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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唐砖(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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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节 死人的希望


      人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道这是真?齐王府已经成了歌舞场,阴妃为了把儿子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特意花了很多的钱装点了齐王府,现在看起来,齐王府像妓院多过了像王府,云烨到来的时候,李佑已经喝醉了,迎接他的是李佑的舅父阴弘智,他现在才是齐王府的长史。

      云烨的脸上的寒霜似乎能让人窒息,冷冷的看了一眼阴弘智,一步就跨进了齐王府,阴弘智讪讪的跟在后面,在云烨面前他这个国舅的身份还上不了台面。

      “阴家早年掘了陛下祖坟,阴弘智这些旧事你已经忘记了?“走进大厅,云烨一脚踹开了一个要上来敬酒的醉汉,坐在软榻上直愣愣的问阴弘智。

      阴弘智的脸色大变,想要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呐呐的把话在嘴里玩味,不知道云烨为和会问起这些事,这些事已经是阴家的大创疤,从来没有人提起,云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来是何目的?

      “你叫燕弘信,是阴弘智的妻舅?听说你有拔钉之力,我的一个家将不太相信,你们试试吧,如果你败了,我会招收你进岭南水师,南洋的小岛上缺了一位守岛兵卒,你就去那里吧,这一辈子不要想着再回陆地了。”

      云烨放过了阴弘智,却对燕弘信下了死手,谁都知道只要他进了岭南水师,半条命就已经不是他的了。

      瘦高的燕弘信站了起来,云烨才发现这家伙长得好高,浑身的肌肉黑黝黝的,说不定真的能把钉进木头里的钉子拔出来。

      “云侯,却不知在下赢了又如何说?”燕弘信对自己的力气非常的有自信。

      “赢了?你赢了就会立刻被乱刀砍成肉泥。”云烨从盘子挑了一个核桃,让狗子捏碎了给自己。挑着里面的核桃仁边吃边说。

      “云侯这是消遣下官来着,却不知齐王殿下同不同意。“燕弘信立刻就紧张起来,云烨这是根本就不打算让他活命,只好把齐王祭出来。

      “李佑,你是不是还活着?活着的话就吱一声,敢给我下帖子请我,怎么我一来就装醉?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副狗熊胆子,当年给你换了一颗羊心,看来换错了。我该给你换上一颗狼心才是,至少你还有胆子面对我。“

      “帖子不是我下的,是我母妃给你下的帖子,我才知道。”李佑躲不下去了只好从布幔后面走出来,一出来就给云烨行礼。

      “权万纪哪去了?我记得陛下请他当了你的先生。这样热闹的场面没有先生在,有些逊色啊,我还听说有人给你出主意干掉老权,不如就由我代劳如何?”

      在云烨锥子一样尖锐的目光下,李佑小声的说:“都是酒后之言当不得真,您别看这里到处都是女人,我可是一个都没碰。您是知道我的,我喜欢热闹。“

      云烨看了李佑一会点点头说:“这话我信,你和小丫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这点情义还是有的。如果不是看在这点情分上,我根本就不会来。”

      云烨作了恶客,好些人想要偷偷的溜走,都被云府的家将拦了下来。齐王府的侍卫都站的整整齐齐的不敢乱动,一个绯衣女子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大厅,那是阴妃的贴身侍女。

      一个枯瘦的老头子匆匆的走进大厅,看到云烨之后施了一礼问:“云侯那里听说齐王准备杀死老夫的,现在老夫亲口告诉你,这是一派胡言,您是李佑的亲眷断然不可血口喷人,老夫再说一次,绝无此事。”

      听着老头子信誓旦旦的话语,云烨向老者拱手说:“这还是在京城,如果在齐州,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作为先生,您是合格的,您打算维护他到什么时候?”

      权万纪梗着脖子说:“引导辅佐齐王,是我权万纪的职分,云侯不满可以弹劾,如此指责就过了吧?你云府的家将控制了齐王府,老夫倒要问云侯一句,你要干什么?上下尊卑,国法纲纪你还要不要了,这里是长安,不是能让云侯为所欲为的大海。“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大唐的这种个人满地都是,万年县的县令硬是梗着脖子把高阳的车架拆了,被李二揍了三十板子硬是一步一挪的出了宫门,从头到尾都不认错,只因为高阳为了能让自己的车驾好进出坊门,把坊门给拆了。

      现在权万纪又是这样,云烨都能想到明天自己名字绝对会出现在一本弹劾的奏章上,这些人不懂得变通,全身都是刺,不能碰,碰一下就会扎人。

      趁着权万纪和云烨对峙的功夫吗,客厅里的客人纷纷从小门溜了出去,云烨刚要命令人熊拦住他们,权万纪跨前一步挡在前面,不让云烨过去。

      整个大厅立刻就空旷了许多,就剩下云烨,李佑权万纪,李佑扶着权万纪坐下说:“先生,确实有人这样对我说过,已经被我斥退了,您放心,我李佑自束发就学以来,虽然行事荒唐,但是大逆不道之事却是万万不敢做的。“

      权万纪拍着李佑的手说:“老夫清楚,你喜欢宴游,其实是因为过于孤单了,因你外祖父的关系,其余的皇子都远远地避开你,让你觉得悲苦,只有满大殿都是喧哗的人群你才能感到一丝温暖,老夫来齐王府已经三个月了,该看的都看清楚了,你结交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包括你的舅父阴弘智,他辜负了你母妃对他的期望。

      你还记不记得老夫第一次到齐王府疾言厉色的训导你,尖酸刻薄的语言几乎被老夫说尽了,你虽然被骂的很痛苦,可是你一直都在躬身受教,老夫也是教了一辈子书的人,你是不是出自内心的敬师焉能看不出来?

      陛下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很少,甚至是漠不关心,做任何事从不考虑你的感受,封你齐王,还是李元昌病故之后掳夺的王位,你母妃在宫中身份微妙,从来不敢为你多争取一些,除了你的婚事,从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过李佑啊,你知道你母亲为了能让你娶云丫废了多少心力么?云家的嫡亲闺女没那么好娶,不信你问问云侯,他恐怕也不是很愿意吧。

      你母后用了三年之功绣制了百鸟朝凤裙,在娘娘大寿之时亲自献上,娘娘为你母妃一片怜子之心所动,答应亲自向云家求亲,陛下作伐这才有了你一个月之后的大喜日子,你万万不可辜负了你母妃的一片苦心。“

      李佑绝望的看了一眼云烨,权万纪不说这些话还好,说了这些话立刻就把李佑的自信心击打的粉碎,云烨自己也觉得李佑很惨,都活到要靠未来的老婆保护的地步了,还活个什么劲啊。老王八蛋权万纪根本就不会教育年轻人,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活活的把一个原本不坏的少年人彻底的逼上了绝路,怪不得在历史上这家伙会被李佑分尸,要是谁也这样怜悯云烨,云烨说不定也会把这个家伙分尸的,猪队友绝对指的就是权万纪。

      “云侯,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那你为何非要把你最疼爱的妹子嫁给我。“李佑的脸上居然有了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哼!你也知道几个妹子里我最疼的就是小丫,她几乎是骑在我脖子上长大的,说是我妹子,不如说我在把她当闺女养,要是想让她做王妃,李贞,李恽哪一个不比你强,可是小丫那个不争气的就要嫁给你,我有什么办法。“

      听完云烨的话以后李佑的眼睛里居然有了生机,权万纪却恶狠狠地看着云烨,他认为云烨这个时候应该鼓励李佑才对,云烨觉得这个老蠢货必须赶快弄走,要不然会把李佑害死,妈的,李二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小丫许配给了李佑,哪怕李佑变成一堆枯骨,小丫也必须嫁过去,这事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为了让李佑觉得活着还有点滋味,就必须给他找一个铁杆支持者,这个人除了小丫没别人能胜任。

      “嘿嘿嘿。“李佑笑的非常的渗人,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用丝线编织的彩绳放在云烨手里说:”我没有别的东西,这条绳子是我三岁时差点死掉的时候我母妃给我编织的,从未离开过我的身子,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命,小丫既然想要嫁给我,我就把命给她,此生定不相负,被她打死我都毫无怨言。“

      云烨很满意的接过绳子,拿手帕包好揣进怀里,权万纪已经勃然大怒,指着李佑说:“一个妇人而已,何至于以命相托,齐州的百姓正在翘首以待齐王,您应当起雄心,树大志,为大唐江山效力,为齐州百姓谋福,怎能陷进儿女私情,你难道已经忘记了陛下的谆谆教导?“

      李佑挠挠头说:“先生,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好好地活着已经不容易了,能有一个贵女死心塌地愿意跟着我,已经是大气运了,别的事情还是由我三个强悍的哥哥去做,我混吃等死也不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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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会跑的石狮子

      李佑的生存环境非常的恶劣,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如果不是母亲长得貌美如花,阴家的人早就死绝了。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阴弘智的父亲,原西京副守阴世师,他曾派捕吏劫杀李渊第五子楚王李智云及捣毁李渊父祖的公墓、家庙,遂挑起李渊的敏感神经,因此当李渊攻下西京大兴城后,就把守将阴世师、阴骨仪兄弟连其三族诛杀殆尽,唯独放过阴世师幼子阴弘智与幼女阴月娥二人。李渊称帝后,把阴月娥赐给征战有功的次子秦王李世民,成为他的妾室。隔年,生下齐王李祐。

      李佑从小就不受其他兄弟的待见,更何况阴妃面对极度强势的长孙只能俯首称臣,被母亲自小就灌输了小心自保的概念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前途无亮,能够混吃等死已经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

      权万纪不明白,他认为李佑是陛下的儿子,就该承担自己的义务,却不知李佑做的越好,他的死期就就来的越早,在书院特意学习过权谋之术的李佑,对自己的见解远远不是权万纪这样一个腐儒能比拟的。

      李佑没有理会权万纪的咆哮,拱手问云烨:“先生,李佑此生注定籍籍无名,让小丫跟着我一起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为难她了,如果小丫不愿意默默无闻的过一生,小王一定会极力向我父皇阐明道理解除婚约的。”

      “这样的话该你自己去向小丫说,要我传达是个什么道理,云家的闺女婚前见未婚夫婿并不在家规的禁止之列,想说什么话就自己去说,云家的大门你认识,早年间能去骗吃骗喝。现在却不敢登门是个什么道理?”

      李佑笑笑说:“是这个道理,小弟作为女婿登门,不知道嫂嫂会不会安排美食招待?书院的饭菜现在已经臭名远扬了,想吃美食只有去府上了。

      您不必担忧,我舅舅这个人心思多,不适合担任齐王府长史,燕弘信他们我也会辞掉,府里的丫鬟仆役也打算遣散,重新招募的事情都该是小丫这个主母该做的。我明日就去问问她的意见。“

      云烨很满意,李佑既然已经这么想了,阴弘智这帮子不杀也罢,至于他们会去祸祸谁自己管不了,只要不祸祸李佑就好。

      权万纪坐在那里如同死人。云烨没来的时候,李佑虽然会和他争论,也算是两人之间有交流,云烨说了几句话之后,权万纪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尊泥菩萨,李佑对自己恭敬有加,但是不论他说什么话。李佑都会听着,也只是听着而已。

      对于自己教书育人的手段权万纪很是自得,如今面对木头一样的李佑他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厅堂。

      李佑把云烨送出了家门。直到云烨的马车消失在街角,他才走进府里,对阴妃的贴身婢女说:“梅姨,您已经出了宫。不如就在府里当管家吧,小丫虽然性子火爆。但是心地却是极为善良的,您在府里养老可好?”

      梅姨抱了一下李佑,点点头就出了门,李佑的变化她必须告诉阴妃。

      云烨回到了家里,在那日暮的伺候下吃饭,说是伺候其实就是云烨拿筷子吃菜,那日暮不时地拿手捏一片子卤好的肉片子吃,这个毛病她这辈子是改不掉了,宦娘说过无数回,依然没有效果。

      小丫很愤怒,哥哥去了李佑那里连顿饭食都没有混上,这让她觉得很没面子,走到哥哥身前刚要说话,云烨就吧一个小包递给了她。

      小丫打开之后看到了一条很旧的彩绳,看起来很面熟,疑惑的看看哥哥,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给自己一条旧绳子。

      “李佑说这是他的命,他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保管,他以后打算窝在家里不面,齐王府有什么事,都该是你出面,你经营得好,他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经营不好,他就跟着你喝粥。”

      云烨把李佑的心思给小丫带到之后就不管了,继续吃饭,小丫这才想起来这条绳子原先一直挂在李佑脖子上的,当初自己想要过来看看,他都不给,揍完他的时候,这混蛋鼻子上的血都不擦,就要先检查自己的这条绳子。

      “到底是我嫁他,还是他嫁给我?肉蛋一样的性子,当初把他揍成那个样子了,都不给我看,现在怎么舍得把命给我了?”

      “这家伙很可怜,发现自己活的无比凄惨之后,像个死人一样,没办法,哥哥就说你一心一意的等着他来娶,然后他就活过来了。”

      小丫皱着鼻子说:“我是没办法才嫁给他的,满世界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旨意不能违反,要不然鬼才会一心一意的嫁给他,不过这么说也行,能救他一条命,我的名誉受损也没关系,毕竟我已经是他未婚妻了。”

      云烨抬头看了小丫一眼,给她夹了一大筷子牛肉塞嘴里,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小丫其实才是云家最恪守妇道的女人,外人只知道小丫蛮横无理,云烨却很清楚小丫是一个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难做的女子,只要李佑真心诚意的对待小丫,这家伙这一辈子定会过的舒坦无比。

      第二天天刚亮,李佑就来到了云家,没穿冕服,也没有骑马,穿着一袭青衫,胳膊底下夹着一卷书,带着自己的侍卫头子坐着马车就来了。

      给奶奶请了安,又拜见了正在花园里散步的云烨,丢下侍卫头子自己穿过月亮门就来到了小丫的绣楼,下了一跳,因为小丫把手抓在二楼的栏杆上正在拿大顶,颤微微地好像随时会掉下来,这是天魔姬的要求,女孩子想要跳好舞蹈,双臂双腿就必须有力,可是一个女孩子把腿练得粗粗的不好看,天魔姬就要求小丫手腕子必须有力,柔韧性一定要好,拿大顶就是为了训练双臂和平衡性。

      李佑三两步冲上二楼,惶急的把小丫抱了下来,才要劝说两句,就听小丫翻着白眼说:“刚才的苦白吃了,又要从头来。”

      “你刚才在练功?”李佑这才恍然大悟,和小丫靠着栏杆坐下来,想要道歉,却看见小丫白皙的脖子上居然拴着自己的那条绳子,心绪激荡之下,指着绳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云侯没骗自己,小丫原来真的喜欢自己。

      “这条绳子你该自己好好保存的,怎么就给了我?”小丫也觉得有必要把话问清楚,别是这家伙随便编个理由骗自己。

      “我的命我自己没本事保住,只好交给你来保住,小丫,从今后你才是齐王府的主人,你做什么时我都赞成,哪怕是造反,我也跟着你。”

      “最后被你爹把我们俩绑在西市口砍头?”小丫在李佑的脑袋上捶了一下。李佑嗤嗤的笑着说:“那样也不错,至少黄泉路上我不会寂寞,我外公杀了我叔叔,又把我家的祖坟给刨了,这是我的原罪,我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哈哈,不做不错,可是齐王府到底还有很多张嘴要吃饭,就要拜托你了。“

      小丫无奈的说:“原想着能当一个风风光光的王妃,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好歹还有哥哥疼我,你母妃在深宫,帮不了你,可怜的,咱们两个神憎鬼厌的人结伙讨生活,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你不能做事,我是妇人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不太聪明,所以啊,你要在背后给我出主意,我来做,只要不造反,我就不信谁敢把我们怎么样。“

      李佑嘿嘿笑着说:“那是一定的,我在书院里攻读了五年多,比谁攻读的时间都长,虽然和妖孽们没办法比,可是我李佑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不管朝政,蒙头给家里搂钱,就不信我们没好日子过。“

      换个人说李佑可怜一定会引起这家伙的反弹,但是小丫一口一个可怜的,却激起了李佑的雄心。

      这是必然的结果,男人家就是这么没出息,就像一个山头只能有一头老虎存在,如果想要有两只,除非一公一母。

      云家的演武场的兵器架子都已经有点生锈了,这是家主的地方,云烨一年里难得动一次兵刃,动兵刃也是拿下来擦拭,武将家里的兵刃生锈很丢人,家主的兵刃按照惯例别人是不能动的,所以云烨穿着麻衣正在努力的拿着砂石打磨兵刃上的锈迹,才把一把大刀打磨好,想喝口茶,抬头才发现严松呆呆的看着自己,他身后是一脸焦急的老钱。

      云烨拱拱手说:“严兄到了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严松回了一礼问云烨:“不知云侯能否将一尊五百斤重的石狮子举起来,并且送上房顶,最后计算好某人恰好路过,将石狮子推下来将某人砸成肉酱?”

      云烨想了一下说:“这个还是可以办到的,只要利用一些工具就能轻易地完成,但是要恰好将一个路过的人用石狮子砸死这个就比较难了,我杀人一般喜欢用强弩。”

      严松点点头说:“我想的也是这样,今日看到你府上生锈的兵器,我心里就更加的确定了。可是你云家的石狮子从兴化坊自己跑到永安坊在光天化日砸死了人,陛下要我来问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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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谜题

      “胡扯,我家的石狮子怎么可能会跑?还跑去了永安坊?中间隔着三个坊市呢。”云烨挠着头问严松。

      “事实上不光是你家的石狮子自己跑了砸死了人,长孙无忌的腰刀自己也跑到了燕来楼,用了一招大劈,活活的把一个人劈成了两半。还有啊,李大亮的儿子李鹏程刚刚回到京城,与友人在酒楼饮宴,不慎跌下了楼梯,好在他自己毫发无伤,倒是身子底下垫背的那个人被他压成了肉饼,肠子都从后门挤出来了,还有啊,魏征老匹夫的马车在行驶中忽然车轮脱落,从坡上滚下去之后居然把一个人的脑袋压成了烂柿子,长安县不敢擅专,特意禀报了长安府尹,长安府尹又上报了刑部,刑部最后把文碟交给了陛下,您四位的爵位太高,除了陛下,没人敢问,所以陛下就打发我来问问怎么回事。陛下特意点名此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云烨就更加的奇怪了,这些事情发生的也过于离谱了,自己确实一无所知,既然长孙无忌,魏征,刚刚袭爵的李鹏程和自己都成了杀人的嫌犯,这就有趣了,必须要过去看看,长孙无忌就算了,这家伙杀人如麻,杀死一两个敌人不算事,李鹏程嘛,一向以武力强悍著称,这些年在漠北估计也是杀的人头滚滚,压死个人屁事都不会有,倒是魏征弄死了人,这就有看头了,过去看看魏征杀人后的嘴脸也不错。

      两人一路说笑着就进了宫,来到万民宫前面,三个当事人都坐在前厅等候李二召见,按理说死个把人李二不会亲自过问,现在居然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就说明死的人身份不会太简单。

      长孙无忌看到云烨也来了。嘿嘿一笑道:“云侯好本事,家里的石狮子居然通了灵性,能帮着你杀人了,相比之下,老夫的腰刀伴随了老夫数十载才有这样的本事真是惭愧。”

      云烨笑着回答:“伯伯家里人杰地灵的,您的宝刀出现灵异事件不足为奇,听说那把刀自己能使用一招大劈,小侄心向往之,渴欲一睹啊。”

      魏征哼了一声说:“老夫的车轮能把人头碾成烂柿子真是天下奇闻。就是不知那位高人在这里谋算老夫,嘿,也算不上谋算,恐怕老夫也属于池鱼一类的存在吧!”

      李鹏程抬头看着天,两只手不断地玩抓拇指的游戏。他到现在都想不清楚,自己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压得肋骨齐折,屎尿齐流的,二楼到一楼的高度也就一丈多高些,更何况自己是从楼梯上滚落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魏征转过头对李鹏程说:“说说,我们三个杀人的手段都是器物。你是如何把人压死的?”

      李鹏程苦着脸拱手说:“小子昨晚没喝几口酒,晚上回家还要照顾老母,在和友人告辞的时候,不小心滑落就栽下来了。坐直身子才发现把人压成了肉饼。“

      “我们几个被人栽赃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可是到底是谁这么干的,在下以为,要把我家的石狮子从兴化坊弄到永安坊。把赵公的腰刀从府中偷出来,再让鹏程在无声无息的中招。最后把郑公的车轮弄下来费的事情绝对要比杀人更难,这人要干什么?“

      云烨想了想,就问长孙无忌,因为他对这种事情最在行。

      “能干什么,依朕看来这是在立威,那你们几个人的名头立威,说不定有一个世外高人出了山,准备在京师打响自己的名号也说不定。“

      李二从后面转出来,把一张文谍放在桌子上,示意让他们几个看看。云烨看完文谍之后就已经知道杀人的到底是谁了,但是脸上依然是一副思索的表情,可不敢露出破绽。

      “云烨,被你家石狮子砸死的人叫做燕弘信,你不是说要把他弄去南海守荒岛么?怎么就改变主意了?燕弘信可是前隋名将燕荣的孙子,据说已经把家传的武学练到了极致,双臂有拔钉之力,你要弄死他,还真的需要用石狮子砸!”

      云烨苦笑着回答说:“陛下,微臣也就是那么一说,要是真想要燕弘信的性命,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把他征召到岭南水师,让他去守卫荒岛合情合理合法,在荒岛上,微臣就算是将他挫骨扬灰,也不会有人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狙杀,不划算。”

      李二点点头说:“这也说得通,看样子你没少用这个法子屈死和你不对路的人,朕手头没证据,就任你胡为吧,不过这件事情你们必须给朕一个交代,朕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在安慰阴妃,她唯一的弟弟被无忌的腰刀劈成了两半,总需要一个交代吧。

      齐王府里的四个支柱,阴弘智,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死的不明不白,其中阴弘智和燕弘信乃是皇亲国戚,如今全部身死,你们怎么看?燕妃那里朕还没去,想必也会向朕哭诉一番,朕不管,在这件事情里,齐王佑不能出事,云烨,他的安危你负责,无忌,你就全权处理这件事情,早点了结,朕不打算让这些奇闻怪谈弄得人心惶惶。“

      云烨和长孙无忌,魏征三个人对视一眼,发现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李二的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他办事情从来没有马马虎虎的时候,不把自己有疑问的事情处理的水落石出,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提出了和稀泥的要求,那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辞别了皇帝,四个人出了宫,长孙无忌对其他三人说:“我这就去按照陛下的要求去做事,不管出现什么结果,你们三个是不是都认同?”

      云烨和魏征一起拱手说有劳,李鹏程被云烨踢了一脚,连忙躬身感谢长孙无忌,表示不管如何处理,自己都会同意。

      李佑就在自己家,当然要告诉他一声,不用麻烦他撵人了,碍事的人全死了,李鹏程骑马追上来问云烨说:“先生,明明咱们四人受了委屈,陛下为何要息事宁人,难道说有什么内幕不成,您就给学生说说,我刚刚袭了爵位,万万不敢行差踏错。”

      “鹏程啊,你还是认了吧,这事不好说,能在你不知不觉中算计你的人不是你能对付的,陛下一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我们都没问,所以你也不要问,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父亲刚刚去世,你就饮宴已是不孝,这些天好好在家里侍奉你母亲不要出门。”

      李鹏程虽然好奇心大作,可是云烨不说他只好闭嘴回家,他努力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情,也找不到一点的蛛丝马迹,想到那个人如果要对付自己,岂不是会死的不明不白?就如云烨所说的,自己还是少出门为妙。

      “别看我,你舅舅不是我干掉的,其他三个也不是我干掉的,你爹知道其中的原委,我也知道,可就是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有一个人打算向世人宣告她的存在才做的这件事,告诉你母亲,别追究,越追究问题越多。”

      告诉李佑之后,李佑第一个感觉是云烨下的手,毕竟那晚云烨威胁燕弘信来着,人是小苗杀的,云烨认为自己没必要背黑锅招阴妃恨自己,阴弘智怎么说都是她唯一的弟弟。

      李二在宫里也在发愁,燕妃已经请了他三回了,他不知道怎么和燕妃说,必须要等到长孙无忌弄出一个结果来才成,该死的鸡鸣狗盗之术,断鸿没有完全练成,无舌也没有完全练成,到底是谁完全练成了?

      鸡鸣狗盗之术听起来像是下三流的手段,但是有谁敢相信当年的孟尝君就是凭借门客学鸡叫,爬狗洞就能偷过秦国的城关,别忘了那是一个法度森严到了极点的国度,要是没有过人的神奇,孟尝君根本就不可能偷过城关。

      断鸿说此事不可查,不可问,因为鸡鸣狗盗之术最高的杀人手段就是让人死于无形,没人知道他们是被谋杀的,既然有人故意把自己的手段亮出来,就是在告诉世人,自己已经完全练成了鸡鸣狗盗之术。

      对于这些豪侠,李二有时候也感到无奈,无形物质,就像藏在大海里的一滴水,如何能把他们找出来?天下还是以稳定平安为主流,帝王绝对不能私自动用全国的力量去追查这个人,说不定会招来反噬,得不偿失,断鸿还在研究那只石狮子,还有那把宝刀,魏征的马车也停在宫里,但愿断鸿能找到蛛丝马迹,自己也练成这门奇怪的功夫。

      “你不是说小苗练的是什么龟虽寿的武功吗?为何现在又成了你口中的鸡鸣狗盗?不说别人好奇,老夫都好奇小苗是怎么把石狮子运到房顶的,我可是听说人家屋顶的瓦片都没破。”刘方喝了一口油茶问无舌。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鸡鸣者群鸡相和,狗盗者,天衣无缝,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没有龟虽寿做引子,鸡鸣会被扭断脖子,狗盗也会被主人打死,老夫也想不到小苗的武学已经进展到了如此地步,听说书院已经把这四桩诡异的事件列为书院的高级考题,就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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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节 迷林秋色


      旺财的权利受到了极大地威胁,这让它几乎无法容忍,以前的时候,能在书院里四处溜达的四条腿的动物就自己一个,现在到处都是圆滚滚的花白相间的东西,泪山是自己最喜欢的方便之所,现在上面仰面朝天的躺着好几个怪物,漱泉那里也是自己喜欢的纳凉之所,如今也有好些怪物在那里喝水,岂有此理,旺财打算去把怪物撵走,不许它们和自己抢地盘。

      云烨硬是和李纲先生挤到一辆熊车上,老先生虽然有些不满,还是把身子往左边让让,给他腾出一些空位。

      “您了老人家在信里说的太吓人,小子的魂都要吓飞了,紧赶慢赶的回了家,打听到您老人家一切安康才敢跑来见您。”

      “难过的时候熬过去了,估计还能多熬两年,小烨啊,你是不是非常的畏惧陛下?”李纲从来不说废话,睁开眼睛就直奔主题,他总说自己老了,没时间和别人客套,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已经成了常态。

      这话问的云烨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把大帝号献给皇帝,并且制定了严格的规章,老夫就知道你心生惧意,然后又不反对把小丫嫁给李佑,老夫就已经确定你在害怕,告诉老夫,你在害怕什么?舍不得你的那点富贵,还是舍不得你的家人?

      男子汉大丈夫畏手畏脚的活到你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痛快可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时光过得太快,太急,有时候让你来不及思量这一生就已经浑浑噩噩的渡过去了,我辈都是有大志向的人,焉能在大节上有所缺失。

      老夫活的久一些,见过很多惊才绝艳之辈,明明能干出很多的大事。却被自己的心性所误,至死都默默无闻,胆怯这种情感,是做大事的大忌。“

      云烨苦涩的看着李纲说:“学生牵挂的太多,牵挂祖母,牵挂妻子,牵挂孩子,牵挂旺财。也牵挂朋友,身上背的包袱太重,有时候就不敢把步子走得太快。

      大帝号终究只是一个大玩具而已,小丫嫁给李佑是学生权衡之后的事情,学生也知道拿自己妹子的幸福权衡本身就不对,却不知如何反对。

      往大里说我想让这个国家尽量过的平稳一些,不要再发生大的波折,往小里说,就是小丫自己的性格注定了她一生想要获得幸福很难,能包容他的人太少了。天魔姬倾心教授的本事,让她从一开始就不向往男女之情的快乐。我试探过几次,小丫确实对优秀的男子并不喜欢,您难道没有发现么?小丫过份的痴缠学生了。“

      李纲闭着眼睛摇摇头说:“都是一笔烂帐,你们既然看中小丫学到的本事,而不是看中小丫本身,老夫还有什么话说,天魔姬就不是善类。后宫的那些杂学,最是侵人心智,小丫受到荼毒在所难免。好在这孩子天生善良,学了这些本事自保有余,既然如此,你就休要怪老夫把另一半卑贱者送给小丫,兰陵公主掌握的那些人已经被皇后侵蚀的干干净净了。

      小丫跟着天魔姬学到的东西难免阴毒了一些,用得多了会折损阳寿,让小丫过来伺候老夫几日,老夫教教这孩子如何把事情做得光明正大。“

      那只熊猫把两个人拖到假山前面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停了下来,李纲已经沉沉的睡着了,说了这么多的话,对他已经是一种负担了,云烨陪着躺在阳光下面,觉得很舒适。

      旺财的征战大业还在继续进行,只要看它威风凛凛的驱赶着几只熊猫四处奔逃就知道它如今是多么的快乐,前蹄在一只跑的慢一点的熊猫屁股上踏一下,那只熊猫就窜的更快了,直到自己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一只熊猫这才舒坦的躺在地上,阳光晒得背部有些痒,就欢快的在地上打滚,用粗糙的地面摩擦一下发痒的背部,卷的尘土飞扬,好好地一匹红色宝马,变成了土黄色。

      迷林上空盘旋起一片黑雾,发出低低的轰鸣声,云烨吃了一惊,杀人蜂繁殖到这种规模可不行,这里是书院,万一那些杀人蜂跑到书院里来,会酿成大祸。

      “少操心,那些杀人蜂从不跨出迷林一步,老夫能活到现在,就是靠着天天食用杀人蜂的幼虫苟活到了现在,火炷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这些蜂总要有些防御手段,用兵马不合适,我们就用这些毒物来达到威慑目的也不错。“

      李纲明明在打呼噜,可是转眼间就说话了,也不知道他的睡眠质量为何会差到如此地步,起风了,云烨把毯子给李纲盖上,让仆役把李纲带回家休息,自己决定去迷林看看。

      拽了拽绳子,火炷就出现在小路上,看到云烨非常的高兴,请他进了自己的家,一户不大的院子,院子里还种着一些青菜,巨大的席子上晒满了各种干菜,一个用手帕包着头的青衣妇人背着一个戴着虎头帽的孩子正在席子上翻检那些干菜,见云烨走进来,施礼之后就走进了屋子。不一会就端了一壶茶过来,放在石桌上就继续干自己的活。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不打算出仕了?“云烨瞄了一眼东墙下那一大丛开的正艳的菊花,难道说这就是火炷心迹的自述?

      “不出仕,没意思不说,劳心劳力的不好自处,我现在过的逍遥自在的为什么要给自己套枷锁?迷林一般人不敢接近,也没人愿意接手,只好由我自己来做,顺便做一些研究,和这些毒物相处的久了,发现他们也是能通人性的,比如这些峰子,只要我每年记得分窝,它们就规规矩矩的守在迷林里,与那些蜘蛛,蝎子一类的东西争锋。

      我听说南疆的人有制蛊的习惯,自己也试验了一些,现在蛊苗已经是第六代了,最厉害的虫是一只蝎子,已经变成红色的了,足足有我半个手掌大。“

      火炷好像非常的得意,举起自己食指说:“我已经开始每天喂它我的鲜血,据说三年有成,再有一年多,就能知道能不能成蛊,我很期待。”

      “我听说迷林着了一次大火?损失大么?”

      “有一些,损失了一些蜘蛛和蝎子,蚂蚁和峰子却没有什么损失,长安还是太寒冷了,并不利于这些生灵的生长,蚂蚁已经在褪色了,性情也没有第一批那样凶猛,我估计再有三五年就和本地的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了,估计是杂交带来的恶果。”

      火炷没有说起那些放火者的命运,云烨也不问,火炷把这些毒物看得和性命一样宝贵,顾忌那些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喝了一会茶,火炷给云烨的鞋子上涂抹了一些汁液,自己却没有这样做,就带着云烨推开柴扉向迷林深处走去。

      “以后迷阵也不能让人随便走了,那里已经是蝎子的领地了,好些大蝎子就在那里安了家,我进入那里都会引来攻击,现在的迷阵真的已经是死地。”

      云烨对毒物并不陌生,可是看到树上密密的蜘蛛网,枯叶底下游走的黑黑的蝎子,诺大的林子里连鸟叫都听不见,死寂一片。

      “现在这里的几样毒物已经形成了平衡,不需要我们特意喂食,蚂蚁之所以繁殖不起来,大部分都被蝎子和蜘蛛吃掉了,您走的时候带走一些马蜂蜂卵和蜜糖,给马蜂准备的食物,也就是那些带条纹的蜜蜂,它们也发生了变异,产的蜜糖香气扑鼻,孙先生说是滋补的绝品,产量太少,也就书院的几位老先生能用,马蜂卵用油煎了,那滋味妙极了,除了离石先生偶尔要几条蜈蚣下酒,蝎子和蜘蛛那些先生们都不吃,只有我和孙先生吃一些,您要不要尝尝?”火炷努力地给云烨推荐他的新菜式,希望云烨也吃蝎子和蜘蛛,这样一来书院的先生们看自己就不至于太奇怪。

      “蝎子拿油炸了我还能享受,蜘蛛就算了,毛茸茸的影响胃口,不过我知道蜘蛛的味道也是很不错的,你吧蜂蛹和蜜糖多给我一些,身边都是老人家,给他们分分,以后形成制度吧,每人多少都划出例份,别人不给了。”

      云烨最奇怪的事情就是那些蝎子,蜘蛛,见了火炷就会避开,自己脚上涂了药物,还有两只蝎子不长眼的挡在前面挥大螯,杀狗的屠户从来不怕狗,再凶恶的狗见了他们都会乖乖地,火炷或许也是这样的情形。

      到底是深秋了,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就哗啦啦的往下掉,火炷赶走了盘踞在亭子里的毒物,石头屋子里放了一整排铁柜子,云烨打开了其中的一个,仔细的检查自己放在这里的东西,每到这个时候火炷就会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云烨自己。

      最不值钱的就是白玉京的三面玉牌,最值钱的就是裹在丝绒里面的手机,看看旁边取下来的电池,也不知道能不能使,云烨并没有急着尝试,这东西打开一次,自己就多一次痛苦,如果可能就让它消失在世间的长河里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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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节 被拆穿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云烨才会感到一丝自由,李纲先生刚才说自己胆怯已经是嘴下留情了,李二给云烨的感觉已经不能用胆怯来形容了,恐怖这个词或许更加的确切。

      光棍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敢做,什么也都能做,出了事也不要紧,了不起带着旺财兄弟两继续流浪就是了,大唐的国土非常的广袤,藏身之地还是非常好找的。

      可是,当云家的责任背到身上以后,胆子的一半就喂狗了,等到孩子出世,彻底完蛋了,只剩下一点点的胆量了,随着孩子的陆续出世,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胆小如鼠的德行。虽说男人都是这样,越活胆子越小,活到最后就只剩下圆滑了,现在被古人指出来并且教训,云烨的心里满是酸楚和委屈。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这样的人样子大唐多得是,云烨只想活的老一些,看子孙成人,给老奶奶披麻戴孝,然后等着云寿他们给自己披麻戴孝,日子本来就该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有了变故,不知道李纲他们对自己倾注了怎样的希望,再把这个希望背上然后还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云烨觉得李纲他们高看自己了。

      他们不知道年纪逐渐变老的李二会越来越变态,以为他会一直这样英明下去,殊不知他没了少年时候的自信,就会依靠杀人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秦皇是这个样子,汉武依然是这个样子,唐宗凭什么就能跳出去?房玄龄家被灭门了,杜如晦家也完蛋了,死了的魏征都会被弄出来鞭尸,云烨不认为自己犯了错。李二会顾念旧情就放自己一马,现在牢里还关着侯君集呢。

      夕阳斜斜的照过来,穿过了石屋的窗子,也穿过了云烨手里的三枚玉佩,三只狰狞的鬼脸被印在墙上,这一回云烨没有睡着,他看见了那三幅图案,没有惊叫,也没有慌乱。观察了一下地势,以及光线,就把玉佩收了起来,多年的军阵生涯,处变不惊他还是能做到的。既然玉佩里果然藏着秘密,那就不能让别人分享了……

      火炷看到云烨笑着从石屋里出来,俩人就说笑着回到了火炷家,多年不见,往日的奴隶小儿已经长成了男子汉,烫了一壶酒,围着小炉子在铁板上烤蜂蛹下酒。听火炷讲述这三年来书院的变化。

      “元章先生命人在后山开始挖掘山洞,非常大的那种,说书院以后的典籍都需要藏到山洞里去,公输老先生明明都快要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又活过来了,非要自己亲自设计,因到底要不要安装机关这事,两个白发老头子破口大骂。并且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不过昨日我去送蜂蛹的时候又看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喝茶。

      金竹先生今年不到五十岁。居然要求等自己死了以后,请书院把他的脑子和内脏抽出来扔掉,只保留他的躯壳就好,还说他在古墓里找到了一些与灵魂有关的研究,准备在自己身上试验一下。

      延陵先生先生现在变得孤僻无比,除非有他的课,否则从不出观星台一步,并且邀请书院的算学高手帮他演算星星的运行轨迹,看样子到了出成果的时候了。

      还有那个打算去研究狼族关系的轩仁,下场很惨,因为离狼群太近了,被一只狼王一爪子就给毁了容,少了一只眼睛,鼻子也只剩了半个,伤好之后他找了铜匠给他打造了一个面具,现在书院里都称呼他为铁面先生,不过最近他又去找那个狼群去了,因为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他准备看看狼群是如何分配配偶和食物的。

      长安城现在哄传,玉山书院该叫做疯人院才是,李泰拿石头做的那个比喻长安人也知道了,都说他准备把人放在投石机上扔出去,就是为了看人到底能不能飞起来。“

      火炷的酒量很差,半壶酒就已经醺醺然了,脸膛被炉火烤的通红,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非常的满意,甚至可以说满意到了极点。

      云烨拎着一罐子蜂蜜,带着一大包蜂蛹从小路上出了迷林,远远就看见旺财在看着自己,见到云烨出来,立刻就扑了过来,把自己的大脑袋杵在云烨的怀里寻找安慰,它的毛色散乱,腿上还有横七竖八的血印子,云烨这就怒了,旺财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谁干的?

      云家的仆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见侯爷暴怒,赶紧过来解释,没人敢对付旺财,是因为天色晚了,熊猫到了喂食的时间,所以都涌过来吃食,旺财跑过去踩翻了熊猫的食槽子,想把熊猫都赶走,结果被一大群熊猫围住攻击,他们好不容易把熊猫赶走,旺财就成了这幅样子。

      老天爷哟,怎么敢去打扰野兽吃食啊,云烨心疼的蹲下来检查旺财的伤势,还好都不太严重,从自己怀里掏出金疮药就一点点的给旺财裹伤……

      兄弟俩的心情都不是太好,一前一后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赶,回到家里的时候,天早就黑了,云烨命人调配好药水,重新给旺财包扎,辛月在一边挑着灯笼不断地问旺财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

      云烨心烦气躁的懒得理会,给旺财收拾好了才教给马夫,命他好生的照顾旺财,这才回了卧房,辛月端来的饭菜也不看,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发泄不出来。

      三天没出家门,断鸿过来了,见云烨在教儿子闺女读书,也不打扰,在梨树下摘了一颗梨子不洗就吃了起来,还问仆役要石榴。

      等云烨给云寿安排了课文,让云暮练字,几个小点的背诵文章后,他才走过来示意云烨去亭子里叙话。

      坚硬的石榴果子在断鸿鸡爪子一样的手里顷刻间就四分五裂了,宝石般的籽粒粒粒饱满,云烨要过一片扣嘴上咬了一大块,吃掉籽粒,吐掉石榴皮,等着断鸿说话。

      “云侯,其实你家的石狮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家大门,不过是被别人扔到水沟里去了,砸死燕弘信的也不是石狮子,而是巨锤,是一锤锤的把全身砸出石狮子底座大小,再把另外一个石狮子放上去而已,您家的石狮子已经从水沟里捞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石狮子砸的而是巨锤砸的,十几个人都亲眼看见一尊石狮子从天而降,砸死了燕弘信,你说的,和严松说的不一样。”

      断鸿嗤嗤的笑着说:“侯爷您忘记了,奴婢可是练过鸡鸣狗盗的功夫的,虽然练得不到家,可是一些端倪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奴婢把燕弘信的尸体,一点点的割开检查的,错不了。

      至于那些看见石狮子从天而降的人他们看见了什么?只不过听见一声巨响,而后就看见一尊石狮子压在一具尸体上惨不忍睹,嘿嘿嘿。没有一个人看见石狮子掉下来,市井小民以讹传讹,最后就成了石狮子从天而降砸死了人。

      任何事都经不起查的,只要用心查总会查出漏洞来,那些市井小民的心神都被石狮子所夺,谁还会主意一辆乌蓬马车就停在一边?更何况没有一人认识燕弘信,一个像他那样魁伟的大汉从自己身边走过,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记忆,可是我们拿着燕弘信的画像问遍了那些看到燕弘信身死的人,居然没有人见过他,您说怪不怪?

      鸡鸣狗盗的功夫是最大限度的利用外在条件的一门功夫,比如人的心思,灯光,倒影,习惯,阳光,黑暗,烟雾,等等,不是蛮力和暴戾,我们更加的讲究技巧和合理性,刚出道的这位,虽然把这门功夫练得不差,到底还是心太软了,想要让石狮子杀人成为真正的事实,那些路人也该杀掉几个的,看样子这位出山的高手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想滥杀无辜,如果您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转告他一声,无情才是鸡鸣狗盗的精粹。“

      断鸿说完话拱拱手就要离开,被云烨一把拉住说:“不对,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我是凶手的同伙,岂有此理!“

      “云侯,陛下命你照顾好齐王,您把齐王留在您家是对的,但是对齐王不下禁足令就太过份了,四天时间,齐王总共从云家出来六趟,其中四趟是陪着小丫王妃逛集市,其中一回还没有护卫守护,齐王抱着一头小猪和王妃调笑,全无半点戒备之心。

      你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齐王府死了四个人,焉知凶手不会对齐王下手,以前有凶手谋刺陛下的时候,您可是把护卫工作做的滴水不漏,现在齐王有难,你却表现的过于松散了,不要说那位出世的高手了,就是奴婢想要对齐王下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出现这样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您一定认识那位高手,并且知道齐王佑不会是目标,才会放心的任由齐王佑在云府进出而不加防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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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宾媚人

         “云侯不要担心,严松在明什么都没看到,奴婢在暗看得仔细些,高人出自云家奴婢不会说出去的,无舌先生对我有大恩,不敢不报,奴婢就此别过。“

      在云烨看断鸿走出家门的时候,无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云烨背后,随着云烨的目光看着远去的断鸿说:“这几天把他煎熬坏了吧,要是他敢说出去,老夫保证他活不过一个时辰,你看他从云家走的时候两只手都在发抖,就知道小苗一直在盯着他。

      吃梨子,剥石榴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惊惶而已,小烨,此人不足为虑,他今日登门就说明他想忘掉这件事,也好,杀了他,老夫心里也不舒坦。“

      无舌以前从不相信别人,到了书院之后才变得仁慈了一些,想杀人的时候就会去秦岭找些虎豹练练手,不过京城里有时候也会出现无头公案,不用说出手的人就是无舌,因为总能在恰当的时候云烨能听到无舌和刘方说起这些死亡的原因。

      今日的阳光很好,花园里只有云烨和无舌以及刘方,刘进宝,老庄,以及老江守卫在花园外面,没有家主的命令,谁都不能靠近花园一步。

      三枚玉牌就悬挂在一个架子上,三个人一言不发都在等候太阳快要落山的那一刹那,一只独角鬼头出现在玉牌后方的白纸上,刘方快速的拿笔画下了这个鬼头,紧接着第二个长着翅膀的应龙出现在白纸上,笔法古朴苍劲,第三个鬼头不像是一个实物,更像是一张无眼,无嘴的面具,面具上写着四个字“尽东其亩“。

      看到这四个春秋古篆。刘方放下手里的笔,对无舌说:“原来是宾媚人啊!“就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些影像就随着阳光的偏移就消失了。

      云烨把玉牌收好交给无舌之后这才问刘方:“冰美人是谁?难道说这三枚玉牌后面还有什么香艳的故事不成?“

      刘方叹口气说:“亏你也是教书的,大名鼎鼎的宾媚人都不知道,那你该知道《左传》吧?“见云烨点头,又说:”《左传》成公二年,有一篇记载,名叫《齐国佐不辱使命》,这篇章你该知道吧。我记得泰山翁要求你背诵过。“

      “我背过之后又忘了,您接着说,我洗耳恭听。“云烨越发的好奇了,催促刘方快点说,无舌抱着锦盒也紧张的看着刘方。

      “简单说吧。晋国去攻打齐国,齐国打不过,就打算求和,晋国提出的其中一个要求就是要齐国国君的老母做人质,齐国不答应,另一个要求就是“尽东其亩”要齐国的田亩走向全部朝东,好方便晋国下回再收拾齐国。这两个条件齐国都不能答应,多亏了齐国的国佐宾媚人,用道理说服了晋国,才让齐国躲过一劫。

      宾媚人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噪。没多久就被鲁国聘为国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鲁国人扒下了面皮,把他的脸皮戴在别人的脸上游说各国。希望能够承继他的智慧,结果成为了笑谈。所以看到人皮面具,和尽东其亩这四个字我就知道这张脸皮属于宾媚人的。“

      云烨和无舌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要是能把别人的脸皮戴在自己的脸上就能继承人家的智慧的话,勋贵们永远都是统治者,只要把平民中的聪明人脸皮拔下来,戴在傻子贵族脸上,傻子也会变成聪明人,这样的统治还愁不稳当?

      这和寒辙家只要血统纯正,就能变成聪明人的论调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样子白玉京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又没办法告诉刘方,只能自己窝在心里,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了白玉京的传人,这个哑巴亏只能暗自消受了。

      “没想到你白玉京的传承会如此的奇怪,老夫以前还奇怪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的事情,现在知道了,你到底戴过多少人的面皮?“

      刘方嘿嘿笑着在云烨脸上不断地打量,无舌把盒子抛到一边,直接上手了,用力的揉搓云烨的脸颊,边揉边对刘方说:“老夫不奇怪他们师徒的智慧,奇怪的是他们师徒行走大江南北的手段,这样出众的两个人居然没人认识,没有半点关于你们师徒的传说,不容易啊,除非你们当时戴着人皮面具,这样一说就合理了,快弄一张出来给老夫看看,没人的话老夫现在就去抓,好奇得紧。“

      不管云烨如何挣扎也逃不出无舌的双手,直到脸皮都要搓破了,无舌才住手,又仔细看了几眼才说:“还行,这张脸皮是真的。“

      云烨喘息了一会,抚摸着发疼的脸皮说:“我从来没有戴过人皮面具,一直都是靠自己的这张脸皮混的,白玉京的事情关我屁事,我也没发现我师父戴过。“

      刘方嘿嘿的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你师父没戴?你师父吩咐你在他死后要把他自己的身体烧掉,说不定就是在毁尸灭迹,高明啊!真正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

      “您二位高兴什么啊,这才弄清楚了一个玉牌,还有一个独角鬼王和应龙怎么解释?无舌先生您两位都是打算要长生的,早点解开,早点长生不老多好,怎么追究起我的根底来了,我的过去是我最宝贵的财富,谁都不告诉。“

      说话的功夫刘方就在纸上又画出了两幅应龙和鬼王,摊在地上让云烨和无舌挑了一幅,剩下的自己揣上,心情愉快的和抱着锦盒的无舌离开了花园,去了自己的屋子,被人如此信任总是能让人心情好起来,尤其是无舌。

      “你上辈子是一只狐狸精!”那日暮缠在云烨身上告云暮状的时候,云烨义正言辞的对她说。

      “您是怎么知道的,妾身就是一只狐狸精,专门过来迷惑您的。”说完了还在云烨的耳朵眼里吹气。

      铃铛的脸皮是最薄的,见到已近半敞露出抹胸的那日暮缠在夫君的身上就脸红,匆匆的收拾了云烨的饭桌就要出去,还没出门,就看见辛月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面色潮红,就知道有事情发生,就留了下来,打算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夫君咱家的河湾地少了三十亩,去年夏天被洪水冲掉了,妾身回来以后就要庄户们重新把地整理出来,今天出了怪事,官上居然不许咱家继续整地,还说以后河湾子,河滩都不许种地,最多只能种些树苗。

      妾身算了一下,加上河滩地,咱家最少要损失八十亩好地,这八十亩当初可是算进封地里去的,官上这是明显的要欺负人。“

      云烨见辛月气呼呼的,给她倒了一碗茶说:“官家做的也没错,这些年长安周边的几条河没有一条安稳过,其中最大的祸害就是水磨和河滩地,一个利润丰厚,一个土地肥沃,都不想撒手,导致河道越来越窄,暴雨的时候洪水泄不下去就只好漫堤了,这些年死了不少人,你不是跟着奶奶学着念佛吗?发发慈悲,别再去祸祸那条河,咱家少几十亩地饿不死人。”

      “砰”的一声响,把转过身打算继续和那日暮黏糊的云烨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辛月柳眉倒竖,把桌子拍的砰砰响,咬着牙对云烨说:“这不一样,咱家的地就是咱家的地,一分一厘也不许少,您今天被人家收走了几亩,明天再被人家收走了几亩,用不了几年,咱家的地就会少很多,将来到了寿儿手里还有的剩么?

      夫君您是讲道理的人,那些赃官们就是这么慢慢侵吞百姓土地的,您今天不理睬,他们明天就敢说咱家的坡地也有问题,不能给他们惯这些坏毛病。“

      辛月发怒,那日暮和铃铛两个人就成了鹌鹑,缩在夫君的背后不敢吱声,当家主母的威仪她们两个还没有。

      云烨把辛月按在椅子上说:“我现在巴不得全长安的人都说我是一个软蛋,你看看,我连朝会都不乐意去,就是想把头缩进龟壳让别人看不见我,你不懂啊,夫人,其实被人欺负是一件大好事,如果过上两年堂堂侯府的田地只剩下这个云家庄子,才是最美的,到了那个时候咱家就能公侯万代的传下去了。”

      辛月疑惑的看着丈夫,不明白当软蛋为什么能公侯万代,出于对丈夫的信任,小声说:“那妾身就装作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那不行,咱家受了委屈就该大声的喊出来,我去喊太丢人,你去喊就差不多,上游的俦县伯家里也必定会遇到和咱家一样的困扰,你看看俦县伯家里是如何做的?”云烨抓着辛月的手给她支招。

      “俦县伯夫人正坐在河边哭呢,您的意思是妾身也去哭?”辛月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哭啊,你是诰命夫人,被一些微末小吏欺辱的只能坐河边哭,这样做就对了,一会啊,多吃一点饭,好好睡一觉,明天攒足了力气咱们去河滩上哭,围观的人越多越好,我估计明天和你一起大哭的妇人绝对不少。”

      辛月咬咬牙说:“那就哭,明天那日暮,铃铛也去,一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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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阴妃的担心

      云烨一大早起来,就带着孩子们读书,等到树上的露水都被阳光烤干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五个孩子去摘梨子,今年恰逢果树的丰年,梨子垂垂累累的挂了一树,靠阳面的梨子的外皮都已经泛红,阴面的梨子依旧翠绿如昔。

      长了十几年的梨树已经变得很高大,云烨站在三角梯子上摘,云寿就把父亲递下来的梨子一个个的从小篮子里装到竹筐里,云暮仰着小脸帮父亲抓着梯子,三个小的就蹲在大筐子边上数到底有多少个梨子。

      旺财也站在筐子边上,它不喜欢吃梨子,只是单纯的喜欢留在云烨的身边。

      这样的日子才是云烨最喜欢过的日子,站在梯子上,可以看到奶奶躺在锦榻上在屋檐下晒太阳,也能看见小丫和李佑厮闹,刚才她似乎被李佑偷着亲了一口。姑姑婶婶们万年不变的在打麻将,云暮的大狗旺财横卧在院子里,完全是一副目中无狗的神态。

      多好的日子啊,人都在,就在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婆娘们去河边哭地,带走了很多的吃食,看样子打算哭一整天,也不知道蓝田县的新县令能不能受得了。

      他以为自己是马周,手里握有皇帝给的印把子,可以在长安为所欲为?事实上,勋贵们才是长安最安分守己的人,一个个为了自家的爵位和荣耀,都在苦心经营,家主可以黑着脸爆捶自家的子侄,但是见到庄户再不舒坦也会挤出一丝笑容,云烨到现在还没见过哪家的家主会往死里欺辱自家的庄户,一个都没见过。

      河水漫堤损失最大的是谁?还不是勋贵,准备好拜帖你一家家的登门好好的说,人家在河滩上损失了多少地。你给人家从荒地上补足就完事了,勋贵家不在意那几亩好地,在乎的是面积,清理河沟是所有人都受益的事,把道理说通了,这件事就会成为县令的功绩,现在好了,不但大户人家的当家主妇去河滩上哭,小门小户的人家更是要去哭。说不定男人都去,你把治下弄得哭声一片,御史要是不找你麻烦才是怪事。

      许久没有运动了,摘了半个时辰的梨子就感觉手酸困的抬不起来,抹一把汗珠子。从梯子上下来,云暮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小手努力的抓着梯子,生怕爹爹掉下来,虽然她的那点力气,扶了等于没扶,孝心可嘉。云烨在闺女的脸蛋上亲一口,选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梨子奖励给闺女,云寿刚刚凑过来想要表功,就被父亲一脚崩远。宠溺闺女是应该的,谁家没事干去宠溺儿子。

      坐在椅子上看梨树,这才摘了不到三成,这得把小丫和李佑叫过来。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出点丑事就难看了。李承乾的大老婆苏氏,之所以被关在冷宫,其中一条罪名就是新婚夜不见元红,他妈的,这要是能见才出鬼了,李承乾早在苏氏没嫁给自己之前就把人家给祸祸了,成亲的时候没有奉子成婚已经是很给李二面子了,现在把这事拿出来当说头,没见李承乾都没有意见么?为了催生侯君集的野心,李二才不在乎会不会伤到别人。

      李佑没摘过梨子,很高兴的就爬上了梯子,和小丫两个人轮换着摘梨子,没一会功夫就把梨树上的果子摘干净了,树梢上的两个果子云烨不让摘,人家果树忙了一年了,就给人家留点种子,也留点希望,明年还指望梨树结果子呢。

      “捡好的装上一篮子,我书房还有一些迷林产的蜂蜜,给你母亲装上一小罐子,蜂蛹就不给了,估计你母亲也不会吃,你们两个进宫给送过去,你舅舅故世了,你母亲一定很伤神,安慰一下,你这个儿子总该表示一下才好。”

      李佑高兴地答应了,自己挑梨子,让小丫去书房装蜂蜜,书院迷林是什么地方,那是长安的死地之一,听说那里的蜜蜂会吃人,吃人的蜜蜂产出来的蜂蜜那还了得,这个必须要拿一些,这几天他其实也很担心母亲,大舅哥松了口,正好去看看母亲。

      有些兴奋的李佑找了一个最漂亮的竹篮子装了满满一篮,回头就看见小丫端着一个小洁白的小瓷罐子跑过来,齐王府的侍卫已经备好了车马,就等出门了。

      云烨看见小丫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偷拿了蜂蛹,她从来不会装假,一装假她的行为就会暴露她,女生向外,这个习惯改不了。

      “蜂蛹拿到了没有?”李佑上了马车就问小丫,他才不会相信小丫会老老实实地听话。

      “哥哥那里也不多了,我看见他已经分装了几个小包裹,那些小包我不敢动,所以我就把剩下的全拿来了,你看。”小丫得意的把一包蜂蛹从袖子里掏出来给李佑看。

      李佑嘿然一笑,拍拍手冲着小丫挑挑大拇指,一个劲的催促马夫把车赶的快一点。

      皇宫里还是如同以往一样死寂一片,李佑抽抽鼻子,在云家住了几天他已经喜欢上了那种喧闹的感觉,一家人围着大桌子吃饭,推盘子换碗的,大舅哥的碗里堆满了孩子们不吃的青菜,他也不恼,就着青菜吃了饭,还说多吃素好处多多。

      人就该过的热热闹闹的,李佑瞅瞅小丫低声说:“我们以后要生多多的孩子,最好能坐满满一桌子,回到齐州,王府也不要太大,雅致就好,咱们俩人过日子,用不了太大,到时候把京城的府邸卖掉,就会有一大笔钱,去齐州再盖我们自己的房子,以后回到长安,咱们就住在大哥家里,我喜欢云家庄子。”

      小丫嗔怪的哼了一声说:“你到时候会有很多的姬妾,她们会帮你生孩子的。”

      李佑苦笑一声说:“我母亲的冷清凄凉我是看在眼里的,有你一个我就足够了,要什么姬妾,留着她们在家里打架么?”

      阴妃住在太液池边上,离万民宫很远,但是胜在清幽,听了太监的禀报,阴妃一下子就急了,见到李佑披头就说:“你不好好的在云侯家中避祸,跑进宫做什么,你舅舅没了,能保护你的只有云侯了,快快回去,母妃我很好。”

      李佑笑的有些苦涩,小丫接口道:“娘娘,是我大哥打发我们进宫来看看您的,您放心,我大哥既然准许我们出门,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大哥不会算错的。”

      听了小丫的话,阴妃这才安静下来,拉着小丫的手说:“委屈你这孩子了,佑儿不争气,你多担待些,我只有他这么一个骨肉,你帮我多照看他一些。”

      小丫把手里的蜂蜜放在桌子上,搀扶着阴妃坐下来小声说:“阿佑很有本事的,您不必为他担心,我大哥见到阿佑就说了一句话,继续装傻,如果装到别人都认为你是傻子的时候自然万事无忧,我哥哥看人极准,又骄傲的厉害,阿佑如果是个没本事的,绝对不会说这句话,您尽管放心,遇到任何事情阿佑自己会解决的。“

      阴妃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儿子,果然发现儿子似乎有点神采飞扬的意思,和前段时间的颓废大大的不同。

      “母亲,您看看,这是孩儿今早在云府花园里亲自采摘的果子,大舅哥要我给您挑些好的来尝尝。“李佑从篮子里取出几个梨子吩咐宫女拿去洗洗。

      小丫也打开蜂蜜罐子,一股子花香就缓缓飘出,阴妃拿起罐子闻了一下问小丫:“这是什么蜂蜜,闻起来很舒服,不是凡品吧?”

      李佑笑着在小丫的袖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纸包,放在眉花眼笑的阴妃面前说:“母亲,蜂蜜是迷林里面杀人蜂产的,自然不同于其它蜂蜜,至于这些蜂蛹是小丫从云侯书房里偷出来的,专门孝敬您的,您不要看这些蜂蛹难看,拿油煎或者烤着吃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这东西听说只有李纲先生和其他几位老先生才有份例,父皇那里都没有。”

      阴妃此时极为开心,原来还担心他们两个冤家处不到一起,从刚才儿子随意的掏小丫的袖笼,小丫并不反抗就知道他们相处的非常的融洽,现在不要说吃蜂蛹,就算是吃蝎子她也能高高兴兴的吃下去。

      给宫里的管事宦官说一声,自己今日要招待儿子和小丫,陛下那里就不去伺候了,不大工夫梅姨就弄来了一些酒菜,分别放在三个人的桌案上。

      李佑皱着眉头要换一张大桌子,总共就一家三口吃饭,还离得八丈远,算什么事,至于礼制这回事李佑早忘了。

      小丫拿油煎的蜂蛹放在阴妃的面前,阴妃拿筷子夹了一只放进嘴里,开始还有点担心,吃了一个之后,就停不下来,见儿子和小丫看着自己不动筷子有些难为情的说:“味道真的很好,难怪你哥哥会藏起来。”

      李佑呵呵一笑,给母亲倒了一杯酒,又给小丫倒了一点葡萄酿,三个人碰了一杯,各自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阴妃只觉得快意非常,多年的积聚的阴霾似乎也被她一口喝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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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泼皮

      李佑出宫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秋风中的万民宫,无数梧桐树的叶子从大殿后面被大风席卷起来,簌簌的落在殿前,万民宫极为幽深,哪怕是白日也需要灯火,此时父皇不在里面,只有俩盏半明半暗的灯笼挂在里面,几个值日的宦官泥塑一样的抱着拂尘靠在墙边,大门洞开,偶尔有一两片落叶被风吹进大殿,旋即会被宦官的拂尘抖出来,这座大殿就像父皇一样,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丫拽拽发愣的李佑,这才把他从迷幻中唤醒,刚才的心思没必要告诉小丫,李佑抖抖袖子,拂开了几片落叶,牵着小丫转过影壁,打算穿过回廊出宫回云家庄子。

      “李佑,你等等,我有话问你。”李佑和云丫转过身子,原来是高阳在唤他,高阳的身后跟着李贞和李嚣,李治远远地走在后面,李佑习惯性的要过去,却被云丫给拦住了,云丫一字一句的对高阳说:“你再敢这么随便喊你五哥的名字你试试。“

      高阳撇撇嘴说:“这里是皇宫不是书院,书院是你家的地头,我就不信你敢在皇宫里撒野,你还没嫁给李佑呢。“

      小丫从来都是火爆脾气,手里还拎着阴妃赠送的胭脂花粉,火气上来了那里顾得了那么多,一个大大的纸包就砸在高阳的头上,胭脂花粉糊了高阳满身,要不是李佑拉得快,她就会冲上去继续揍高阳。

      如果是别人高阳一定不会放过,但是她拿云丫一点办法没有,在书院里两人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回高阳都不是云丫的对手,被揍的大哭云丫才会放过她,高阳见李佑拉住了云丫。才恨恨的拿手帕擦一下脸说:“粗俗,也就李佑要你,换个人谁会要你这样的疯婆子,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云丫笑了,指着高阳说:“我云丫再丢人也不过就是揍你一顿,不像你,抢钱抢疯了,连你五哥在长安的生意都想染指,这几天我正在查账。别处的账目都对,只有和你的账目对不上,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账目给我弄平了,否则你别怪我连房家的生意一起给你搅黄了。

      忘了给你说。云家在齐州的生意都是我的嫁妆,你想要辽东的好皮子,房家想要辽东的药材,你是绕不过我的,你夫君也在辽东从军,你看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敢!“高阳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高声喊。

      “你看我敢不敢,你说的没错。我云丫只有阿佑要我,所以只要是阿佑的东西,你一文钱的便宜都休想沾,不信我们就走着瞧。三天,我只给三天,第四天我就派人断了你的货源,云家姑奶奶说的话。我看看那些卖皮子谁敢不听。“

      说完就拖着尴尬的李佑离开了回廊,边走边对李佑说:“阿佑。这些事你出面就很丢人,可是我出面就没关系,就像我嫂子今天早上去河滩地上大哭是一个道理,将来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该是我们的谁都不给。“

      李佑哈哈大笑着说:“今日才见识了云二娘子的风范,以前别人给我说你在书院揍过高阳,我愣是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高阳的性子在我们的姊妹中间那是出了名的火爆,今日硬是乖乖地不敢顶嘴,软的怕硬的,古人诚不我欺,这老婆娶得太值了,哈哈哈“

      云丫羞恼的捶了李佑一拳,转身跑了,李佑嘻嘻哈哈的笑着去追小丫……

      高阳带着木头人一般的李贞,李嚣头上的的胭脂花粉也不擦,就要去两仪殿找父亲告状,李治好半响才把指头从嘴里抽出来,转过身就对自己的属官张谏之说:“孟将,你说我将来也娶云丫这样的女子当正妃如何?“

      张谏之摇摇头说:“不可能了,云家这一辈的嫡女已经嫁完了,没你什么事,别人家可出来这样闺女,云丫虽然性子暴躁,但是人却是极为善良的,比大部分人都善良,你五哥好运气,已经娶走了,别人家的算了,刁蛮不说,性子也恶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样的妃子你娶回来一辈子就完蛋了,按照你的性子,非得被气死不可。“

      李治懊恼的点点头,就带着张谏之去武德殿,准备去见见四哥打点秋风,该死的晋阳一代又遭了霜冻,明年的粮食一定不够吃,李治郁闷的只想大叫。

      两仪殿里李二正在和长孙下棋,眼看着长孙的一条大龙就要被自己劫杀了,高阳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长孙抬头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高阳,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表示认输,李二拂乱棋局没好气的说:“正下到精彩的时候,你就投子告负,棋品哪里去了。“

      长孙得意的说:“您闺女被人欺负了,如果您能猜到是谁欺负的,我们就再来一局如何?不到终盘绝不停手。”

      “除了云丫还能有谁,高阳一向霸道,这辈子就吃了云丫的亏,朕听说阴妃今日在仁寿宫招待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也该出宫了,遇到高阳言语上起了纷争很正常,高阳打不过云丫,吃亏吃定了。”

      长孙大笑一声就问高阳何事,然后就听高阳添油加醋的讲完了事情经过,长孙站起来拿手帕把高阳脸上的胭脂花粉擦掉后说:“没事不要去惹那个泼皮破落户,以后躲远些就是了,这事母后没办法帮你出气,就算帮你出了气,也不值当的,万一惹得云烨那个小心眼起了怒气,准备坑你一下,你的下场更惨。”

      长孙好不容易劝走了高阳,阴妃就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一进门就向皇帝和皇后请罪,说自己管教无妨,请饶恕云丫的过错。

      李二嘿嘿的笑了一声说:“云丫那样的女子可不是你能管教出来的,她有一个疼她宠她的哥哥用不着你多操心,有了事情朕只管问罪云烨就行。”

      长孙牵着阴妃的手说:“你好福气啊,云丫配佑儿确实是良配,佑儿生性沉闷,遇事忍让,云丫却是个螃蟹性子,殴打高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也怨不得云丫,是高阳对佑儿无理在先,长长记性也没坏处,我们姐妹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正好说说话。

      阴妃笑着谢过了皇帝和皇后,从篮子里端出一小盘子蜂蛹放在李二的案子上,又拿出来一壶酒,请李二尝尝蜂蛹。

      “听佑儿说这是书院杀人蜂的蜂蛹,极是名贵,油煎之后食用美味异常,是云丫从云烨的书房里偷出来的,等闲不得一见。“

      本来皱着眉头的李二听了阴妃的解释顿时就来了兴致,云烨都认为好吃的东西味道绝对不会太差,吃了一只,就知道阴妃说的不假,示意皇后也尝尝。

      “陛下,迷林已经是长安有名的禁地,多年以来从无外人能踏进一步,据说是书院的重地,皇家对迷林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不是派人去勘察一下。“ 阴妃走了之后长孙停下筷子问李二。

      “迷阵,迷林朕去过,确实戒备森严,不过不是靠人力,而是靠机关和毒物,皇家没必要去关注,个人对迷林,迷阵毫无办法,但是绝对不包括朕,朕如果想要毁掉那两处绝地,只是弹指间的事情,皇后不用担心。

      断鸿说他见到了那个杀人的高手,居然是一个青衣女子,还说如果那个女子对他起了杀心,他绝对不可能活着回来,希望朕对此事的追究到此为止,那个女子就是来京城宣扬自己的名头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已经走了。

      朕思前想后觉得不对,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和云烨有关,如果朕想帮助李佑,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斩杀这些佞人,云烨不是一个做事喜欢半途而废的人,那四个人迟早都会死在他手上,只是有人帮他代劳了而已。

      书院多得是奇人异士,这些力量既然是大唐的,就要受到大唐的约束才对,许敬宗宁愿不做中书侍郎,也要回书院这让朕很好奇,难道书院已经成了大唐的一出避难地不成?皇权不能约束到的力量,就不算是我们自己的力量啊。“

      长孙看着皇帝说:“陛下计将安出?有老李纲在,别的文人就无法控制书院,地位上总是差了那么三分,您要是硬生生的安插,说不定会引起反弹,到时候可就难看了。“

      “为何要换人?李纲的德信昭昭,鬼蜮伎俩他才不用呢,所以啊,书院现在动不得,别人没本事驾驭,要是毁了书院,那才是朕的灾难,这些年书院出去的学生,已经遍布大唐,今年县令考评绩优者一百余人,房玄龄在上面用红笔批注的出身书院者就占了七成还要多,朕以后想要控制官吏,少不得就要先控制书院。

      云烨当年就说过,书院的院长非皇帝不得充任,当时朕以为是一个笑话,现在看起来,云烨还是有远见的,这样庞大的一股力量,只能归于帝尊之手。

      如果朕把书院的大权揽过来,那就一定超过了朕能够掌控的极限,嘿嘿,没想到朕的权利会多到管理不过来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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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侯君集的命运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历代帝王并不比陛下聪慧,甚至没有陛下勤勉,他们都没有这样的状况为何到了您这里就出现了这么多的变化,难道说群臣怠政故意把政务推给陛下?“长孙猛地想起一个可能。

      李二摇摇手说:“这种事还真的没有,房卿,杜卿,魏卿,无忌,李卿,戴卿,于卿,这些人已经在竭尽全力了,只有确实需要朕过目的政事才会送到宫里来,就连云烨这样的混子也在努力的处理政务,岭南水师从未让朕操心过,所以啊,皇后,不可指责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他们已经尽力了。“

      “既然如此,陛下是勤勉的,臣子是勤勉的,妾身这个皇后也在帮着陛下处理宫里的内务,为何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形?“

      李二指着尚书省冒烟的烟囱说:“皇后可知尚书省一日烧掉的无用奏折有多少么?“见皇后摇头,李二接着说:”足足三千斤,焚烧奏折的烟火整日不息,那都是已经处理完毕的奏折,无处存放,又不能泄密,只好一烧了之。你现在知道送到朕手里的奏折其实并不算多了吧?就这些奏章都让朕焦头烂额,有时候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人形玉玺。

      朕在劳累的时候也在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仔细翻检了将要批阅的奏章,才明白到底怎么了,你看看,这封是扬州刺史的奏折,上面要求朕开放扬州口岸,在扬州建立市舶司,朕敢打赌,秦皇汉武没机会接到这样的奏折。

      还有这封,长安工业区主事的奏折。要求在工业区建立城池的奏折,你说秦皇,汉武他们会有这样的奏折么?

      这封是要求限制车马左右行驶的立法要求的,这封不得了啊,是长安贵妇集体弹劾长安,万年,蓝田三县的县令,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侵夺封地的万言书,什么时候妇人的折子也送到朕这里来了?看样子气势不小,呵呵。

      现在明白了吧皇后,大唐多了很多的新事物,这些新事物都需要朕仔细考量之后才能施行。不明白,不理解,批阅起来自然就慢,自然就费神,朕这个皇帝当得可比秦皇,汉武劳累的多。“

      长孙怜惜的扶着李二坐下后说:“难道就没有好法子解决这件事么?时日久了妾身担心您的身体,这样熬神费心批阅奏章。迟早会油尽灯枯的。“

      李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长孙说:“你刚才还在劝朕收拢一下玉山书院,现在怎么就变卦了?你们这些妇人啊,总是有道理的。就像那些贵妇们,官家明明是要清理河道,为马上就要到来的秋汛做准备,偏偏心疼自己家的几十亩地。身后的数千亩地却毫不在意,不知道一个个是怎么想的。“

      长孙佯啐皇帝一下就说:“您可别小看这些妇人。能耐大着呢,都是担心自己家的封地受影响,这是在故意为难官家呢,不要紧,这件事妾身去处理,那些地主老财既然一个个的把夫人推出来,正好,妾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您出面很丢人。“

      李二把那封折子抛给长孙就继续坐在椅子上处理公文,苦笑着看看俩尺多高的奏折,叹口气就把扬州刺史的折子打开,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之后,就开始备注自己的意见:“开市一事已然准奏,但是所用官吏必须自泉,广二州调用,一为经验之故,二为清廉计,本地人不得在本地为市舶司本官,着为永例……

      李佑和云丫回到云家的时候,刚好看见嫂嫂们也回来了,听说是去河滩上哭泣,怎么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回来了,辛月摇着手帕走在最前面,那日暮戴着一顶野菊花编织的花环跟在后面,最离谱的是铃铛,手里拿的柳枝子上居然穿着一长串小鱼,仆役丫鬟们也好像非常的高兴,一大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门,辛月还在小丫的脸蛋上扭了一下表示疼爱。

      辛月对云烨蹲在房檐下面端着碗吃面条厌烦透了,庄户们才会这么干,堂堂侯爷嚼着蒜瓣,端着一个比人头还大的老碗吃的西里呼噜的丢人丢尽了。

      “你少管我,现在嫌我没贵族派头,晚了,孩子都养了两个了,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老农,学不来你们的那些做派。再去给我拿一头蒜来,要独头的,蒜瓣不过瘾。”

      李佑觉得大舅哥非常的有气势,自己也去厨房要了一个大碗,陪着大舅哥一起蹲屋檐底下,边吃边聊,他想问问大舅哥自己到了齐州该干些什么。

      “回到齐州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把封地交给陛下派给你的属官去治理,你每年只要收税就好,税多了就给他们发钱,税少了就找陛下重新要属官,你喜欢打猎,那就去打,只要不祸祸百姓的庄稼,一年到头的打猎都不要紧,养好身子,照顾好小丫就好。

      是不是有些委屈?觉得自己的才能被埋没了?这个世上埋没的人才多了去了,有几个是老死的?你三哥,四哥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才?

      如今,你三哥在干什么?守着吴越之地忙着造人,你四哥躲在武德殿的地底下研究自己的学问,没事干连地面都不踏上一步,所以啊,你的那点才能埋没了,就埋没了,要是实在是想做点事情,就去书院里挑一个最难的题目,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解开,很有意思。“

      李佑挑了一筷子面条吸溜了进去抹着嘴巴说:“小黯和蒔莳现在已经有孩儿了,留在天府之国享福,听说他们也没有亲自去管理自己的封地,除了自己家的生意好像对蜀地不闻不问,今年还受到我父皇的嘉奖,说他踏实能干,当为诸王楷模。”

      “现在知道了?你父皇要的就是你们什么都不干,自从你四哥交出了封地的管理权,别的王子要是不交,首先就有一顶其心叵测的大帽子扣下来,所以啊,小黯一不祸祸百姓,二不和当地的官员往来,做点生意发点财,这绝对是你父皇愿意看到的,既然是皇子,那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生的富贵跑不了,你大哥继承皇位之后依然会如此。”

      云烨吃完了一大碗面条,就去看旺财,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就是有些痒,它总想去墙上蹭,云烨解开了它腿上的布条,对于伤口的长势还是满意的,拿指甲轻轻地挠伤口附近的皮肉,原本有些烦躁的旺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云烨和旺财在一起才能获得一些平静,明天的早朝自己是必须要参加的,侯君集的处置方案下来了,戴胄老家伙真的是铁面无私啊,侯君集,绞,侯君集的三个儿子,斩,侯君集的妻妾和女儿充为官奴入教坊司,不知道他和侯君集到底有多大的仇恨,非要这么做。

      刘方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见云烨蹲在地上不断地给旺财挠痒痒,嘴里念叨着戴胄,心思却不知飞到那里去了,旺财很不耐烦的示意他换一个地方挠,他都没什么反应。

      “ 官场不是你这么混的,告诉你,戴胄和侯君集不但素无仇怨,反而交情莫逆,侯君集二女儿的夫家就是戴胄的小儿子,到现在老夫都没听到戴家退婚的消息,你想想,戴胄为什么连最后的一点脸面都不顾了,非要置侯君集全家于死地?”

      云烨摇摇头,这是大理寺的判决,除非皇帝自己推翻,否则侯家就会被这样处置,云烨听说过勋贵们犯些小罪还有替身坐牢这回事,犯了大罪,没人敢这么做,一旦事情败露,他家就会和侯君集同罪,没得商量。

      刘方抿了一口酒说:“小子,学着点,这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侯君集死定了,这点没得商量,但是对他家人的处置,却大有文章可做。

      戴胄之所以把事情做狠,做绝其实就是想激起陛下的怜悯之心,侯君集是什么人,在这事之前是陛下手中的第一忠犬,玄武门之变奋勇向前,浑身浴血也不叫一声苦,更何况在陛下登基之后,又有灭国的功绩,陛下怎么可能连一丝香火都不给他留,朝中大臣也难免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也会竭尽全力的求情,所以啊,除了侯君集,老夫敢和你打赌,明日早朝侯君集会被处死,他的家人定然会安然无恙,全家发配岭南还是必须要的,岭南现在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烟瘴之地,大唐律条还是把岭南当做谋反这类人犯流放的首选地,所以明日你只要冷眼旁观便是,等到侯家被发配到岭南你再出手不迟。“

      跟随李二造反的这些家伙,确实没一个是好想与的,这种事情可能早就做的驾轻就熟,谁该干什么事,恐怕早就分工好了,戴胄这家伙不解除婚约的目的恐怕就是在等皇帝的旨意下来,即使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他也能把侯君集的二女儿救出火坑。

      一群老混蛋啊!云烨佩服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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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节侯君集的命运

      天没亮,云烨就快马直趋长安城,此时天上的残月还在,太阳还在山的那一边,一片蛋白色的薄曦已然显现,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侯君集会在今日殒命。

      天上没有掉星星,云烨一夜未眠,看着天空发了一晚上的呆,他很确定没有星星掉下来,将星坠,大将死,袁天罡就是这么说的,难道侯君集这样的人也算不上大将?现在没有星星掉下来,难道说侯君集不会死?

      开什么玩笑,李二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干掉,还会放过一个小小的侯君集?史书上说李二是流着泪斩掉侯君集的,云烨不太信,他决定今天看的仔细些。

      从侧门进了长安城,沿着朱雀街一路狂飙到了宫城前面,宫城还没打开,宫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云烨有点后悔,因为今天老程他们都穿戴着盔甲,还都是破破烂烂的老式铁盔,走一步路脚下都发出沉闷的轰响。

      “知道你不会穿盔甲,老夫把处默的盔甲带来了,去马车里换上,薄袍轻带的你是来看热闹的?老侯走差了路子,自寻死路,但是他的妻儿不能有差错,狗日的戴胄下了死手,咱们今天想要保住老侯的妻儿,很难啊,你年轻,嘴皮子利索,都指着你多说两句呢,都是将门一脉,这时候就该出死力。“

      五十斤的盔甲穿在身上,云烨觉得侯君集今天死不了自己死定了,凑近老程老牛的身边说:“要捞人的不光我们,房玄龄,杜如晦,戴胄他们也不愿意看着功臣没了下场,所以啊,您老放心。侯君集没救了,但是妻儿绝对会没事,了不起发配岭南也就是了,嘿嘿,到了岭南,小侄难道会让她们吃糠咽菜?“

      “胡说!”老秦这就怒了,一巴掌拍在云烨的后背上,拍的甲叶子乱响,“你知道什么,陛下没开口。谁敢打包票?老侯就算了,走错了路咱们没办法,弟妹和孩子一定要救出来。小子,今天你休要存着侥幸的心思,有多少力一定要出够十分,人命关天,来不得半分懈怠。将门一体,不敢耍心思。“

      云烨诺诺的答应,转头就看见李靖铁青着脸,一身破旧的铁甲上面全是刀砍斧凿的痕迹,拳头攥的紧紧地,他和侯君集一向不睦。这一次逼得侯君集在草原上没猴耍,只好自缚双手万里回京请罪,虽然他做的没错。但是老将们却把怒火都倾泻在了他的身上,他和红拂女离开京城去岭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家伙这辈子就没干对一件事情,李渊造反他去告密,李二造反他保持中立。侯君集造反他去镇压,从法理上看一点错都没有。甚至称得上高风亮节,但是从情理上来看,他就没做对一件事情,李渊造反他就该帮忙,李二造反他就该身先士卒,侯君集造反他就该躲得远远地,这样才是正确的,所以现在弄成狗不理实在是他的性格造成的。

      力士们打开了宫门,群臣开始排队,侍御史拉着长脸来回巡检,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队伍里加进来一个云烨,正打算找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就看见李鹏程低着脑袋排在自己身后,想起来了,这家伙已经继承了他老子的爵位,从公爵掉了一级成了侯爵,和自己一样了。

      看到这一幕,云烨就有点开心,自己挂了以后,云寿继承爵位还是蓝田侯,孙子也一样,如果李鹏程这辈子没什么功绩的话,爵位再传一级就成了伯爵,很惨。

      “先生,不知道赵公是如何处理杀人案子的,学生去问过,总是说正在查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查办清楚啊?”

      瞧瞧,这就是官场上的生瓜蛋子,居然跑去问长孙无忌什么时候能把案子办下了来,李二都没问过你算那颗葱,长孙无忌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看在故世的李大亮的份上了。有这样的学生丢人啊,这得好好地教教。

      云烨反手一巴掌就抽在李鹏程的铁盔上,力度没掌握好,把手抽的生疼,忍着气说:“哪个要你去问得?谁要你去问得?赵公说正在查办,就正在查办,这么复杂的案子不查个百十年的能弄清楚?以后要是再敢多嘴,就自己到云府来领罚,你爹怎么把爵位给了你这个二百五,官场上哪来那么多的是非黑白?”

      李鹏程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致谢,云烨看到侍御史走过来了,赶紧转过身站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回头就看见戴胄的黑脸。

      “云侯教学生,不要隐射老夫才好,老夫添为大理寺正卿,职责就是把疑问断个清楚明白,要是大家都稀里糊涂的过,朝堂会成为什么样子。”

      云烨拱拱手说:“象走日,马走田,我给学生教什么是我自己的事,还不用上大理寺的厅堂,倒是侯君集的家小走了一趟大理寺,没脑袋的没了脑袋,成了歌姬的成了歌姬,以后我要是上了青楼,不小心嫖了自己的故旧,都要拜你大理寺所赐。”

      云烨的话说的极为恶毒,薛万彻还跟着喊了一声好,戴胄的脸色苍白的像白纸,云烨是故意这么说恶心戴胄的,秦琼的话没错,要是李二狠下心真的按照这个法子处置侯君集,他戴胄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噤声!”侍御史走过来冲着云烨吼了一嗓子,屁大点官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威风。

      排着队文左武右穿过丹犀,不知道什么时候改的规矩,以前都是武左文右的,看样子武将地位不如狗的时代就快要到来了。

      万民宫的好处就是够大,今日的大朝会乌泱泱的涌进来足足六七百人,以前在太极宫开会的时候,绿袍子的官员需要坐在大门外面,现在不需要了,一人一个锦垫,坐的很舒服,云烨已经适应了唐朝式的跪坐,坐好了打瞌睡都不成问题。

      “诸卿可有本奏?”李二坐在龙案后面低声发问,云烨发现这样说话其实很有道理,不用说的多大声,到时声音可以传的很远,李二这是已经掌握窍门了,两边圆弧形的回音壁设计非常的适合李二用这种威严的声音说话。

      “臣房玄龄有本奏上,臣今日审阅府库甲兵,远胜前隋,臣以为应当减少武库藏兵,结余之资可以开山铺路以补国用不足。”房玄龄是宰相,从来都是第一个发言,听了他的话,众武将的脸上又黯然了几分,房玄龄明摆着想用侯君集的事达到自己减兵的目的。

      李二无动于衷的说:“铠甲兵械等武器装备,诚然不可缺少;然而隋炀帝兵械难道不够吗?最后还是丢掉了江山。如果你们尽心竭力,使百姓人心思定,这就是朕最好的兵械。江山之险在人心而非兵革之利,既然诸卿以为兵械过多,那就减去一成。”

      房玄龄达到了减兵的目的回头看了一眼武将群,就抱着勿板退下了,戴胄见其余的大佬都没有事情奏报,知道是特意给自己腾出时间,好处理侯君集的事情,于是出班启奏到:“陛下,臣奉命清查侯君集不法事,如今已然有了结果。

      今查,侯君集目无君上,于十二年一月十四日以心存怨望,斩杀五蠡司马第五州,已是簪越,十五日自命潘英寿为镇军将军,统御狄僚,十七日集众将曰,帝困于辽东,太子据守长安,正是吾辈奋发之时,得富贵必不相忘。反心已彰。

      时有副领军锲朵质问君集因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被帐后刀斧手剁为肉泥,长史萧炎,折冲都尉裴仲,羽林郎将窦怀德,都尉韩德不从,亦为君集斩杀,十二年二月初九,君集下令全军班师,欲侵长安,行至散马原,闻听太子殿下已至辽东运粮,诸军方知受了蒙骗,六军不发,君集无奈,只得自缚双手亲至长安请罪,因此波折,一百三十一名五蠡司马殒命,将校殒命者多达七十四人,亲卫无数,惑乱军心者尤此何甚。

      大理寺依然查明侯君集谋反之心昭昭,证据确凿无疑,按律判下:侯君集为谋反首恶罪当绞!其子侯杰,侯英,侯虎按律当斩,妻女没入宫室,永世为娼妓,遇赦不赦。

      其余从贼潘英寿,贺兰楚石,辛獠儿,雷鸣尽皆束手,大理寺已然判决,罪不容诛,按律当斩,夷三族,请陛下明正典刑!“

      云烨这才知道原来侯君集干了这么多的事情,萧炎和裴仲自己都认识,在长安的时候没少在一起喝酒,看护自家牧场的就是都尉韩德,都是不错的酒肉朋友,怎么就被侯君集剁成肉泥了呢?现在看护牧场的人是谁?收拾草原烂摊子的是李靖,不知道他派没派人保全云家的牧场?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往日还有起伏不断的咳嗽声,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秦琼,程咬金,牛进达这些人估计也是才知道侯君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一个个面如死灰,求情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怪不得戴胄要兵行险着,非要赌一下李二的仁慈之心,不这么办别的法子走不通,侯君集这个混蛋把自己的活路堵得死死的,连全家的活路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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