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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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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章 海西叶赫

  “属下靖东营游击祖天寿,见过总兵大人。”脚下只是迈了两步,大汉便已经像是变戏法一般走到公房当中,扯开了嗓子,向着李怀信屈身行礼。

  “这位是新任的经历唐旭唐大人。”李怀信点了点头,先指了下坐在一边灯旭。

  “在下唐旭,见过祖将军。”,唐旭虽然还在惊诧中没能完全缓过神来,可是倒还没忘了礼数,连忙站起身来做了一揖。

  眼前这人,虽然自报的名号是“祖天寿”,可是唐旭也知道,这位其实应该就是祖大寿。待到天启帝即位之后,为了避尊者讳,他才会改名为祖大寿。

  只是唐旭从前虽然听说过祖大寿的名号,却从来不知其容貌。眼下见了,方才觉得他后来这个名字实在是改的好,确实是名如其人,再恰当不过。

  祖大寿见唐旭起身行礼,也转过身来回礼,虽然见唐旭面生,可是仍然是咧开嘴憨笑了一下,看得出,多少也是个性情中人。

  “我且问你。”既然祖天寿已经到了,李怀信也不再拖延,“近几日里,建虏军中可侦探到过有什么动静?”

  “回总兵大人的话。”祖天寿略沉思片刻,开口回道:“前日有鞑虏百人过城东,掠人口数十,见了我军游骑方才退去。昨日又有约两百人越龙潭峪……”

  “拣大的说。”李怀信微皱了下眉头,让祖天寿略过这些小股侵扰。

  “若要说大的举动。”祖天寿又沉吟片刻:“据潜伏在铁岭到子回报,昨日里有建州军扈尔汉部约万人出城,却又不是回归巢,只往西而去。”

  “如此大事,你如何竟敢不报?”李怀信顿时勃然大怒,“你嫌项上人头太过沉重否?”

  “总兵大人息怒。”见总兵官发怒,祖天寿连忙解释道:“属下并非刻意隐瞒,实在是事出有因。”

  “哦。”李怀信疑惑的应了一声,到底还是给了祖天寿一个说话的机会:“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何原因。”

  “建虏出城之后,属下便就已经派斥缀在其后。”祖天寿倒也不慌不忙,只是继续说道:“只是那扈尔汉出城之后,并不急着进军,而是在周围数十里处收割田禾,然后才继续往西。”

  李怀信知道祖天寿说的当是实情。如今九十月间,正是田禾成熟的时候,铁岭一带的百姓也已经是几乎逃之一空,建州军见了田里的麦禾,不可能不去收获。于是点了点头,等着祖天寿的下一句话。

  “适才又刚有探马回报,扈尔汉一军的行进方向,似乎是北关外的金台失。属下正在犹豫,该如何向总兵大人上报,便接到了大人的传唤。”祖天寿一五一十的回道。

  “金台失?”李怀信的眉头,猛然间皱的更深,脸上也不知为何,现出几分犹豫来。

  “李大人,建州军要取得,正是金台失和白羊骨两座军寨。”唐旭听了,当下已是按捺不住,立刻站起了身,插进话来。

  “若是金台失……”李怀信的脸上,一阵阵的变幻不定,却始终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

  “大人,若是金台失和白羊骨有失,则北关危在旦夕。”虽然闹不明白,李怀信为何会突然犹豫起来,但是该说的话,唐旭仍是要说,“北关有失,日后鞑虏挥军入辽沈之间,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遮挡。”

  “唐大人所说的,李某也并非不知。”李怀信点了点头,认可唐旭所说的话,“可是……”

  “大人莫非有什么难处?”唐旭一时间闹了个糊涂,既然知道了,却又不力保。难道这两座军寨的失陷,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唐大人初到辽东,想来并不知情。”停了半晌,李怀信果然转过头来,朝着唐旭说道:“如今北关和白羊骨一座军寨,虽然都在我军手中,可是那金台失,却是个例外。”

  “哦。”唐旭忽得一愣,刚想问出的话,也几乎滞在了口中。

  “如今的金台失,乃是海西诸部中的叶赫部的属地。”李怀信也不瞒唐旭,直接说道:“如今叶赫一部虽然与我辽东军共抗强敌,可是若没有主动相邀,李某也不好派兵进驻。万一稍有差池,生出误会来,只怕反倒是会误了熊大人的大局。”

  金台失是叶赫部的属地?唐旭顿时有些惊讶,自己之前只顾着去想北关,却没有仔细去想那两座军寨是在谁的手中。

  “我现在就立刻修书两份。”虽然有些为难,可是李怀信如今既然是沈阳总兵,又得知了消息,也不能只是坐视不管,扬了扬头,对着祖天寿说道:“你派人快马送至叶赫,亲自交予锦台石和布扬古两位贝勒手中,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我辽东军相助。”

  “属下得令。”祖天寿沉声应下,先站到了一边,等候总兵大人写好书信。

  “大人,书信来回,即便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一日,再等发兵救援,只怕未必等得及。”唐旭小声滇醒李怀信。

  “那叶赫城与金台失,都是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叶赫族中,也颇有勇士。”可李怀信虽也是重视,但话里似乎却不像唐旭这么急切,“今年正月间,建州军也攻过叶赫,不仍是无功而返。”

  “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唐旭连连摇头,“如今建州军新胜,锐气正胜。叶赫军却犹如惊弓之鸟,在萨尔浒也颇有些折损。”

  “胜败乃兵家常事。”李怀信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大明虽有小挫,可仍有雄兵百万。叶赫部的精骑,也是天下无双,比起建州军更胜一筹。”

  “那建州军若是用夜袭,只与叶赫军短兵相接。”唐旭这时候再在脑海里继续一番回忆之后,咬了咬牙,又爆出一块料来,“况且若是建州军再派出游骑,封锁四周,只怕大人派出的信使即便进了叶赫城,也未必回得来。”

  “那依唐大人看,该当如何?”李怀信看起来确实有些为难,“若是我直接征发大军前往,建虏却不攻叶赫。或是只在路中设下埋伏,我军未免损兵折将。朝廷问罪下来,我该如何交代?”

  听了李怀信的话,唐旭未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如李怀信所说,统军作战,绝非纸上谈兵,处处都免不了要小心谨慎。自己知道建州军要取得正是叶赫和金台失、白羊骨两座军寨尚且好说,可是李怀信又怎会轻易相信。

  只不过,李怀信小心谨慎虽然没错,可是唐旭也知道,若是援兵不至,则叶赫和金台失必失。时间,就在二十六日的寅时,满打满算,也不过还剩下一天半的时间。如果等书信来回再发兵救援,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

  算了,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唐旭禁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如今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隐隐间,唐旭竟是感受到了潘宗颜当日的心境。杨镐、马林虽然不能和熊廷弼、李怀信相比,可是如今的结果却仍是相同。对自己来说,甚至是一种更大的煎熬。

  “总兵大人。”唐旭正在沮丧,忽然间,却听一边的祖天寿开了口,“属下以为,唐经历说的有道理。”

  “哦,你如何看?”李怀信若要以为唐旭不通军事,倒也不奇怪,可是祖天寿如今却是靖东营的游击,手下掌着上千名游骑斥候,就算是个白痴,每日见多了也多少会想上一点。

  “属下不知。”只是出乎唐旭和李怀信的预料,祖天寿被问到之后,却是摇了摇头。

  “那你如何会觉得唐大人说的有道理。”李怀信无奈的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属下只是凭直觉想,建虏近日必攻叶赫。”祖天寿又憨笑一声,开口回道。

  李怀信虽没有继续说话,可手中的毫笔,却是忽得停住。

  “上回正月间建虏攻叶赫,随马林马大人前去救援的将官,如今可有在沈阳军中的?”停了半晌,李怀信突然开口问道。

  “马大人的族侄马时捕,尚在沈阳。”祖天寿略想了片刻,开口回道。

  “好。”李怀信又点了点头,“既然你们两人,都说建虏必攻叶赫,取金台失,那若是便由你们两人先行领军前去,协助守御,可敢?”

  “有何不敢。”祖天寿竟是毫不犹豫,一口应下。

  这就要直接去面对如今号称天下无双的女真兵锋了么?唐旭的心里,却是猛得紧了一下。

  唐旭知道,在历史上,叶赫部和金台失以及北关,终究没能逃过沦陷的命运。那么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唐旭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但是翻遍了史书,也看不到唐旭这个名号。虽然未必是畏惧,但是就这么折在一个小小的叶赫部里,唐大人觉得极不甘心。

  抬起了头,却看见祖天寿正憨憨的看着自己,李怀信的目光,也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唐旭心里忽的又是一动。

  对呀,书上虽然没有提到过自己,但是也没提到过祖天寿领军去救叶赫,此行虽然无法预料,可是唐旭却知道,祖天寿是好端端的活到了老。

  老子偏不信了,不管你祖天寿又没有去救过叶赫,难道你能好端端的活着回来,我偏是不行?唐旭咬了咬牙,猛地站起了身。

  “属下愿与祖将军一起,往救叶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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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军心可用

  不得不说,李怀信倒是颇有些大将之风。既然开口答应了让唐旭和祖天寿领军救援叶赫,便立刻点出两千善守的精兵交予两人,又命马林族侄,开原卫千户官马时捕随行。

  北关,虽然名号里有一个关字,其实并不是一座关隘,而是东至叶赫河及开原,西接辽河河套及沈阳之间,由十数处关隘和军堡组成的一大片区域。其中连接的不仅有海西诸部中的叶赫部,还有科尔沁蒙古左翼后旗。

  原本要去叶赫与金台失,是出蒲河堡,走清河关一路为最近。只是如今清河关已失,所以只能先出十方寺堡,再转向东北而行。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符合唐旭的心意,虽然绕得远些,可是正好也避开了开原和铁岭城外的女真探马。

  又因为担心路上会有耽误,所以挑选出了两个马术顶好,人也机灵的“夜不收”,让带着李怀信的亲笔信先赶往叶赫族里,再吩咐转告锦台石和布扬古两位贝勒,若见到大批蒙古牧民过境,切莫掉以轻心,提防是建州军里假冒。

  潘宗舜在沈阳城里入了军职之后,这一回也是主动请命跟了出来,随在唐旭身边,听到唐旭叮嘱要提防建州军假冒蒙古人,心里未免疑惑,禁不住问:“唐大人如何知道建虏会要假冒蒙古人?”

  话刚问出了口,却又见到郑瓢儿在一边丢着眼神,立刻想起唐大人貌似是会“卜卦断敌”的,两边对视一笑,闭住了口不再追问。

  马时捕也是个自来熟,虽然与唐旭只是初次相见,可是却仿佛熟络的和积年的好友一般,不时的说几段辽东乡间的趣事,倒也打消了不少路上的寂寞。

  “其实马某早就料到,那建虏必容不得叶赫一族。”话语间转来转去,自然是免不了要谈论到此行的目的。

  “哦,马大人为何知晓?”虽然唐旭知道,整个大明朝明白这件事情的人相当的多,可是既然马时捕说起了,自己只当是凑个兴致。

  “唐大人可曾经听说过,叶赫族中,曾经有过一位绝世的美女,名叫东哥?”马时捕骑在马上,转身向着唐旭问道。

  “略听说过些。”唐旭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叶赫族中,当年曾经答应将东哥配与努尔哈赤,后来却悔了意,那努尔哈赤又如何能不记恨。”马时捕在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唐旭犹如恍然大悟一般。

  其实东哥的传说,唐旭早就是看到过。其中无非是红颜祸水,天嫉红颜之类的老情节,老套路。在四百年后的电视机里,随便打开哪个频道,几乎都能看到内容相似的肥皂剧。

  只不过,这一类事情,又岂真的是一个东哥所能改变的了得的。以努尔哈赤的野心,即便从来没有过东哥这样一个人物,叶赫女真也迟早会成为他的猎物之一。

  此去北关,虽然有祖天寿领军,可是唐旭一路上也都是小心谨慎,惟恐会军中生乱,甚至发生逃散。可是唐旭虽然担心,马时捕却是毫不在乎。

  “不过是一簇小小的鞑虏罢了,当年英宗皇帝被鞑子囚住,后来不也还是得乖乖的给咱恭送回来。”

  马时捕的话,虽然是有些托大,可是唐旭听了,仍是有些感悟,觉得这些天来,辽东军中的实情,似乎确实与自己的想象有些不太一样。

  如今的建州军,虽然已经连胜了几场,夺了几座城池,可是还远远没有后来那种能让人闻风丧胆,畏之如虎的气势。说得再清楚些,也就是说,如今的明军,其实并不是畏惧,而是畏战。

  畏惧和畏战,听起来似乎差不多一个意思,实际上区别却是极大。所谓的畏惧,是不管碰没碰上,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立刻就胆气全无,引首待戮。而畏战则是虽然害怕,但是如果真遇上了,逼急了还是能把对方啃几块肉下来。

  想到这里,唐大人不禁感慨军心尚且可用,熊经略虽然有才,但是到了辽东之后,能这么快收拾起残局,也并非是偶然。只要有一场胜利,甚至是胜利的希望,便就仍然有可能将已经接近涣散的军心重新聚拢起来。也只有经历一次次失败之后,而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畏战才会真的转变为畏惧。

  因为是绕道远行,所以直到天色将黑,方才是行至镇西堡以西。因为镇西堡已经临近铁岭,担心四周会有建州军暗探潜伏。所以祖天寿与唐旭并不引军入内休整,而是在附近寻了座山谷藏遁起来。

  扎下营后,祖天寿又亲自领了几批“夜不收”,在营地周围仔细查探了一番,好在四周皆山,两千人的队伍,洒在其间并不显眼,总算是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而为了隐遁行踪,出发前众军都领了熟食干粮,禁绝烟火,若不靠近了看,几乎谁也发现不了。

  潘宗舜在附近的溪边盛了一袋水,掰开一个窝头吃了之后,却发现唐大人自从扎下营之后,就几乎没有挪动过身。原本以为唐旭是乏了,又重新把水袋装满以后,朝着唐旭所在的方向走去,才发现唐大人只是坐在一块石上,仿佛若有所思。

  “唐大人,喝口水吧。”潘宗舜把水袋向着唐旭递了过去。

  “多谢。”唐旭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把水袋接过,仰头灌了一气。

  “唐大人,依你看,我等这回救援北关,有几分胜算?”潘宗舜自觉与马时捕无话可说,而祖大寿虽有些本事,脾性却也对不上,仍是来找唐旭说话。

  “李大人答应过我,若是北关战事真起,只要我们能拖过三天,援兵必至。”事到如今,唐旭和潘宗舜也不必再隐瞒。

  “只凭扈尔汉那一万军,只怕是拿不下叶赫城与金台失。”,潘宗舜略想片刻,开口说道。

  “那努尔哈赤,向来最擅使的,便是‘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他又怎肯让扈尔汉去白白送死。”唐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叶赫一部,好歹也是海西大族,族中两三万勇士尚且能凑得出来,况且又是主场作战。只让一个扈尔汉领一万人去,只能是羊入虎口。

  “经历大人的意思是说,努尔哈赤会亲自领军前往?”潘宗舜这一路上,想的几乎都是这个问题,如今听唐旭点拨,方才是如梦初醒一般。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如今他也正是引军自东绕行,避开我军耳目而进。”虽然祖大寿的靖东营几乎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但是唐旭却知道,努尔哈赤一定会在叶赫出现。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忐忑还是兴奋,唐旭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既然如此,我等何不暗袭铁岭,迫其回师?”听了唐旭的话,潘宗舜不但没有畏惧,突然间反而猛得起来。

  “铁岭并非其必救之地。”唐旭摇了摇头,提醒潘宗舜,“若要迫其回师,只能是袭其抚顺新寨,或者奔其巢方有可能。”

  “如今李总兵既遣我等救援,想来也定是会上报经略大人,经略大人那里,定是会有主张。”

  即便不完全信得过李怀信,但是对于熊廷弼的决断,唐旭还是能有八九成把握的。如果有机会,熊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才对。

  “这倒也是。”潘宗舜琢磨了半晌,也觉得唐旭说的有理。如今碟岭,城中的百姓财产,不是已经被掳掠一空,就是已经逃散,说是一座空城也不为过。

  相比起夺取北关的好处,丢失一座铁岭实在是微不足道。就算夺了回来,也未必还能再守得住。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所以稍待片刻,祖天寿便传下令来,吩咐安寝。唐旭虽不受约束,可是吃了些干粮之后,也立刻寻地方歇下。好在九十月间,辽东一地已经渐渐有了些寒意,蚊虫也已是稀少,一夜间也没有什么太多干扰。

  待到天亮,起身又吃了半饱以后,继续赶路。行至下午,听马时捕来报,看地势约莫已经是到了开原附近,北关与叶赫已经是近在咫尺。

  在与祖天寿一番商议之后,唐旭传下令来:“传令三军,打起旗号,鸣响鼓号,直奔金台失寨。”

  金台失已经是近在咫尺,建州军若是果真要取北关,想来定时早就在四周布下了哨探。自己只要接近城寨,就一定会被发现。既然一定会被发现,那么也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离金台失越来越近,唐旭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起来。

  叶赫部看来也已经收到了信报,四周的族人和羊马,也正在不停地向城寨里涌去。其间不断的有叶赫轻骑奔过,查验着路人的身份。

  远远的望见了唐旭这一军的踪迹,城寨里立刻放出了几匹快马,迎面奔来。

  “祖将军,你可有法子,让这两千人入城,看起来犹如万人?”望着对面迎过来的人马越来越近,唐旭嘴角微扬,对着祖天寿笑道。作者 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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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效彼之道

  “这有何难。”祖天寿撇了撇嘴,颇有些气势的回道:“祖某虽只是粗鄙军将,可是唐大人出的这一道题,却还难不倒我。”

  说完之后,又转过了头,向着唐旭笑道:“唐大人莫不是嫌命长,定要把贼酋引来方肯干休。”

  当下传下军令,将整军分成三段,依次而行。吩咐前军自西门入寨之后,自北门而出,然后中军入城,又再从北门而出,兜一个圈子之后,依然从西门而入,依次循环几回。

  唐旭所想的,其实也正是这个法子,只不过却自觉仍有些纸上谈兵的感觉,不还如让祖天寿指派起来更加干净利落罢了。

  这边刚及安排停当,眼见着城寨里奔出的轻骑,已经是到了眼前。先是在四周兜马绕了个小圈,紧接着方才是一勒马缰,在唐旭等人的对面停下,翻身下马。

  唐旭早就听李怀信说过,叶赫精骑尤在建州军之上,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亲眼见了,方才知道约莫是真。

  “来的可是从沈阳卫来灯大人和祖将军?”喊话的人,汉话说的还算是流利,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是就算是唐旭也可以清楚谍个明白。

  “吴达哈,难道你连我也不认得了么?”唐旭和祖天寿尚未来得及回话,一边的马时捕已经是从马上直起了身,大声喊道。

  “难道是马将军?”对面的人,把目光移到了马时捕身上,仔细的看了一回之后,惊讶的喊出声来,“果然是将军。”

  “总算你还是认得我。”马时捕得的哈哈笑道,一边转过了身,对着唐旭和祖天寿说:“此人乃是叶赫贝勒布扬古的亲信族弟,有此人在,布扬古必在寨中。”

  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吴哈达也不敢怠慢,一边留下人手,引唐旭和祖天寿一军入寨,自己又重新飞奔而入,前去通报。

  待到唐旭行到寨门边,已经有一行人在等候,为首一人看见唐旭入门,连忙迎了上来。口中说的依然是汉话,居然比适才的阿巴什尔还要流利一些。

  “我布扬古,见礼唐大人,见礼两位将军。”

  唐旭抬眼朝前看去,见此人虽是系着女真的发辫,身上穿的却是一拢青色锦袍,看上去极是古怪滑稽。再仔细看,袍子上缀了一只熊罴,竟然是朝廷赐的五品武官服。

  “在下唐旭,见过布扬古贝勒。”唐旭也拱手回礼,却又说道:“只是这一回来,祖将军才是军中的主将。”

  “噢……见过祖将军。”布扬古顿时脸上为之一滞,连忙转过身,再单独向祖天寿行礼。

  这布扬古虽然并非大明的正式官员,可是多少也知道些大明朝官场上的规矩,向来是以文制武为多。故而见了几人中,虽然都没有穿官袍,可是听着官衔的名号,仿佛是以唐旭为首,自是先上来拜见唐旭。

  “贝勒客气了。”祖天寿感激的朝着唐旭看了一眼,“我虽领军,可此间的谋划,还是要仰仗唐经历。”

  布扬古之前已经是提前接到了李怀信的书信,自然早就备好了酒肉,要为唐旭和祖天寿等人接风。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就连祖天寿也是无心细品,都不肯喝酒,只略吃了些饭菜,直接话入正题。

  “按照唐大人的叮嘱,早前我派了二十牛录查探四周,果然见有大批鞑靼牧民打扮,自军寨东南而过。”

  虽然在关内的明人口中,无论是蒙古还是女真,如今一概都称作鞑子,但是在女真人自己眼里,到底还是要分个清楚。

  而唐旭人还未到,事已先知,更是让布扬古极为惊讶。所以,虽然已经知道祖天寿才是军中主将,口中的话,却仍是向唐旭说的多。

  终于要来了吗?唐旭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布扬古所说的牛录,和建州军中努尔哈赤所定的不同,仍是按照旧制以十人为一牛录。锦台石一口气派出了二十支轻骑,虽说不一定能覆盖整个战场,但是探明城寨四周已经是足够。

  建州军既然已经开始在城寨附近出没,那么离发起攻击的时候应该也就已经不远了。

  “请问贝勒,如今军寨中,共有多少兵力?”在了解对方详细实力之前,唐旭想要知道自己这边,到底有多深的底子。

  “寨子里如今人口约有四万,其中精壮约有八千。”布扬古也不敢隐瞒,如实相高。

  八千叶赫军,加上自己这回带来的两千明军,总数大约就是一万人。唐旭的心里虽仍是忐忑,但是见到了“万”这个数字,还是略微松了口气。实力多上一份,希望也就多一点。

  “祖将军,可否请你派遣军士,在城寨四周多掘几道沟渠?”唐旭不敢再多耽误,一边开始在脑海里逐渐回忆起一些东西起来,一边开始安排部署,“只需四五尺宽,半人深便可,不求整齐,只求数量越多越好。”

  这一回李怀信亲自选出的两千精卒,都是善守御,长工事的。这些事情直接让他们去做,要比指派锦台石手下的叶赫兵效率高很多。祖天寿听了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下去。

  “四五尺宽,便是只用双腿也可跃过,怎能挡得住马匹。”倒是布扬古,听说唐旭要挖的居然只是窄沟,未免有些不解。

  “跃马即便能过沟渠,也上不了城寨。”唐旭对布扬古的话不置可否,“况且我要挡的,也不是马匹。”

  布扬古虽仍是不解,可是见祖天寿都不多问,暂且也不好再细问下去。

  “请问贝勒,锦台石贝勒所在的叶赫山城,离此地约有多远?”安排好了祖天寿这里,唐旭又转头向着布扬古问道。

  “马跑出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布扬古知道如今不是多问的时候,立刻开口回道。

  女真虽然也学过明人计算里程的法子,可是无论漠北还是辽东,都是地广人稀,所以还不如用马跑出的距离来计算的方便。

  “他努尔哈赤,向来善于握紧了拳头打人,这一回,我倒想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唐旭沉思片刻,微微笑道。

  金台失寨,八角楼。

  金台失寨与叶赫山城,都是依山而建,而两城中的八角楼,都是城寨中的至高点,可以俯瞰全城乃至城外数里,所以唐旭和布扬古的指挥所,也就设在了这里。

  一座的水漏,在八角楼中竖起。阁楼上一片寂静,虽然不时的有人进出走动,仍然可以清晰谍见水滴落在盘中的声音,一声声的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太阳,终于渐渐的向西沉下,夜幕降临在山城上空。一片云彩飘过,遮住了月亮的容颜,似乎也不忍心再朝人间多看一眼。

  布扬古的视线,始终是落在唐旭身上,而唐旭却像是石化了一般,始终纹丝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黑夜里不适合骑兵奔驰,所以除了少量留在军寨外的侦骑,大部分叶赫轻骑都已经回到了寨中,跃下战马,爬上城墙,蛰伏在垛口后面。

  “唐大人……”长时间的静坐,让布扬古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挪动了下身体,想说几句话,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正在此时,只听“哗”的一声闷响,从城寨外传来,紧接着,一阵骚动声,在城墙上响起。

  “终于来了。”已经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纹丝未动灯旭,忽然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了身。

  “来的是谁?”布扬古也略有些紧张的跟着蹦了起来。

  “额亦都和扈尔汉。”唐旭几乎不假思索,立刻脱口而出。

  “大人如何知道?”布扬古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问的有些奇怪,可唐旭答得却更奇怪。

  再想追问,却见唐旭已经朝门外的木栏边走了过去,潘宗舜则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跟在身后。

  “呜哇……”一声凄烈的呼喊声,划破了夜空。

  顿时,像是一声号令一般,城寨外的四野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

  渐渐的,声浪越来越大,似乎想要把当中的金台失寨团团包围。偌大的军寨,此时也忽然像是一叶在海中漂泊的孤舟一般,随时可能会被吞没。

  布扬古的脸色,一时间也变得苍白起来。

  “杀,杀,杀!”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座铁塔般的身形,也突然出现在城墙上。

  挥手之间,两千明军也同时爆发出一阵怒吼,犹如惊雷一般,回旋在金台失寨的上空。

  城寨下,一团团黑影不停的汇集到了一起,最后像是一条巨蟒一般,向着城墙边卷来。

  望着城墙上犹如定海神针一般,仍然骄傲的倔立着的身影,唐旭仿佛也已经忘记了恐惧。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此战过后,不管这最后的结局是胜还是负,这个神话,由我来打破。

  “背主之臣,贰志之人。”此战过后,不管你最后是生还是死,你的耻辱,由我来帮你洗刷。

  “抬高三指,拦射来敌。”城墙上,祖天寿终于发出了第一条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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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建州贝勒

  “抬高三指,拦射来敌。”祖天寿发出的口令,一遍遍的在军寨的城墙上传开。

  “嗡……”

  只是第一波,祖天寿就用上了鸣镝,伴随着箭羽抖动的颤音,尖锐的呼啸声划破了夜空。一瞬间,整个城墙上的空气就像被全部抽走一般,的声浪所引起的共鸣,即便是站在数十丈外灯旭,也感觉皮肤一阵阵发麻。

  隐约朦胧的月光下,飞翔的箭矢带出一道道流星般的寒光。虽然看不清城外的情形,但是一阵阵惨烈的呼嚎声相继传来,黑点之间的距离,立刻就扩大了一些。城墙上,也有一阵欢呼声响起。

  可是唐旭虽然没有上过战阵,却也知道,建州军只是在散开阵型,减少箭矢所能造成的杀伤。实际上这么远的距离,箭矢所能造成的杀伤力相当有限,充其量最多是鼓舞下士气,这也是祖天寿要用上鸣镝的原因。

  果不出其然,虽然城外的黑点变得更散,可是向前推进的速度,却是陡然加快起来。

  “哗,哗……”又是几声闷响,城外正在加速推进的建州军,也突然起了几分骚乱。

  布扬古转过眼去,疑惑的看着唐旭,却见唐旭的嘴角微扬,露出几分笑来。

  “贝勒,贼人的撸车被陷住了。”只过了片刻,便有岗楼上的望哨,兴奋的跑上来通报。

  “哦,当真?”布扬古惊喜掸起了头,朝着唐旭望去。唐大人派人在城外挖掘沟渠,原来并不是为了挡住人和马匹,而是为了挡住撸车。

  只不过,这唐大人为何会对建州军如此了如指掌。若不是唐旭来时有马时捕相陪,布扬古几乎要把唐旭当成努尔哈赤派来的奸细了。

  “城外的沟渠,只能挡住片刻,等贼人填平了,撸车仍是会开上来。”虽然不想打击士气,但是唐旭仍然不得不说。

  “只要有唐大人在,定然能挡得住建虏。”一时间,布扬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

  说话之间,城外的建州军已经是冲到了城墙边。一阵阵箭雨从城外飞起,压得城墙上的守军几乎抬不起头来。与此同时,数十条挂钩和云梯陡然腾起,向着一丈多高的金台失寨墙上靠来。

  “砍断挂钩”祖天寿手执一面木盾,一边遮挡着四周的箭雨,一边大声喊道。

  城外的建州军,似乎也是听见了祖天寿的喊声,认准了这是一个头领,立刻便有更多的箭矢朝着祖天寿飞来。祖天寿却像是全身都长了眼睛一般,手执木盾,左挡右突,竟是全部挡下。

  隐藏在垛口后面的叶赫射手,已是重新装好了弩箭,乘着建州军箭雨稍停的当口一通猛射。

  身边的明军,也立刻站起了身,抽出腰刀和长矛,向着挂在城墙上的挂钩和云梯刺去。悬在半空中的建州军,像是下饺子一样纷纷向城下落去。

  一阵号角声响起,见一击不能得手,刚涌上来的建州军,又像潮水一般退去。

  望着建州军退去,又是一阵欢呼声,从城墙上传来,间或掺杂着几句笑蔑。

  城墙上的民夫,立刻站起了身,把装备好的火油和火把,朝着城墙下丢去,将建州军留下的云梯攻具焚之一尽。

  可是无论是唐旭还是布扬古,却都很清楚,刚才只不过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建州军虽是退走,却仍然井然有序,真正的战斗,恐怕远远还未开始。

  金台失寨外的一座小山上,建州军里的额亦都和扈尔汉两位额颜,正拥着一位青年将官再朝城寨里远远望着。

  “贝勒,今天午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支南军,人数足有上万,直接开进了金台失。”看着先锋军从城墙下退了下来,额亦都沉寂片刻,开口对着身边说道,“这些城外的沟渠,也是南军所掘。”

  “如今南军新败,又要提防着我建州军从南关绕道偷袭辽阳,如何能凑出这么多人来援助金台失?”被称作贝勒的青年将军,也是沉思许久,方才是冒出句话来。

  “贝勒,要不要派人去禀明大汗。”额亦都又想了片刻,继续说道。

  “南军敢凑出这么多人来支援金台失,莫非我等军中走漏了消息,那抚顺岂不是危矣。”青年将官却像是一时间没有听到额亦都所说的话一般,口中嘀咕了几句,却又猛得抬起头来,向着额亦都说道:“不行,如今父汗帐下虽还有两固山精壮,却要提防着明军乘虚偷袭抚顺新寨,随时准备回援。”

  “况且我与大贝勒同领两军攻城,若是大贝勒取叶赫而我攻金台失不下,却又要求援,父汗日后如何看我。”

  “传令,如今敌军虚实已明,填平沟渠,继续攻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吐出句话来。

  金台失寨中的八角楼上,唐旭仿佛全然不知建州军已经填平了自己挖出来,阻拦撸车的沟渠,目光只是直直的落在眼前的水漏上面。

  如今子时已过,离寅时还有两个时辰。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内明了。

  “呜……”城外凄烈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建州军又一次向着城墙边涌来。

  “这帮虏贼,若等到天亮,我亲自带骑兵出城,冲杀他一阵。”布扬古心里猛得一抽,忿忿的喊出声来。

  叶赫轻骑,固然是天下无双,尤胜建州。可是唐旭却知道,在自己的记忆里,布扬古没能等到这个机会,在天亮前的寅时,金台失就已经告破,布扬古也被迫纳首投降。那么,自己这一回呢?

  “狗崽子们,老子是在帮你们守城,还不快给我打起点精神来。建虏进了城,第一个抢的便是你们家的婆娘,你们家的牛羊。”祖天寿在城墙上来回走着,大声的鼓舞着士气。

  叶赫部的普通军士,其实懂汉话的并不多,也听不明白他在喊些什么。可是看见跟在祖天寿身后的明军都是昂首挺胸,也不肯落了下风,一个个都振奋起精神,握紧了弓箭。

  “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大批的建州军,从军寨的东,南,两个方向,向城墙直扑而来。八角楼上灯旭,也再一次站起了身。真正的战斗,终于开始了。

  城上射下的箭雨,仿佛也失去了作用。一排排建州的军士被射倒在地上,却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四辆漆黑的撸车,像是四只张开了爪牙的巨兽,也在缓缓的向前移动着。

  “上火油箭。”建州军里的撸车,原本就是从失陷的开原和铁岭城里拿出来的,祖天寿又如何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几支点燃了的火油箭,落在撸车上面,立刻燃起一场大火。虽然附近的军士奋力扑救,却仍是烧毁了一辆,其余的三辆也停了下来。建州军毕竟习用撸车工具的时候还不长,远不如明军了解其弱点。

  “去,吩咐在撸车顶覆上沙土,继续前进。”小山岗上,把城墙下的情形看了个清楚,当中的青年将官,立刻发出一条令来。

  虽然撸车还没有跟上,可是建州军已经扑到了城下,一座座云梯再一次竖起,向着城墙上靠了过来。

  “平……”祖天寿大喝一声。

  虽然叶赫军和建州军一样,所用的大多是弯刀和弓箭,但是好在明军都备有长矛,此时正好用上,一起沿着垛口平平推出,刚爬上来的第一批建州军,顿时就被扎了个透心凉,连人带梯,一起向着城下落去。

  不过这个法子虽然有效,明军却只有两千人。金台失虽然一面依山,可即便只散布在三面城墙上,每边也只有六七百人。

  随着搭靠在城墙上的云梯越来越多,压力也是在逐渐的增大。

  城下一波箭雨腾起,落在城墙上,正倚靠在垛口边奋力捅杀的明军也是倒下一片。

  东,南两面城墙上,都已经有建州军攀上了城墙。一直手执弯刀,处于半闲状态的叶赫军,也终于迎上了对手。

  原本两军为了掩护,都没有点燃火把,此时也是纷纷燃起。城墙上下,顿时一片火光通亮,犹如白昼一般。

  “咚,咚,咚。”这一回响起的,却不是鼓声。建州军剩下的三辆撸车,终于乘乱开到了城墙下。

  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声,从城墙内向上传来,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唐旭的心上。

  “去,转告祖将军,吩咐他无论如何,也要先毁了建虏的撸车。”唐旭脸色一片阴沉,对着身边的潘宗舜说道。

  潘宗舜接了令后,立刻向外奔去,唐旭的视线,又一次在水漏上划过。

  水漏里的浮标,仍然还停留在子时的刻度上,如今只不过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而已。

  “搬擂石来,把这些撸车给我砸了。”即便唐旭不提醒,祖天寿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数十面大盾,立刻齐整整爹到了垛口边,死死的抵住了想要攀爬上来的敌军和城下射来的箭雨。一块块擂石从大盾顶上的缝隙里落出,像是冰雹一样向着城下的擂车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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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欲取首功

  城楼上滚石擂木如雨而下,城下的撸车上虽然蒙了三层牛皮,可是在一阵阵连续的冲击下,也发出了一阵阵“嘎嗞”的脆响,逐渐开始扭曲变形。

  建州军也看出了城里守军的目标正是这三辆剩下的撸车,无数的箭雨立刻转过了头,朝这三段城墙飞来。城墙上落下的滚石和擂木,顿时就失去了准星,杂乱的向着四处落下。

  “咚……咚咚……”城墙里的闷响声再次响起,唐旭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

  “贝勒。”四下张望一番,唐旭突然指着城寨中间的水池,对着布扬古问道:“这池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是山上流下的溪水。”布扬古虽然焦虑,可是唐旭问话却不能不答。

  “贝勒可否为我调集数百人手?”虽然叶赫部里的大部分精壮都已经上了城墙,可是到底还是有一部分人留在寨中未动。

  “我这就吩咐下去。”布扬古虽还没有明白唐旭想做什么,可是点了点头,仍是一口应下。

  “咚……咚咚……”撸车撞击城墙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借着火光,城上的守军甚至已经可以看见脚下裂开的细缝。

  “给我挖。”城墙内,只等布扬古召集的人手刚到,唐旭便一指脚下,大声喝道。

  “唐大人……”布扬古即便再傻,如今也知道了唐旭想要做什么,顿时吓了一跳:

  “唐大人,若是掘开地道,建贼岂不是正好乘机而入。”

  “不掘地道,你这城墙,不出一个时辰也再守不住。”唐旭虽是火急,可是自己带来的两千明军都在城墙上,如今也只能依靠布扬古的人。

  “只要毁了建虏的撸车,再派人守住地道口,一时半刻建虏也冲不进来。”

  “这……”布扬古仍是有些迟疑。

  “三天,只要能守住三天,李总兵便会挥师来援。”虽然唐旭也不知道三天后李怀信承诺的援军能否来,但是如今自己也已经没有其他倚靠了。

  “好,我听唐大人的。”布扬古也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听唐大人的,给我挖。”

  城外的小山岗上,一骑飞马奔来,扈尔汉迎上前去,耳语几句,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笑道:“贝勒,撸车已经掘进了三尺,再过小半个时辰,掘进四五尺深,便足够了。”

  “大贝勒那里,可有消息?”大帐前的青年将官,脸上泛出一丝笑意,又开口问道。

  “如今既没有消息,想来也还没有进城。”额亦都抬起头来,朝着东面望了一阵,如今只是一片漆黑。

  “你把那东西带去城下,顺便催促前军,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大贝勒之前破城。”青年将官点了点头,对着扈尔汉说道。

  “属下这就去。”扈尔汉弯腰行了一礼,跃上身边的骏马,奔驰而去。

  “大汗这回攻叶赫,只让贝勒和大贝勒各领一军,想来其中也有深意。”见扈尔汉跃马奔出,额亦都才转过了身,向着身边说道。

  身边的青年,明显是听到了额亦都的话,却连目光也没转过来,只是舔了舔嘴唇,两眼仍然直直盯着远处的金台失寨。

  城墙上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祖天寿指挥城墙上的军士和民夫几次意图强攻,却都被城下的箭雨射了回去。

  “去问问唐大人,可有法子?”祖天寿终于也再按捺不住,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暴出,对着前来传令的潘宗舜大声喊道:“再这般下去,只怕不出两个时辰,城墙便就要塌了。”

  “唐大人已经从八角楼上下来了。”潘宗舜回身看了一眼,立刻便看到了站在城墙下,正在指挥民夫掘地灯旭。

  “毕竟是读书人,点子到底要比咱这粗人多一些。”祖天寿也回身望了一眼,脸上终于放松了一些,又对潘宗舜说道:“你先去城下,稍后若是有鞑子从地道里冲进来,务必要保护唐大人周全。”

  金台失城外,一辆马车从小山岗下驶出,正朝着城墙下奔来。虽然车上并未坐人,但是却仍有数十面建州军士手执大盾掩住四周。

  “我先去前面,你们稍缓一些。”扈尔汉朝前方望了几眼,对着马车四周的军士吩咐了一遍,当先甩了下缰绳,向前奔去。

  “掘了几尺深了?”刚奔到城墙下,扈尔汉便迫不及待的大声问道。

  “回额颜的话,已有四尺了。”撸车旁的牛录官,转身看见是扈尔汉,连忙回话。

  “好,再掘一尺。”扈尔汉点了点头,又调过了马头,向着马车的方向奔了回去。

  只是刚及转身,还没纵马跑出几步,忽然只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

  愕然的重新转回了身去看,却看见刚才还在城墙下的撸车,如今已经整个朝地下陷下,只剩下的镶铁撞尖,高高地朝天昂起,半露在地面。

  “嗯?”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是小山岗上的一行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城下的变故。

  “贝勒,似乎城里的守军掘了地道,把撸车陷了下去。”额亦都也望了几眼,开口说道。

  “不打紧,有地道也正好。”身边的青年,眉头微皱了一下,却又立刻舒展开来,“派人去告诉扈尔汉,继续依计行事。”

  “慢。”见额亦都正好转身去吩咐,青年将官却又抬了抬手止住,“先各派一牛录军士,从地道而入,防止那布扬古也安排了人手在下面守候。”

  “这……”额亦都顿时略一迟疑,“贝勒……”

  “派去的军士,战后皆以首功论赏,他们的家人,日后由我抚养。”青年将官的脸上,波澜不惊。

  “咤……”额亦都虽仍是一阵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呼……”望着额亦都也转身去了,青年将官方才是才是把目光徐徐的向着东面转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金台失城内,随着城外的几声巨响,沉闷的撞击声嘎然而止。布扬古顿时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挖出三条地道来,建州军可以从中潜入,多少是个破绽,可是相比城墙坍塌,这个结果无疑要好上许多。

  “你们,先下去守住。”地道既通,只怕转瞬之间建州军就会从中杀入,布扬古立刻便要吩咐身边的叶赫军士入地道防守。

  “不用,放他们进来。”唐旭却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摇了摇头,“派兵围住即可。”

  城墙外,扈尔汉在三条塌陷的地道四周分别察看了一阵,终于在其中一边停下脚来。

  “就这里吧。”扈尔汉指了指黑洞洞的,像是野兽巨口一般的地道,招手让马车行了过来,“全都丢进去。”

  “额颜且慢。”扈尔汉刚要动手,便听见身后一阵高呼,接着便看见一骑远远奔来,“贝勒有令,吩咐各派一牛录军士,入地道夺城,然后依计行事”

  “这……”扈尔汉猛得瞪大了眼睛,“这当真是贝勒的军令。”

  “额颜大人若是不信,难道还要回去问贝勒不成?”传令来的甲喇,胯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扈尔汉。

  “这……扈尔汉遵命。”扈尔汉紧紧握了握拳头,过了许久才是挤出句话来。

  “先入城池夺旗者,为首功;擒布扬古,擒明军将领者,为首功。”望着一队队潜入地道的建州男儿,即便是已经在战场上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肝的扈尔汉,忽然间也开始有些不忍。

  背过了脸,望着仍然包围在马车四周的数十名盾士,扈尔汉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喊道:“还不快动手!”

  听见扈尔汉的喊声,数十名盾士也仿佛是刚回过神来一般,默默的转过了身,搬起马车上装载的东西,朝着地道口里丢了下去。顿时间,一阵呛人的硝石味,在四周扩散开来。

  “鞑子要炸城。”虽然一直被城下的箭雨所压制,可是城墙上的祖天寿,仍然能不时到出头来,察看下城下的动静。

  眼见着建州军把一包包包裹好的东西丢进了地道口,立刻就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城下漫了上来。

  “唐大人,唐大人,鞑子要炸城!”祖天寿大惊失色,回过身去,朝着正领军守在地道口边灯旭喊道。

  实际上,唐旭已经听不到祖天寿的喊话了。第一波冲在最前的建州军,已经从地道口不断涌了出来。

  叶赫军虽然早就有准备,可是猛然间,包围的阵型也是被冲得有些松动。

  一阵阵厮杀声,从城里响起,更多的建州军涌在地道里,让前面的人无法回头,也丝毫停不下脚步。

  城外的马车上,堆积的火药已经全部丢进了地道口。扈尔汉转头朝着小山岗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先翻身上马,接着从身边的军士手里接过一支火把。

  “周围十丈内,不得留人。”其实不等扈尔汉下令,从马车上的火药被丢进地道口开始,城墙下的士兵就已经开始有意或是无意的朝两边散开。

  “你们的家人,日后自然有贝勒替你们抚养。”扈尔汉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驱动胯下的马匹奔跑。

  几乎与此同时,重新回到八角楼上灯旭,也朝着站在楼下的潘宗舜打出一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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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内有高人

  扈尔汉终于开始纵马奔跑,几乎是转瞬之间,已经奔出两三丈远。

  回头看了眼身后,猛一使劲,手上的火把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向着地道口里落去。

  “哗……”几乎是在扈尔汉手中的火把飞出的同一时间,正拥堵在地道里,向前奋力冲击的数百建州军,忽然间便听到一阵轰鸣声从前方传来。

  紧接着,身边突然一阵白浪涌动,即便是已经拥挤成了一团,仍是觉得一阵站立不稳。

  扈尔汉丢出的火把,终于落了下来,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一阵冲天的火光和硝烟从城下腾起。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转过了头,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的烟雾,几乎将一整段城墙完全湮没。用黄土和巨石垒成的墙基,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就要承受不住,随时可能坍塌下去。

  八角楼上,唐旭脸色一片苍白,手指紧紧的抓住了木栏,指甲几乎掐入木中,双眼也死死的盯着火光腾起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烟雾渐渐的散去。扈尔汉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去看,只看了一眼,顿时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丈多高的金台失寨墙,居然仍然高高地耸立在自己眼前。只有显露在城外的地道口,看起来变得更大了一些。依稀可以看见几名全身焦黑的建州军士,正奋力的想要从其中爬出。

  “额颜,额颜……”几名牛录官,朝着扈尔汉这里奔了过来,“叶赫人引水灌了地道,三牛录……数百名兄弟,全折损在了地道里。”

  话刚说完,几人都是放声大哭。

  “什么?”扈尔汉张了张口,许久没说出话来。其实不用多问,只看眼前的情形,事情就已经明了大半。

  “呜哇……”扈尔汉终于愤怒了,瞪着血红的眼睛,疯了一般的朝着城下奔去,几乎忘记了刚才是谁亲手掷出了火把。

  城外的小山岗上,一道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硝烟弥漫的战场,一直望到城里的八角楼上。

  可是当硝烟散去,纹丝未动的城墙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让他难以置信般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口中不断的呢喃着,一时间竟然有了短暂的失神。

  “叶赫人如何会知道我要炸城?”转过头去看着额亦都,原本满是自信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失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台失寨而已,如何会这般难取?

  “贝勒可还记得昨日入寨的那支明军?”恍惚间,像是听到额亦都在身边说话。

  “南人的军中,有高人啊。”青年的脸上,虽还算平静,但是微微的嘴唇已经说明了一切。

  “传令,继续攻城。”握了握拳头,过了半晌才吐出句话来。

  八角楼上的滴漏里的浮标,终于向着标记着寅时的刻度沉了下去。

  “寅时了,寅时了!”,唐旭几乎遏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想要喊出声来,“金台失没有丢,没有丢……”

  仰起了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喷溅而出。虽然改变的只有这么一点点,虽然建州女真的大军仍还在城外,但是这老天,终于还是开始松了手。

  朝阳,终于从东面的地平线上徐徐到出了脑袋,极尽灿华的把光芒洒向大地。

  并不算的金台失寨,在一抹朝晖中,却是显得格外壮丽。

  建州军,终于放缓了攻势,经过一夜的厮杀,双方几乎都已经完全耗尽了体力。

  只有额亦都,领着五千未曾参与过攻城的建州精骑,缓缓巡弋在城池四周,随时防备着城里的叶赫骑兵会冲出来。

  “唐大人可否要休息片刻。”潘宗舜顶着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对着唐旭说道。

  唐旭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把目光朝着东面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

  几乎与此同时,城外的小山岗上,也有一个人,正在把目光朝着东面转去。

  一骑飞骑,正顶着朝霞,飞一般的朝着小山岗上奔来。

  “东城情形如何?”不等来人下马后站稳,一直在等候着的青年将官,立刻就迎了上去。

  “回四贝勒的话,今天丑时,大贝勒已领军攻入叶赫山城。”,马下的信使虽然大口的喘这粗气,但是总算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丑时?”四贝勒惊讶的瞪大了眼,“他如何能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夺下了城?”

  “千真万确,大贝勒破城之前,锦台石便带领人马逃往后山,如今大贝勒也领军追入山去了。”信使低着脑袋,丝毫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目光。

  “你可是说,锦台石带领大部人马,弃城而逃?”四贝勒终于从信使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

  “正是。”信使小心翼翼的回道。

  “大贝勒鲁莽了。”四贝勒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叶赫山城,乃是锦台石的巢所在,他既入了山,一时间哪里寻得着他。若是一不小心,只怕还会中了伏兵。”

  再左右寻思一回,心头忽然一动,脸上也紧跟着猛地一沉,轻喝一声:“不好!”

  “来人,立刻传令额亦都和扈尔汉两位额颜,火速领军后撤。”

  话刚说完,猛然间只看见东北方向一阵烟尘扬动,一彪人马已是从山后徐徐的现出身来。

  城下的建州军,顿时一片纷乱。好在有额亦都所领的五千精骑掩在了侧翼,建州军虽是纷乱,却仍然稳住了阵脚,慢慢向后撤去。

  新来的人马,好似也无心恋战,见建州军退去,也不追击。直接叫开城门,从东门而入。

  “贝勒,来的是锦台石。”,扈尔汉刚及领军奔回,顾不得满头的大汗,立刻开口对着四贝勒说道。

  “昨日刚来了一万明军,今日又有锦台石与布扬古兵合一处,看来这金台失,一时间暂且是取不得了。”四贝勒沉寂许久,终于苦笑一声,挤出句话来。

  “贝勒,此事可要去禀明大汗?”扈尔汉试探着问道。

  “如今也只能请父汗来定夺了。”四贝勒微微的点了点头,眉目间相比之前,竟然反倒是松了几分。

  “只是这一回的首功,却是让大贝勒那里夺了。”扈尔汉应了一声,似乎又有些心有不甘。

  “无妨,父汗那里自有公论。”四贝勒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回到远处的城墙上边:“你们可曾探知,这金台失里的明军守将,究竟是何人?”

  “看城上的旗号,应当是南人的沈阳卫游击将军祖天寿。”已经面对面厮杀了一整夜,扈尔汉不可能连对手是谁都还丝毫不知。

  “祖天寿。”四贝勒在口中默念几遍,转回了身去。

  金台失寨里,布扬古看着正从马上跃下身来的锦台石,只是一脸的诧异:“锦台石,你这只失了窝的兔子,莫不是已经投降了**哈赤,想来帮着赚我的城寨?”

  “想要我投降**哈赤,除非明天但阳会从西边升起。”锦台石眉目间似乎颇有些不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又急切开口问道:“哪位是辽阳的经略府里派来灯大人?”

  “难道是唐大人把你招来的?”布扬古顿时脸上的诧异更浓了几分,回过了头,正好看见唐旭从八角楼上走下。

  “唐大人,布扬古身边站着的那位,就是锦台石。”,马时捕也正陪在唐旭身边,抬头望见了锦台石,立刻对着唐旭说道。

  “唐大人,这锦台石如何肯弃了叶赫山城,领军到这金台失里来?”潘宗舜也跟在唐旭身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送了五个字给他。”唐旭不紧不慢的回道。

  “哪五个字?”潘宗舜好奇的问道。

  “只救金台失。”唐旭侧身低语一句,接着微微一笑,向着锦台石迎了过去。

  与金台失寨里一般,叶赫山城里,也有一座八角楼,矗立在山城的正中央。

  楼顶上,一位已经年近花甲,看上去却仍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正站在栏边,垂下鹰一般的目光,巡视着整座山城。

  “父汗。”一声轻唤,从身边传来,让他转过了身去。

  “莽古尔泰,这叶赫山城里的情形,可查点清楚了?”,能被建州三贝勒莽古尔泰称作父汗的,全天下自然只有一人。

  “已经查点过了。”莽古尔泰点了点头回道,“如今城里虽还留下不少财货,可人口却只有数千老弱。精壮大多跟着锦台石逃入山中,大贝勒已是领军追击去了。”

  “那锦台石即便只是只兔子,这里也是他家的后院,既然奔了出去,一时间哪里寻找得到。”**哈赤微微的摇了摇头,“你立刻派人去把他寻回来,再过两三个时辰,四贝勒也该是要到这里了。”

  “四贝勒……不正是领军在攻金台失?”莽古尔泰愕然问道。

  “他若是不来,便就不是我建州的四贝勒了。”**哈赤摆了摆手,在一旁坐下,微微的闭上了眼。

  “莽古尔泰这就去请大贝勒回来。”莽古尔泰应了一声,也不敢再多问,直接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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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得辽后生

  叶赫城西,莽古尔泰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方才看见一行人马自西奔来。又抬头略看了几眼,等看清楚了,才一勒马缰,迎了上去。

  “五哥。”来人见到了迎上来的莽古尔泰,虽然没有停下马步,但是也在马身上向前行了一礼。

  “父汗在八角楼上。”望着眼前脸色还算是平静的四贝勒,莽古尔泰也浮出一丝笑来。

  停了半晌,又贴近马身,低声的追了一句:“大贝勒也回来了。”

  “多谢五哥。”四贝勒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莽古尔泰一眼,与其一起纵马入城。

  “孩儿黑还,拜见父汗”,再等上了八角楼,果然看见大贝勒代善也在。向前走了几步,向着努-尔哈赤拜下。

  “八弟既来,想来已经是拿下了金台失?”,**哈赤尚未说话,代善已经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黑还这回来,是来向父汗请罪。”四贝勒只是低头伏在地上,向着上首说道。

  “黄台吉,你何罪之有?”一直坐在座上,半闭着眼睛的**哈赤,仿佛听见眼前有人说话,才缓缓睁开眼睛,直起了身。

  “儿子未能按时攻下金台失,误了父汗的大事。”四贝勒黄台吉的声音虽有些低沉,可听起来仍是清晰。

  “我知道了。”**哈赤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叹了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向背后靠去。

  “请父汗再给儿子一两日时间,儿子一定攻下金台失。”屋子里,一时间静的可怕,黄台吉咬了咬牙,又继续开口说道。

  “不必了。”**哈赤半闭着眼睛,只是抬起手来摆了几下。

  “儿子……”黄台吉顿时心里一紧,声音也带了几分。

  “如今金台失里,只是布扬古和锦台石手下的精壮,便就有近两万人,再加上前来援救的明军,小小的金台失里,已经有三万守军,急切间难取。”不知道什么时候,**哈赤已经重新直起了身,“我平日里最擅使兵合一处,只是却没想到,如今会被人效法使在了我的身上。”

  “父汗天威,萨尔浒十数万明军,还有开原和铁岭的守军,不也都折损在父汗的刀下。”黄台吉似乎心有不甘,“小小一个金台失,定是指日可破。”

  “适才我已收到抚顺急报,那辽阳城里的熊蛮子,已经派李如桢、李光荣、贺世贤三人,统兵三万,企图绕道袭我抚顺新寨。新寨里只有阿敏所领的五千人留守,这叶赫一地,我等怕是不能再多留了。”,不知怎的,平日里颇有自信的**哈赤,这一回突然竟有了些迟疑。

  “只是明军向来迟缓,这一回如何会动的如此迅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哈赤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有些不明白。

  “你二人稍后便去整肃军伍,今日夜里便随我回援抚顺新寨。”**哈赤向来行事干脆,既然已经决定退兵,便不再耽误,“抚顺乃是我建州进出辽东的门户,绝不能有失。”

  “只是这叶赫山城里,尚有锦台石留下的数千老弱,依你们二人看,该如何处置?”**哈赤站起了身,走到木栏边,朝着城下望去。

  “依儿子看,这数千老弱,掳掠回去也不堪大用,随在军中还会耽误行程,不如仍留在这里罢了。”**哈赤话音刚落,代善便抢先开了口。

  “黄台吉,你如何看?”**哈赤并不急着回答代善,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四贝勒黄台吉。

  “这数千老弱,对我建州虽是毫无用处,可若是落回到锦台石手中,却多少仍是一股助力。”黄台吉沉思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依儿子看,不如全部斩杀干净。”

  “八弟……”黄台吉的话,顿时让代善也大吃了一惊,“你母亲孟古,不也是叶赫族人,这数千人中,兴许就有孟古的血亲。”

  “可我如今是建州的贝勒。”黄台吉的声音虽仍是不大,可话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坚决。

  “你们二人说的都有道理。”**哈赤点了点头,最后却是把目光转到了代善的身上,“这叶赫山城既是你取下的,便就按你的意思去办。选出其中尚有武力的男人和尚能生育的女人带回抚顺,其余的便仍留在此地吧。”

  “喳。”代善应了一声,先行走下楼去安排了。

  等代善走下楼去,八角楼上,只剩下了**哈赤和黄台吉两人。黄台吉两手低垂,一言不发,侍立一旁。

  过了不知许久,**哈赤方才是又叹一口气,转回了身。

  “我女真毕竟地寡民稀,只是一个小小的金台失,便能让我等望而却步。”

  “儿子知罪。”黄台吉口中一滞,又要拜伏地上。

  “此事并不怪你。”**哈赤抬手止住了黄台吉,“南人中,未必也没有高人。”

  “如今一个熊蛮子已经拦在了辽阳,这金台失里的守将,想来也绝非庸才。”

  “儿子已经探知,如今协助布扬古守御金台失的明军将领,乃是沈阳卫游击将军祖天寿。”黄台吉略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祖天寿?”**哈赤把这个名字在口中默念几遍,却是忽然摇了摇头,“祖天寿此人,我也曾经见过,虽有统兵之才,却未必有这样料敌的智谋。”

  “难道金台失中,另有其人?”黄台吉的脸上,也现出几分愕然。

  “我建州人口不过十数万,那大明国却何止百万。”**哈赤忽然间,忽然也有些几分怅然,“其中的能人异士,也十倍于我建州。若要强攻金台失,也未必取之不下,但是我建州的军力,损一分则少一分,一时间难以弥补,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故而如今我建州若想立稳,惟有得辽而后生一路可走。”

  “我原先的计谋,是先取开原,铁岭,再取叶赫,北关,日后挥师入辽沈,自然也是一马平川。”

  “岂料天不佑我建州,眼下辽阳城里来了一个熊蛮子,这金台失和北关也是一时难取,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保抚顺,然后再徐徐图之。”

  “父汗如今可有良策?”黄台吉倾听许久之后,才插进句话来。

  “等。”**哈赤的脸上,现出几分坚毅,“大明国能人异士虽多,他们的朝廷上却难保一时和气。待到明人朝堂生变之时,便是我等再挥师入辽沈之日。”

  “儿子知道了。”黄台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你也回金台失去吧,今天夜里,便随我回师抚顺。”**哈赤挥了挥手,示意黄台吉退下。

  “儿子这就去整肃军伍,等候父汗的军令。”黄台吉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你可都听见了?”待到黄台吉叶退下,停了半晌,**哈赤突然转过身去,对着看似无人的屋里说道。

  “按照大汗的吩咐,阿敦都听见了。”**哈赤话音刚落,屋里却诡异的传出一道声音来。紧接着,帘帐后面,竟然转出一个人了。

  “此事关系重大,我也无法单独决断,问起旁人也不放心,惟有你的话向来中肯。”**哈赤点了点头,示意来人继续说下去。

  “知子莫若父,大汗心中不是已有人选。”阿敦迟疑片刻,却只说出一句话来。

  “哦,呵呵。”**哈赤轻笑几声,又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心中如何想的?”

  “阿敦不敢多言。”阿敦摇了摇头,仍是不肯开口。

  “但说无妨。”阿敦虽不开口,**哈赤却仍不肯放过。

  “大汗心中所想的,无非是两条。守业之主,需仁,需慈;拓业之主,则需智,需勇。”阿敦又沉思片刻,才继续说了一句。

  “我建州如今拓业未成……”**哈赤两眼望着城下,茫然间说出半句话来,立刻又停住了口。

  “适才沈阳城里的细作,送来了信报。”阿敦心下了然,立刻就换了一个话题。

  “都打探到些什么?”**哈赤也连忙转头问道。

  “这回援救金台失的明军,约莫只有两三千,绝不满万数。”阿敦开口回道。

  “只有两三千?”**哈赤愕然的张了张口,脸上也现出几分怒意。

  “如今大汗回师的军令已下,明军袭奔抚顺新寨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怕是不能再留了。”阿敦抬起两眼,平静的看着**哈赤。

  “知道了。”**哈赤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略微有些激动的情绪,“那明军的将领,可真是祖天寿?”

  “领军的将领,确实是祖天寿。”阿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除了祖天寿外,还有一人,名唤唐旭,乃是近日里刚从明人的京城里来的。援救北关和金台失,也正是出自此人的首议。”

  “唐旭。”**哈赤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左右想了几遍,果然毫无印象,“待回到抚顺,问一回李永芳,可是认得。”

  金台失城外,建州军已是一整天没有再发起了攻击,城内的守军,也终于能得以喘息片刻。

  “唐大人,熊大人和李总兵的援军,何时可到?”布扬古和锦台石二人,已经不止一次在**哈赤手上吃过了亏。望着城外虽然没有发起攻势,却正在砍伐树林,一心制做攻具的建州军,多少仍有些发怵。

  “三日之内,援军必至。”虽然对于李怀信并没有多少信心,但是唐旭却知道辽阳城里还有一个熊廷弼。只要金台失未破的消息能传回去,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我们一族人的身家性命,可都全系在唐大人和祖将军身上了。”布扬古自知绝不是**哈赤的对手,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到了唐旭的身上。

  渐渐的,眼见着太阳西沉。夜色,又一次降临到了金台失上空。

  损伤的城墙,白天里已经略修复了些,上万的叶赫精壮和明军,在城墙上持戈以待,防备着建州军的下一次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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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汝乃吾师

  唐旭已经两日一夜未曾合眼,如今却仍是觉得睡意全无。只是在八角楼上和衣而卧,时不时的爬起身来,看一眼身边的滴漏,听一下城外的动静。

  布扬古和锦台石,陪在一旁,也是无心入睡。等至半夜,干脆命人取了马酒来,请唐旭一起坐下,少饮了几杯,直到一夜过去,城外竟是动静全无。

  眼看着渐渐奠色已亮,却仍是毫无动静,几人未免都心中生疑。正要派人去问,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动,都一起转头去看,却见来的竟然是潘宗舜。

  “唐大人,两位贝勒。”不知为何,潘宗舜尚未开口,脸上已经是难以抑制的泛出几丝喜色,“城外的鞑……建虏,似是已经退兵离去。”

  “可是李总兵的援军到了?”锦台石顿时也是喜出望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援军倒是尚且未到,不过建虏确已退去。”潘宗舜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想不明白。

  “去看看。”唐旭并非不信潘宗舜的话,只是既然听到了消息,自然要去查看一回。

  当下几人都是跟在潘宗舜身后,一起朝着城墙上奔去。

  “唐大人,建虏昨天好似已经乘夜退去了。”刚攀上城墙,便看见祖天寿也迎了上来。

  唐旭点了点头,站在垛口边朝城外看去。只见远处原本建州军的军营所在,如今果然已经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一排排残留的木桩和几堆半成的攻具仍残留在原地,几乎很难让人相信,昨天那里还驻扎着一支大军。

  “这支建虏进退有序,领军之人倒是颇有些才能。”祖天寿也是积年的丘八汉,只望了一阵,就看出了其中的机巧。

  “祖将军可派人出城查探过了?”虽然事实就在眼前,唐旭却仍然有些难以相信,建州军居然轻易就这么退去,惟恐是建州军使出的计谋。

  “上回建虏来攻我叶赫,是马林将军从开原出兵解的围,这回李总兵援军未至,为何也会退去?”锦台石望了一阵,也有些想不明白。

  “天亮之前,尚未发现建虏退去,故而暂且还未派人出城。”祖天寿摇了摇头,如实相告。

  “我立刻派人出城查探。”布扬古已经是难以遏止心中的狂喜,当下传下令去,几支轻骑冲出寨门,向着四面散去。

  等至中午时分,便见派出的侦骑纷纷回报,周围数十里地内,包括昨日失陷的叶赫山城里,已全无建州军踪影。只有往抚顺去的方向,有新留的车马痕迹。

  布扬古和锦台石纷纷以手加额,庆幸逃过一劫。

  “这一回多亏了唐大人和祖将军。”虽然还不知道建州军为何退去,可是布扬古也知道,如果没有唐旭和祖天寿领军前来救援,兴许金台失已经失陷。

  因为多少顾忌着建州军会去而复返,金台失寨里,虽然不敢大肆庆贺,可是寨中的猪羊,却未免仍遭了殃。

  布扬古和锦台石先依着规矩,在八角楼上祭过了北斗七星,再拿祭祀过的羊肉,吩咐煮熟了,选出其中最肥美的部分,亲手奉到了唐旭和祖天寿面前。

  唐大人这几日里,都没有能安心进食,如今好不容易稍有了些胃口。原本对这女真美食,也颇有些兴趣,可是略尝了一口羊肉,却发现其中并没有放什么香料,膻味太重。想要再放下,却见布扬古和锦台石,都是一脸庄重的望着自己,无奈只好捏着鼻子吃完。

  好在还有一种苏子叶饽饽,是用糯米包着豆馅做成的,外面又裹了苏叶子蒸熟了,配着蜜酒和入口中,只感觉一股醉人的清香沁入心脾,倒是合唐旭的胃口。

  酒宴刚及一半,忽然有沈阳总兵府里来的信报。祖天寿先看了一遍,又递给了唐旭。

  唐旭接到手里,略看了一回,查勘过了信上的暗记,确定是李怀信送来的,方才是在嘴角上浮出一丝笑意来。

  “两位贝勒,沈阳城里的援军,怕是不会来了。”唐旭又喝一口蜜酒,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

  “这是为何?”布扬古和锦台石闻言顿时都是一惊,可是猛然又想到建州军好似已经退去,脸色才逐渐缓了下来。

  “前日夜里,熊大人已命李如桢、李光荣、贺世贤三位总兵大人统兵三万,奔袭抚顺新寨。建虏连夜撤军,想来便是回师救援抚顺去了。”唐旭把手里的信报,在两人的面前亮了一下。

  “这么说,那**哈赤果真是撤了军?”锦台石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终于也落了地。

  “用你们汉人的话说,熊大人此举,这就叫围什么赵。”布扬古也是欣喜,忍不住站起身来,向着唐旭和祖天寿各敬一杯。随机又吩咐再宰猪羊,犒劳三军。

  “唐大人,这里还有一份书信,是从京城里来的,李总兵也吩咐我一并带来。”信使传完信报之后,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单独走到了唐旭身边。

  “京城里来的书信?”唐旭略有些诧异的站起身来。自己虽然出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可是如果从到辽阳开始算,也不过只有几天光景,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京城里的来信。,

  道一声谢,双手接过后仔细去看,原来竟然是孙承宗的手书。

  信中的意思,约莫是答应帮自己周旋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眉目,礼部的学官也已经向兵部发出了文书,要调唐旭入府学。还望自己戒急戒躁,实心做事。又叮嘱,虽然人在军中,却也不要忘了学问,其中甚至还有对唐旭当日恩考时所做的文章,做了一番点评。

  最后更为让唐旭感觉意外的是,孙承宗在信笺的末尾还提到,前几日里曾让妻女去过花市街唐旭家里看过。自家娘子目前情绪稳定,感觉还算良好,吩咐唐旭勿要太过牵挂。

  孙承宗的信,是十日前从驿站发出的,又经过辽阳经略府和沈阳总兵府一步步转交,才到了自己手上。也就是说,仅仅在自己离京半个月以后,孙承宗就已经做出了安排。

  “孙先生真吾师也。”唐旭手握孙承宗的手书,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暖流涌过。

  虽然孙承宗如今为自己做的,都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每一件都是体贴入微,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清贵无比的翰林学士的心思,倒像是家中的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汝以诚待我,我当以师敬汝。”唐旭胸中一阵激荡,不知怎的又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大明朝的这段时日里,所遇见的“贵人”,倒是以孙姓为最多。

  先有孙伯翰,后有孙承宗,而这回礼部的学官专门为了一个小小的生员向兵部发文,可能其中也有礼部侍郎孙如游出的力。

  倒是坐在一边的祖天寿,听见唐旭看了信之后突然一番感慨,未免有几分好奇:“唐大人所说的孙先生,究竟是何人?”

  祖天寿虽然长相粗犷,可心思其实却不粗。唐旭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沈阳总兵府经略,却能让李怀信亲自把书信转送到这金台失里来,不用多说,定然也是这写信之人不同寻常。

  “在下所说的孙先生,乃是翰林院编修孙承宗孙大人。”,这些事情,唐旭也没有和祖天寿隐瞒的必要,干脆直说出来。

  “可是当年的榜眼郎?”祖天寿毕竟是有了品阶的将官,对于朝廷大事,多少要知道一些。

  如今这个年头,能拿来看热闹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于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自然就成了举国关注的大事。每一届的前三甲,关注度也就约等于四百年后的奥运会冠军,或者神舟飞船航天员。

  “正是。”唐旭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唐大人是孙翰林门下,失敬了。”祖天寿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唐旭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热烈。虽然翰林学士不过是七品文官,可却有储相之实。况且与武官升职需要一步步积累资历或者战功不同,文官往往却能一飞冲天。

  眼下的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大人,在接任辽东经略一职之前,也不过是个七品的都察院御史而已。

  “惭愧。”唐旭在孙承宗面前虽然没有拜过师,可是如今却有师生之谊,再加上恩考时孙承宗也是唐旭的阅卷官,算是半个座师,所以唐旭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沈阳总兵府来的军报里,除了通报抚顺战事外,又提到了如果金台失之围消解,唐旭和祖天寿可以自行择选归期,只留马时捕和一千军在城里继续协助守御。

  唐旭原本倒也不是那么急着回沈阳,可如今见了孙承宗的书信,却是改变了心意。毕竟以后的这些事情,自己还是留在辽沈更便利些。况且孙承宗在书信里也提到了洛雪霁,自己出京这一个多月,都还没有写过家书回去,确实有些不当人夫,要说自家娘子毫无担心牵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打定了主意,唐旭侧过头去和祖天寿略商议了一下。祖天寿是靖东营的主将,掌着沈阳卫里的斥候侦骑,事务原本就繁多,离开已有几日,也是放心不下,听见唐旭提议要回沈阳,自然赞同。

  再乘着酒宴上,和布扬古、锦台石也说了。两人虽然极力挽留,可是建州军已经退去,自然也不便强留,只好吩咐备下犒军物资,约定明后日里送唐旭和祖天寿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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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先扫一室

  大明万历四十七年,十月三十日,金台失寨外。

  按照唐旭和祖天寿的意思,原本是二十九日就启程返回沈阳,无奈布扬古和锦台石定是要多留一日款待。见唐旭不肯,便耍出了“地头蛇”的威风,竟吩咐关上城门不开,唐旭和祖天寿哭笑不得,又不能领军夺门。强拗不过,只好改在了三十日返回。

  除了酒肉干果等犒军物资外,布扬古和锦台石又备下了一辆大车,装的无非是羊皮,人参,鹿茸等当地地产。

  “这里头有两份是送给两位的,其余的还麻烦转赠于熊经略和各位总兵大人。”算上唐旭和祖天寿这一回,明军已经是第二次援救叶赫,布扬古和锦台石,自然也知道抱大腿的好处。

  唐旭和祖天寿点头应下,一路往沈阳而回。

  唐旭和祖天寿上一回从沈阳出发的时候,领的是两千军,如今留了马时捕和一千军在金台失继续协助守御。再加上还有两三百伤兵仍留在城中修养,所以一同返程的,实际上只有六七百军,脚程快了不少。

  路上又路过铁岭附近的镇西堡,这一回不必再行踪,自然也不必露营。倒是祖天寿,像是觉得在金台失厮杀的不过瘾,刚扎下营来,便领着一群亲信的“夜不收”奔出军堡,果然在附近寻到几支小股的建州游骑。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通刀劈斧砍。

  镇西堡的明军自从铁岭失陷之后,就一直据堡固守,轻易不出。这些建州游骑也是习惯了在附近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却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群猛人。几番冲杀之下,居然是自己这边力不能支。

  祖天寿一直冲杀到离铁岭不足十里的地方,方才是肯收兵回营。而铁岭的守军,大部已经在几日前被调派到北关去攻叶赫,如今留在城里的不过两三千人。见有明军杀来,几乎以为是想要乘虚夺城,连忙紧闭城门严阵以待。可等了半天,却见明军又转回去了,顿时闹了个糊涂。

  当天夜里,祖天寿心满意足的在镇西堡里鼾声如雷,铁岭城里的建州守军,近半则只是在城墙上勉强睡了个囫囵觉,都是拜祖天寿所赐。

  十一月间,辽东一地已经是渐渐入了冬。再等第二天启程继续回沈阳,半路上只见天色渐暗,快至沈阳时,竟然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来。

  “昨日间若是有这般的大雪,我便冲到铁岭城下,砍了鞑子的大旗来。”祖天寿抬头望了望漫天的大雪,忍不住一番感慨,颇有些天时不予我的忿忿。

  唐旭对祖天寿的爱好不敢苟同,也没他这个本事,应和奉承了几句之后,自顾着赏景。

  虽然四百年后的北京城,仍然是地处北地,可是降雪奠气已是愈发的少,更难的看见这般的大雪,只是片刻之间就覆过了马蹄,迫得唐旭一行人不得不加快脚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大雪既下,虽然行路略有些不便,可是雪中纵马奔驰,却别有一番特别的味道。唐大人顿时也不禁自觉心旷神怡,忍不住放缓马步,念出一句词来。

  “唐大人作诗呢。”唐旭念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可是祖天寿离唐旭跑的近,还是大略能听到些。转过脑袋,向着唐旭咧嘴一笑。

  “随口念一句罢了,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诗词。”唐大人突然想到,如今肚子里的这点存货,已经不多了,用一点就少一点,还是继续存着算了。

  “我虽听不明白,可是也觉得唐大人念的极好。”祖天寿又朝着唐旭嘿嘿一笑。

  “你怎么和李忠一样。”唐旭顿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庆幸适才只念了一句出来,除了祖天寿也没其他人听见。

  “李忠是谁?”祖天寿茫然的瞪了瞪眼睛,不知所云。

  说话间,一行人马已经是奔到了沈阳城下。因为落了雪,防备着有人想要乘机混入城池,所以沈阳城的四门已经是紧闭。

  沈阳城外的四野里,依旧密布着无数矮小的窝棚。道路两旁半掩的积雪之下,也不时的显露出几具已经僵硬的身躯。

  一阵风雪吹过,掀起几束用来遮掩的干草,露出几双惊慌的眼睛来,听见有马蹄响动,都是忍不住朝里面缩了一缩。“停一下吧。”唐旭忽然长叹一声,停下马蹄。

  “军士们的身上,可还有剩下的干粮?”唐旭目光环视四野,对着赶到面前来的潘宗舜问道。

  “从金台失出来时,都是备下了四五日的粮草,防着路上的意外。”潘宗舜开口回道。

  “如今已到沈阳,吩咐军士们解下干粮。”唐旭挥了挥手,吩咐了下去。

  “属下遵命。”潘宗舜只是略看了几眼,也明白了唐旭的意思,立刻前后传命去了。

  祖天寿也猜到了唐旭的心思,却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眼看着唐旭把军中剩下的干粮聚成了一堆,方才是跃下了马,走了过来。

  “唐大人果然是慈悲心肠,可是这少许物什,又够几人去分,分到手上又能够支撑上几日。”

  “能活一人是一人,能活一日是一日。”唐旭脸上虽有些无奈,可是更多的却是坚毅,“我唐旭能有多大的手段,便做多大的事情。”

  “祖某受教了。”祖天寿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祖某虽是个粗人,可也听说过‘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唐大人今日所举,约莫也就是这个意思。”

  “他日唐大人若是能有‘扫天下’之时,祖某倒也愿意鞍马相随。”

  潘宗舜正领着郑瓢儿等人把收聚来的干粮堆放在一起,听了这一番话,顿时也不禁咬了咬嘴唇,挺了下胸膛。

  “大人不怕这里头仍有鞑子的细作?”郑瓢儿凑近了些,不解的向着唐旭问道。

  这一回前往金台失,兴武卫里的二十个人,倒颇有些时运,守御的那段城墙并没有受到太多攻击,所以二十个人里只有一个受了些轻伤,并不影响行动,也都跟着回来了。

  “兴许还有,不过更多的却是我大明的子民,我不能因噎废食。”唐旭望着眼前已经收聚好的干粮,轻叹一声,又深吸一口气。

  “乡亲们,这里有军中的兄弟们为大家凑出的口粮,凡是如今没有存粮的,都来领吧。”

  风雪之下,不但没有遮挡住唐旭的声音,反而把声音送的更远。

  一座座矮小的窝棚里,立刻探出一双双饥渴的眼睛,向着唐旭面前望来。可是又看见附近一片整齐的军肃,却不敢走上前。

  “他的,都是这些狗贼干出的好事。”祖天寿忿忿的嘀咕了一声,虽然听起来没头没尾,可是唐旭多少也能想明白。

  在熊廷弼来辽阳之前,前些时日的辽东,已经是一片混乱。其中自然少不了会有散兵游勇乘机祸害,甚至屠杀平民冒充军功的也有,这些百姓便多少也有了些惧意。

  “乡亲们,这些都是我们大明的兵,都是刚打了鞑子回来的,你们不要怕。”虽然一时间无人上前,可是唐旭仍然倔强的喊着:

  “乡亲们,我们打赢了,我们守住了北关。以后胜战会越来越多,日子也会越来越好,乡亲们,都来领点吃的吧。”

  唐旭心里,一阵阵隐隐作痛。这以后的日子,当真会越来越好么?可是如今,自己也只能这么去说。

  这老天,既然已经松过了一次手,也许以后还会松第二次,第三次吧。唐旭抬头望天,鼻间忍不住微微发酸。

  “你们……真的打赢了鞑子?”离的最近的几间窝棚里,终于又探出了几颗脑袋。一位中年汉子,突然冲了出来,奔到唐旭面前,直到被潘宗舜和郑瓢儿拦下,才停住了脚步。

  “那是自然。”唐旭点了点头,身后的数百军卒,也都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一片片雪花飘过,缭绕在皑亮的枪尖周围,无不显露出一股只有得胜之师才有的气势。

  “喜儿……你的仇……有望了啊……”中年汉子嘴唇剧烈的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趴倒地上,嚎啕大哭。

  唐旭心里紧抽几下,就要走上前去,却被祖天寿伸手拉住,自己向前走去。

  “这位兄弟,你若要看着朝廷大军为你报仇,也得要活下去不是。”祖天寿上前略微一使劲,就将趴在地上的中年汉子拉了起来。

  “对,对,我得活下去,活着才能看见报仇。”中年汉子被祖天寿这么一拽,只感觉浑身便都是使不上劲,眼泪顿时也是嘎然而止。

  “拿了回去,好好活着吧。新任的经略大人,已经在向朝廷要粮,再过些时日便要招人屯田。撑过了这一段,便就有了活路。”祖天寿这才放心的松开了口,从地上拣起半袋干粮,朝前丢了过去,接着又直起身来,大声喊道:“下一个。”作者 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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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厚颜之人

  捧着半袋子干粮,中年汉子懵懵懂懂的走回了窝棚,仿佛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见到有人真拿到了口粮,周围的目光顿时一下子都变得热烈起来。

  “求军爷开恩。”

  几乎是顷刻之间,四周便钻出无数人来,纷纷朝着唐旭这里涌来。

  “大家不要挤,都有,都有。”唐旭满头大汗,极力维持着秩序。

  好在身后还有数百杀气腾腾的军士,涌上来的流民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有潘宗舜和郑瓢儿等人协助,总算是让流民排好了队伍。

  只是如今剩下的干粮,即使分成只有一天的分量,也只有两三千份。等全都分完了,仍还有一半人空着手,眼巴巴的望着唐旭。

  “乡亲们,朝廷发来辽东的赈救粮,也就快要到了。等粮食到了,衙门一定会为大家在城外开设粥棚。”唐旭转过了身,不敢去看背后的目光,向着沈阳城下走去。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城楼上,几道目光正透过漫天的飞雪,一直在默默的望着自己。

  “那一支可是从北关回来的军伍?”当首一人,望了许久,终于回过了身。

  “回经略大人的话,正是唐旭和祖天寿所领的一军。”回话的,是沈阳总兵李怀信。

  熊廷弼虽没有继续说话,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打开城门。”李怀信转过身去,对着一边发出了口令。

  城楼下,城门刚刚打开,祖天寿便迫不及待的一马当先冲入城中。目光在四下一扫,忽得又一勒马缰,两眼直盯着一人,停下身来。

  “他的,爷爷我在外头打生打死,你却还在这沈阳城里享清闲。”

  祖天寿的口气,与其说是在斥责,不如说是在嬉笑。

  “这等事情,不正合你的胃口。”被祖天寿说到的人,脸上不但没有半分惭愧,倒是现出一丝得色来。

  “我说不过你。”祖天寿呵呵笑了几声,转过头来,对着唐旭说道,“这厮向来不要脸皮,如今也是沈阳城里的游击,姓赵,名率教。唐大人你好歹是读书人,你来说说看,我偏不信连你也说不过他。”

  “哦,赵率教?”唐旭立刻就被这个名字吸引住了,骑在马上竟是想了片刻,等回过神来,方才想起要见礼:“在下唐旭,见过赵游击。”

  “唐大人听说过我?”唐旭虽然觉得赵率教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却没想到他打招呼的方式也是独特。

  “这……”唐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张了张口,挤出句场面话来:“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既不认得我,想来唐大人果然是初次到这沈阳城里来。”赵率教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这厮果然不要脸皮,唐旭的额角上,忍不住渗出几滴冷汗。

  “李总兵在城楼上等候二位。”毕竟唐旭和祖天寿刚及领军归城,赵率教也不好多拉着闲扯。

  “唐大人,若得闲暇,定是要来找我喝酒。”见唐旭和祖天寿就要上楼,赵率教却又回身拉住唐旭,“赵某平生最爱和读书人说话,和这等粗人一起,也显不出赵某的学问。”

  说玩了话,还没忘记朝着祖天寿努了努嘴。

  “的,上回的赌账,尚且有三两银钱未清。”祖天寿虽然走在了前头,可是仍然听见了赵率教的话,顿时回过身来,一蹦三尺高。

  “你我兄弟,何必分彼此。”赵率教立刻涎着脸皮,嘿嘿笑道。

  “一定一定,唐某有空,一定登门拜访。”唐旭满头大汗,拱手告辞。

  城楼上,沈阳总兵李怀信见到唐旭和祖天寿上来,点了点头,也退到了一边。

  “属下唐旭,祖天寿,见过经略大人,见过总兵大人。”唐旭和祖天寿原本听赵率教说,城楼上只有李怀信来,却没想到熊廷弼也在,顿时不禁有些惊讶。

  好在熊廷弼毕竟是辽东经略,出现在这沈阳城里也不算意外,两人上前依次行礼见过。

  “这一回,你们有功。”待到唐旭和祖天寿起身,熊廷弼方才是点了点头,看着两人的目光,也颇有些赞许,“北关传回的战报,我已是看过了。”

  “两位领军转战上百里,在金台失下痛击建虏,日后论功行赏,两位当为首功。”

  “多谢经略大人。”虽然听熊廷弼说自己有功,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得胜而归,唐旭的情绪看起来却并不高。

  “你可是在责怪我?”熊廷弼沉寂半晌,忽然也是对着唐旭开口说道。引得一边的李怀信和祖天寿都是不由一愣。

  “属下不敢。”唐旭略低了一下头,像是被猜中了心思。

  “适才我也是都看见了。”熊廷弼轻叹一声,转过了身,看着城外。

  “只是如今辽东一地,仅兵员便不下二十万人。辽阳和沈阳两城中,更有不下四十万人口。”

  “只要这数十万人在,这辽东就仍然是我大明朝的疆土。若是就连这数十万人也不保,辽东当下便成鞑虏之地。”

  “唐旭明白。”唐旭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李怀信和祖天寿,这才听明白两人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一时间却也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静听。

  “属下只是以为,这城里城外的百姓,皆是我大明的子民,为之惋惜罢了。”唐旭也是沉寂片刻,才接着说出句话来。

  “这世间不平的事,举目皆是。”熊廷弼忽然抬起手来,拍了牌旭的肩膀,“你我所能做的,无非是驱除鞑虏,还这辽东一地安宁罢了。”

  “今年的秋粮,户部已拨付了二十万石予我,专做屯田之用,陆路如今已出山海关,海路则已在登州装船。只等陆路过了锦州,或是海路到了盖州,我便在辽阳和沈阳城外开设粥棚,以济流民。”,像是仍不放心,熊廷弼又补上了一句话来。

  “唐旭记下了。”唐旭抿了抿嘴唇,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唐旭知道,虽说眼下自己心里仍还有些不忍,可是如果把自己放到熊廷弼如今这个位子上,却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以前在京城里的时候,唐旭曾经听莫国用提起过漕运的事情。上百名军士护送,二十多条船在大运河上来回。就算其中没有任何猫腻,能转运到的粮食,也最多不过三千石。更何况在陆地上和海上调运粮草,其中的损耗要比运河漕运更高上几分。

  数十万石粮草,虽说折算成银钱,也不过几十万两银钱的价值,但是转运起来,绝对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

  “你能忧国忧民,倒也不枉京城里这许多大人对你高看一眼。”虽然明知道唐旭心里对自己有意见,可是熊廷弼眼中的赞赏之意却是更浓。

  抬起头来,望一眼漫天的飞雪,熊廷弼忽然又猛的转过头来:

  “你既刚从北关归来,可还能赶得动路?”

  “在金台失里,已经休整了两日,昨日在镇西堡也算是安稳,倒并不算疲劳。”唐旭虽还没猜到熊廷弼想做什么,可是也如实相告

  “好。”熊廷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几日里,我曾派李如桢、李光荣、贺世贤三位总兵官领军进逼抚顺,**哈赤如今已是率军回援,想来你也是知道。”

  “曾在李总兵送去的信报上见过。”唐旭点头回道。

  “你既已见识过鞑虏兵锋,可敢随我去三位总兵官营中一观。”,见唐旭回了话,熊廷弼又继续说道。

  “熊大人要去抚顺?”唐旭尚且未开口,李怀信倒是先失了色。

  “如今辽东一地安危,皆系大人一身之上,还望大人保重。”

  “**哈赤既已回师,想来抚顺一地一时间也难以收复。”好在熊廷弼并没有太过冲动,对如今的情形也有自知之明:“乘着大军尚未退回,正好前去探一回究竟。”

  “大人,此事还请三思而后行。”李怀信在来辽东之前,乃是甘肃总兵,向来颇有些威名,否则朝廷也不会派他来援救辽东。只是如今听说熊廷弼要去抚顺,未免感觉有些不妥。

  “今日天降大雪,鞑虏游骑也是据城不出,正乃天助于我。”熊廷弼摇了摇头,显得格外执拗,“过了这两日,未必还能寻到这样的机会。”

  “那且容属下先派出信使去抚顺,向三位总兵大人通报一回。”李怀信听了熊廷弼的话,知道拦他不住,只好想法子尽量补上点遗漏。

  如果堂堂辽东经略是出了自己的沈阳城就没了踪影,回头追究起来,只怕李怀信也会吃不消。而派了信使去抚顺通报过后,即使回头真不见了人,大部也是如今在抚顺的三位总兵官接应不力,李怀信所要担负的罪责,就要小上许多。

  “就依你的意思办吧。”虽然熊廷弼多少猜到了些李怀信的心思,但是此举也不失为一稳妥的法子。

  “祖游击,你去侦骑营里,选五百精锐,与熊大人同行。”想了一想,李怀信仍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虽然祖天寿也和唐旭一样,才刚回到沈阳,可是这个时候,也只能再麻烦他跟着跑一趟了。

  “我有从辽阳带出来的一百轻骑为伴,又有大雪为掩。”熊廷弼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若是军阵过大,反倒是会把沿途的鞑虏引了出来。”

  “大人一路小心。”熊廷弼所说的,确实是事实,李怀信也是无奈,只好任他所为。

  “来人,备马。”熊廷弼说到做到,当下轻喝一声,当先向着城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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