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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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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辩才无碍
  
  田彬霏心情紧张,语气便强硬起来:“我说由我来处理!你没听到吗?”
  
  田妙雯夷然不惧,淡定地道:“情报归我管理,这也算是搜集情报的一方面!你不能干涉!”
  
  “胡扯!”
  
  田彬霏忽然克制不住,用力一拍桌子:“你一个大家闺秀,如何接近他?难道要卖弄自己的姿色?我田家再如何没落,也没落到出卖自家女儿牟取利益的地步!”
  
  田妙雯闻言也是勃然大怒,只可惜她天生媚骨,无论喜怒哀乐,都是一种异性的楚楚可怜,叫男人见了又怜又爱,兽欲大发,所以虽然柳眉竖起,声音也冷下来,却没有丝毫威势。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和莹莹、凝儿是义结金兰的姐妹,通过她们,自然可以不引人注意地接近叶小天,怎么被你说的如此不堪!我执掌田家内门事务一来,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靠着我的谋略智慧,难道是靠出卖自己?”
  
  田妙雯已经气得发抖了,田彬霏见状暗生怜意,忙放松了语气,道:“我不是诚心与你争吵,只是你是女儿家,或者一开始容易接近他,可终究不便时常往来,这件事不如交给我来办吧。”
  
  田妙雯冷笑道:“大兄真是这么想的吗?别是因为他是蛊教教主,你担心8≧,..他的道行尤胜于你,你奈何不了他吧!”
  
  田彬霏脸色一变,寒声道:“你说什么?”
  
  田妙雯冷冷地道:“你心里明白!”
  
  田彬霏心中愈发紧张,冷哼道:“我明白什么?你不要以为结交了蛊教教主,就有能力摆脱我!你是痴心妄想!”
  
  这句话一出口田彬霏就心中大恐,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有些畸形?但是他什么都能控制,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因为无法控制,所以他把妹子视为禁脔,谁敢试图染指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因为知道自己这种感情是不正常的。所以他竭力地隐藏,生怕被人看出端倪,然而现在,他竟说破了。
  
  田妙雯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脸颊苍白如纸:“你……终于承认了!”
  
  田彬霏大恐,失措地解释道:“不!不是的!小妹,你听我说,我……我不是畜牲,我没想过要害你,我也没想过要对你有什么不轨的打算。我只是……我只是……”
  
  田彬霏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低声嘶吼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男人对你好!我受不了你对男人好!你向他们笑一笑,我都会发疯!我真的受不了,我控制不了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田彬霏白玉似的脸庞上登时映出五道指痕,他嘴角噙着一丝殷红的鲜血,愕然看着田妙雯。
  
  田妙雯一字一句地道:“禽兽!”
  
  “韧针……”
  
  田彬霏颤声唤着她的小字追上一步,他伸出手去,却没敢拉住她。眼看着田妙雯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
  
  叶小天向安公子身后看看,没人,不死心地再往远处看看,还是没人。安大公子揶揄道:“行啦。你不用看啦,就我一个人,表妹没来。你若有暇,不妨去看看她。”
  
  叶小天苦笑一声。道:“难!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
  
  安公子深以为然:“也是,你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拥有二十八旗的一方霸主。新官上任,自然忙一些。”
  
  叶小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二十八旗还是八旗,现在还很难说呢。”
  
  安公子愣了愣,奇道:“怎么会,我听说……,啊!”
  
  安公子恍然大悟,安公子毕竟是安氏土司的第三代继承人,从小接受各种培养,自然不是一个愚者,只听话音儿就明白了叶小天的意思。
  
  所谓五个部落共二十八旗人马,包括那含糊不清的人数,这都是叶小天放出的风声,他要试探来自外界的反应,看看会遭受到多么大的阻力。
  
  格哚佬部出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而且已经得到各界的承认,现在就看他追加的那四个部落究竟会引起各界多大的反应了,如果反应过度强烈,那么五个部落可能就会变成三个、两个!
  
  反正铜仁府上奏朝廷的现在只是有这么一桩事,并没有太详细的数据,如果朝廷认可,才会进行更细致的调查。而朝廷要决定这么大的事,当然也不可能独断专行。
  
  纵然朝廷对此乐见其成,为了保证地方上的稳定,朝廷也一定会征询贵州地方举足轻重的几位大土司的意见,那么在朝廷与贵州大土司们博奕的过程中,叶小天就可以根据时势的变化,随时调整此次出山的部落人马数量,直至达到各路大土司可以接受的底线。
  
  叶小天把安公子肃手让进客厅,等人上了茶,这才问道:“公子此番来,是来参加张知府葬礼的?”
  
  安公子摆了摆手,道:“你明知故问了,老张都已经入了土,我还参加的劳什子葬礼!”安公子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递与叶小天,原本时常玩世不恭的笑脸严肃了些:“这是家祖给你的书信!”
  
  叶小天吃了一惊,道:“安老爷子给我的书信?”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安老爷子在贵州尊贵不亚于万历天子,接到他的亲笔书信,和接到一份圣旨也差不多了。
  
  安公子点了点头,叶小天没有再说话,而是取过开信刀,轻轻启开信封,取出内中的信纸徐徐展开,遒劲有力的字体缓缓呈现于眼前:
  
  “叶君小天青览:王朝霸业,百年烟云;土司世家,千年久远;君既醉心仕途,若能成为一方土司,则福祉尤胜于天子矣。然则前程坎坷,恐未必一蹴而就……”
  
  叶小天读的很慢,一字一句都细细地咀嚼着、品味着。安老爷子的这封信写的很长,前边先是对他选择成为一方土司大加赞许。接下来却提醒他,要想成为一方土司,绝不仅是迎合了圣意,给皇帝戴一顶“威加海内、四方来仪”的大帽子就能顺利到手的。
  
  朝廷曾在贵州楔下了一颗钉子:葫县,这是一颗试探性的钉子,结果这颗钉子烂在了那里,几乎未起任何作用,完全达不到以此为桥头堡,进而向整个贵州渗透的作用。
  
  叶小天是京城人氏,这一点贵州土司们并不在乎。因为他们这些大土司,祖上同样不是土生土长的黔地人,他们的祖上都是大汉、大唐乃至大宋时期由朝廷委任于此的封疆大吏,在中原王朝发生动荡的时候,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从而据地自守,世世代代传承下来。
  
  不管叶小天是哪儿的人,只要他成为生苗的土司,生苗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他的利益就是生苗的利益,两者是一体的,安老爷子根本不相信他会为了老朱子孙的家天下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和立场。
  
  然而,贵州众土司不会因此把他视为异类。并不代表就会轻易接受再增加一位土司,因为这位土司在山外的地盘少得可怜,谁知道他打算干什么?行止稍有莽撞,就可能会引起大动荡。
  
  安老爷子的话说的可谓是直言不讳了。其中有些诛心之语若是放在朝堂上,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但却是字字直指人心。叫人反驳不得。
  
  安老爷子为他列举了一系列的困难之后,又详述了山苗现在的难题。数十万部众如果贸然出山,在这农耕为主的时代,又没有多余的耕地,任哪一个地方仅以其他现存行业也没能力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人。
  
  因为其它行业就算扩容发展也需要一个时间,数十万人的吃喝拉撒住,不可能一步到位,除非发动一场大的战争,用武力手段消灭一部分人,而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安老爷子希望叶小天能耐心一些,不要期望毕全功于一役,出山可以采取缓步进行的步骤,效仿凉月谷果基家从深山迁居山外的方法,给外界一个接受、容纳的过程。
  
  虽然如此一来,在叶小天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做到所有部落全部出山,但是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安老爷子说,既然你叶小天有意化宗教为政权,以政权的方式来统治山民,那么你的政策的一贯性就是可以保证的。因为山中部落向山外迁徙的步骤一旦开始,他们见识到外界的繁荣和富庶后,就有了外迁的动力和愿望。
  
  而叶小天的子孙作为既得利益的继承者,也会秉承他的遗志。因为,他的子孙如果放弃他的主张缩回深山,蛊教在山中的根基是非常雄厚的,那么他的政权就会被蛊教所挟持,到手的权力还将被人攫走。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他的子孙也会坚定不移地执行他的政策。
  
  缓步出山,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来自外界的阻力,避免四面受敌,最终被逼回深山,由原本的自闭于深山变成被禁于深山,这是应付眼下切实困难、并获得各方土司信任的基础。
  
  因为叶小天毕竟年轻,安老爷子担心他急功近利、不计利害,所以安老爷子在很详细地阐述了这么做的好处之外,又强调这样做并不影响叶小天想要取得的权力。
  
  安老爷子说,在以上前提下,叶小天的身份将非常超然,从而在贵州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从叶小天的部众长期发展的利弊上来看,十万大山夹峰错峙,既是他们的门户,也是他们的天堑。
  
  到时候,生苗背倚高山,俯瞰谷地,进可攻、退可守,有利时出山,外向发展,不利时退守,以雄关险隘自保,进退有据,伸屈自如,循十万大山,影响可达黔东南乃至粤、桂、滇、黔四省,前途不可限量。
  
  叶小天虽然对于未来已经有了考虑,但是外界的变化也将影响到他的规划,所以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对他的政策时时进行调整。而且他一个年轻后生,不可能像在权力场中浸淫了一辈子的安老爷子一样目光老辣,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
  
  安老爷子的这封信,就仿佛雾霾中的一盏明灯,一下子为他照亮了前行的路。只是,老爷子如此苦心栽培,难道就没有意图?叶小天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儿。
  
  于是,叶小天抬头看向安公子,他相信,安公子必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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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小书房里于姑娘
  
  安公子微笑道:“当初你继任教主的时候,我就在场,所以家祖很早就知道你,但是因为生苗不会出山,所以家祖也无意打扰,如今不同了,原本有些话是不能和你谈的,现在却必须和你说。”
  
  叶小天莞尔起身,道:“请公子到小书房里叙话!”
  
  叶小天成为蛊教教主时安公子在场,叶小天知道凝儿会为他隐瞒,但安公子一定会如实禀报安家长辈,可安家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就明白盘踞在贵州的这条安氏巨龙,对他有放任、观察的意思,但是至少也说明,并未把当时的他看在眼里。
  
  包括现在,他在一个铜仁府,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是放在整个贵州,依旧不会放在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级别的大土司们眼中。
  
  你说东海之水能淹了贵州,你也得有本事把东海搬过来,要让一部分生苗出山容易,要让生苗全部出山却极难,对于这一点,正处在十万大山北麓余脉的铜仁众土司可以忽略,叶小天本人和其他地方的那些土司、尤其是大土司们却看得很清楚。而现在,在安老爷子眼中,他也不过是一个可以一用的人!
  
  叶小天取过蜡烛,用火石打着,先把安老爷子的亲笔书信当着安公子的面付之一炬。安公子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此人甚是明白进退,老爷子的眼光果然不赖!”
  
  文傲和于海龙一左一右陪在于珺婷身边,进了叶府。于海龙有些悻悻地道:“大人,叶小天纵然了得,也不需要大人你如此折节下交吧?大人要往雍尼家族和阿加赤尔家族做说客,他不来饯行也就算了,还得大人前来告辞。”
  
  文傲微微一笑,道:“海龙,话不能这么说。铜仁府的官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已经没有空闲的位子了,叶小天和果基土司就算此番受到朝廷敕封,顶多也就是封个招讨使或者长官,地位是要逊于咱们大人的,可咱们如今遭人算计,只能韬光隐晦,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还是得放下,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土司需要敕封,但这只是部落内部的官职,朝廷一般对重要的土司。还要委任一个朝廷命官的官职,此次叶小天和果基土司就由张雨桐、于珺婷及其他众土司保举了官职。”
  
  而土司的朝官身份有两种,文职和武职。文职有土知府、土知县、土同知、土吏目、土巡检等。武职主要是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长官司等。
  
  像安老爷子这等身份,那就是最高一级的宣慰司了,其他三大天王也是,八大金刚则宣抚司、安抚司均有,安抚司低于宣抚司,但有些安抚司实力并不逊于安抚司。
  
  叶小天若直接暴露全部实力有害无益,暴露部分实力的结果就是最多会被委任为招讨司。最大的可能是成为长官司,地位当然要逊于他们的于大人了。
  
  于珺婷走在前面,听了他们二人言语,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还稍稍有些晕红。天可怜见!她带了文先生和于海龙来向叶小天辞行,根本就不是为了表示对叶小天的敬重!
  
  她只是怕极了叶小天对她的“欺辱”,公事宣诸公堂?这话只好拿去唬弄鬼,公堂上的一场场戏。哪一场不是背后沟通、讨价还价、妥协让步、达成共识后的结果?
  
  可是一到了私室,他就要自己履行诺言扮小女奴。小女奴怎么跟自己主人谈交易?一边伏在榻上,娇嫩嫩软弹弹的臀部被打得猴腚儿似的。一边娇喘吁吁地谈公事?想想就寒。
  
  桃四娘前方导引着,陪笑道:“监州大人见谅,我家老爷正在会客,您是贵客,奴家可不敢怠慢了,不能让您在前边门房等着,先请花厅就座吧。”
  
  于珺婷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小书房内,叶小天神情凝重,书信之中,句句诛心,已经令他极为震撼了,而安公子方才对他亲口所说的话,更是令他心中大起波澜。
  
  一条在泥沟里逍遥自在的小泥鳅,机缘巧合化作了蛟龙,搅风搅浪的好不得意,却不想忽然被一阵龙卷风卷上了天空,见到了神龙行云布雨的大场面,这才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大抵就是叶小天此时的心情了。
  
  他还在铜仁为了一城一地之得失而绞尽脑汁的时候,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人正藏于九天之上,悄悄俯瞰着大地,着眼点却是气运、江山和天下!
  
  安公子知道要让叶小天消化这些事需要时间,所以只是微笑着品茶等候,过了半晌,叶小天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明白了,老人家……觉得我可以在此事中发挥作用?”
  
  安公子道:“实不相瞒,家祖下的棋,可不仅在铜仁一处。足下其实是属于意外的变数,家祖如今并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之后还要看你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叶小天笑了笑,道:“我明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本来也没想事事依赖安老爷子。”
  
  安公子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如果家祖真要事事代劳,恐怕足下反而要心生戒意了,我观足下志向,可不是坐拥数十万部属,却甘为他人附庸或者傀儡的人!”
  
  叶小天忽然盯着安公子道:“老人家把这么重要的事,这样秘密的计划告诉我,就不怕我转头就出卖了安家,反而去与那个人合作么?”
  
  安公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还是那句话,我观足下志向,可不是坐拥数十万部属,却甘为他人附庸或者傀儡的人!与虎谋皮的蠢事,足下会做么?”
  
  叶小天哈哈一笑,起身道:“好!请你回复安老爷子,晚辈求封土司一事,还请老爷子多多帮忙!叶某会力争成为黔东之龙,否则也不配为土司王所用了!”
  
  安公子也随之站起,含笑拱手道:“言重了,家祖可是很看好你的。若非器重于你,也不会派我前来和你说这番话。实际上,作为安氏长孙,眼看家祖对你如此青睐,我都眼热的很呢!”
  
  两个人哈哈大笑,把臂而出。小书房就在花厅里面,用屏风隔断,两人这一出来,正好看见于珺婷、文傲和于海龙三人坐在厅中,桃四娘在一旁陪着说话儿。
  
  一见两人出来。几人都向他们望来,于珺婷目光一垂,就落在他们把扶的手臂上。叶小天讶然道:“于监州,文先生、于头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桃四娘上前道:“老爷,于大人到了有一阵儿了,因老爷正会唔贵客,奴家不敢打扰。”
  
  叶小天颔首道:“知道了。”
  
  安公子微笑着侧退了一步,拱手道:“叶大人既有贵客。不劳远送了。安某告辞!”
  
  叶小天忙道:“恕罪恕罪,安公子慢走!”
  
  叶小天把他送到门口,叫桃四娘引他离开,复又返回花厅。扫了一眼文傲和于海龙,对于珺婷彬彬有礼地道:“监州大人,请小书房叙话!”
  
  “我……”
  
  于珺婷“不”字还没出口,叶小天已经当先向小书房走去。把个于珺婷气得牙根痒痒,偏又发作不得。
  
  于海龙大为不悦,道:“小人得志。忒也无礼!”
  
  文傲也甚是不悦,却理智地道:“大人,大智大福之人,能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
  
  于珺婷的酥胸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强忍着怒气站起来,大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面,叶小天翘着二郎腿正在喝茶,看见于珺婷进来了,叶小天也不说话,只用拨弄茶味的茶盖向下点了点。
  
  于珺婷咬了咬牙,气鼓鼓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一双手捏成小拳头,在他大腿上轻轻捶了起来。
  
  叶小天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仰靠在倚子上,于珺婷伸出食中二指,做剪刀状,在他大腿根儿处狠狠地剪了两下。叶小天一睁眼,于珺婷的两根手指迅速变成了抹眼泪的动作。
  
  叶小天忍不住道:“你干什么?”
  
  于珺婷委委屈屈地道:“人家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又是绝对不可让外人知道的,偏偏一见了你,就知道欺负人家,人家又不想违诺,实在左右为难……”
  
  说着说着,泪花儿就在她的眸里荡漾起来,饶是叶小天素来知道此女千变万化,最擅伪装,此举有八成是在作戏,还是心肠一软,叹了口气道:“成!那你说吧!”
  
  于珺婷马上破啼为笑,喜孜孜地给他捶着大腿,道:“人家就要去雍尼和阿加赤尔的部落了。”
  
  叶小天揶揄道:“张家的金银和绫罗耕牛,都收齐了?没少个牛头什么的吧?”
  
  于珺婷佯装没听见,只顾说自己的:“可人家出门在外,实在放心不下三叔和四叔,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地在对付我,好不容易这次抓到了他们的把柄,如果就此放过,真不知他们还会干出什么来,你真放心把两匹恶狼放在我的身边……”
  
  叶小天目光一冷,阴鸷地道:“罢了!那……我就给他们下蛊,干掉他们算了!”
  
  “别!”于珺婷急忙道:“不能杀!好歹……他们也是我的至亲长辈!”
  
  叶小天微笑起来:“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于珺婷这才知道他是故意拿话试自己,不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如今寄人篱下,也只好忍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个枭雄,从他对兄弟、对朋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所以……好对付的!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珺婷卧床怀子,等到有了他的骨肉,不信还被他如此拿捏着。
  
  想到这里,于珺婷便咽下了一口恶气,柔柔地道:“你不许我处罚他们,那就把他们从我的部落里带走,我和他们……已经撕破了面皮,实在不放心他们留地部落里。”
  
  叶小天想了想,于珺婷所说也是实情,便颔首道:“成!我答应人了,这两个人,我另外安排,不再留在你的部落里就是!”
  
  “你真好!”
  
  于珺婷大喜,站起身来,喜孜孜地给了叶小天一个香吻。
  
  叶大老爷飘飘然起来:“你看,谁说要谈公事,就非得一本正经,非得保持你土司的身份,这么谈,不是很愉快么,一样谈成了。”
  
  叶小天说着,便伸出手去,揽向于珺婷的小蛮腰,于珺婷小腰一扭,灵巧地避了过去,向门口儿一呶嘴,双手合什地祈求道:“老爷饶过奴奴吧,今儿实在不合适……”
  
  叶小天就是受不了她卖乖弄巧的小模样儿,哪怕明知有做作的成份,他捏了捏于珺婷俏美的小脸蛋儿,道:“好!那你就放心去吧,我立即把你三叔四叔调走,不让你后院起火就是!”
  
  说到这里,叶小天语气一顿,忽又追了一句:“虽说此去是做说客,但……雍尼和阿加赤尔家族毕竟死了人,难说悲痛之下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来,你……千万小心。”
  
  “我……我知道!”
  
  于珺婷听了好不欢喜,心里仿佛灌了一坛子甜。晕乎乎地走出书房,方才醒悟过来:“啐!真是没用!人家一句话就哄得你找不着北了,好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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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据德堂上杨天王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是为遵义。

  遵义乃播州之中心,北依大娄山,南临乌江,是由黔入川的咽喉之地,黔北第一重镇,也是杨应龙的根基之地。

  因为播州距川蜀更近一些,所以杨应龙这位坐拥超过贵州五分之一土地的播州王,与四川方面的大员们关系更亲密些,反倒是和贵州方面的朝廷大员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此时,杨土司规模宏大,尤胜于一般藩王府邸的大宅子里面,那处最为壮观,其富丽堂皇仿佛一座宫殿的大厅里面,杨应龙身着一袭月白道袍,斜卧在一具龙床般的罗汉榻上。

  杨应龙微闭着双目,正倾听着下属向他禀报着事情,旁边有两个蝉鬓蛾眉、俏靥如花的小丫环为他轻轻捶着腿。

  这里说是大厅,其实就是一座宫殿,举架极高,大柱藻井,只是为了避嫌,门楣上没有挂上某某宫、某某殿的名字,在一块黑漆金字的牌匾上写的是“据德堂”三个字。

  一位青衫文士模样打扮的人正向他禀报着:“叶小天怒斩五位权贵子弟的举动激怒了张铎,是以当五位权贵率私兵围攻刑院的时候,张铎袖手不理,不想于监州却出面阻止了他们。”

  杨应龙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动。那青衫文士又继续说道:“……之后不久,于监州便陈兵于铜仁一侧,携叶小天出现在府署,声称叶小天受她庇护,张绎投鼠忌器,不敢再下毒手。

  不料此时却有格哚佬部出山。张绎素闻山苗野蛮,嗜杀成性,便想借刀杀人,命叶小天前往提溪处理,谁知叶小天到了提溪。居然说服了格哚佬,秘密勾连果基土司,和于监州合谋,坑了张绎一道,将提溪张家的领地划走了一大块……”

  那青衫文士模样的人,是杨应龙手下的一位土司。名叫陈萧,原本担任家政一职。赵文远的父亲死后,他就顺位晋升,成了播州宣慰司杨应龙的“总理”,即大阿牧。

  至于坐在他下首的那位年轻人。就是赵文远了。赵文远伪造父亲遗命,返回播州争夺家产。以杨应龙的精明,未必就真的相信他所伪造的遗嘱。

  不过,支持赵文远获得家族中富庶的领地,弱化赵氏家主的力量,有利于他更好的控制赵家,杨应龙当然认可了这道“遗嘱”。

  在他的支持下,赵氏长子不敢反对。赵文远成功地分得了一大份家产,也就此成了杨应龙的忠实追随者。

  不过,以赵文远的身分。轻易可见不到杨应龙,这一次杨应龙突然把他唤来,赵文远真是受宠若惊,只盼能给杨大人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是以竖着耳朵,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揣摩着杨应龙的心意。

  陈萧说了好半晌,才把到目前为止发生在铜仁的一切对杨应龙说完。说的他口干舌燥。陈萧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咙,做为大阿牧。地位就像天子身边的首辅,举止还是比较自由的,赵文远就不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那杯茶,他自始至终都没碰过。

  杨应龙托着腮躺在罗汉榻上,轻闭双目,一动不动。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他正在打盹儿,陈萧当然不会这么想,他喝了两口茶,便把茶杯放下,看着杨应龙,等他垂询。

  过了半晌,杨应龙依旧闭着眼睛,悠悠问道:“叶小天斩杀五权贵子弟,具体是什么时候?我曾写过一封秘信给于监州,你查一查箧簿,看看又是什么时候。”

  陈萧不知杨应龙何以有此一问,但还是依言唤过一个侍候在数丈开外的小吏,对他低低嘱咐了几句,那小吏立即轻手轻脚地出了大殿,飞也似地去了。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那小吏就回到大殿,摒着呼吸凑近大阿牧陈萧,对他耳语了几句,陈萧摆摆手,等那小吏退开,便对杨应龙欠身说出了查到的时间。

  杨应龙轻轻张开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么说来,于监州仗义出面,为叶小天解围的时候,我的那封密信还没有送到铜仁?”

  陈萧心算了一下,道:“是,从脚程上看,当时信应该还没有送到。”

  杨应龙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两个小丫环连忙跪下,拿过两只蒲草的软底鞋,给他穿上,又叩一个头,悄悄退到罗汉榻两端侍立。

  杨应龙道:“嗯,当时于监州已兼摄知府职务,她又一直想刁难张绎,于公于私,都该为叶小天解围的。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当时应该只是站想救出叶小天令张绎难看,却并不想大包大揽,为叶小天撑腰,保住他的官职。

  这一点,从她救出叶小天后,不惜烧掉大悲寺,来制造叶小天离奇失踪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她若不是想让叶小天真的消失,大可不必玩弄失踪的把戏,只要派人护住他性命,等于家兵马赶到,便可带他重返府衙了。

  从时间上来看,我的那封书信,就是在叶小天“失踪”之后送到的,而于监州正是看了我的那封信,知道了叶小天的真正身份,觉得奇货可居,这才改变了主意!嘿!也背叛了我!”

  陈萧做为大阿牧,心机智慧自然不凡,杨应龙说到一半,他就明白了。不过,于珺婷和杨应龙虽然没有三媒六证正式婚约,但他两人是什么身分?密唔时的一个口头约定,其效力并不亚于官方承认的婚书。

  虽说他们的婚约,不如说是一份结盟协议更为恰当,可也毕竟是一份婚约,如今显而易见,这位准新娘在获悉叶小天的真实身份之后,果断地像擤大鼻涕一样把可怜的杨土司给甩了,杨天王头上此刻正稳稳当当地戴着一顶湛清碧绿的王冠……

  这种结果……,陈萧不傻也得装傻了。赵文远当然也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所以他也很聪明的装起了傻子。陈阿牧扭头瞧瞧一脸茫然的赵文远。心中暗赞:“此子悟性极高,可堪造就!”

  “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声在大殿中回荡起来,杨应龙负着双手,愉快地踱起了步子:“想当初,我就觉得这个女子拿得起。放得下,由帼不让须眉!不似寻常女子般忸忸怩怩惹人憎厌,果然没有看错人啊!此等佳妇奇女,唯有我杨应龙才配拥有啊,哈哈……”

  陈萧和赵文远相顾愕然,不管于珺婷是以准新娘的身份背叛了他。还以是盟友的身份背叛了他,咱们土司大人都该羞愤交加吧?可是看他的神情语气,貌似对于监州还甚是推崇呢?

  那于监州跟叶小天恐怕没羞没臊的事儿都已做了无数回,虽说土司大人喜好妇人,可毕竟不曾有过把不贞妇人娶回家来的先例。难道他竟一点不在乎么?

  杨应龙站定身子,笑容可掬地道:“生苗出山,和于家秘密缔结盟约,叶小天隐藏尊者身份,意图成为一方土司,哈哈……,好!好啊!

  这些事,我本想让格德瓦去做的。可惜那个废物死得太早,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没想到如今不用本官操心,叶小天就替我做了。而且还做的很好……”

  杨应龙回身在罗汉榻上坐定,兴致勃勃地道:“他想做土司,好啊!这件事,我得帮帮忙。陈萧,你动用咱们的关系,在朝廷上帮他敲敲边鼓。一定要促成他成为土司……”

  杨应龙刚说到这里,一个青袍小吏忽然快步走进殿内。杨应龙见了,眉头不由一皱。不过他没说话。未曾得到他的允许,手下人是不敢随便踏进大殿的,除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让他知道。

  那青袍小吏走到杨应龙面前长揖一礼,恭声道:“土司大人,水西有消息。”

  “讲!”

  “是!近日,水西权贵们有一聚会,安家老爷子亦有出席,席间曾谈及铜仁局势,安老爷子放话说……他赞成铜仁推官叶小天成为土司。”

  “哦?”杨应龙眉头微微一蹙,抚着胡须想了想,沉声道:“这个死老头子居然也看上叶小天了?他也赞成叶小天成为土司?嘿!嘿嘿!”

  杨应龙冷笑两声,对孙萧道:“计划有变,动用咱们的关系,给叶小天唱唱反调,扯扯后腿吧!不过,和安老爷子叫板么,许败不许胜!”

  陈萧试探地道:“土司大人的意思是……”

  杨应龙笑吟吟道:“老人家嘛,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饶是陈萧也算一条老狐狸了,却也猜度不透杨应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陈萧唯唯答应下来。杨应龙又转向赵文远,道:“你在葫县与叶小天共事经年,双方关系如何?”

  赵文远赶紧站起来,期期地道:“属下与叶小天,原本……原本关系是极好的,只是后来家父和潜姑娘都在叶家所住的山上出事,属下心里不太舒服,再加上属下回播州任事了,所以……所以就不大往来了。”

  杨应龙知道他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不过也不揭破,只是微微一笑,道:“无妨,你和关系是远是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他来往那么久,对他的脾气秉性应该很了解吧?”

  赵文远松了口气,道:“是!属下对他的脾气秉性,还是相当了解的。”

  杨应龙微笑道:“好的很,那么你这两天就留在宣慰司吧,把你对他的了解,详细说与本官知道!”

  竟然有机会和杨天王做如此亲密之接触?

  赵文远骨头都轻了三分,连忙一揖到地,欢喜不禁地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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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于家双杰

  于家海和于扑满满脸气愤地走进叶府大厅,见叶小天不在厅内,于扑满便对桃四娘道:“叶大人怎么不在?”

  桃四娘很客气地道:“我家老爷正在会客,两位大人请先坐一下。”二人无奈,只好一屁股在椅上坐了,桃四娘微微一笑,唤过丫环一旁侍候,自己便退了出去。

  于扑满愤愤地道:“珺婷那丫头离开铜仁,这是多好的机会,咱们正可趁此良机招揽旧部,倚仗叶大人之助与她抗衡,可叶大人把咱们两个调出部落,这是什么意思?”

  于家海眼珠转了转,阴沉沉地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珺婷那小丫头儿,别是用她的美色给叶大人灌了迷汤吧。”

  于扑满瞪大眼睛道:“你是说……,不可能吧!那只小狐狸,向来醉心于权力,不肯甘作女子,叶大人亦有雄心,会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所惑?他又不缺女人。”

  于家海阴阴一笑,道:“你觉得是周幽王缺女人还是唐明皇缺女人?他们结果如何?”

  于扑满瞪着眼睛道:“周幽王是谁?唐明皇又是谁?这名字起的挺霸气!”

  于家海无奈地翻了翻眼睛。这时候,苏循天和李秋池从外边走了进来,这两人气味相投,现在俨然好友了。

  一见于家海和于扑满坐在那儿,苏循天立即阴阳怪气地道:“哟!夜猫子进宅啊……”

  于扑满瞪起眼睛道:“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老夫哪里招惹了你!”

  苏循天撇撇嘴道:“你是没招惹我,只是我看不惯你罢了。哼!自己侄女的位子都要抢,真不明白。大哥为啥还这么器重你们,像你们这等人物,自己的亲人晚辈都说反就反,怎么靠得住。”

  于扑满大怒,刚要反驳回去。李秋池阴阴一笑,道:“循天,你多虑了,东翁是什么人,那是蛊教至尊!他们敢反抗?嘿嘿,只消肚里下一只蛊……”

  于扑满一听这话陡然色变。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一点,李秋池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想起,叶小天是什么人,那是蛊教教主啊,他会不会已经对自己下了蛊?

  蛊术被传得神乎其神。既不用水也不用酒,据说弹指之间就能令人悄无声息地中蛊,所以于扑满实在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中招”,于家海听了也不禁疑神疑鬼起来,两兄弟对视一眼,暗生惧意。

  疑心一起,他们就觉得心里头不太舒服了,仿佛有只虫子正在里边爬。那不逊的神情也收敛了许多。

  门外一声咳嗽,叶小天走了进来,一见于家海和于扑满。便满面春风地道:“啊!两位大人到了,叶某刚刚见了一位客人,失礼失礼,咱们到小书房里坐。”

  于扑满和于家海对视一眼,乖乖站了起来,性情一向阴鹫的于家海就不用说了。就是于扑满也大为乖顺,不复之前的随意。

  眼见二人跟着叶小天乖乖进了书房。苏循天呵呵一笑,道:“这一招还真管用。他们这一下就听话多了,轻易也不敢背叛。”

  厅外廊角处,毛问智和华云飞陪着耶佬,眼见于家海和于扑满上当,毛问智憋着笑声,只是嘴巴已经咧开,大牙都露了出来。等他们进了书房,毛问智方道:“耶长老,何必吓他们呢,真给他们喂只虫子下去不就行了?”

  耶佬翻个白眼儿道:“无知!你以为蛊虫是那么好练的?再者说,虫子的寿命较之人类大多要短,蛊虫也不例外,喂进人体,若不发作,短的三五月,长的三五年,也就寿终正寝了,哪能永远控制一个人。”

  “啊?不能?我……”

  毛问智还没说完,就被华云飞用力踩住脚尖,到了嘴边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华云飞道:“咳!我以前曾听冬天长老向大哥传授蛊术,说过有一种蛊毒,可以喂进人体,每年不服解药便会发作,唯有年年服用解药方可镇压蛊虫,与耶长老所言似乎与之不符啊。”

  耶佬呵呵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你说的这种蛊虫,有是有的,不过,那虫子最多也就活一年有余,若无蛊术师诱它发作,便会胎死腹中,于人无害。

  不过,中术者对此是不知道的,他们每年拿到的解药,其实就是新的蛊虫,不然你想,那种蛊虫要由蛊术师来引它发作尚可理解,要它在进入人体满一年后自动发作,如何做得到?

  它要么进入人体马上发作,要么由蛊术师动用某种药物在体外激发,它又没有计时之物,能够从进入人体开始计时,满一年时准时发作,这还是虫子么?”

  毛问智瞪大眼睛,“啊啊”半晌,这才明白自己每年吃下的所谓解药竟然是新的虫子,真他奶奶的……

  耶佬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口误,忙慎重提醒道:“这是本教秘密,你们万万不可对人说起。”

  华云飞忙道:“耶长老放心,我们二人自然不会对外人说的。”

  耶佬并不知道那几位长老当初给华云飞和毛问智下蛊的事儿,又知道他们和尊者有过命的交情,出了深山浸淫红尘后警惕心也有所下降,这才失言说出秘密。

  此时他也有些后悔,毕竟保持蛊教的神秘和可怕才能更好地维持蛊教的威严,幸好华云飞和毛问智不是外人,是以耶佬叮嘱了一句,也就没再多说。

  等他一走,毛问智马上道:“真是可恶啊!原来那几个老家伙,年年骗我们吃虫子……”

  “闭嘴!”

  华云飞低斥一句,飞快地向四下一扫,嘿嘿地笑了起来:“既然知道,下一次他们再送来药丸,你我不再服用便是了。这件事可万万不能说出去。”

  ※※※※※※※※※※※※※※※※※※※※※※※※

  “大人让我们去格哚佬的山寨?”于扑满和于家海茫然地看着叶小天。

  叶小天道:“不错!我的真实身份,你们当然已经知道了。格哚佬的山寨,是我将生苗带出大山的关键一步,如果这一步走不好,我就只能退回大山,再等下次机会不知要何年何月了。所以……”

  叶小天一脸殷切地看着他们,慨然道:“所以,这份重任,我就交给你们啦。你们两位虽然只是于氏土舍,可是你们的能力勿庸质疑,于珺婷的气度格局怎么能和你们两位相比,如果于家在你们手中早就发扬光大了,还轮得到张家耀武扬威?”

  于老三于老四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可是,于土司现如今已经臣服于叶某,叶某也不好逼之过甚,你们两位呢,留在于氏部落中,处境也尴尬的很,不但不会被重用,还要被她提防戒备着,我担心她会对你们暗下毒手啊!”

  叶小天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样,道:“格哚佬部的战力很是不错,可是这些山里人,论起权谋智慧哪里比得了山外人。我想请你们两位去格哚佬的山寨,帮助他们尽力扩张地盘,还得巧算妙用,不能落人口实。来日叶某若能成为四大天王那样的人物,你们两位有功之臣……,哈哈哈哈……”

  于扑满和于家海面面相觑,从心眼里说,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部落,不过只要叶小天不支持他们铲除于珺婷,他们除了时不时搞点小动作恶心于珺婷,留在部落里也确实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

  另一方面,他们现在开始正视叶小天的蛊教教主身份了。之前他们注意到的是叶小天可以控制数十万山民的权力,现在则是注意到了叶小天用蛊的能力。

  自己究竟有没有被下蛊?摆在他们旁边的茶他们现在已经不敢碰了,如果叶小天真的给他们下了蛊,随时可以取他们性命,对叶小天他们自然不敢违拗。

  另一方面,叶小天为他们所描会的美好蓝图,也真的打动了他们。山外的人对山里人确实抱着一种很极端的态度,一方面他们觉得山里人悍不畏死、野蛮难缠,另一方面又觉得山里人愚昧单纯,很容易被人耍得团团转。

  如果真的去格哚佬部并且发挥大作用,来日叶小天成为天王级的土司,他们作为替叶小天打江山的急先锋,就算不能成为八大金刚级的人物,做一个小土司总可以的吧?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啊!

  “好!我们去!”

  于扑满是拳头,于家海才是头脑,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于家海站起来,代表他三哥发了话!

  叶小天亲自把他二人送到府门口,眼见二人上马而去,李秋池站在叶小天身后轻笑道:“这两人有野心,人又卑鄙,让他们去帮格哚佬的忙正是用得其所,东翁高明!不过,这两只老鬼会不会打格哚佬山寨的主意?”

  叶小天微笑道:“我若把你派去张家,你有本事让张家的人奉你为主么?”

  李秋池皱眉道:“土司人家都是家族统治,外人再有本事,怎么可能插得进去?除非我如东翁一般,也混个尊者当当,而且他们张家还得对蛊教深信不疑!”

  叶小天笑道:“这就是了!所以他们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全心全意帮我打江山,离了我,他们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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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天子门生

  于珺婷离开了铜仁府,随即于老三和于老四被叶小天打发到了格哚佬部,张雨桐这位新官还没正式上任,要等朝廷的敕书下达才能理政,铜仁因此进入了难得的平静期。

  在建的道观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不过曾经在铜仁风光一时的长风道人已经灰溜溜的逃走,这座道观便成了铜仁地区的道士们热望的焦点。

  于珺婷虽然不在铜仁,于家还是不断有道士登门造访,都想成为这座宏大道观的拥有者,不过,也许是事先已经得到于珺婷授命,所有道士都吃了闭门羹。

  与此同时,本来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只需进行一番粉刷装饰就可完工的道观,又对一些地方开始了拆拆补补的重建,有细心人发现,被拆毁重建的部分都是具有明显道观风格的地方,这座庞大的道观很可能要改作他用了。

  叶小天并未理会这些事情,他的文校和武会在一连串的风雨之中也未停止建造,此时已经开始正式运作,从格哚佬山寨选择的适龄儿童包括铜仁城内自愿入学的孩子已经按照他们的意愿进入文校和武院。

  一身兼任文校校长和武会会长的叶大老爷这两天频频出现在文校和武会,刚刚开始教学,总会遇到一些事先不曾考虑到的问题,有他在,不管是财力还是物力上的困难,都可以最快地给予解决。

  武会,关帝庙内,仰望着手抚长髯、单手持刀,威风凛凛立于神坛之上的关二哥,叶小天道:“老毛,云飞,文校和武会你们都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毛问智抢着答道:“很好啊,气派的很啊!那些娃娃们也很听话。”

  叶小天笑了笑,道:“我打算让你和云飞分别到文校和武会里做事,你们看怎么样?”

  华云飞微微一怔,不过他没说话,倒是毛问智忍不住道:“啊?让俺们去学校做事?这……,俺既不识字又不会武,文校武会都不妥当,能做什么?”

  叶小天笑道:“文校里面自有先生为人师,言行教化,使诚明者达,昏愚者励,顽傲者革。武会里面,也自有武师传授武艺,你要做的只是学监而已!”

  毛问智呆呆地问道:“学奸?学奸……是干什么的?”

  叶小天道:“学监么,吃喝拉撒,逃学斗殴,什么事你都可以管。”

  毛问智一听就苦起脸来,道:“那有甚么意思!原先大哥不是说要在衙门里给俺谋个差事吗?俺跟叶小娘子都说过了,她也高兴的很,这忽然又调去学什么奸……”

  叶小天摇头道:“你这个夯货,我要你去文校,固然是因为信任你,可也是因为这是个绝顶美差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才给你,你若不要,回头叶小娘子恼你不知好歹的时候,你可不要回来求我!”

  华云飞想起叶小天已经规定山中各部从明年起都要效仿格哚佬部,择选族酋部领们的子弟出山,入文校武会学习,再想到叶小天正在逐步推动生苗出山,立即明白了这其中蕴含的重大意义。

  华云飞马上欣然道:“我做!”

  毛问智睨了华云飞一眼,见他面庞都泛起了激动的红晕,马上福至心灵地道:“那俺也做!还是大哥惦记着俺!管他什么奸,俺干就是了!俺虽有点不着调儿,却最听话不过,大哥你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叶小天笑道:“好!那么从今天起,你们就分别到文校和武会去任学监吧,老毛你留在文校,云飞去武会,如此一来你们也可安定下来,等到年底成了亲,先腾出功夫生个宝贝儿子。哈哈……”

  叶小天说完,又看向华云飞道:“你的箭术出神入化,只做学监可惜了,同时担任箭术教习吧,不只在武会任教,文校那边你也要教,射御之术,学文的孩子也得学!”

  华云飞道:“大哥放心!云飞一定尽力!”

  叶小天点点头,取过三柱香引燃,向关二哥的神像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便走了出去。

  叶小天前脚刚出关帝庙的庙门,毛问智便凑过去,急吼吼地对华云飞道:“云飞,你快跟俺说说,到学校里带一群小屁孩子,究竟有什么好处?”

  华云飞笑了笑道:“老毛,你还记得我们刚才去文校时,大哥带咱们拜的那座东江祠吗?”

  毛问智道:“记得啊,俺还以为是因为咱们门前有条东江,所以建座祠祭奠江龙王,可是听大哥说的那意思,好象是为了纪念一个啥先生?”

  华云飞笑道:“是东江先生!东江先生是一个人的号,此人叫陆秀夫,乃是宋朝时候有名的大忠臣。你再看看,这座武校里建的是什么庙?”

  毛问智道:“关帝庙啊,关二爷嘛,这俺知道!”

  华云飞道:“古来勇将,武勇不逊于关二爷的着实不少,为何只为关二爷建庙,因为他的忠义之名天下皆知。而那东江先生,也是以忠义闻名的!”

  毛问智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那又如何?”

  华云飞故作神秘地道:“不管是从铜仁招的学生,还是从山中部落选派来的族酋部领子弟,在这文校武会中学本事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他们学忠义!

  对谁忠?对谁义?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子,将来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在这儿做学监,那就是他们的老师,贵州虽然尚武抑文,可不管文武,都讲尊师重道,到时候……,嘿嘿!”

  毛问智又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那又如何?”

  华云飞张了张嘴,无力地道:“老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成亲后勤快一些,早些生个胖儿子,还来得及……”

  毛问智道:“这个不用你操心,说不定不等成亲,我就先抱上大胖儿子了,哈哈……,你别东拉西扯的,快跟俺说说,到学校里带一群小屁孩儿,究竟有啥好处?”

  华云飞:“……”

  ※※※※※※※※※※※※※※※※※※※※※※※

  叶小天在铜仁城里悠哉悠哉的巡游文校武会,培养自己的“天子门生”时,紫禁城中的那位大明天子正在金銮殿上处理国家大事。

  今天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好的。年初的时候,四川建武所的士兵骄纵狂妄,不听节制,并要求预给月粮,总兵官沈思学大怒,用强硬手段弹压,结果酿成兵变。

  乱军烧毁了总兵官署,沈思学负伤逃走,四川巡抚雒遵平叛不利,急告朝廷,万历皇帝无奈,只好抽调精锐入川镇压。叛乱的兵卒虽然不多,却因山川险峻险难以剿灭,直至此时方才平息。

  万历闻言神色稍雯,下旨道:“总兵官沈思学尚在京待参吧?把他除名为民!所捕判军之首范泰龙、李德等十二人全部斩首,传首所部以儆效尤,其余叛军全部发配北疆戍边,永不许返!”

  申时行趁机又报一桩喜事,道:“是!臣还有本奏,前有朵颜三卫泰宁部首领把都儿率兵掳掠沈阳等地,在攻打开原、铁岭的时候被李成梁部击败。继而又有西部以儿邓掳掠辽沈地区,也被李成梁大败而归!”

  这又是一桩大喜事了,万历皇帝的脸色更好看了,马上传旨嘉奖。申时行见皇帝心情甚好,马上取出了压箱底的那本奏章,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本,贵州山中,自古便有山民栖居,历千百年来,不管世间变化,不理不问,不叛不顺,自生自灭。

  而今,却有山民陆续出山,愿服王道教化,注册造籍,受治于官府。铜仁知府张铎曾派推官叶小天前往安抚,叶推官善待山民,颇受爱戴,是以出山的五部山民便推其为五部共主。

  陛下亲政,山民归附,是为大喜。铜仁本为土司治下,多土官少流官,这叶小天乃是京城人氏,铜仁流官,竟尔受山民拥戴,愿奉其为土司,以叶员之出身,若为土司,必心向朝廷,感念陛下。”

  “哦?”万历皇帝想了想,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陕西道巡按御史李博贤出班奏道:“臣以为,沿边官宜谨慎选用,而土司一旦封敕,便世袭罔替,万年不易,尤其应该慎重。这叶小天究竟品性如何、能力如何,尚不得而知,不宜贸然封敕。”

  浙江道御史龚懋贤出班反驳道:“此言大谬!今天下所少者有五:皇上可倚为心腹之人少、中外兵少、民间财少、士论公道少、天下任事之人少。

  贵州现有之土官,皆沿袭自汉唐边陲重臣,传承迄今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无论中原变化,虽附庸称臣,实难言其忠心,而叶员不同,他是京城人氏,原本又是流官,今既有山民愿奉其为主,陛下正应顺应民心,该员必感激皇恩,忠于陛下!”

  李博贤冷然道:“你之所言,俱是猜测,何足为凭!岂能不加考察,便为一方百姓,指定千年之主!”

  申时行咳嗽一声,道:“该员曾任葫县典史、县丞,在葫县任上,曾解决大旱、剿灭盘踞该地多年的山贼、接连破获官员贩私、贪腐等案件,堪称干吏。

  该员任铜仁推官后,又与当地贤良士绅一起,开义院、设武会,教导学子报效国家。修文与讲武,貌若两重,实质皆属文治,乃教化之道也。是以,臣以为,应予敕封,免伤忠臣之心!”

  李博行只是出来配合地唱唱反调儿,何况申首辅地位高,话说的又具有说服力,所以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再不反驳,便退回了班内。

  万历扫了众臣一眼,见其他官员再无异议,便道:“既如此,召该员赴京面君吧,奏对之后,敕封土司!”天子亲召,再予敕封,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天子门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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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都没闲着

  初冬时节,又是午后申时,这个时段跑长途的已经绝迹了,路上行人极少,只听蹄声得得,百十匹雄骏的快马自北而南,一路轻驰着进了铜仁城。

  骏马鞍鞯齐备,马上剽悍的骑士们也都是弓刀在腰,投枪在背,马鞍旁还挂了小骑盾,看服色必是哪位土司老爷精心打造的私兵精锐。

  于珺婷于监州回来了。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一路奔波,走得并不从容,但是看她气色却又极好,显然此行的任务应该非常顺利。

  在不可更改的事实、强大武力的武慑以及足以令人动心的补偿面前,再加于姑娘的巧舌说服,雍尼部落和阿加赤尔的部落终于选择了和平。

  于府大门洞开,于珺婷大踏步地走进去,顺手把马鞭扔给了门子,手下们解卸行装包裹、遛马饮马、上廊喂料,于珺婷则一边走,一边对迎上来的大管事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铜仁这边情况如何?”

  那管事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于珺婷后面,近来有多少道人登门啊,于家海和于扑满去了提溪格哚佬部啊,张雨桐召集项父、御龙等人家宴了啊,听说御龙和项父等人还建议张家少爷尽快选择一位实力强大的土司娶亲,以弥补张家因割地让民所蒙受的重大损失啊……

  于珺婷听着听着,心情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打断他的话道:“这般啰嗦,捡重要的说!”

  那大管事侍候于土司多年了,素知于姑娘的脾气,她是要求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禀报的,因为她常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背后很可能就蕴藏着一个大秘密,不容忽略。怎么今儿只想听大事了?

  再者说。张雨桐有所异动,想要以联姻的方式争取某位势力雄厚的土司,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被于珺婷这么一呵斥,那大管事讷讷地不知该怎么说了。

  于珺婷见状,也知自己脾气发的不对,便放缓了颜色,道:“成了,你觉得有什么该说的,就一一禀来吧!”

  那大管事松了口气,先想了想。还是略去了一些他认为的小事,又道:“大亨杂货铺的罗少爷进购了大批农具、耕牛、粮种、药物、布匹,运去提溪了,说是要在格哚佬部那儿大赚一笔。”

  于珺婷冷哼一声,心道:“要不是我已知道你是蛊教教主,还真要信了!罗大亨是你兄弟,他去提溪赚个屁,分明是你扶持自己的部落!狡猾!”心里骂着,忽然就舒坦了许多。

  大管事道:“另外。由叶推官扶持的文校和武会已经相继开学,招纳了大批学子,很多都是山中部落子弟……”

  于珺婷眼珠转了转,没说话。却更加心平气和了。看来,她心中那无名火就是因叶小天而起,现在消息涉及叶小天,就如甘霖普降。她心里的烦躁登时一扫而空。

  大管事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朝廷下了圣旨,召叶推官入京见驾。叶推官已于昨日赴京了,呵呵,等他回来,应该就是一方土司了吧!”

  于珺婷蓦然站住脚步,回首瞪向大管事:“叶小天进京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不早说?”

  大管事期期地道:“这个……,属下以为……,之前是土司和张家少爷联名保举叶推官为土司,如今只是有了结果,这本就在土司预料之中,不算……意外之事啊!”

  于珺婷眸光更冷,淡淡地道:“流沙,你在土府当差多少年了?”

  大管事感慨地道:“属下自幼就在土府做事,到今天已经六十一年了。”

  于珺婷点点头,道:“是啊!这么多年了,你的岁数也着实不小了,就不要这么辛苦了,收拾一下回家去吧,叫你儿子来接你的班,先从小管事做起!”

  大管事愣在那里,眼见于珺婷衣袂飘飞步入廊下,仿佛一只青玉蝴蝶,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

  于珺婷却又突然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白发苍苍的大管事,放柔了语气:“本官方才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没事了,吩咐人准备,本官要沐浴!”

  大管事那颗欲碎的玻璃心登时合拢如初,连忙躬身应道:“是!”

  ※※※※※※※※※※※※※※※※※※※※※※※

  帘幕疏疏,药香阵阵,浴室之内雾气氤氲,一具凹凸有致的曼妙女体,静静地躺在清波之中,柔腴粉嫩的肌肤,透出十足的女人味儿。

  粉靥如花,朱颜真真,楚楚动人的眼波流转着,闪烁着动人的神彩。于珺婷抬手撩起一注水流洒在自己的香肩上,任那水流顺着圆润光滑的肩头滑落,一对白嫩硕挺的玉梨因之而无声跌宕,煞是诱人。

  女子初破瓜时与男儿初尝禁果大不相同,对男人来说,很难从生理上看出什么不同,甚至心理上,很多人也不会因此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而对女子则不然。

  于珺婷自幼秘密习武,锻筋炼骨,再加上刻意模仿男人,虽然天生丽质,可久而久之,容颜气质上,总是给人一种隐隐的霸道强硬的感觉。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雨露甘霖之后,血脉通达,神采焕发于脸上,泛出美丽的光泽,充满了生命活力,眸光也比以前的凌厉多了几分柔润,这是无法掩饰的,也难怪戴同知会有所察觉。

  于珺婷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水花,正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你要星夜兼程返回铜仁?为什么听流沙禀报久久不提起他,你就烦躁不安?为什么……听说他去了京城,你会大为不悦?

  于珺婷叹了口气,轻轻滑下水去,将整个身子埋在荡漾的花瓣之下,过了半晌,“哗啦”一下破水而出,雾气氤氲,一瓣红花贴在雪嫩的颊上,透出惊艳的美。

  “不要忘了。你是于家的土司,维持于家、壮大于家,是你生而具备的责任!你不可以为人附庸,更不可以牺牲于家的利益为人作嫁!

  叶小天也是一个甚有野心的人物,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如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宠?你要当心啊,万万不可迷失了自己。明明人家对你撒下天罗地网,你还错以为宠幸在怀!

  莫忘初衷,你献身于他,是为了拯救于家。是为了借种留后!万万不可效仿寻常小儿女,**于他便失去自我,你是于俊亭,不做于珺婷!”

  水面静止着,雾气渐渐变得稀薄,那美丽的容颜变得愈发清晰,眸光清冷……

  ※※※※※※※※※※※※※※※※※※※※※※※

  播州,遵义。

  杨应龙慵懒地卧在罗汉榻上,恰似一条蟠龙:“行了。就这些,有些事交待的太细,反而让你缚手束脚,不得施展。你只抱定宗旨,见机行事罢!”

  赵文远欢喜地躬身道:“是!属下记得了,此去定竭尽所能,不负土司大人所命!

  杨应龙微微一笑。懒洋洋地道:“好!陈萧年纪大了,这大阿牧的位子早晚是要让出来的。你好好做,来日继你父之后再任大阿牧。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赵文无一听,欢喜的心都要炸了,连忙撩袍跪倒,叩谢隆恩:“誓为大人效死!”

  也不知杨应龙听赵文远对他讲了几天的叶小天,最终策划了些什么,赵文远回转本部,安排妥当一应事务,立即启程,前往石阡府去了。

  提溪这边,于家海和于扑满这对阴谋家一到牛头山,便自我感觉良好地把自己当成了格哚佬的智囊、军师、宰相、仲父、太上皇……

  两个人工作热情极其高涨,没有一件事他们不想插手。还别说,他们毕竟是一方土舍,曾经拥有自己的土民和领地,治理经验相当丰富,而格哚佬部原本住在深山里,出山后不仅仅是拥有一块土地就能适应山外生活的。

  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要有一系列相应的改变相配合,包括权力架构、统治方式、管理方式、生产方式、族群关系……,原本极简单的族酋统治制度根本无法适应这一切,而他们又没有相应的经验和常识来改变。

  不要说足智多谋的于家海了,就是一向只懂得秀肌肉的于扑满,在这方面的知识也甩格哚佬八条街,有这两个人相助,格哚佬部的建设和重组才迅速发展成熟起来。

  但阴谋家终究是阴谋家,整日里只管专心从事建设,对精力充沛且不惹事不舒服斯基的于家海和于扑满来说,简直是生无可恋,所以两人一有空儿就撺掇格哚佬。

  这不,刚刚为下山务农的族人分配完土地、耕牛,按照农耕特点为他们划建村庄、建立好比较合理的村级管理制度,于家海和于扑满就一点也不嫌累的找到了悠哉悠哉的格大爷,热血沸腾地继续煽动起来。

  “寨主,我打听过了,沿山脊往西,水银山以南那片峡谷,可是无主之地啊!因为山谷里不宜居、也不宜耕种,所以一直没有明确指定过它归谁,咱们得去占喽!”

  “什么?中间隔着别人家,没听说过明明是自己的领地,还要越过别人的领地才能到那儿?那怕什么啊,谁让它是无主之地呢,什么事不是从无到有,咱就做第一个!管它有用没用,先占着!”

  “是啊寨主,这么一来,咱们距水银山就更近了,听说那水银山里出矿产,挖出来就是钱,咱们要是和于家、果基家联手,把杨家赶走,应该也能分润两成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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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梦想

  铜仁府现在就像一座花果山,姓叶的那只猴子被招安去天宫了,顿时就群魔乱舞起来,少了猴王的群猴不安份,外面的山精水怪也不消停,铜仁开始酿酿着一场大风波。

  此时,叶小天正行在路上,一路下去,煞是威风。四十辆大车,百二十名随从,美服壮马,华车似锦,那威风派头,较之封疆大吏回京也不遑稍让。

  唯一的区别是:你走你的路,沿途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官员出城远迎,接风饯行。苏循天揉着鼻子,不以为然地道:“大人,你为人一向低调啊,这一回大包小裹的,会不会显得太烧包了?”

  李秋池睨了苏循天一眼,心道:“这马屁精!东翁低调?他要是低调,那怎么才算高调?在葫县做个小小典史,就敢盖出一座全县第一的豪宅,比一些地方的小土司还要夸张,这也叫低调?”

  叶小天一身锦衣,仰靠在华盖曲辕、式样奇古,仿佛春秋战国时候的敞篷马车上,得意洋洋:“烧包?就是要烧包,衣锦还乡你懂不懂?低调,那些老街坊是不会明白你低调的,只会认为你是在外面混的不好!我要在街坊们面前显摆显摆,他们见了不大吃一惊才怪,啊哈哈哈哈……”

  叶小天笑得好不小人得志,李秋池看在眼里,忍不住也笑了。他扶保的这个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传统官吏们的确大不相同,有些时候他会做出很俗气的事来,可是……特别的真,并不叫人烦厌。反而心生喜爱。

  苏循天揉着鼻子,又道:“可是……大人您这谱儿,摆得也未免太大了些,打尖时我听说广西布政大人前天刚刚回京,走的就是这条路。轻车简从,只有十余随从,咱们这么张扬,会不会太令人侧目了?”

  叶小天懒洋洋地摆摆手,道:“我要是一方布政使,也得低调。可我现在不是流官。而是土官!土官,在朝廷眼里,就是一些没甚么见识的乡下暴发户,你若不是这副模样,他们才真的担心呢。”

  李秋池悠然道:“大人说的是。不过呢,大亨少爷送你的这辆古式曲辕车固然抢眼,可现在都十月份了,等咱们上了京也就快过年了,听说北京城雪大如席,朔月刮骨如刀,到了京里还坐这车?”

  “啊!啊……”叶小天张口结舌,忽地一拍大腿。懊恼地道:“幸亏有你提醒,哎哟,这可糟了。不成不成。前边到了大城,一定得再找一辆好车!”

  哚妮坐在叶小天身旁,穿着彩衣短裙,浑身银饰,俏媚明丽的不可方物。她低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浑圆曼妙、充满青春活力的一双大腿。担心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哥,北方那么冷啊。我这身衣服是不是也不能穿了?”

  叶小天特意让哚妮这么打扮的,寻常汉装女子家里人见多了。这种苗家女儿家的装束新鲜,看在眼里尤其的俏媚,他想借此让哚妮给公婆留下个深刻好印象呢,尤其是要和自己大嫂别别苗头。

  大嫂在家里整一条胡同的媳妇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俏,可叶家付出的代价却是拿出全部积蓄,给叶小安置办了一座油坊。街坊们常说小二吃了亏,只因比大哥晚生小半个时辰,就失去了继承遗产的资格,将来说个媳妇儿也难。

  大嫂那么傲,时常欺负大哥,拿脸子给公婆看,也是觉得自己金凤凰落进了鸡窝,委屈了她。叶小天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想替爹娘和大哥用委婉的方法镇一镇嫂子。

  可他却忘了此地与京城的天气实在是天壤之别。叶小天看看哚妮俏媚的模样,饱满的酥胸,一双粉光致致的大腿,实在舍不得把这美丽的春光藏进一套肥大臃肿的冬服。

  叶小天发狠地道:“你不晓得咱北方人御寒的手段,冬天在北方比在南方还舒坦呢。哪怕外面滴水成冰,你待的地方也会温暖如春,就这身儿衣裳,咱不换,该烧包时要烧包!”

  叶小天捏了捏哚妮的粉腮,得意洋洋地道:“咱的漂亮媳妇儿,必须一出场就把他们都给镇喽!”

  ※※※※※※※※※※※※※※※※※※※※※※

  每个人都有梦想,徐伯夷现在的梦想,是做一个“大”太监!

  不是每个阉人都叫太监,太监是混到宦官最顶层的一小撮人,阉人从火者、手巾、听事、典簿、长随、奉御,管理、经理、监丞、少监,过五关斩六将地杀出去,才是闻名遐迩的太监。然而要成为太监之中的一员,哪怕是太监阶层的最下层人员,也是难如登天。

  做官的政争失败,大多卷铺盖回家,虽不及在朝堂上威风,倒也依旧保留官员待遇,在地方上照样是说一不二的人物。除非你在位的时候太不给别人活路,得罪的人太多、太狠。因为谁都有失势的可能,做人留一线也是为自己积德,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得势的一派也不会往死里逼那些失败落势的官员。

  但内廷则不同,所以内廷的权力之争,可谓是血雨腥风,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可徐伯夷不怕,他是个有志向的人,他以前最大的志向就是做官,而他现在的志向则是成为一个大太监。

  要做大太监,先要抱大腿,没有主子的宦官不是好宦官,不想抱大腿的阉人不是好阉人。要出头、就要抱大腿,大腿只有四条:“皇帝、太子、皇后、妃子!”

  跟着皇帝,勿庸质疑,眼下你就是最炙手可热的公公,很多时候妃子们都要巴结你、讨好你、贿赂你,争取通过你得到皇帝更多的关注和宠爱。

  跟着太子,那就是最大的潜力股,一旦太子登基称帝,那你马上就瘸子穿大衫----抖起来了。跟着皇后也不错。母仪天下、统摄六宫,你也能狐假虎威,笑傲群阉。

  跟着妃子,那就得指望这个妃子正得宠或会得宠,妃子以色怡人。比不得皇后,大多会有失宠的一天,少数祸国妖娆例外。这样的话,你也能有几年好日子过,到时已经攒下一笔私财,主子失了宠。你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可惜,这几条进阶之路都不适合徐伯夷,因为不管是服侍皇帝、皇后,还是太子、妃子,都需要先经过掌权的老太监们的提拔,经过他们点头。才有机会靠近目标。

  可是,老太监们提拔后辈,也是在为自己寻找继承人,就像朝廷取士,你是不是进士就是你飞黄腾达的第一道门坎,在宫里头,年纪就是你能否成为大太监的第一道门监。

  能成为大太监的人,都不会七老八十了才受宠。一般正当壮年也就开始受宠了,这时候他就开始有意识地选择后进的小太监做干儿子,重点栽培。

  这“父子”感情。是从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开始培养更深,还是从一个成年人开始培养更好?徐伯夷已经三十出头了,基本已经失去了培养价值。

  所以,入宫这么久,徐伯夷还没见过皇帝、皇后、太子或者任何一个妃子,因为他是直殿监的宦官。

  二十四监衙门。从掌管批阅奏章权势最大的司礼监,到负责蔬菜瓜果以及园艺的司苑局。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每一项都有专门的太监管理。

  最好的有机会接触皇室成员。次一等的有油水可捞,最倒霉的就是直殿监,这是公认的二十四监中最苦逼的一监,徐伯夷现在就是直殿监的一员。

  徐伯夷慢腾腾地扫着地,时而弯腰拔下砖缝里的青草,时而抬头望望黄色宫墙之上一方湛蓝的天空,轻轻叹一口气,入宫这么久,曾经的他,已经仿佛一个梦了。

  他负责打扫的这处宫室已经闲置了太久太久,连鬼都闲冷清。但是,万一哪天有位妃子触怒皇帝被打进冷宫,恰巧安排在这里呢?万一被打入冷宫的那位妃子有机会重新获得皇帝的宠幸呢?

  虽然这只是万一乘以万一的一丝希望,比看到砖缝里的小蚂蚁还要渺茫,但,终归是还有希望,所以他并不绝望,小强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对了,这只小强,现在已不叫徐伯夷,因为徐伯夷还是朝廷通缉的逃官要犯,他现在的名字叫:余白弓!

  小白在宫墙下“很认真”地扫着地,“心无旁骛”,因为前边突然经过两个经理,他们之间差了整整八级。两个太监一面走,一面说:“听说此番进京受封的土司原本是个流官?”

  “可不,不只是流官,还是咱京城人氏呢,叫叶什么来着,对了,叶小天,啧啧啧,祖坟冒了青烟呐,一眨眼,人家就成了世袭罔替的土司老爷!”

  “吧嗒!”

  小白手中的扫帚失手落地,他茫然地站在那儿,喃喃地自语起来:“叶小天?叶小天!”忽然之间,他便脸色铁青,仇恨把他的脸扭曲得无比狰狞。

  他有今天,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叶小天。曾经,他是一个前程远大的生员,他有贤淑温良的妻子,而这一切,被叶小天毁了;后来,借助田氏的力量,他又成为葫县县丞,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朝廷命官,而这一切,又被叶小天毁了!

  他成了逃犯!他被山贼强暴!他被当作山贼阉了送进宫中成了一名火者,睡在昏暗拥挤的通铺房,吃师傅的残羹剩饭,挨打受骂,干着苦力,失去一个男人的尊严和能力,这一切,统统拜叶小天所赐。而叶小天,却成了土司,居然成了土皇帝!

  “你让我失去了一切,你却可以富贵荣华世袭罔替?我要报仇!我要夺走你的一切!”

  小白在心中怒吼,一激动,胯下失禁,顿时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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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狼遇上狈

  “浑账东西,一会儿不看着你就偷懒!”一个值事宦官抽冷子冒了出来,徐伯夷一看,慌忙施礼道:“师傅!”

  每个阉人入了宫都要有师傅带着,宫里规矩大,没个师傅带着,很难弄懂那么多的规矩。△¢通常一个师傅要带十几个徒弟,在这其中,做师傅的会挑那些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年纪又小的收作干儿子,全力栽培,一旦干儿子有了出息,自己也就出头了。

  至于说忘恩负义这种事,基本不用考虑,不知是因为阉人断了子孙根,比常人更注重这种亲情,还是因为宫里一直传下的规矩,“欺师灭祖”会招致所有人厌弃。

  但凡出了头的小太监,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对干爹是必须要孝敬的,不只生前孝敬,死了也得风光大葬,忌日清明一类的时候,还得准备些香烛祭奠。因为所有人都坚持这么做,才保证了他们自己也受益,没有哪个干儿子敢违背这种道德伦理观念。

  徐伯夷已经三十多了,他的师傅也不过三十出头,收个年纪小的从小培养感情当然比找个同龄的干儿子更合适,所以徐伯夷在他面前一向不受待见。

  “师傅,不是的,徒儿方才……”

  “还敢犟嘴!”

  师傅冷笑:“给我跪下,掌嘴!”

  徐伯夷咬了咬牙,只得跪在他的面前,掌起了自己的嘴巴。

  师傅乜着眼瞅他:“有气无力的,怎么着,我不管你饭吃么?给我用力!”

  徐伯夷把心一横,加大了力气,用力扇着自己耳光。

  “人可以没卵子,不能没志气!咱们做老公的,得眼明手快,才能熬出头。才能有出息,想当初……”

  师傅正要把他已经说了无数遍的当初如何乖巧懂事,把师傅侍候的舒舒坦坦,从而被收为干儿子的光荣历史再说一遍,旁边忽然有个淡淡的声音道:“你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里是你当家!”

  师傅勃然大怒,眉梢一挑,刚要看看是谁挑衅他的权威,抬眼一瞧,忽然吓了一跳。虽然他的职事也不高,不过眼前这位他还真见过几次,认得身份。

  眼前这人一袭青衫,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正是当朝三国舅,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幼弟。那师傅双膝一软,马上就跪了下去,谦卑地道:“哎哟!国舅爷。奴婢在这儿教徒弟,可没想会惊扰你老人家,奴婢有罪,有罪!”

  李玄成看他像轰苍蝇似的不痛不痒地扇着自己耳光。厌恶地道:“滚!看见就烦!”

  “是是是……”

  那个师傅如释重负,赶紧陪笑起身,一路点头哈腰地逃开了。

  徐伯夷一见李国舅,早就吓得心惊胆战。急急低下了头,一见师傅逃开,忙也低着头站起来。想要跟着逃走,李玄成道:“慢着!”

  徐伯夷心头一惊,忙站住脚步,垂首道:“不知国舅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玄成从袖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递过去,温和地道:“擦擦吧!”

  徐伯夷方才用力掌掴自己,嘴角已有鲜血渗出,他垂着头接过手帕,对李玄成道了声谢,轻轻擦起肿胀的嘴角。

  李玄成看他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怜惜之意。

  其实李玄成身份贵重,哪会在乎一个阉人死活。可是,当初去了一趟葫县,回来之后,他就患了一种怪病,下体奇痒无比,折磨得他夜不能寐,日不安生,一开始找了不少郎中,包括专看奇门杂症的江湖野郎中,正方、偏方也不知用了多少,却始终不见效果。

  再到后来,他的下体在奇痒中被挠破的地方开始溃烂,这时李国舅也不敢再找人看了,只用些能减轻骚痒的药物自己敷药,对外则做出一副已经痊愈的样子。

  然而,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他的下体已经彻底烂光,现在下面比太监还干净,他的“病”好了,治好的办法竟然是传说中用以讽刺庸医的“头痛确头,脚痛砍脚”的法子。

  虽然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舅爷,可骨子里,他已经是他从前所不齿的一个阉人,心态也就有了些变化。今日见这个低阶宦官如此受欺,李玄成竟然起了怜悯之意,是以出面解围。

  徐伯夷擦掉嘴角鲜血,头也不敢抬,只向李玄成长长一揖,恭声道:“多谢国舅爷,奴婢这就退下!”

  “嗯?站住!”

  见徐伯夷一再躲闪,不肯用正脸儿面对他,李玄成终于心中起疑,立即唤住了他,用手中竹骨小扇轻轻挑起徐伯夷光滑得不见一根汗毛的下颌。

  “是你?”

  曾经在葫县受过徐伯夷接待的李玄成认出了他,徐伯夷大恐,“卟嗵”一下跪到了地上,哀求道:“国舅爷饶命!国舅爷饶命啊!伯夷今已成了一个废人,曾经的举子、曾经的命官,如今这般凄慘,只求苟延性命而已,国舅爷开恩……”

  徐伯夷吓坏了,他可不知道当初是李玄成刻意调开侍卫,给他制造了逃走的机会,以纵容他去刺杀叶小天,他只知道国舅爷既然认出了他,也就知道他是钦犯罪臣了,是以叩头乞饶不止。

  李玄成见这位曾经的葫县县丞,现在居然在宫里做了太监,也是大吃一惊,他实在想不出这位徐县丞是遭遇了什么离奇的状况,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摇身一变成了太监。

  不过,徐伯夷是如何的仇恨叶小天,他是清楚的。而现在叶小天要进京面君,受封土司的事,一些相当高层的官员已经知道了,在贵戚阶层,知道的人更多。

  因为他们的官职俸禄也是世袭罔替的,像他们这种金饭碗的传承者,几十年上百年也不见得多增加一家,对叶小天这样气运加身的传奇人物,他们当然更想了解。

  李玄成自从变成了阉人,就彻底绝了占有莹莹的念头。但这种绝望,只是因生理上的重大变化而来,在心理上他那种偏执的占有**却并不稍减,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因为他与叶小天之间的过节,这种偏执变得尤其强烈。

  可是现在叶小天越过越好,马上就要成为一方土司,这可比他这位国舅爷的人生还要精彩,可以预料,当他成为权重一方的土司。也就是他和莹莹琴瑟和鸣、如鱼得水的好日子了,李玄成是一种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方才本来是太后唤他进宫叙话,李玄成实在没什么兴趣,草草应付一番,便即告辞,如今见到徐伯夷,李玄成心头的仇恨陡然变得更加强烈起来,眼见徐伯夷叩头如捣蒜,李玄成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恨极了叶小天?”

  徐伯夷一呆,双手扶地,愕然抬头看向他。

  李玄成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继续道:“你可知道。那叶小天因缘际会,居然从一个流官,受到五峒生番爱戴,马上就要被天子敕封为一方土司。从此富贵永享,福缘之厚,甚至超过本国舅!”

  徐伯夷眼中闪过一抹无比嫉恨的神色。顿首道:“奴婢……知道!”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宦官想有点出息,都要从小侍候师傅,把师傅侍候开心了,就有机会被荐入内书堂读书。而司礼监,是所有宦官衙门里面最高贵的衙门,人称‘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司礼监的人,则几乎全部出自内书房。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从一个负案在逃的犯官,变成了一个太监。我只知道,你满腹诗书,才学较之内书房里出来的人丝毫不差,这些低阶宦官,大多大字不识,你混在他们中间,实在是糟塌了。”

  徐伯夷可不是白痴,听话听音儿,他已经从李国舅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再联想到之前问的那句“你是不是恨极了叶小天”,徐伯夷福至心灵,一个头重重地叩在地上,颤声道:“还请国舅爷成全,奴婢……愿为国舅爷效死,矢志无悔!”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叶小天这个人,我不喜欢!你帮我设计他,我把你荐入司礼监,虽然只能做个端茶递水的小太监,可是你有机会接触司礼监里通着天的所有大太监,接下来你有多大造化,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你看如何?”

  徐伯夷一听惊喜交集,就算不给他任何好处,他也愿意为了搞死叶小天而竭尽所能,何况李玄成又给他画了这么大的一张大饼,徐伯夷欢喜得连连叩头,额头磕在青砖地上已经淤青一片,他也毫无所觉。

  ……

  叶小天回京的事在上层已经传开了,但叶小天的家里对此还一无所知。很烧包地一路赶来的叶小天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所以并未派人把自己衣锦还乡的消息告诉家里人。

  但是通过先前的书信往来,叶家已经知道了儿子在贵州做官的事,这对老叶来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街坊邻居乃至天牢的旧同僚,全都听他眉飞色舞地说起过。

  天子脚下的人对外地的人心理上会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尤其是贵州这么遥远的地方,在他们心目中是边荒之地,百姓们就更不大放在心上了,哪怕是听说叶家小二做了官,对他们的震撼力也不大。

  不过天牢里的老同事,还是清楚不管在哪儿做官,官就是官,永远比老百姓过得风光自在,尤其是地方官,越是远离京城,过得越是逍遥,所以都力劝老叶去投奔儿子,安享晚年。

  听的久了,老叶也有些意动,这一天又和老伴说起这个打算,却不知此时二儿子已经踏着漫天鹅毛大雪,回到了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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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棋从断处生

  “嗬!好大一场雪!”

  一走出“醉春阁”,严世维就笑着说了一声。

  严世维三十出头,骨骼魁伟,身材高大,国字脸,赤红脸膛,虽是高大威猛,但他微微含笑的样子却是一团和气。因为他是一个商人,身材再雄伟,他不是行伍出身的,自然也就没有肃杀之气。

  一阵风来,吹得雪散如琼玉,严世维竖起了皮氅的毛狐领子,扭头一看,见雪花吹落在旁边那人脖梗之中,那人缩了缩脖子,显然是不耐其寒,不禁大笑:“小安兄弟,你比我还小着几岁,这身子骨儿却差了些,这就禁不住寒了?”

  旁边那人身材适中,眉目清秀,年纪二十三四的样子,竟与叶小天生得一模一样,此人就是叶小天的孪生兄弟叶小安。叶小安紧了紧羊皮袄,讪笑道:“严大哥取笑了,你那样强壮的身子,我怎比得了。”

  严世维大笑,伸手摘下自己头上戴着白熊皮帽子,往叶小安头上一扣,爽快地道:“戴着吧,一路回去,可别着了风寒,伤了身子。”

  叶小安忙道:“别别别,这帽子太贵重,我可不敢戴,污了蹭了……”

  严世维爽快地道:“担心那许多做甚,送你了!”

  叶小安吃惊道:“这可使不得,这样一顶帽子,可不得百十两银子?”

  严世维按住了他摘帽子的手,道:“嗳!你我自己兄弟,那么见外干什么。”

  严世维伸出长臂,往叶小安肩上一揽,两个人踏着齐膝深的大雪往外走。身后白茫茫一片,但见巷中许多门户,门口都挂着红灯,这里可是京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

  严世维浪笑道:“小安兄弟,方才那位初音姑娘怎么样啊?”

  叶小安咂巴了一下嘴儿。回味地道:“嗯!好!好啊!我活到这么大,自从跟你严大哥结识以来,才算真正尝到了女人的温柔滋味儿。尤其是这位初音姑娘,是我给她开的苞呢……”

  叶小安陶醉地笑起来,严世维则直摇头:“嗳,初啼雏音破瓜时。确是美妙。不过,你又不是娶她回家做老婆,是不是处子有什么打紧,要紧的是能把男人侍候的飘飘欲仙。

  老哥跟你讲,这女人呐。其实都一样,要说区别,只体现在那儿,嘿嘿嘿!这位初音姑娘,不只看起来甜美可爱、纤柔娇嫩,更是身怀八大名器之一‘朝露花雨’的喔。”

  叶小安惊奇地睁大眼睛,道:“这话怎么讲?”

  严世维诡笑道:“你与她交合之际,难道没有注意到她玉门窄小。回廊曲折,有如羊肠小径么?嘿嘿,情浓之时。更有婴儿吸乳之感,花径处如下丝雨,露珠晶莹呀……”

  叶小安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严世维忽地佯怒道:“老鸨子可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才花了大价钱,怎么着。难道是她唬人?不成,咱可不吃这个亏。走,咱们回去找她算账!”

  叶小安连忙拉住他。道:“别别别,是这样,是这样,只是小弟不懂这些,听大哥一说,才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严世维转怒为喜,笑道:“当真?哈哈,他们没骗人就好。难怪老弟你这么虚了,这样的名器,轻易可是消受不得的。下一回老哥再带你去红绡苑,那儿有位雨辰姑娘,同样是身怀名器,‘碧玉老虎’,你没听过吧?”

  叶小安听得两眼放光,却又不好追问究竟什么叫碧玉老虎,只是佯做推辞道:“这恐怕花销也小不了,总是占大哥的便宜,小弟怎生过得去,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

  严世维嗔怪地道:“又说见外的话了不是?我那本家哥哥在天牢里面时,可是多承你照顾,才没受活罪,你是我们严家的大恩人呐,再者说如今咱们两个又义结金兰,成了自家兄弟,那更加的不用见了。哥哥我呢,做着生意,别的没有,就是有俩闲钱儿,这钱就是要用来花的嘛,和自己兄弟一起花,有什么问题!”

  叶小安听了,不禁有些感动。他也知道,自家花人家的钱花的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已经尝到了诸般美妙滋味,离开这个金主儿,他还如何享受这样梦寐以求的生活?是以心中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人家这么一说,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严世维瞟了他一眼,眼神中倏地闪过一丝诡谲阴险的神色:“其实今天如此招待兄弟你,还特意挑了初音姑娘那样的头牌清倌儿,为兄也是有原因的。”

  严世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道:“兄弟,人生无不散之筵席,老哥我啊,过了年就要去南方经商去了,这一去,什么时候再回来就不好说了,所以想着临走和兄弟你再好好聚聚。”

  叶小安一听简直如五雷轰顶,自从认识了严世维,他才知道原来他以前喝的酒其实就是马尿,他才知道鸡鸭鱼肉其实是不上台盘的东西,他才知道和这世间真正的尤物比起来,他曾经视若天仙的美貌娘子不过就是个庸脂俗粉,然而,严世维居然要走了……

  如果他从不曾见识这样的生活,或许他还很满足于以前隔三岔五一顿酒肉,非常自豪于自己有一位远胜于街坊邻居家媳妇儿的俊俏娘子,可是如今已经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却又要失去它,那真是难言的痛苦。

  叶小安急忙道:“严大哥,怎么忽然要去南方做生意了?”

  严世维叹口气道:“天子脚下做生意,没靠山不行啊!当初我在这儿做生意,其实是靠了我那位本家哥哥撑腰,谁料他进去了,还被砍了头。一开始,我那本家哥哥的旧同僚还给我点面子,可现在已经懒得照料了,所以我想。到南方去试试。”

  叶小安好生不舍,可他又不能硬拦着人家,只好依依不舍地道:“大哥准备去什么地方,还会回来吗?”

  严世维道:“我准备去贵州,在铜仁府有我一位远房表弟。也是做生意的。我现在呢,本钱还是有的,可是留在京城有出无进,只能坐吃山空,不如去他那儿,看看有无财路。”

  “铜仁?”

  叶小安听了轻拍额头。突地恍然道:“我说这么耳熟呢,对了!我那二弟如今就在铜仁做官。”

  严世维道:“你二弟?远方亲戚么?”

  叶小安道:“是亲二弟,和我是孪生兄弟,一模一样的。”

  严世维有些狐疑地道:“不会吧,你二弟……。你是接了你爹的班儿做的狱卒,你家就算不再操执此业,也得三代之后才可科考吧?怎么能做官?”

  叶小安道:“嘿!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不照按规矩来的?我那二弟虽与我一母同胞,又是孪生,可性情相异,并不相同。他比我要聪明许多,只是我也没想到,他当初本是去靖州送一封信。怎么就一路吉星高照,居然做了官。可他做官是不假的,我家收到过驿卒捎带来的家书。听说他现在的官儿还着实不小,是个……对了,是推官!”

  严世维目瞪口呆,半晌才怪叫道:“推官?那官可是不小啊!我说贤弟,你自己的亲兄弟做了大官,你还在这儿做狱卒?怎么不投靠他去?”

  叶小安摇头笑道:“我和爹也商量过此事。一开始呢,爹是担心他本没资格做官。如果我们去了,被人查清二弟的底细。那就对他的前程大大不利。后来听说他官儿越做越大,还说我们去了也会妥善安置,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我爹也动过心,不过……”

  严世维道:“不过怎样?”

  叶小安道:“我家的亲戚朋友都在京城,如果去了贵州,天高路远,这一去怕是再也不能回来,爹娘不太舍得啊。再者说,听说那种地方都是边荒不毛之地,听说那地方的衙门还没一座土地庙气派,在那儿做官的也是常常不发薪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说是官儿,听着气派,其实穷困潦倒的很,所以就拿不定主意。”

  严世维叹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嗨!有些人呐,道听途说一番,再添油加醋一番,尽说些井底之蛙的话,哈哈哈,他们不会还说当地人无比野蛮,是吃人的野人吧?”

  叶小安脸儿一红,讪讪地道:“还真说过……,咳!说是谁家的孩子,都得小心看着,不小心被人偷了去,就会哚吧哚吧煮了吃……”

  严世维摇头道:“老哥我做生意,天南地北的到处走,见识比老弟你多些。那铜仁,十多年前我也是去过的,比起京城自然远远不如,比通州也要逊色一些,可是比起其他地方的州府,实也不差多少。

  要说区别,也就是当地人性情直爽刚毅,冲突斗殴之事确实较这儿多一些,可令弟是一府推官,谁敢欺你?就说那府衙吧,宏大华丽的如王府一般,比咱们顺天府衙都大,那叫还不如一座土地庙气派,真是天大的笑话!”

  叶小安不觉意动,道:“严大哥说的,我自然信得过,照你这么说,我该劝说爹娘去投奔二弟?”

  严世维道:“对啊!你在天牢不过做个狱卒,到了铜仁,你可是叶府的大老爷,出出入入谁不敬着?你和你那做推官的兄弟是亲兄弟,他也不能不管你,到时你该是何等风光?我也是要去铜仁的,到时候咱们兄弟依旧能够长聚,说不定我还做生意还要仰仗你家兄长,到时候分你些干股,坐在家里就能收钱啊!”

  叶小安听得悠然神往,全未注意到严世维嘴角噙着的微笑是何等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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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摆谱

  明天就是小年了,北京城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越下越大,本该是日上三竿的时间,天空灰蒙蒙一片,仿佛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仿佛无穷尽似的,街上行迹越来越少,偶尔的几道足迹车辄也被大雪掩埋。

  熊伟敞着胸怀,露出胸口一篷黑扎扎的胸毛,在棚下迎着漫天大雪,一口锋利的解骨刀轻而易举地就把一头肥猪肢解了,后丘、肘子、猪头、下水分得干净俐落。忤作世家嘛,人体都搞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头猪。

  儿子和婆娘抬了猪下水去后面清洗了,熊老汉呼了口长气,把解骨刀往血淋淋油渍渍的案板上一掼,走出棚子,迎着漫天大雪叉腰向天一望,便走出了院门儿。

  他有世袭的身份:忤作,同时自己家里还开着肉铺,所以要开门做生意,天不黑大门是不会关的。如今年关将至,买肉的人更多,只是今日大雪,所以稀少了些,不过天气冷,猪宰了一会儿就冻得*的了,不怕坏掉。

  熊伟站在门口左右一望,见街上行人寥寥,正想转身回院儿,忽又站住,眯起眼睛往远处瞅着,就见巷口白茫茫中,忽地出现一大片人影,看服色,都是些杂役力工。

  熊伟瞅着不像是自己家的生意上门,可这巷子里一向安静,何以来了这么多人又着实令人好奇,是以又站住了身子。

  那些人走的很慢,熊老汉仔细看了一阵,才发现这些人居然是扫雪的。他们拿着木铲推锹,奋力地向道路两边推着雪。后边又有人用长柄扫帚不断地清理着余雪。

  随着走近,更可以看到每隔五六步,路边就会相对站定两人,这两人都系着披风,腰胯长刀。熊伟不禁有些吃惊。天子脚下,世面见得多,熊老汉就见过一位皇妃回府省亲时貌似就是这般排场,有侍卫武士关防戒备。

  不过皇妃省亲,是工部并五城兵马司派员清扫街道、撵逐闲人,看眼下情形却又不像。再说这巷子里都是老邻居。谁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哪有谁家祖坟冒了青烟,出过皇妃娘娘?没有啊!

  可要不是皇亲,别人谁能这样?这可是天子脚下,就是大学士们也不可能这么摆谱。一乘轿子,十余随从,那排场就够大了,更不要说还得清扫街道、安排防务,真是莫名其妙。

  好奇心一起,熊老汉更不舍得回去了,就站在门下看着,片刻功夫。双肩就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苏循天督促着那些扫雪的杂役,穿着一袭皮裘,跺着脚吆喝:“快着点儿。都勤快些,爷不差银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赶紧干完活领了银子回家过年啦。”

  熊老汉眼看着大批杂役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推扫着积雪,把街道清理出来。不禁有些好笑:“推雪也就算了,大概是方便车子出入。可是这天上还在下雪,扫个什么劲儿。你刚扫清又下一层雪了,这不是浪催的么?”

  正想着,就见一排大车驶进了巷子,两旁是高头大马的武士护拥,前方还有劲装佩刃的武士导引,那一辆辆大车华丽阔绰,一片珠光宝气。熊老汉正瞅着,就见一辆车子掀起了帘儿,探出一张面孔来。

  熊老汉看见一个女娃儿,穿着奇异的服饰,颈上头上,俱都是银光闪闪的饰品,要说银饰远不如金钗耳珠项链华丽显得尊荣,可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搭配的,清一色的银饰,却衬得那张面孔娇媚俏美,不可方物。

  如此一张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乍现于漫天大雪之中,把个见多识广的熊老汉也给震住了:“仙妃!仙妃啊!这样俊俏的闺女,除了皇爷,还有谁有资格享受!我的老天,莫非咱们这巷子里真有谁成了皇亲?”

  熊老汉瞪大一双牛眼,正无比艳羡地想着,眼神儿直勾勾地追着那位姑娘俏美的模样,面前忽地又行过一辆车子,熊老汉一瞅,一对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俺滴个娘唷!小安子?他这是发了什么财,不是捡到了沈万三的聚宝盆吧,怎么就……老叶家发达了?”

  熊老汉一时也没想到已经消失数年的叶小天,而是把叶小天当成了叶小安,只管吃惊地看着他。

  车子在熊老汉家的院墙边停住了,因为旁边就是叶家。直到院门前都已清扫完毕,雇来的杂役力工们已经退到一边领工钱,十几个魁伟有力的大汉按着刀,顶着鹅毛大雪站在四周。

  车子停下,一个眉目如画的小丫环掀开轿帘儿,那个浑身银饰、俏美无双的姑娘就轻轻巧巧地从车子里跃出来,根本没要人扶。小丫环马上转身取过一身白色狐裘为她披上,仙妃般的美人儿扭过头,快活地叫:“小天哥,这就是咱家?”

  “小天哥?叶小天?原来是叶小二捡到了聚宝盆!”熊老汉一张嘴张成了河马状,惊愕地看着叶小天从车里走出来。

  没有脚踏,就见一个按刀大汉走上两步,双膝跪地,双手撑雪,极其虔诚恭敬,叶小天足尖在他背上稳稳地一踏,便走到了地上,旁边马上有个师爷模样的人凑上去,将一袭银光闪闪的皮袍披在他的肩上。

  叶小天肩上搭着皮袍,目光一转,看到熊老汉,马上笑着打了声招呼:“熊大爷,好久不见啊!”

  “啊~~~啊~~~啊~~~”

  熊老汉发出的声音就像叶小天的回音似的,可怜的熊老汉不管是杀猪宰羊还是验看何等恐怖的尸体,从不曾如此手足无措过,如今却被叶小天这派头给震住了。

  叶小天亲亲热热地冲他叫着熊大爷,他却有种双膝发软,跪下冲叶小天叫大爷的冲动。叶小天笑嘻嘻地向他走过来,一把握住了他尚未洗净。还带着血腥的粗糙大手:“熊大爷,我是小天呐,我回京了!”

  “啊~~~啊!你……你回来了啊!”

  叶小天笑道:“是啊!熊大爷康健如昔啊,几年不见,一点都不显老。哈哈哈……。先不多说了啊,小侄才回来,急着去拜见爹娘,回头再去熊大爷家拜年!”

  熊伟机械地点头:“喔,好!好好好,回头聊。回头聊!”

  叶小天转身向那娉娉婷婷、俏立雪中的小美人儿走去,熊伟这才发现,叶小天披的一袭皮裘是黑色的,黑的发亮。可刚刚看明明是白的……,熊老汉突然明白过来。人家穿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海龙银针”呐!

  海龙皮做的皮袍本就价值连城了,海龙银针质料更是海龙皮中的上上品,从不同的角度看,这种皮袍可以在银白色、银黑色和银灰色之间不断变幻,老天爷,光这一件袍子,就得多少钱?

  眼看着叶小天挽住那仙妃般的小美人儿走进了胡同,熊大爷如梦如醒。跌跌撞撞地就往院子里跑:“老婆!老婆!快出来看小天!快出来啊!”

  熊大娘拎着一截晃晃悠悠的猪大肠从后边跑了出来,纳罕地道:“老头子,你说啥?”

  熊大爷指着院子外头。吭哧半天,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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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的房子不在路边,要稍往后靠一些,两户人家的院墙夹着一道仄长的过道儿,走进去才是老叶家。叶小天和哚妮要是并肩走就要堪堪擦到墙壁,披了裘皮的话就不方便了。所以叶小天在前。哚妮在后,叶小天拉着哚妮温热的小手。一推院门儿,便踏进了院子。

  房里。叶窦氏到了西屋门口,冲里边喊了一声:“拴柱他娘,吃饭啦!”

  里边懒洋洋地答应一声,过了片刻,叶大嫂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瞧堂屋里那张桌子上的饭菜,登时就拉下了脸,不高兴地道:“马上都过年了,还吃这样的饭菜,就不能多点荤腥吗?”

  叶老爹有些不悦地瞅了她一眼,不过毕竟是儿媳妇,做公公的不好说话。叶窦氏对这个好吃懒作的儿媳妇早就看不惯了,反正小孙子现在也会跑了,不再像当初一样忍气吞声。

  叶窦氏便不满地道:“明儿就是小年,有好东西不得攒着明儿吃?现在就靠小安那点薪水,还能天天胡吃海塞不成?”

  叶大嫂冷嗤一声,道:“说的好像靠他养家似的,他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一点都不学好,赚了钱都不知花在哪个粉头儿身上了。我听说二叔在贵州那边做了大官,投奔他去该有多好,偏要守着这个破家,有什么意思!”

  叶老爹把饭碗重重地一顿,扭头气鼓鼓地回屋,赌气不吃了。

  叶窦氏忍不住了,道:“你胡说些甚么,小安那么老实的孩子,能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当做个狱卒能有多少薪水,你一天天的什么都不做,偏是嫌这嫌那的,还有完没完?”

  叶大嫂不服气地道:“当狱卒不赚钱?小叔子当初才多大,就混到牢头儿了,那钱挣得少吗?小安没那本事,可不是没机会挣!挣钱的本事他没有,偏有本事在外面鬼混,他怎么样,我这个枕边人不清楚?你是他亲娘,当然看自己儿子什么都好,可他瞒得了你却瞒不过我!”

  小栓柱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奶奶和娘拌嘴的事儿却已是见多不怪了,只管埋头吃自己的饭,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正吃着,忽一抬头,就见院门儿一开,呼啦啦进来一大帮人。

  小家伙马上扯开嗓子叫起来:“奶奶,娘,你们俩别吵啦,咱家来客人啦!”

  叶窦氏和叶大嫂扭头一瞧,就见院中站着五六个汉子,中间一双壁人,男的华裘罩体,气度雍容,女的足蹬鹿皮小靴,披披雪狐皮裘,头戴秋板貂的昭君暖套,肌肤润玉,俏美无双。

  婆媳俩第一反应就是小安发了大财了?莫不是被万历皇爷认作干儿子了吧,怎么一下子就发达到这种地步了?可再细一瞅,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登时涌上她们心头。

  叶窦氏颤抖着嘴唇向前走了两步,她还没说出话来,院中那个华裘罩体的青年已经大步迎了上去,眼含热泪,“卟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叫道:“娘!不孝儿小天,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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