连杀两个逃跑的士卒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阵地如春冰般豁然消解。

  一万大军,像是一头远古巨兽,轰隆隆的碾过诸葛恪的阵地,直奔陆逊的中军。

  后军原本有潘濬的五千人,可是现在陆逊把潘濬调到了前阵阻击相夫,后营空空如也。击破了诸葛恪之后,陆逊的中军就暴露在靳东流的面前。为了压制营里议论,陆逊派出了自己的部曲上阵,十多天的战斗,战死四五千人,现在又大部分派到了前线作战,陆逊的身边只有一千亲卫营,另外就是躺在辎重的几千伤病员。

  面对在临贺城里憋了一个月的靳东流和一万大军,陆逊和诸葛恪的反应差不了太多,非常惊讶。临贺城的大小他很清楚,通常驻军三千人,如果挤一挤,可以安排下五千人,这也就顶天了,魏霸是怎么安排一万人藏在里面的?要知道这可不是大家挤一挤就行的,做饭,饮水,排泄,人一多,这些事都会成为问题,稍微出点岔子,就可能引发疫病。

  更让他不理解的是,魏霸既然把这一万人藏在临贺城,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手?

  没等陆逊想明白,靳东流已经指挥大军冲了上来。这些人大多是蛮子,虽然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对战斗的理解大多还停留在一拥而上,不太习惯列阵而进。不过此刻众寡悬殊,也不需要什么阵势,他们将陆逊团团围住,四面攻击。

  一时间报警声四起。

  陆逊虽然意外,却不紧张。一面指挥反击,一面向前线的朱绩等人发出警报。他身边的这一千亲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精锐,不少人是陆家子弟,虽然面对强敌,他们毫不示弱,全力反击。靳东流率领一万人就四面围攻,眼看着陆逊就在数十步之外,却无法像击破诸葛恪的阵地那样迅速攻克陆逊的阵地。

  陆逊站在指挥车上,看着魏霸所在的山坡,眼中露出了一些不安。现在他的主力围住了魏霸,可是魏霸的主力同样包围了他,就看哪一个能先得手。如果朱绩能够迅速攻克魏霸的阵地,蛮子的士气将遭受重创,他就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可是如果靳东流先攻破了他的阵地,那后果就完全是两样了。

  陆逊有些后悔,如果知道魏霸将一万主力就藏在临贺城,他绝对不会这么冒险。至少不会将潘濬的五千人马全部派到前阵,哪怕再留下两千人,他也能保证中军不失。

  中军被敌人的优势兵力围住。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用兵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而仅此一次,就被魏霸紧紧的抓住了。

  或者说,这个疏忽原本就是魏霸造成的。如果不是魏霸节节败退,如果不是击杀魏霸的机会是如此诱人,唾手可得,陆逊绝不会这么冒险。

  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山岭,击杀魏霸,为吴国除去这个心腹之患。魏霸崛起得太快。他要在他羽翼未满之前扼杀他,这才违反兵家常识,兵行险着。

  可是,靳东流的出击证明了一个一直隐藏在他心里的不安:这是个机会的同时,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陆逊握紧了手中的玉如意。手心汗津津的,一片冰冷。

  一千亲卫营布成圆队,刀盾手在外,长矛手在内,弓弩手在内圈不断射击,一万蜀汉军虽然将他们团团包围,却遇到了顽强的抵抗。靳东流勃然大怒。下令弓弩手逼到最前线,疯狂集射,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陆逊的中军。

  箭落如雨,攻势如潮。

  听到中军的报警声。正在前线厮杀的吴军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士气顿时大坠。朱绩已经攻到了阵前,离魏霸不过十来步之遥。正准备发起最后一击,斩杀魏霸。结束这场战斗,忽然听到中军的报警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漫山遍野的蛮子从临贺城的方向冲杀过来,涌向陆逊的中军。

  朱绩大惊失色,稍一犹豫,凝神看了看中军的战旗,又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中军下令撤退的声音,立刻明白了陆逊的意思。在此关键时刻,一退就前功尽弃,只有奋勇向前,击杀魏霸,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杀——”朱绩从藏身处站了起来,举刀长啸:“亲卫营,随我冲锋。斩杀魏霸者,赏钱百万——”

  亲卫营将士一听,发出一声怒吼:“杀——”

  他们迈开脚步,向山顶飞奔,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生死存亡,在此一击。

  面对狂奔而来的朱绩,魏霸忍不住放声大笑。

  此时此刻,他快意非常。一个多月的煎熬与忍耐,就是为了今天这突然一击。陆逊不把潘濬的人马从后营调到前营,不把所有的主力都派到前线,他就坚决不让藏在临贺城的靳东流出击。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优势,又没有地形可以利用,蛮子们的战斗力要大打折扣,短时间内如果不能摧枯拉朽的击败对手,他们就没什么机会了。

  现在,他创造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机会,陆逊把主力几乎全派到了山谷中,只留下诸葛恪的三千人马和数量非常有限的亲卫营,靳东流率领的一万蛮子有较大的胜算。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料的还要完美,靳东流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迅速击溃了诸葛恪,包围了陆逊。

  接下来,就是反击的时候了。

  “连弩车,射击!”魏霸大喝一声,举起手弩,对准快要冲到面前的吴军扣动了弩机。“呯”的一声,三枝弩箭飞出,那名吴军士卒大惊,还没来得及举起盾牌,就被射中了胸口。他人还在向前奔跑,身体却仰了过来,扑通一声仰面摔倒,登时气绝。

  在魏霸的身后,数十架连弩车掀去了遮盖物,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密密麻麻的箭头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露出森森寒意。

  突然见到这种杀器,朱绩骇然变色,一股凉气直冲后脑,浑身冰冷。

  。

TOP

0
  第574章 大逆转


  “射!”一声厉喝,数十架连弩车咆哮起来。顷刻间,数百只箭射了出去,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新年的爆竹一声响个不停。眼看着魏霸就在面前,一个个兴奋得眼珠子都红了的吴军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箭射中。他们虽然都举着盾牌,穿着甲胄,可是在如此密集的箭阵面前,他们还是遭受到了重创。

  为了保持灵活性,步卒冲锋时用的盾牌并不大,只能保护胸口和面门。这些盾牌虽然挡住了不少箭,却无法护住全身,片刻之间,这些人就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地。而箭矢上蕴含的力量像是一阵飓风,将他们吹得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飘飞。

  一阵密集的攒射之后,吴军的阵型就像刚刚遭受了一场风暴,七零八落,破碎不堪,无数的吴军倒在血泊中,不少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像个雪球一样,一路惨叫着滚了下去。

  朱绩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目瞪口呆。魏霸擅长机械,制造的连弩车是攻战利器,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在龙岩滩之战时,他虽然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却领教过连弩车的威力。只是这一个月以来,他就没见过魏霸使用连弩车,即使是吴军势如破竹,连破他四道阵地的时候,也没看到连弩车的影子。

  所以,吴军上下都认为魏霸没有打造连弩车。陆逊等人研究过这个问题,一致认为是连弩车的技术要求太高,远远超过霹雳车、攻城车,蛮子们没有这样的技术,所以魏霸只能装备霹雳车,却无法打造连弩车。要不然魏霸不至于到这么危险的时候也没用连弩车进行阻击。要知道在这样狭窄的山谷里,连弩车的应用可以大大增加箭阵的威力,减少己方的伤亡。

  就算是朱绩在攻击魏霸中军,一直攻到魏霸面前的时候,朱绩也没有看到连弩车,他已经认定了陆逊的那个推论,认定魏霸没有连弩车,可是谁也没想到,仅是魏霸的身后就藏了十几架连弩车。

  对这个结果。朱绩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更没有战术准备。如果知道魏霸装备了连弩车,他根本不会这样强攻山顶,谁都知道,一架连弩车的威力超过十个弓弩手。是防守的利器。只要有几架这样的连弩车,在箭矢耗尽之前,这个山岭根本就不可能被强攻突破。

  再联想到从临贺城里冲出来的蜀汉军,朱绩恍惚明白了些什么,一阵阵冷汗透体而出。他看向不远处的魏霸,看着魏霸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一个魔鬼。不寒而栗。

  “随我出击——”魏霸取过一柄长刀,振臂高呼。他跳出战壕,冲向目瞪口呆的朱绩。朱绩的亲卫连忙冲上来阻挡。敦武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大喝一声,一刀劈下。那个吴军士卒还没来得及举起盾牌,就被敦武劈中头顶,锋利的战刀劈开了他的头盔。劈开了他的头骨,红的血。白的脑浆,一起流了出来,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他瞪大了眼睛,腿一软,栽倒在地。

  敦武大步杀进,战刀左劈右砍,连杀三人。

  韩珍英虽然穿着劲装,腰间却依然扎着一条粉色丝带,纵身跃起时,丝带飘飞。她娇叱一声,长剑出鞘,如电般刺过敦武战刀舞出来的刀影,接连刺杀两个吴军士卒的咽喉。小两口互相配合,一个刚猛无比,一个轻盈无双,如狂飚突进,面前无一合之敌。

  数名武卒护着魏霸,如猛虎下山,从残破不堪的阵地里冲了出来,咆哮着扑向朱绩和他的亲卫。被朱绩压着打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顿时人人狂化,个个争先,将魏家武卒强悍的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

  “杀!”魏霸舞动长刀,一刀劈下,将一个冲向夏侯玄的吴军士卒拦腰斩为两段。他大声吼道:“太初,躲在我后面。”

  夏侯玄面色发红,却不肯退后,他一剑刺穿了那名吴军士卒的肩窝,尖声叫道:“我要杀人!”

  “我靠!”魏霸骂了一声,怒吼道:“那就杀吧,跟我来!”

  “好!”夏侯玄费劲的抽出长剑,不敢再看一眼那吴军从伤口处涌出的肠子,向魏霸靠近了一些。他气喘吁吁,两眼放光,看向魏霸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杀!”魏霸连声大喝,再杀一人,迅速向前突破。

  敦武和韩珍英刀剑合壁,接连斩杀十多名朱绩亲卫,一口气杀到了朱绩面前。朱绩大惊失色,挥刀迎面就砍,敦武冷笑一声,举刀猛剁,一刀劈开朱绩的战刀,韩珍英的长剑见缝插针,刺向朱绩面门。朱绩手中的战刀被敦武缠住,面对韩珍英的长剑,只得挥起手中的盾牌遮挡。不料他的盾牌还没来得及举起,膝盖就挨了敦武一脚,痛彻心肺,“扑通”一声单腿跪地。

  在跪倒的刹那间,他还没有忘了极力侧过身子。

  韩珍英的长剑从他的面前一掠而过,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一剑没能刺杀朱绩,韩珍英大怒,一个箭步窜出,反身再刺。敦武连忙磕开她的长剑,大声叫道:“阿英,别杀他,活的更值钱。”

  “哦,对了,他是个官儿呢。”韩珍英恍然大悟,剑尖一颤,直指朱绩的咽喉,笑盈盈的说道:“小子,你是我们的俘虏了。”

  朱绩怒极,挺身前扑,向韩珍英的剑尖撞去,同时挥刀猛劈。他刚刚一动,敦武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胸口,将他踢得腾空飞起,仰面摔倒在一块大石上。大石上的棱角撞得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拿下!”魏霸哈哈大笑,拖着长刀从韩珍英身边经过,挑了挑大拇指:“这些算是你的嫁妆,还是我家的聘礼?”

  韩珍英脸一红,转身冲下山去。

  敦武连忙跟了上去。

  “杀——”魏霸举起长刀,迎风大喝:“斩杀陆龟。报仇雪恨——”

  这一个月来,有六千七蛮族勇士战死沙场,幸存的人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亲人、朋友,或者曾经相识的人永远的倒在了这片土地上。而罪魁祸首就是陆逊,正是他一个月来残酷的进攻才让他们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这里每一个人都将陆逊当成了敌人,都想杀死他,为亲人、朋友报仇。

  此刻,魏霸喊出报仇雪恨的口号。虽然听起来不怎么适宜,无疑却喊出了这些蛮子的心声。

  一时间,数十人的吼声变成数百人,又变成数千人,喊杀声在山谷里回荡。每一个蛮族战斗都爆发出了超强的战斗力,他们在山地上纵跃如飞,毫不留情的追杀着士气大落的吴军。

  冲在最前面的朱绩被生擒,攻击山岭的吴军失去了指挥,又遭到魏霸等人居高临下的反击,阵脚大乱,登时崩溃。朱绩的这些部下没有多少是他的部曲。他的部曲在龙岩滩之战时大多被潘濬送到了魏霸的刀下,现在这些人大多是官军,也就是国家的兵,不是他的私兵。国家的兵和私人部曲不一样。他们只效忠于孙权,不为某个将领效忠。此刻朱绩不知去向,他们也没心思去寻找、救护,首先想到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逃跑,自然成了毫不意外的选择。

  攻击山岭的吴军一触即溃。他们转过身,向山下逃去。上山的时候很困难,下山同样困难,更何况背后还有凶神恶煞的敌人在追击。当然了,换一种方式也许就不一样了,没多久,就有吴军选择了滚下山这种更快捷的下山方式。

  有一个带头,剩下的不滚也不行了,他们扔掉战刀,留下盾牌,蜷缩成一团,一个接一个的向山下滚去。至于是能顺利滚到山下,还是滚到岔道上,摔下去,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魏霸率军急追,如猛虎下山,杀入山谷中的吴军。

  与此同时,西侧山岭上的将士也从山顶上杀了下来,他们从两个方向杀进,准备切断潘濬的后路,将潘濬率领的吴军堵死在山谷中。

  战士们虽然冲得很快,却快不过箭。就在魏霸等人追杀吴军,向山谷中杀进的时候,两侧山顶上的弓弩手、连弩车开始咆哮,将一蓬蓬箭雨射向山谷。无数的石头从山上滚了下来,越滚越快,带着轰隆隆的巨响,砸入吴军的阵地。

  箭矢如电,撕破长空,射入吴军阵地。吴军纷纷中箭,血花四溅。

  巨石如雷,地动山摇,一人高的巨盾破碎,巨大的厢车呻吟着四分五裂,吴军士卒头破血流,骨断身残。

  听到中军的报警声,得知有敌人从临贺城里杀了出来,正在攻击中军,潘濬就知道大事不好。他立刻下令撤退,准备和陆逊的中军汇合,一起撤出阵地。现在杀死魏霸已经不现实了,能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了。

  他的反应很快,可是蜀汉军的反击来得太突然,太凶狠,山坡上射下的密集箭雨超出了他的想象,而滚下来的巨石更是声势惊人,无可匹敌,转眼之间就将吴军的防守阵地冲得四分五散。狭窄的山谷里到处都是人,三百步长,两百宽的山谷中至少有七八千人,此刻全像热锅上的蚂蚁,都想着逃命,可谁都逃不到,互相推攘着,甚至拔出武器互相砍杀,却无法杀出一条血路。

  除此之外,大量的厢车和霹雳车横亘在山谷中,严重阻碍了吴军撤退的道路。当初这么安排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需要撤退,这些霹雳车尽可能的安排在山谷中,就是为了增加掩护能力,现在,这些霹雳车却成了逃生路上的障碍。

  吴军被打懵了,乱作一团,潘濬虽然心急如焚,却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更无法组织有序的撤退。他的身前身后全是惊慌失措的将士,就是想快点逃都逃不掉。他眼睁睁的看着魏霸从山坡上杀了下来,点燃了那些已经报废的霹雳车,切断了他的退路。

  看着那漫天鸣啸的箭矢,看着那些在山坡上跳跃如飞,声如惊雷的巨石,潘濬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从陆逊报警开始,他就知道战局即将发生逆转,可是这逆转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击,还是魏霸的最后一击?

  。

TOP

0
  第575章 壮士断腕


    成功切断了潘濬的退路,魏霸没有急着攻击,他下令将士们用所有可能得到的东西建立起路障,在山谷中列了一个简陋的阵势,然后停止了攻击,开始劝降。

  “降者免死!”

  “潘将军,回家吧!”

  “潘将军,你女儿女婿喊你回家吃饭!”

  听到这些奇怪的劝降声,潘濬回过神来,气得暴跳如雷,拔出长刀,就要冲到阵前拼命。可是他的部下却死死的抱住了他。现在山谷的两头已经被堵死了,两侧的山坡上也有敌人,要想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基本已经不可能。而山谷外只剩下陆逊的中军,数量也非常有限,陆逊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说不准,指望他来援救,好像更没什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依靠潘将军与蜀汉的特殊关系求得生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他们怎么能让潘濬去战死?

  潘濬大怒,想要自杀,以免受辱,同样没能如愿,那些亲卫们死死的抱着他,连声哀求。

  潘濬长叹一声,泪流满面。突然之间,他心灰意冷,他想到了陆逊说的那个天意。自己一把年纪,居然两次被魏霸这么一个年轻人堵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也只能用天意来解释了。

  谷外,陆逊也是一头冷汗。他的亲卫营虽然暂时挡住了靳东流的攻击,可是战局对他非常不利。特别是当魏霸从山下冲下来,势如破竹的切断了潘濬的退路时,他更加绝望。魏霸的反击之强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如平地一声惊雷,一下子就击溃了朱绩,取得了战场主动权。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他和潘濬之间的联系,也切退了潘濬回援中军的可能。

  他的所有计划都在魏霸的反击面前变得那么虚妄,那么无力。

  现在,他没有任何援军,只能独自面对靳东流率领的一万主力。自信如陆逊,也知道仅凭他这千余人是不可能战胜十倍于已的敌人的,更别说打破魏霸的堵击,救出潘濬。

  面对突然逆转的战局,陆逊喟然长叹。不期然的与潘濬想到了一起。除了是天意,还有什么能够导致这个结果?他不再犹豫,下令突围。

  鼓声一起,亲卫营将士立刻变阵,由圆阵变成突击阵型。他们人数虽少。却悍不畏死,很快就撕开了一道缝隙,鱼贯而出,迅速撤离战场。

  陆逊离开指挥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山谷中的魏霸战旗,轻声叹息,然后决然而去。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陆逊的战旗一动,吴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主将都逃走了,再拼命还有什么意义?除了陆逊的一部分部曲拼死杀出重围,尾随陆逊而去之外。其他的吴军纷纷放下武器,向魏霸投降。

  持续了一个月的战事,在陆逊即将看到胜利成果的时候,魏霸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彻底扭转了战局。这其间有很多阴差阳错,有很多次面临崩溃。可是他毕竟克服了这些困难,在极其不利的局面下稳住了军心,坚持到了最后,等到了机会,最终笑到了最后。

  他终于以堂堂之阵战胜了吴国最著名的战将陆逊,证明了自己的不败神话。

  从惨败逆转为狂胜,所有的蛮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们相信了一个真理,只要跟着神将,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他们都能取得胜利。

  “神将威武!”相夫举起手中血淋淋的战刀,振臂狂呼。

  “神将威武!”涂虎举起了战刀,厉声长啸。

  “神将威武!”上万名将士跺地大呼,风云变色,地动山摇。

  被困的吴军面色沮丧,心如死灰。

  ……

  诸葛恪坐在战马上,听着远处隐约可闻的欢呼声,面沉如水。他的身边还有两千多将士,一个个惊魂未定,斗气全无。他们运气不错,虽然遭遇了一万蜀汉军的突击,伤亡却不大。靳东流急着去攻击陆逊,对他们没什么兴趣,除了那些被当场砍死的人之外,大多数人捡回了一条性命。

  听到敌人的欢呼声,他们心情沉重,这些欢呼声无疑证明大王寄予厚望的陆逊陆将军也战败了,是生是死,目前还不得而知,可是他的失败却毋庸置疑。在一万多人的围攻下扭转战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他们对陆逊再信任,也不会报以这种奢望。

  “撤!”诸葛恪挥了挥马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离魏霸最近的朱绩大概会遭到魏霸最猛烈的反击,山谷最深处,负责阻击相夫的潘濬大概也很难逃出来。陆逊如果见机快,也许能凭着亲卫营的强悍实力突围,保住一条性命,可是损失之惨重毋须诲言。三万大军,到最后居然是他的部下最完整。

  这大概也是个意外吧。可是谁又能说意外就不是天意呢?也许上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诸葛恪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

  陆逊,再也不是吴国的不败名将了,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诸葛恪督军急退,一路撤往谢沐城。这时,他收到了陆逊撤出战场,在富川收拢残兵的消息。他笑了笑,提起笔,斟字酌句的写了一封军报,将临贺城下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报告给孙权。

  ……

  魏霸走进辎重营,看着面容憔悴的潘濬,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解开了潘濬身上的绳子。潘濬被俘之后,不肯投降,自己将自己捆了起来,坐在辎重营等死。魏霸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

  “你别指望我投降。”潘濬声音干涩,神情落寞。“义不再辱。当年我已经降过一次,现在不想再降第二次。”

  魏霸点点头:“我明白将军的心情,我不是要你投降。”

  潘濬诧异的看着他。

  “将军,你似乎忘了,对付俘虏,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劝降,一种是收取赎金。前一种,你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就不勉强了。后一种,我也不指望。孙权如果来赎你,你恐怕也不会愿意回去。除此之外,能赎你的人大概只有你的女儿女婿。赵统和我是师兄弟,我也不好意思收他的钱,你说是不是?”

  潘濬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魏霸的调侃。

  “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做个人情,干脆放了你。”魏霸站了起来,拍拍手,一脸灿烂的笑道:“我还可以送将军一些盘缠,一匹马,两个卫士,将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如果还想回武昌,我也不反对。不过,我建议你尽快离开武昌,因为我很快可能就要包围武昌,我不想再生擒将军一次。”

  潘濬沉默不语。

  魏霸看了他良久,恳切的说道:“潘将军,回家吧,你女儿女婿等你回家呢。”

  潘濬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摇曳的灯光,一时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叹道:“我女儿在临沅,可是我的两个儿子却在吴郡,魏将军,你说我该怎么选择?”

  魏霸理解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将军就请便吧。来人,给潘将军准备马和干粮。”

  “你真准备放我走?”潘濬诧异的看着魏霸。

  “当然。”魏霸坦然的看着潘濬,笑笑:“我说过,你是我师兄的阿舅,我不好收你的赎金。再说了,你能将女儿嫁给我师兄,也算是给了我一个面子。这次,算是我还你人情。”他顿了顿,又道:“我不希望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潘濬不假思索的说道:“连续两次败在你手上,我已经对自己没信心了。一个没有信心的将领,是不能领兵的。我回去向吴王请罪,如果蒙他不杀,我就卸甲归田。对了,魏将军,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让我卸甲也卸得毫无遗憾。”

  魏霸的眼神闪了闪,不好意思的笑了:“你想问我为什么把最犀利的武器留到最后?”

  潘濬眼神一闪,若有深意的看着魏霸。他原本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但是魏霸却抢先限定了范围,而这个范围显然比他想知道的要小得多。不过,既然魏霸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再多问,就算他问了,魏霸也不会回答他。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魏霸更可怕。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打仗已经让人奇怪了,却还可以解释,毕竟他的父亲魏延就是一名悍将,可是他的心机如此之深,却着实让人不解。

  魏延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机。

  如果再想到他病了一场就脱胎换骨的传奇,似乎已经足够说明什么了。

  “是的。”潘濬微微颌首,接上了魏霸的话题:“如果你早点把这样的武器用起来,伤亡不会这么大。”

  “可是那样一来,陆将军和潘将军也不会觉得我是一块值得啃一啃的骨头。”魏霸摸摸鼻子,笑盈盈的说道:“天底下又有什么样的磨刀石能比陆将军和潘将军这样的组合更坚韧,更能磨砺出一支真正的铁血雄师?”

  潘濬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笑容有些苦涩和落寞。

  “我和陆伯言不知道是该感到荣幸,还是该感到不幸。”他站了起来,将手放在魏霸的肩上,轻轻的按了按:“年轻人,努力!你的征程刚刚开始。”

  “多谢将军。”魏霸躬身施礼。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8-26 1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