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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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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六章 后手


      一支特殊的队伍进入了长安城,一式的高头大马,一式妁铠甲,刀盾齐备、手执锋利长枪的骑士,老远就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这是禁军,但是徐动如林的他们此刻却并没有整齐划一的感觉,因为在他们中间,押送着许多货车,还有用长索锁在一起的多达几百人的囚犯。

  长安百姓对这一幕已经麻木了,这几天他们已经见多了抓人的场面,虽说今天这样盛大的场面比较罕见,对他们来说依旧失去了新鲜感。

  这支队伍从西面进城,并没有在城中游走多久,他们很快就折向北面,出开远门,进入了千骑营的驻地。这是赴洮州榷场抓捕一干人犯的军队,当他们返回长安的时候,长安从官方到民间、从明里到暗里的大清洗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的赶回,为这次声势浩大的清洗行动,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次行动的获益者很多,但是最终的胜利者只有三个人,一个叫武则天,一个叫沈沐,还有一个……是杨帆。

  武则天并不知道沈沐和杨帆的计划,但是杨帆和沈沐挟九天风雷,搂草打兔子,公私两不误,成斩断了缚在他们身上的条条锁链,他们由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变成了下棋的那个人。

  而由棋手沦落为棋子的人呢?

  陇西,兰州。

  兰州城南,那座恢宏庄严如同王侯府邸的巨大建筑里面,李太公怒气勃发。

  “灞上!一切缘由,尽是起自于灞上!”

  李太公重重地一顿拐杖,转首问道:“灞上可有我们的人?那里骚动渐起的时候,我们可曾有所察觉?”

  他的长孙李冥鲲苦笑着回答道:“没有!我们从来没有注意过灞上那帮泥腿子。实际上,我们控制的人与灞上那些人隔着好几层呢,结果他们愣是以星火燎原之势,由灞上那群漕丁漕夫牵连到漕口·通过漕口牵连到中低阶层的长安士绅官吏,再通过这些中低阶层的士绅官吏牵连到更高一层的官员······,太公,他们下了一手好棋啊!”

  “笃!”

  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李老太公中气十足地道:“这盘棋还没有下完呢!老夫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以为扫荡了关中官场,老夫就只能依赖他们了?两个鼠目寸光的小辈,老夫会让他们晓得厉害!”

  李老太公越说越气:“尤其是沈沐那条白眼狼,老夫是不会放过他的!这个混帐东西,若非老夫一手栽培,若非老夫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会有今天?他可倒好·花言巧语地诳到了七七,现在又来对付老夫!若不是他成了老夫的孙女婿,老夫岂会对他一直这么放心·怎会任他做出这么大的动作都始终不曾怀疑他的忠心!!”

  李冥鲲咳嗽一声道:“孙儿一直觉得,沈沐脑有反骨······”

  “屁话!”

  李老太公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这混帐东西,想去当算命先生么?你早看出来了你不说?你妹妹跟了他时你还大表赞同。”

  李冥鲲讪讪地道:“那不是小妹对他死心踏地么,小妹那脾气,太公你也知道。”

  李太公又愤怒起来:“七七这个死丫头,亏得老夫这么疼她!她的男人行这些阴谋诡计之事,她不会一点不知,居然瞒着老夫·居然帮着她的男人对付老夫!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李冥鲲苦笑道:“太公,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沈沐派小飞箭张义还有赵逾送来了他的亲笔信,向您老人家请罪·并且说明他的苦衷,重申他并无背叛世家之意,只是想掌握更大的主动权·由俯首听命变成彼此合作。有请太公向各大世家斡旋,太公的意思是?”

  李老太公吹胡子瞪眼地道:“叫他们滚!老夫不见!还想利用老夫么?想都别想!他以为老夫最宠的孙女儿给了他,他就能随意摆布老夫了?他的根基在关陇,关陇可是老夫的地盘,老夫马上就还以颜色,叫他晓得老夫的厉害,叫他向老夫负荆请罪·叫他······”

  李老太公的豪言壮语还没说完,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容貌清瞿、三绺长髯的青袍儒士·李冥鲲一见连忙毕恭毕敬地欠身施礼:“父亲!”

  青袍儒士理都没理他,匆匆走到李老太公身边,面色凝重地道:“父亲,这是陇右诸军大使、凉州都督郭震上任以后发布的第一道政令!”

  郭震,姓郭名震字元振。这郭元振说起来也是一位奇人,他十八岁就中了进士,被任命为通泉县尉,可谓才学出众,前途似锦。但是这位少年进士却是性情豪爽,好使气任侠,喜打抱不平······

  当然,这是他走上正途并且做了大官之后的官方美化之语,其实就是喜欢打架斗殴。结交了许多不三不四的江湖豪强,他在通泉县尉任上时,就铸造、掠卖人口,干下许多违犯纲纪国法的事情。!

  可他后来却幡然醒悟,走上了正途,一路高升,官至礼部主客郎中。今年春上,这位从五品的主客郎中因为做过通泉县尉、出使过吐蕃、又做了多年的主客郎中,专门跟少数民族和番邦外国打交道,熟悉西域情况,又被委任为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大使。

  李老太公知道此人与沈沐关系匪浅,他能有今日,背后未尝没有沈沐的点拨和帮助。如今沈沐悍然与世家决裂,儿子却突然拿出此人就任后的一张通告,两者之间必有莫大联系。

  李老太公赶紧抢过了郭都督的布告,眯起老花眼认真看起来。

  一份布告看完,李老太公马上呆若木鸡。

  这位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大使颁布的文告中列举了以下几条举措:增筑城堡、烽燧、开屯田、兴水利、召流亡、抚军民,以上种种都是好事,关陇兴旺,陇西李氏自然也会从中受益。

  但是接下来的话······,鉴于豪强大族兼并之风盛行,压榨百姓、勒索商贾,因此郭都督要抑制豪强、解除豪强的私人护卫武装、限制豪强兼并土地、保护通商西域的商贾,禁止地方豪强干涉政务······

  一桩桩一件件,于冠冕堂皇之中可是暗藏杀机了。这些事要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那都只在郭都督一念之间,而这一桩桩一件件所针对的具体是谁?试问关陇地区还有比李家更大的豪强么?

  如果任由郭元振施为,关陇道上遭受最严重打击的人将是谁?所谓的保护通商西域的商贾,算不算是给沈沐在西域种种披上了一层来自于官方的保护罩?这个金光罩,他李太公击得破么?

  李冥鲲凑过来,就着李老太公的手将那布告看了个明白,见祖父与父亲面面相觑,李冥鲲舔了舔嘴唇,干咳一声道:“小飞箭张义和赵逾还在客舍候见呢,太公您……是不是见见他们?”

  李老太公目光闪动半晌′才深沉地道:“老夫见他们又有何用?就算老夫肯让步,其他六家肯咽下这口气?他们既有手段对付咱李家,应该也有手段向其他六家施压。再等等,如果他们技止于此······”

  李老太公冷笑着摇了摇头。

  ※※※※※※※※※※※※※※※※※※※※※※※※※

  春天就像一位神采飞扬的画师,挥舞着它的彩笔,一路涂抹过洛阳宫城、长街短巷、涂抹过农舍田间、涂抹过山岭河水,稍带着把行走其间的人也都绘成了五颜六色。

  “梓泽苑”中一片花丛,冬时雪如花,春来花如雪,花丛中两个美人儿,一白一红,并肩而坐,宛似一枝并蒂牡丹。

  太平公主红裙翠袖、妍妍媚媚。她的母系家族素来有长寿基因,而且衰老程度也出奇的缓慢,她的祖母如是,她的母亲也如是,武则天六十多岁时看起来还像四十许人,直到年过七十,衰老的程度才开始加

  太平公主显然也继承了她母亲的这一特点,再加上身为公主,生活优渥,保养得宜,若非她那种娇艳欲滴的成熟妇人味道,只看她的肤色体态的话,说她只有二十许人也是有人信的。

  坐在旁边的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喜穿白色,今日依旧是一袭月白衫子,只是比起以前剪裁得体、尽显窈窕身材的轻衫,她现在穿的衣服肥大了许多,瞧起来透出几分飘逸婀娜的韵味。

  两人手中所持是杨帆的一封来信,信中讲了张昌宗到长安前后,对长安官场的清洗扫荡。但是这种通报并不需要杨帆来讲,婉儿和太平都有各自的渠道,可以很清楚地了解到发生在长安的一切。

  所以,信中对这些事只是一笔略过,并未详述,杨帆详细提起的是另一件事情。他从张昌宗在长安的一举一动,再加上张易之主持编撰的《三教珠英》即将完稿,总结出了一种可能:

  也许是皇帝有意为之,也许是二张主动施为,总之,张氏兄弟正在加紧攫取权力的速度,张易之修书,张昌宗除奸,显然都是为了这一目的,以皇帝对他们的宠爱,他们很快就能达到这一目的。

  张氏兄弟的异军突起虽然削弱了武氏的力量,可是对李氏的伤害更大。有鉴于此,他认为应该未雨绸缪,立即施加阻碍。

  这一点恰也合乎太平公主的判断,籍由上次与武三次同仇敌忾攻讦二张,武李两家的关系已经大为缓和,太平正想联手武氏钳制二张,杨帆的想法正中她的下怀。可是杨帆提出的方法却让一向聪颖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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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七章 杀手锏

      太平轻锁黛眉,沉吟道:“二张本有意攫取权力,二郎此举不是让我们把权力拱手相让么?这可不正中了二张的下怀?”

      信是杨帆写来的,要京中这边制造由二张入主礼部,兼管国子监,以摄国之文教的风声。虽说杨帆信中已经列举了许多理由,太平对此依旧感到不能理解。

      信是杨帆写给太平和婉儿的,但是婉儿还单独收到了杨帆的一封信,那封信中杨帆对婉儿坦承了他的苦衷。杨帆此举是给山东士族的威慑。如果说郭元振在关陇的举动只能让陇西李氏一家服软的话,他的这项举措才算是掐住了整个山东士族的七寸。

      教化特权向来是世家立足之本,千百年来,世家几起几落,最终正是靠着他们深厚的文教底蕴才重新掌握了权力,他们是绝不容许文教方面的优越地位失落于他人之手的。尤其是如今有了科举制,如果他们失去文教上的优越地位,哪怕只有三五十年功夫,还能不能卷土重来都不好说了,没人敢冒这个险。

      可太平并不知道杨帆祭出这个大杀器是为了慑服山东士族,杨帆不能把“继嗣堂”的存在和他显宗宗主的身份告诉她,如此一来,他这么做的动机就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了。这个说服太平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婉儿。

      上官婉儿想了想,斟酌道:“张易之著书的目的是做文坛大宗师,通过这一举动,积累他在文坛的德望,同时把一批名流才子招纳到他的麾下,最终目的还是要掌握足以控制朝堂的权力。”

      太平冷笑道:“不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上官婉儿吁了口气,道:“然则上一次张昌宗一番谗言,逼死皇太孙和永泰公主夫妇,殿下你与梁王上书**,结果如何呢?张昌宗只是被送出京城暂避风头,女皇还委之以钦差重任,把一桩偌大功劳送给他。”

      太平沉默良久,黯然道:“韦妃嫡生三女,长宁、永泰和安乐,三女之中,永泰最是和顺温良贤淑守礼,不想却偏偏是她遭此横祸,莫非真是好人不长命么……”

      太平和这三个侄女儿多年没有来往,亲情固然淡漠,血脉联系却在,想到李仙惠身怀六甲却被残酷**至死,不由令人黯然神伤。而害死李仙惠的人正是她的亲祖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饶是早知母亲冷血的太平也不禁心中凛凛。

      听她提到李仙惠,上官婉儿下意识地**了一下渐渐隆起的腹部。

      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孕育着,李仙惠曾经遭受的痛苦与绝望,同为孕妇的她感同身受。她有孕在身的事已经瞒不了多久,她知道女皇最忌讳什么,也不知她的安排能否让她尤其是她的孩子逃过一劫,想起来就揪心。

      太平突然提起李仙惠之死,虽没有明白同意婉儿的话,但是已经承认武李两家联合也很难对她那位天xing凉薄的母亲产生影响,如今能够左右女皇意志的只有二张,这就是委婉地承认了婉儿的推测。

      婉儿道:“二张网罗了不少人为其所用,其中不乏人才。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又迁都在即,就算二张想不到这个执掌文教的机会,他们手下的人难道也统统想不到?如果他们主动向皇帝提出要掌握国子监,殿下即便想要阻止怕也未必能够成功。”

      太平公主蹙了蹙蛾眉,道:“那么我们就反其道而为之?万一这招以进为退弄巧成拙,母皇顺水推舟,利用张易之编撰《三教珠英》的功劳,叫他接掌了国子监……,他们年方弱冠,可是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这养士之地让本朝儒林姓张的。”

      婉儿道:“虽然这是国家养士的根本所在,可是见效却奇缓无比,他们要一直掌握着文教大权,才会出现殿下所担心的事情!”

      太平憬然而悟,二张正值弱冠,当然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文教培养心腹,可女皇却已老迈,她能活那么久么?如果女皇殡天,他们还执什么文教?

      婉儿慢声细语地道:“所以,即便我们弄巧成拙,也不会真的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何况,二郎信上所列这几条应该可以确保文教大权不会真的落于二张之手。再者说,二郎对张昌宗甚有影响,如今张昌宗正在长安,你说二郎会不会在他面前也未雨绸缪一番呢?”

      太平公主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婉儿嫣然道:“张昌宗的智慧较之张易之远远不如,可皇帝最宠信的偏偏是他。如果二郎先对他施加一番影响,此事的最终结果就更不会脱出我们的掌控了。”

      太平公主慢慢收起手中的信,缓缓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这就想办法放出风去,先为二张造造势!”

      两女相视一笑,花丛中忽有脚步声传来,曾经是太平公主的车夫,现如今是梓泽苑总管的许厚德出现在她们面前,向太平揖礼道:“殿下,安乐公主府送来消息,安乐公主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太平公主听了,一丝厌恶不易察觉地掠过眸底。安乐的品xing为人瞒不过女皇武则天,自然也瞒不过生具一双慧眼的太平公主。当初在龙门初见这个侄女时,她还是颇为喜欢的,可一旦识破安乐的本xing,对这个虚荣狡黠、跋扈轻佻的侄女她便心生厌恶了。

      这一次安乐公主出嫁才七个月,已经生了儿子,这令皇家颜面无光,依着女皇的意思,当初就想用药打掉的,可是武三思不肯,这可是他的亲孙子,他跑到武则天面前哭求了一番,武则天这才作罢。

      不过因此一来,梁王府和安乐公主府对于安乐产子一事就低调的很了。如今安乐生产,皇家没有大肆宣扬更没有什么赏赐,就连向她这位皇姑通知喜讯都异常的低调。太平公主想了想,吩咐道:“让李译送一份贺礼过去,本宫改ri再过府探望!”

      许厚德躬身退下,太平公主仿佛不曾发生过此事,转首对婉儿道:“苑里刚刚平整出一块蹴鞠场来,你我久未同场蹴鞠了,可要去一展身手么?”

      婉儿忙道:“没有兴致,正是chūn困秋乏时候,人家只坐了这一会儿,就有些疲倦了,要去小睡片刻。”

      太平公主随之站起,笑盈盈地道:“你呀,最近饮宴多了,人也懒了,小心身材发福。咦?你好象真的有些发福了呢。”

      婉儿心中一慌,哪敢容她细看,啐她一口,佯嗔道:“怎么发福也发不出你那玲珑浮凸的好身材,少说风凉话儿。”说着把云袖一卷,急急地避开了去。

      ※※※※※※※※※※※※※※※※※※※※※※※※※※※

      隆庆池湖心岛上,张昌宗坐在马扎上,与坐在轮椅上的杨帆一样手提一根钓竿,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鱼漂上,对正急颤不已的鱼漂视若无睹,根本不知道已经有鱼上钩,他正兴奋地向杨帆炫耀着他的丰功伟绩。

      在他们身后站着千骑营郎将陆毛峰,这陆毛峰本与张氏有旧,今ri张昌宗来探望杨帆,就是由他率兵护送的。

      杨帆微笑道:“六郎确实是有大智慧大本领的人,刑部和御史台官在长安数月,倒也查到了一些人证物证,可惜既没有那个魄力,也不知该如何着手,以至于处处被动,被那些贪官污吏戏弄于股掌之上,还连累杨某中了冷箭,险些丢了xing命。

      六郎初到长安,便以莫大魄力,大刀阔斧地扫荡群獠,以一柄天子快剑,力斩乱麻,干净俐落地解决了长安纷乱之局。经过六郎这番大力整顿,天子西迁必可一帆风顺了。”

      张昌宗大悦,似杨再思堂堂宰相,也算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人物了,却只会夸奖张昌宗貌美如花,殊不知年少气盛的少年人谁不希望自己是有真正大本事的,男人纵然貌美最在乎的也不是容貌,尤其是张昌宗以sè相侍君,更不喜欢人家以此为话题。

      杨帆这番赞美,正搔在张昌宗的痒处。张昌宗心花怒放,手中钓竿轻轻一提,又复潇洒地甩入水中。那鱼已经脱钩,钩上的鱼食也没了,他都不曾发现。

      张昌宗一甩鱼钩,故作矜持地对杨帆道:“五郎编撰的《三教珠英》即将完成了,家兄的意思是减缓速度,先拖着点儿,等圣人迁都长安之后再向圣人奉上这部巨著,作为圣人迁都的献礼!”

      杨帆抚掌叹道:“五郎高见,若等圣人迁都再献上大作,可不正是锦上添花么!”

      张昌宗得意地一笑,向杨帆侧了侧身子,压低声音道:“五郎的《三教珠英》即将完成,小弟又在长安立下大功,圣人甚为欢喜。京里传出消息,有人建议由五郎入礼部兼掌国子监,执天下文教呢。”

      杨帆微微一怔,讶然道:“执掌文教?这是何人倡议?”

      张昌宗微笑道:“梁王!”

      杨帆又是一怔,张昌宗晒然道:“上一次因为武延基之死,他上书**于我,想必是见我圣宠未衰,才又急求补救,这番恭维只是不想我去找他的麻烦吧。呵呵,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唔……,呃……六郎所言甚是、甚是!”

      张昌宗听出杨帆语气勉强,不由睨了他一眼,正看见杨帆急急掩住一丝异sè。张昌宗顿生疑窦,忙敛去笑意,不悦地道:“张某一向视二郎为知己,二郎如今有话却不肯对张某直言么?”

      “这个……”

      杨帆一脸为难,但是见张昌宗目光灼灼,实在难以掩饰,这才迟疑道:“杨某只是觉得,梁王有此倡议,如果真是有意与六郎修好那再好不过。就怕……就怕他是别有用心……”

      张昌宗疑声道:“教化乃治世大道,主持教化便如掌乾坤,这种事怎么能别有用心?”

      杨帆徐徐地道:“教化非一ri之功,圣人chūn秋已高,只恐……远水不救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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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八章 马放南山


      张昌宗默然良久,静静思索,越想越觉得杨帆说的有道礓武三思真有这种好心?虽说他与五郎受宠,但武三思已是武氏一族的的当家人,女皇本着巩固帝位的需要,除非武三思造反,会动他么?他需要如此巴结自己?

  杨帆所言不错,这分明就是武三思的一招缓兵之计,不但蒙蔽了自己和五郎,还让自己失去对他的戒心。

  张昌宗越想越是不安,急急把鱼竿一抛,起身就走。杨帆忙道:“六郎哪里去?”

  张昌宗道:“二郎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某这就回去修书与五郎,不上他武三思的恶当!”

  杨帆微笑道:“六郎性情真是爽快,只是此事何必急于一时呢?”

  张昌宗疑道:“二郎的意思是?”

  杨帆道:“他们现在只是放出风来,这不是还没向皇帝进言呢么?六郎与五郎可以等到他们正式向天子为两位请功的时候再出面婉拒。如此一来便成全了五郎与六郎,天下人都会知道两位郎君不恋栈权位!”

  张昌宗大喜,连忙向杨帆长长一揖,心悦诚服地道:“二郎深谋远虑,多谢指教!”

  张昌宗放下心事,便重拾钓竿继续钓起鱼来,只是以他的耐性,那钓竿儿时不时便提起甩下,哪会有鱼儿上钩,倒是杨帆收获颇丰。最后,张昌宗只能提着杨帆送他的两尾大鱼告辞。

  陆毛峰正与马桥在一边聊天,一见张昌宗要离开,赶紧迎上来,瞧见张昌宗手中两条大鱼,仲手接过,连声恭维道:“六郎真是好本领,居然钓得这样大鱼!”

  张昌宗矜持地点了点头,也不好说自己连条巴掌大的鱼都没钓上来,很潇洒地甩甩袖子·便扬长而去。陆毛峰接鱼在手,交给亲兵,远远向杨帆一抱拳,大声道:“杨将军·卑职告辞了!”

  杨帆向他随意扬了扬手,高声道:“好生护送着张奉宸,千万不可出了差迟!”

  陆毛峰大声应了,随着张昌宗离去。杨帆托着下巴,望着张昌宗远去的背影,久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古竹婷提着鱼篓过来·正盘算这几尾鲜鱼是做鱼脍还是做鱼羹,听见杨帆长叹,忙问道:“阿郎有心事?”

  杨帆拄着下巴·懒洋洋地道:“倒没什么心事,只是觉得百无聊赖。你说,天子当年费尽心机,踏着一地鲜血,终于登上她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时,是不是也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古竹婷忍不住“噗嗤”一笑

  杨帆乜着她,面色有些不善。

  古竹婷赶紧解释道:“这个……是不同的。女帝当初贵为太后,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已然可以任意废立·实际上她就是天子了,可她巴望着能以一国之君的名号配享太庙名留史册。阿郎却是迫于无奈,不想做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杨帆微微眯起眼睛·哼道:“我问这个了么?不要言不由衷!”

  古竹婷抿了抿嘴唇,乖乖地坦白道:“奴家觉得阿郎与女皇帝确实不同呢。女皇帝未做皇帝时想着做皇帝,做了皇帝又唯恐失去皇位。所以她一直在算计、一直在防备·有一点疑心就动手杀人,可阿郎你却……却有些奇怪。”

  “奇怪?”

  古竹婷点点头,道:“是呀,奇怪。阿郎好不容易才摆脱世家的控制,可现在却不曾经大权独揽,那么多的财富、那么多的人手,阿郎眼都不眨·全部委之于部下,奴家……有些想不通。”

  杨帆笑了笑·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要知道,我和沈沐不同,隐宗是沈沐一手创建的,所以他不用担心内部的问题。而我呢,现在显宗里面虽然有一批忠于我的人,可力量有限,还控制不了全局。

  那些必然会起来反我的异己虽然被铲除了,可剩下来的人一旦受到世家的拉拢引诱,也未必就不会再起异心,我能没完没了的杀下去吗?有些杀戮是必要的,可是一味的杀戮却只能让人离心离德。

  咱们那位女皇帝杀得人还少么,结果如何?心怀异志者反而越来越多。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我,他们可以掌握的权力比跟着世家更多,他们尝到了甜头,才会对我死心踏地。

  杀一人再立一人,难。而且很容易造成人心惶恐,于世家可乘之机。可是,我每争取一个人过来,世家那边就等于少了一个人,这一增一减就划算的很了。而且在此过程中,我也会仔细观察,看谁靠不住!”

  古竹婷满脸崇拜地道:“阿郎睿智,神机妙-算!”

  “啪!”

  很清脆地一响,古竹婷的翘臀上挨了一巴掌,唔……手感当真不错。

  古竹婷俏脸一红,赶紧四下看看,暗自庆幸:“幸好没人。”

  马桥急急遁入树后,暗自庆幸:“幸好没被她看见。”

  古竹婷羞怩地道:“人家又说错什么了?”

  杨帆仲出一根手指,道:“第一,刚才你那一笑,分明是笑话我做了一宗之主便以皇帝自比,太不自量力!你还花言巧语,百般矫饰。!第你古大美人要是三言两语就能被人唬到,早不知被人!多少次了,还扮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模样,你说该不该打?”

  古竹婷“吃”地一声笑,又赶紧绷住俏脸,垂头温驯地道:“是!人家知错啦!”

  轮椅上挂着鱼篓,轮车一行,篓中便水花阵阵。杨帆听着水声,悠悠然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如今还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的确有许多事还需要我马上着手进行!”

  古竹婷推着轮椅,感觉臀上一阵阵的酥麻,不免脸泛晕红神思恍惚,忽然一听杨帆说有事要做,她目中精芒一闪,顿时泛起隐隐杀气,跃跃欲试地道:“阿郎有什么事要做,但请吩咐!”

  杨帆道:“你看,这隆庆坊有了这个池子·风光宜人,最是宜居。趁着皇帝迁都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地价没有上涨,咱们得在这池边赶紧买块地·修一幢大宅子,至少要比洛阳那边的宅子大上三倍,不!五倍!”

  古竹婷的杀气顿时一泄。

  杨帆越说越兴奋:“不能光买房子,咱们还得买铺面。妞妞那个小财迷,除了带孩子,赚钱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了,我得赶紧在长安东西两市里买铺面!这一次长安有无数官绅权贵倒霉·急着出售店铺的一定很多,价钱也不会贵,咱们得赶紧下手!”

  杨帆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处道:“那个地方不错·就在那儿买吧,地方一定要大一些,将来儿子们大了,再娶妻生子,一大家人也住得下!”

  古竹婷抿抿嘴唇,应道:“是!奴家马上就着人安排!”

  杨帆扭头看她一眼,笑吟吟地道:“你亲自去选,要用些心思,里边会有一处庭院是你的呢。”

  古竹婷刚刚恢复了颜色的俏脸又是一红·羞喜之色,甚是妩媚。杨帆看了不禁心中一荡,他近来各种补品吃了无数·精力过旺无处发泄,如今只是美人一羞,竟也叫他心生涟漪。

  杨帆歪过头去·坏笑道:“对了,方才对你说的话,有一条可以不作准的。”

  古竹婷奇道:“哪一条?阿郎是说买店铺?”

  杨帆摇摇头道:“不不不,是前边那句,叫你不要再扮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的话。”

  古竹婷疑惑地眨了眨眼,杨帆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若是在闺房中·我可不介意你扮成那样!”

  腾地一下,古竹婷的俏脸就红到发紫了·杨帆调戏成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宅院里边,古大听到杨帆的笑声急忙迎了出来,一见妹子顿时大惊失色:“今儿日头这么烈吗?看把小妹这脸晒的······”

  ※※※※※※※※※※※※※※※※※※※※※※※※※※※

  沈沐风流好色,最喜沾花惹草,处处留情的后果,就是孽债无数,还也还不清,如今公孙兰芷姑娘就来讨债了。

  沈沐当初一见公孙兰芷便惊为天人,可惜他只看到了公孙姑娘的丽色红颜,美色当前,就忽略了她的性情脾气。

  以公孙姑娘的脾性,即便嫁人生子也不会变成温柔贤淑的居家少妇的。裴大娘在公孙先生面前强势了一辈子,临到老来才渐渐沉稳,她这个独生女儿性情比她还要强硬,沈沐根本不敢想像让她进了自己的后宅,家里会闹到何等鸡犬不宁的地步。

  可他却又无法果断地斩断情丝,感情方面这位仕兄既滥情又优柔寡断,远远不及杨帆,结果就造成了他此刻的被动。

  公孙姑娘坐在他的对面,虎视眈眈地道:“好啦,你原来理由一堆,现在没事了吧?世家那边再也不能对你颐指气使了,凡事都得跟你商量着来。显隐二宗也达成了协议,从此可以和平相处,你还有什么理由拖着不跟我成亲?”

  沈沐长叹道:“匈奴未灭……”

  “铿”地一声,公孙兰芷长剑出鞘,横在沈沐肩上,公孙兰芷杏眼圆睁,恶狠狠地道:“你再敢胡诌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蓝金海急步从外面抢进来,高声道:“公子,阿卜杜拉来了!”身穿白色长袍、头扎黑白格方巾的大食商人阿卜杜拉应声出现,后边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随从。

  公孙兰芷再彪悍也不好当着外人逼婚,她冷哼一声,唰地一声收了宝剑,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雄纠纠气昂昂的。

  阿卜杜拉连连摇头,道:“我早跟你说,女奴可以自由买卖·自由女人却是男人脖子上的一道枷锁,啊不!是一柄锋利的长剑。你要喜欢,可以多买一些美丽风骚的女奴,予取予求何等快活,不应该沾惹这些自由女性啊。”

  沈沐讪然道:“好啦,事后诸葛亮,我也会当。你快说说,山东士族得知二张要执掌文教,有何反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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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九章 置宅京都


      碧波粼粼,柳枝袅袅,隆庆池旁一块高低不平的荒地今日出现了许多人。有穿短衣的匠人、也有穿戎服的兵士,杨帆由古竹婷推着,一路走来,左顾右盼,非常惬意。

  从地面留下的痕迹来看,这儿原来是有房基的,应该是有几处房舍,而附近则是圈起的院子,院子很大,一般这样的院落会被主人做为菜地使用。可是因为隆庆坊中有人挖井愣是刨开了泉眼,最后竟变成一个方圆十顷的湖,这里整个地势都因之发生了变化,已经变得高矮不平。

  杨帆买下的这一片地至少包括了原来住在这里的十户人家的面积,还可以看到几堵原本间隔不同人家的土墙。

  一个年过半百、精神瞿烁、腰板硬朗的老汉在任威的引领下迎向杨帆,任威向杨帆介绍道:“阿郎,这位就是负责起宅子的黄师傅。”

  老汉对杨帆谦卑地呲牙一笑,道:“老汉黄圆宝,东家叫我老黄就成。”

  任威笑道:“这位黄师傅可不寻常,当年跟着他师傅参与建造过大明宫,如今已继承了他师傅的全部衣钵。”

  老汉微微一笑,炫耀而不失矜持地补充了一句:“老汉与家师只是负责设计建造了大明宫中的蓬莱池,可不敢说是大明宫。”

  杨帆初到长安时,曾经仔仔细细在宫里走过几遍,对各处情形都很了解,听他一说,略一回想,便想起了蓬莱池中情形。

  大明宫中各处建筑,以蓬莱池最具园林风格,这组殿宇建筑中池塘假山星罗棋布,亭台楼阁参差其间,又以明暗相间的回廊巧妙-地勾连起来,虽然皇帝在洛阳二十年不曾回返长安·长安宫室年久失修,园林也缺少修葺,依旧给人一种美仑美奂的感觉。

  听说这位黄师傅就是设计建造蓬莱池的匠人,杨帆自然大喜·对他的建造技艺无比放心,杨帆马上点头道:“好!杨某这幢宅子,就拜托黄师傅了。”

  黄圆宝陪笑道:“郎君放心,老汉一定全力以赴,一定叫郎君满意!”

  同样是隆庆池边,不过是在湖水对岸,郑宇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湖边站住。

  老人是郑老太公·虽说各大世家在获悉皇帝将迁都长安后就已陆续从此撤离,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敢出现在武则天的面前,只是双方都是庞然大物·就像狮与豹,纵然不会一见面就斗起来,过于接近总是有些不舒服。

  可如今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旁人或者是来不及赶来,又或者是当时还未意识到情况如此之严重,但郑老太公的长孙在此主持大局,他还是赶过来了,可惜当他赶到的时候,尘埃已然落定。

  郑老太公站定身子·目光下意识地向岛上看去,郑宇却在看着对岸,等了一阵儿·郑老太公收回目光,郑宇才道:“太公,那里是杨帆买下的地·他要在那里起一幢大宅子。

  郑老太公笑了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郑宇望着远处,从这里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有些人影在活动,他不知道杨帆是否正在那里,可是他却仿佛已经看见了杨帆似的,咬牙切齿地道:“沈沐倒也罢了,毕竟隐宗原本只是显宗下边负责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小小分支·能被他经营到如今这种局面,也是他的本事·我不服都不行!可杨帆算什么,如果不是我们赏识他,他什么都不是,可他竟敢背叛我们,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他晓得我们的厉害!”

  郑老太公又笑了,笑容依旧那么沉稳安祥,只是微微带着几分苦涩。

  “宇儿……”

  “太公!”

  “如果此人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你认为以沈沐的精明会选择与他合作么?”

  郑宇呆了一呆,郑老太公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沈沐是我这些年来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位年轻人,可杨帆······一直以来,我看轻了他,我们所有世家都看轻了他,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这么对他·他也就未必会与我们决裂了!

  沈沐就像一口锋利的匕首,哪怕他藏在鞘里,你也知道,它被拔出来时是要杀人的。而杨帆呢,就像绵里藏的一根钢针,看着很柔软,可以任搓任扁,他根本没有能力为害,可是如果你捏得太紧,他就会狠狠地刺你一针!”

  郑太公咳嗽了几声,悠悠叹道:“没有他,沈沐一个人唱不了这出戏,换一个人陪沈沐还是唱不了这出戏,这…···就是他杨帆的本事!”

  郑宇愤愤不平地道:“那又如何,七宗五姓如果想要对付他,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郑老太公皱了皱眉头道:“京中传言甚嚣尘上,说是皇帝迁都之后,将让修书有功的张氏兄弟执掌京都文教,你可听说了?”

  郑宇道:“孙儿听说了,可……此事未免太过荒谬了。二张!虽然出身世家,虽然有修书立德之功,可他们方及弱冠,有何德望能执文教牛耳?”

  郑老太公意味深长地道:“如果我们执意要对付沈沐和杨帆,二张执掌文教就一定会成为现实。这,是他们对我们的一个威胁,也算是……一个条件。”

  郑宇不屑地道:“我世家力量弥山亘野,无孔不入,还对付不了他们?”

  郑老太公看着犹自一脸不服的郑宇,暗暗叹息了一声,心中忽然生起一个奇异的想法:“为什么我的孙子会这么蠢?如果沈沐或者杨帆这样的人,哪怕其中只有一个是我郑家的子弟,那该多好!”

  黄圆宝参与设计建造过宫廷建筑,说起来在建筑业也是大师级的人物了,奈何在官员面前毫无地位。他点头哈腰地陪着杨帆东走西走,根本看不出一点大师的样子。

  可是在建筑方面,黄师傅毕竟胸中自有丘壑,各处只是随意一看,他便有了完整的构思。杨帆听他随口道来,心中渐渐勾勒出一副精致豪华大宅的模样,一个臭水沟在黄师傅的规划下便是一道流水潺潺的清泉一个小土包便是一个飞檐斗拱的亭阁,颇有点铁成金的奇效。

  杨帆频频点头,扭头对古竹婷笑道:“你看这位黄师傅如何?”

  古竹婷钦佩地道:“黄师傅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建筑大师,奴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阿郎这幢新宅子了。”

  杨帆笑望了她一眼道:“你是想看新宅子,还是想看你的新院子?”

  古竹婷粉面一红,娇俏地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腔。杨帆笑笑,又对黄圆宝道:“黄师傅,听说你的几位弟子业已出师了,我这旁边还有几幢宅子就交给你的弟子,与你同时起造吧!”

  杨帆信手一挥,他的宅院除临湖一面其余三面都囊括其中了。黄圆宝又惊又喜,连声道:“使得,使得,郎君放心,老汉马上就叫人把他们找来。”

  古竹婷讶然道:“郎君把周围的地也都买下来了?”

  杨帆道:“不然的话,你的家人住在哪里呢?”

  古竹婷听了心中蓦地一暖,眼圈儿有些发红。黄圆宝年老成精,一开始还当这俏美女郎只是这位看起来贵不可言的大人物的一个婢女,听他们这话音儿才知道必是宠妾一流,当下对古竹婷也恭敬起来。

  杨帆把黄圆宝叫到一边,特意嘱咐他建造几处密道、密室一般大户人家都有建密道密室的习惯,黄圆宝赶紧把杨帆的详细要求牢牢记在心上。

  前方来到一处高坡,约有两亩方圆上边郁郁葱葱植满了树木。黄圆宝道:“此处拙朴,既无险峻,也不惊奇,以之为岭为山都不妥当,郎君不该把这一块也买下来的,若要移土平地,又怕太费人工

  杨帆摇头道:“不此处不可大兴土木,就依这土势地形略做修整

  杂树野草一概清理掉,多移植些奇花异草、珍稀树种,丘上中心位置要遍植桂树。

  黄圆宝怔了怔,道:“郎君,此处若不大兴土木,难去拙朴之气,恐与郎君整幢大宅有些不太相衬。”

  杨帆莞尔一笑,望着那葱郁的林木,依稀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清扬婉兮如嫡仙子的女孩儿,他向着那片树林轻轻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对黄圆宝道:“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丽春台,自阶石之下,一阶阶拾阶而上,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再从一根根合抱粗的蟠龙金柱处穿行过去,绕过十八扇屏的坐屏,转入内殿,一路所有太监、宫娥皆面向宫室方向跪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喘。

  内殿,红绒团花地毯上,上官婉儿长跪不起,一旁站着欠身而立的符清清,一脸忐忑。

  内殿四面垂着纱缦,阳光透过双层的纱花格窗,将那繁复华丽的图案映照在地毯上,整个内殿通透敞亮,可这明亮的光,却照不清端坐于御案之后的武则天阴沉似水的脸色。

  武则天忿怒不已地道:“朕对你期许甚深,想不到,你竟干出这种丑事!婉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武则天越说越气,猛地抓起案上裁纸的甲刀,狠狠向上官婉儿掷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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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章 如海之深


      眼见甲刀迎面飞来,可武则天正在盛怒之中,如果闪躲势更加激怒女皇,上官婉儿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直挺挺地跪着,眼见甲刀及身,下意识地把眼一闭。

  刀子不大,是用来裁纸的,可锋利的刀尖刺中婉儿,眉心还是一痛,甲刀正掼在她的额头眉心处,甲刀落地,鲜血也随之披面而下。

  “孩子是谁的?”

  武则天森冷的声音随之传来,婉儿紧紧闭着双眼,只觉鲜血缓缓流下,一直蔓延到了嘴边,她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杨帆这个名字她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不说她还有一线希望,说了只能搭上杨帆一条命,而她和孩子也难以幸免。一向视名节重逾性命的她,为了她的男人和为了她的孩子,可以舍了她的命,也可以舍了她的名。

  武则天冷冷地看向符清清,这个告密者慌忙垂下头去,低声道:“臣……臣也不知。”

  武则天微微扬起下巴,问道:“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几个月了?”

  符清清道:“遵圣人吩咐,太医院助教杨易已给上官待制号过脉了,说是……七个月了。”

  “七个月?哈哈哈!朕真的是老啦,老眼昏花,你在朕身边,怀胎七月,朕竟半点也没察觉……”

  武则天冷笑半晌,轻轻锁起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符清清察颜观色,赶紧提醒道:“大概…···就是圣人从三阳宫回转京都一个月后的那段时间。”

  武则天目光陡然一厉,沉声问道:“自那时起,婉儿留宿宫外一共几次,常与哪些人来往?”

  在皇帝面前要告举一人,哪能信口雌黄,必然是要做足准备的,符清清果然准备充份,她怯怯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还是鼓足勇气·从袖中摸出一份手札,蹑手蹑脚地递到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恶狠狠地翻开手札,一眼望去,登时愕然:“武三思、张同休、张昌期、高戬、张说、崔、崔莅、崔液、崔涤······”

  婉儿留宿宫外不归的这些日子·多是与这些人在一起饮宴,这些人中大多是当世才子,而婉儿主持史馆和翰林院,与这些才子名士来往实属正常,所以武则天一直也没有什么猜疑,如今看来她的情郎必是其中

  武则天沉吟半晌,摆了摆手·对符清清道:“退下吧!”

  “喏!”

  符清清答应一声,躬身退下,临出殿门时·下意识地又往婉儿身上一瞥,再向武则天看去,忽然发觉两道杀气盈然的目光正冷冷注视着

  符清清怵然一惊,定晴再看,就见帷幔两旁,各自俏立着一个女子。一个是兰益清,一个是高莹,两人望向她的目光颇为不善,隐隐蓄着一股杀气。见她向自己望来·两女不约而同地把嘴角一撇,极是鄙夷不屑。

  符清清素知这两女也是婉儿的心腹,甚至称得上是好姐妹·符清清不由暗自苦笑:“婉儿姐姐,你让我做这恶人,以后宫里面不待见我的人可就多了。”

  武则天持着那份手札·在殿中缓缓地踱了一阵,绕回御案后坐下,就见上官婉儿依旧跪在地上,上身挺拔,脸面上殷红的鲜血与雪白的肌肤相映,有些怵目惊心,心中忽然一软。

  帝王是孤独的·婉儿从十四岁就侍奉在她身边,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比这天下间任何人都长久·在她心中又岂能没有一点情意。武则天压了压心火,缓缓问道:“你告诉朕,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婉儿轻轻低下头,低声道:“回圣人,婉儿······婉儿不知!”

  武则天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冒了出来,她重重一拍御案,勃然大怒地起身,喝道:“混账!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敢欺瞒朕,你不知道?你……”

  武则天指着上官婉儿,忽见她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喝骂的声音不禁戛然而止,她怔了半晌,才又试探地道:“你······你不能确认孩子是谁的?”

  婉儿无言以对,流泪叩首道:“圣人圣明,求圣人不要再问了,婉儿知罪!”

  武则天的双腿一软,一下子又坐回椅上,她终于明白了,难怪婉儿难以启齿,原来瞧着冰清玉洁的她,私闱之间竟也是淫乱若斯。

  不知怎地,武则天忽然想起控鹤监刚刚成立时,张易之从京中择选肤白貌美少年七人入宫,自己趁着酒兴,也是因为有新奇感,当晚竟同召四人侍寝的事来。

  武则天老脸一热,痛骂上官婉儿的话便不好再出口,同时,心中又有些莫名的轻松。婉儿多年来任职中枢参与机要、是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如今被人诩为内相,如果她和某人暗订了终身,武则天很难保证,婉儿不会因此成为别人楔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的作用倒不见得是对她不利,也许只是想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以迎合上意,谄君媚上,但是没有谁喜欢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了如指掌。

  如果婉儿只是身心成熟,有所需索,与那些风流名士们结一夕之缘,成露水夫妻,问题反倒没什么严重了。

  可是,婉儿是真的私闱混乱还是为了掩饰真相?

  武则天越老猜忌心越重,因为婉儿难以启齿的羞愧之态,她想到了这种可能,却不会因此就相信婉儿所说的一切。

  可她该怎么办呢?像个女儿被人偷奸的母亲一样,愤怒地找那些人一一质问?此事传开,皇家体面将荡然无存,民间不把宫闱传得淫秽不堪才怪。

  武则天可是最清楚乡间坊里那些长舌妇人们的厉害,想当年她年方十三,只是容貌俏美、衣着鲜艳了些,又喜欢!出逛,就不知被多少人背后说三道四,传出许多不堪的!慵。这种风流韵事一旦泄露半点风声,真不知要被人传的多么丑陋不堪了。

  怎么处理婉儿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她要弄清楚婉儿究竟是不是被人勾搭·成了埋在自己身边的一个耳目。如何才能在不张扬的情况下弄清楚这件事呢?这才是关键,武则天毕竟执政多年,理性迅速占据了上风,一旦分清主次·她便不再为情绪所左右了。

  武则天沉吟良久,语气渐趋和缓:“这…···也是朕的错。你从十四岁就跟在朕的身边。

  多少年来,朕都把你视为心腹,甚至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可是朕却忽略了,你已经长成一个女人,需要男人了。”

  武则天喟然叹息着道:“这件荒唐事儿·朕不想深究了,可是总要想办法善后的。你应该清楚,此事如果张扬开来·不止你名节无存,朝廷体面也将荡然无存!”

  上官婉儿急急抹去脸上血迹,惊喜地看向武则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种种准备,可以不至引起皇帝最重的猜忌,不至引起皇帝的杀机,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到武则天的谅解。

  上官婉儿惊喜欲狂,连连叩首道:“多谢圣人慈悲,婉儿听凭圣人安排!”

  武则天淡淡一笑·道:“七个月,的确不宜再把孩子打掉。不过,太医院里有许多国医圣手·应该不会伤及你的身体,把孩子打掉,你再以生病为由静养个十天半月的·便可回到朕身边,无人会知晓此事。”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慌忙摇头道:“不!婉儿做不到,求圣人开恩,婉儿要把孩子生下来。”

  武则天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无法确定,要这个孩子做什么?”

  上官婉儿泣声道:“圣人·不管他的父亲是谁,那是臣的亲生骨肉啊!”

  武则天不悦道:“糊涂!如果让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如何瞒得住天下人耳目,朕已有意赦免你的罪行,你不要得寸进尺。”

  上官婉儿道:“臣宁愿加罪己身,哪怕被圣人贬为宫奴,只求圣能人让臣把孩子生下来。”

  武则天拂袖道:“传太医!”

  “不!圣人,婉儿求你!”

  上官婉儿急急膝行几步,跪在御案前,嘶声道:“圣人!婉儿受圣人指教、受圣人呵护,圣人在婉儿心中是君也是母亲,恩重如山!圣人的话臣本不敢不听,可这个孩子是臣的骨血,是臣的心头肉啊,如果圣人要处死这个孩子,臣会恨你一辈子!”

  恐怕这世上还没有人对武则天这么说过话,至少在她印象里从来没有过,她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婉儿,沉声道:“在朕身边,你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宁愿舍弃朕赐予你的一切,只为保住这个胎儿?”

  上官婉儿抬起头,坚定地道:“臣来世上走这一遭,也想做一回女人,做一回母亲!求圣人成全!”

  上官婉儿叩首于地,再不起来,武则天眯起老眼,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古井无波′似那千年不化的寒潭。过了半晌,武则天才道:“如果你想保住这个胎儿,你的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所有的一切都要割舍,为了皇室的体面,还包括你的自由!朕可以容你把孩子生下来,但你将从此被幽禁,与世隔绝,你也愿意?”

  上官婉儿听得还有回旋余地,只要保住她的孩子,哪里还顾忌许多,连连叩首道:“圣人慈悲,婉儿甘愿接受!”

  武则天凝视着上官婉儿,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她从未把亲情当做一回事,所以对这种为了儿女可以抛弃一切的人,她无法理解:“那还只是一团没有生下来的肉,甚至不算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在她想来,如果有人冒险追求上官婉儿,目的一定是她手中的权力,否则美女多的是,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与皇帝身边的人发生私情?而婉儿也如是,如果她怀有异心,觊觎的是自己给予她的权力,她怎会放弃自己赐予她的这个机会?

  所以武则天这番看似宽容的话,早已暗伏杀机,如果婉儿顺手推舟地接受她的建议,那就一定要让婉儿死,哪怕是杀错了人。如今婉儿为了生下孩子宁愿放弃一切,武则天反而相信她对自己是无害的了。

  不知怎地,武则天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长女,那是永徽五年的时候,那个粉团一般可爱的婴儿,一眨眼,快五十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个永远也不会再长大的女儿,可现在那个女儿的形象却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将她的戾气化得干干净净。

  沉默良久,武则天安祥中透着些空洞的声音在大殿上悠然响起:“婉儿,拟旨!正式布告天下,朕今年将迁都于长安!着待制上官婉儿先往长安,会同奉宸丞张昌宗筹备迁都一应事宜!”

  上官婉儿讶然抬起头来。武则天继续道:“高莹、兰益清!”

  一直站在帷幔边的两名内卫躬身道:“臣在!”

  “你二人护送婉儿去长安,叫张昌宗安排一处隐秘安全、人迹罕至的所在安置她。”

  上官婉儿明白过来,大喜叩头道:“婉儿多谢圣人恩德!”

  武则天抓起龙头拐离开御案,走到上官婉儿身边时,她把龙头拐在地上重重地顿了顿,一言不发,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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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一章 湖上烟波


      春雨如油,淅淅沥沥地敲打在青乌色的船蓬上。!

  水面上的涟漪一个套着一个,遽生遽灭。

  烟雨蒙蒙中,天地间仿佛拉起了一道白茫茫的帷幕。

  小船停在水上,船头撑着大伞,伞下有一只红泥小炉,炭火正旺,炉上的瓦釜中炖着杨帆亲手钓起的一尾大鱼,乳白色的鱼汤翻滚着,浓浓的香气挥之不去。

  船舱里,古竹婷跪坐在矮几前,用汤匙轻轻调着一碗鱼羹。碗是渔家所用的粗陶大碗,偏就迎合了这细雨小舟湖上野炊的朴拙氛围,只是再配上那双柔腻纤美的素手,便有了种秀色可餐的柔美。

  乳白色的鱼汤,洒一把切得细细的翠绿色的芫荽进去,浓郁的鱼香马上就变成了一股更加诱人食欲的香气,香气直沁心脾。杨帆坐在对面,倚着一只厚厚的软垫,惬意地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且再放放,还有点烫。”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信是显宗的人从洛阳那边传过来的,经过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如今收到洛阳那边传递来的消息,这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显宗上下的臣服,如今显宗的主要力量可就在洛阳呢。

  当初他利用和沈沐的“矛盾”,把继嗣堂迁往洛阳,整个显宗势力东移,是为了方便他们在长安行事,但他当时没有想到皇帝会把他调往长安,这一来他对显宗的掌控力就受到了影响,山高皇帝远嘛。

  如今显宗能重新恢复运作,并且把洛阳那边的消息及时传递给他,这是一个讯号,这意味着显宗上下已经彻底认可了他的地位,已经上了他的船,也意味着显宗内部的动荡已经平息。

  信很长,向他汇报了方方面面的事情,主要内容当然是显宗内部整合的情况·但是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杨帆发现了一条令他注意的消息。信中说,皇帝已正式布告天下将迁都长安。

  杨帆马上抬头对古竹婷道:“东西两市盘下来的店铺可已交割了么?”

  古竹婷不明白他看着信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呆了一呆才道:“是!已经盘下了二十七家店铺·油坊、布庄、粮米店、珠宝铺子俱有,还有几家急着售卖店铺的,听说咱家正大肆收购还主动找上门来呢。”

  杨帆眉飞色舞地道:“那就买下!可别让他们跑了,哪怕咱们自己家经营不过来,回头转手一卖,也能大赚一笔,嘿嘿·皇帝迁都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到长安来了,咱们得赶紧下手。

  古竹婷瞧他一副沾了便宜的得意样儿,忍不住掩口轻笑·垂下整齐漂亮的眼帘道:“人家还是头一回看见阿郎见钱眼开的样子呢。”

  杨帆白了她一眼道:“我会见钱眼开?钱财与我实无大用,我如此煞费苦心,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古竹婷柔声道:“奴家不要钱,只要跟着阿郎,富贵也好,贫穷也罢,奴家都开心。”

  杨帆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说的不要钱,咱家的产业·以后可没有你儿子女儿的份儿。”

  古竹婷愕然道:“奴家哪有儿子女儿……啊!”问到一半,她就醒悟过来,不禁羞红着脸偷偷瞟了杨帆一眼·低下头,吭吭哧哧地道:“奴……奴家谢过阿郎。”

  杨帆明知故问地道:“谢我什么?”

  古竹婷咬着薄薄的红唇,在他肘弯里轻轻捶了一记·跟拂蚊子似

  杨帆哈哈一笑,低头又去看信,自言自语地道:“唉!比小蛮和阿奴还要胸挺臀圆,一看就是宜子之相,将来啊,指不定要给我生多少个儿子呢,我现在不赶紧想着攒钱可怎么成?当爹的命苦哇······”

  古竹婷被他调侃的面红耳赤·偏是咬着红唇并不反驳。宜子能生,那是女人家的福气·要是她能给杨家多生几个儿子,比起小蛮和阿奴,她就不会那么弱势了。她倒不想与小蛮和阿奴争锋,可也希望在自己的男人心里地位重些不是?

  “嗯?婉儿要来长安?”杨帆看到这条消息不禁喜上眉梢,婉儿要作为天子特使,先至长安筹备安排迁都事宜了,一旦远离天子脚下,他们不是可以朝夕相处了么?

  信中只提到了这件事,并没有太详细的交待,杨帆和婉儿之间的私情继嗣堂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自然不会在此事上过多关注。如果他们早知杨帆与婉儿有私情,以清洗之前的显宗遍布世家耳目的情况下,山东士族早就知道杨帆做了关陇世家的女婿,也不会对他如此大意了。

  杨帆自执掌显宗以来,也一直不曾向宫中发展耳目,一则当时的显宗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在手中,二则宫中有上官婉儿,还有什么人比她更了解宫中发生的一切,又何必煞费苦心在宫中发展耳目呢。

  所以杨帆对上官婉儿的到来只觉惊喜,他根本不知道婉儿已经有了身孕,又为了保护他和孩子在洛阳独自承担了那么多压力。

  看到最后一段时,杨帆微微皱了皱眉,继上官婉儿之后,皇帝还准备让武崇训到长安来。很明显,武懿宗在长安待不下去了,可武则天并没有放弃让武氏在长安预有经营的打算。

  如今武承嗣已死,她只剩下武三思这一个侄儿可堪大用了,派武三思的儿子来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武崇训来!长安只是一个安排,行程要比上官婉儿晚一个多月。!

  再往下看,杨帆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同时而来的还将有相王李旦的五个儿子。武则天果然打得是平衡的想法,只是现在李氏势弱,只好以量取胜。可不管怎么说,这么些年来,武则天对姓李的看得都很严,哪怕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她都严格防范着,这一次肯放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武则天已经在为交权做准备了。

  杨帆欣欣然地看完信,古竹婷便把一碗鱼汤送过来,杨帆一碗香浓的鱼汤下肚,腹中一片火热春雨的寒气一扫而空。

  古竹婷见他胃口甚好,心中欢喜,接过汤碗,笑盈盈地问道:“阿郎可要再喝一碗?”

  杨帆摇摇头见美人儿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明亮的双眸、娇花润玉一般的俏脸,唇瓣娇艳欲滴,忍不住心中爱意,他正是满心欢喜的时候,兴头颇高,便轻轻一牵她的皓腕柔声道:“过来!”

  古竹婷晕了双颊,却不敢违抗杨帆的吩咐,乖乖挪到他的面前杨帆伸手一拉,古竹婷便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杨帆一手揽着她柔软的肩背,一手便探上了她那鼓腾腾的胸膛。

  杨帆五指轻拨,探入她的衣襟,掌握了那既紧挺又柔软光滑如丝如缎的一团软玉,手指在玉峰顶上嫣红樱桃处轻轻一拨,古竹婷顿时打了个哆嗦,赶紧闭上双眼像只温顺乖巧的小猫儿。

  难为这十三岁就能潜入重重警戒之中刺杀一州都督的女英雄,被杨帆一双大手摆弄得娇怯无力、柔若无骨,那双大手的每一下游移都令她发出一声销魂蚀骨的呻吟,杨帆被她的娇吟弄得仿佛心里有小虫子爬似的,不免存了将她就地正法的念头。

  绮念一起降魔宝杵立现神通,仿佛则天门前高耸百丈的那根天枢巨柱,古竹婷只觉后腰处被一坚硬无比的柱子顶得难受,伸手一摸,只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就要惊跳起来,可惜却被杨帆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古竹婷不敢挣扎,又怕挣扎起来撑裂杨帆的伤处只好红着脸儿推让他的大手,昵声道:“阿郎,这是在船上······”

  杨帆道:“以天为屋,以船为榻,以雨为幕,只有你我,可不正好么?”

  古竹婷被杨帆一碗浪漫的迷荡灌得星眸如醉,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脸颊烫烫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分明是要任由杨帆施为了,却听风雨中一个破锣嗓子嘹亮地喊起来:“二郎!二郎!杨二郎!啊哈,二郎,是你在那里吗?”

  杨帆恼火地停了手,就听那个声音锲尔不舍地叫唤着:“啊!我来了!你最真诚的朋友,阿卜杜拉.沙赫曼.本.阿齐兹.本.哈卡姆来啦,二郎?赞美安拉,这儿的景致真的好美!”

  古竹婷咬着唇,忽然“噗嗤”一笑,她马上憋住,俏美的脸蛋儿红红的,眼中却有一抹调皮的笑意。

  杨帆悻悻地放开她,起身向舱外走去。如今距他受伤已经过了四个月,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古竹婷怕他着凉,虽然手软脚软的,而且有点心虚,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还是急急拿起油纸伞追了上去。

  杨帆弯腰走出船舱,油纸伞马上打开,撑在他的头顶,杨帆举目望去,就见一叶小舟自蒙蒙烟雨中驶来,一个身穿蓑衣、头戴竹笠的船夫撑着船,阿拔斯举着一柄伞站在船头,替阿卜杜拉挡着雨。

  “啊!二郎果然在这里!”

  阿卜杜拉见到杨帆,登时眉开眼笑,再一转眼看见随之出现的古竹婷,又不禁两眼发直。古竹婷脸上红晕未褪,她一手撑伞,一手有些不自然地掠着鬓边的发丝,那种柔美的风情看得阿卜杜拉诗兴大发。

  他抚着心口,用呻吟般的语调朗诵起来:“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请帮我离开她,因为我一旦爱,就再无法痊愈。如果你是先知,请帮我摆脱她的魔力,因为我一旦沉溺,就再无法自拔!她像一道蓝色的波浪,我看着她,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因为我不会水······”

  “砰!”

  杨帆的伤势还没大好,但是两步的距离他还是能跃过去的,杨帆本他搅了自己好事,本就一肚子不痛快,又听他当面调戏自己的女人,一步跨到他船上时,脚下便故意用了些力道,那舟被杨帆大脚一压一抬,阿卜杜拉“哎哟”一声就掉进了湖里。

  阿卜杜拉拼命地划拉着双臂,大叫道:“我不会水······”

  杨帆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道:“还这么有诗兴啊?”

  阿卜杜拉灌了几口水,狼狈地嚎叫道:“我真的不会水!”

  杨帆悠悠然道:“早告诉你我很小气的·`····”

  “我不会水……”

  阿卜杜拉狂乱地挥舞着双臂,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因为他不会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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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二章 青梅煮酒论英雄


      蒙蒙烟雨中,一艘无篷船和一般乌篷船,一前一后,仿佛两条**自在的小鱼儿般荡开涟漪丛生的水面,向湖边荡去。

  无篷船的船夫脱下了上衣,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用力拧着衣服的水,阿卜杜拉趴在船舷边,奄奄一息地嘟囔道:“你们中原男人,真是开不起玩笑……”

  杨帆毫无反省之意,哼道:“你入乡而不随俗,该当有些惩罚。”

  古竹婷为杨帆撑着伞,抿着小嘴儿,笑**的煞是可爱。

  阿郎为她出头,那是在乎她,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被她的男人如此重视的,在如今这个朝代,姬妾可以用来馈赠他人或者拿来款待客人,有名份的妾室虽不致遭此待遇,却也不会得到主人应有的尊重。

  阿卜杜拉是沈沐手下大将,而杨帆和杨帆是重要的合作伙伴,如今阿卜杜拉只是言语间有所倾慕,并没说什么不堪的言语,就受到杨帆这样的惩罚,古竹婷心里头可是甜**的很呢。

  岸边正有人等候着,略略一扫便不下数十人,俱都牵着马缰,蓑衣笠帽,身形站的笔直。其中有阿卜杜拉的几名随身武士、有沈沐派来迎接杨帆的高手,任威等几名杨帆的亲随也等在那里。

  杨帆皱了皱眉头道:“沈沐怎么挑了这么个坏天气会面?”

  阿卜杜拉从船上爬起来,抱着双臂,脸色有些发青,他不怎么怕热,却很怕冷。湖水里浸了这一趟,可把他冻坏了。阿卜杜拉瑟缩着道:“哪是特意挑了这么一个曰子,碰巧今天就下雨了。”

  杨帆微微笑了笑。尖尖的船头既将碰上木制的码头时,船夫把竹篙轻轻一点,小船鱼儿一般把尾一摆,便以侧舷轻轻擦靠到了岸上,停的非常稳。

  后边替杨帆驾着另一条船的阿拔斯虽会撑船,技艺却很一般,到了岸边不知摆荡,船尖笔直地撞向岸去,把他自己闪了个踉跄。

  杨帆现在的情形,已经可以步行、小跑,早起时做些不太刚猛的动作练练武艺也完全没有问题,所以已经可以乘马而行,但沈沐还是给他派来了马车。

  四匹马拉着的一辆轻油车,十分宽大,阿卜杜拉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对杨帆牙齿打战地道:“请稍等,我换身衣服。”过了一会儿,一团湿答答的衣服抛了出来,随即阿卜杜拉从车厢中挺胸腆肚地走出来,那只落汤鸡又变得人模狗样了。

  阿卜杜拉把杨帆请上了车,杨帆甫一登车就感觉车子不似它外观所表现的那么轻巧,轻轻在壁上一扣,听那声音果然是内夹铁板的。

  车轮辘辘,在数十骑士的护送下驶出了隆庆坊。古竹婷取出一方丝帕,替杨帆沾了雨水的脸颊轻轻拭了拭,杨帆听着淋漓的雨声,对阿卜杜拉道:“沈兄有话要讲,何不来我湖心岛,这样的天气,去‘长安居’作甚。”

  阿卜杜拉道:“沈沐说你那岛上太素了,他如今曰子不好过啊,这也算是公私两便吧。”

  杨帆奇怪地对古竹婷道:“咱们平素吃的食物很素么?”

  古竹婷也茫然不解,阿卜杜拉苦笑两声,却并没再解释。

  洛阳如意坊里,字号最老规模最大的一家青楼就叫如意楼,与该坊同名。长安平康坊里字号最老规模最大的一家青楼却叫长安居,与该城同名。

  到了长安居前,车马停下,古竹婷撑着伞先盈盈地走了出去,美目一扫,只见数十名骑士早就下了马,他们的站位看似随便散乱,其实已经将任何可能存在的偷袭死角都已封锁住。

  古竹婷犹不放心,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弯腰掀起车帘,柔声道:“阿郎,可以出来了。”这车前帘子也是以五金之丝织成,不止能防箭矢,连火都能防,看似柔软,实则极为沉重,古竹婷挽起来却不费什么力气。

  杨帆点点头,举步走了出去,杨帆以前还不曾来过这里,如今一看这“长安居”,不由欣然赞叹。

  白墙黛瓦、飞檐斗拱,比起洛阳的如意坊来似乎少了几分脂粉气,可是看着却极为大气,若非早知长安平康坊就如洛阳如意坊一般,乃是烟花聚集之地,杨帆真要以为这是规模宏大的一家书院了。

  门楼砖雕精细,两旁有对联一副,中间三个大字,赫然是“长安居”,任威已经放好脚踏,杨帆无暇细看便信步走了下去。阿卜杜拉随后出来,他的小随从阿拔斯急忙殷勤地上前搀扶。

  这“长安居”作为此间最大的一处青楼,生意本极红火,不过现在是白天,又下着雨,客人想必不多,杨帆站在门下不见有客人出入,连迎客的伙计都未见一个。及至走进去,依旧不见有人走动,杨帆这才明白,这处青楼今曰怕是被沈沐包了。

  “长安居”里这边一丛鲜花、那边一片修竹,柳下有棋台琴案,水边有石桌小几,庭院深深,环境优雅。阿卜杜拉引着杨帆穿过一处葫芦门,穿过花架,又是一道九曲长廊,长廊下有楼里姑娘闲游看雨。

  见他们过来,姑娘们笑靥如花,敛衽施礼,却没有一拥而上、挠首弄姿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十分自在。长廊尽头,有一幢精致的二层绣楼,阿卜杜拉向杨帆示意了一下,杨帆扭头对古竹婷和任威等人嘱咐道:“你们候在楼下!”

  上青楼赴宴,他就不好带着任威等人上去了,身后站着几个赳赳武夫算什么,又不是找人打架谈判。古竹婷现在还是他的贴身护卫,而且是女儿身,上楼原也不妨,但杨帆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带她上去便更觉不妥了。

  杨帆心思细腻,古竹婷知他心意,乖乖答应一声,便收了雨伞与任威等人进了楼。

  杨帆拾阶而上,沿着雕花扶栏一上楼,便见眼前偌大一间厅堂,厅中布置花团锦簇,偏偏并不显得奢华俗气,而是一种恰如其分的华美。

  沈沐坐在一张几案后面,左右各有一位美人儿,双目之瞳如碧玉炅炅,两鬓秀发似黄金拳拳,赫然是两个极其妖娆貌美的胡姬。两个胡姬一个挟菜、一个喂酒,沈沐的一双手只管在两个美人儿身上忙碌着,却是喝酒吃菜两不耽搁。

  杨帆失笑道:“沈兄左拥右抱,美人佐酒,好不惬意!”

  沈沐哈哈一笑,放开双手,一双眼睛微醺,却仍不失精明,他对杨帆笑道:“你我辛苦一番,所为何来?如今大功告成,正该好好享受。来来来,快请坐。”

  杨帆听他说“大功告成”,心中便是一动,他在沈沐对面的几案后缓缓落坐,这才问道:“他们肯让步了?”

  沈沐微笑道:“不错!昨曰,郑宇陪着郑家老太公来见过我。”

  沈沐说着在两个胡姬**的翘**上拍了拍,示意她们两个退下。

  那两个美貌胡姬被他摆弄的俏颊嫣红春情上脸,显然是动了**,原以为马上就要与他胡天黑地一番,不想杨帆一来,这位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客人马上就把她们赶出去了,两女蓝汪汪的大眼睛瞟向杨帆时,不免就有了一丝幽怨。

  杨帆被她们看的头皮发麻:“我跟沈沐又不是香火兄弟、旱路英雄,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吗?”

  两个胡姬姗姗地退下,厅上顿时一空,杨帆这才发现阿卜杜拉并没有跟上来,刚才一到楼口他就止住了脚步,如今楼上只有他和沈沐二个人了。

  四壁帷幔被风轻轻拂动着,带入丝丝春雨的潮气,让人不免产生几分萧索的味道,可沈沐看起来却兴致勃高。他又喝了口酒,这才道:“继嗣堂如今已在你我二人掌握之中,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失去了跟我们决裂的勇气。

  何况,我们还给了他们希望。他们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清楚,选择与我们合作,远比跟我们决裂的损失要小,而且,我们虽然坑了他们一道,但是要跟他们合作却是诚心诚意的,这一点他们也明白。

  如果这还不能让他们甘心让步的话,二张执掌文教的风声一传出去,他们就不能不认真考虑了,呵呵,我们虽然损失不起,但我们豁得出去,他们损失的起,可他们不敢拿几十年上百年的沉沦做代价,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靴的。”

  “的确是个好消息!”杨帆欣然微笑起来,斟满一杯龙膏酒,向沈沐一举。

  虽然他早知道和解是世家最明智的选择,可是一曰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他终究放心不下,这几天他买房置地、游山玩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顾忌,其实不无故意作态的想法,直到此时,他绷紧的心弦才真的放松下来。

  沈沐微笑着举起杯,与他遥遥一碰,一饮而尽,又凝视着他道:“接下来,二郎如何打算?”

  二人之间早已有过许多交流,又共同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已经不需要婉转或者试探,因此沈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二人如今的情形就如同选择了同进同退共同战斗的两个盟国,对于如何瓜分胜利果实,那是在战胜之前就已决定了的,不需要就此再进行磋商。但是战胜之后对外要采取什么策略,却是不能事先商定的。

  因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败则一败涂地,胜则攫取权力,没什么好讲的。但是仗会打到什么程度,会造成多大损失,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情形,这却存在着太多的变数,事先没有办法规划。

  杨帆明白沈沐这是在询问他,也是在考较他,虽然他对此早就做了一番规划,也征询了观天部的意见,有了详细的考虑,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缓缓地道:“一个字,稳!咱们可不能学秦始皇。

  接下来,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复与世家的联系,争取他们的信任。毕竟,咱们的根在他们身上,彼此间不仅仅有着许多共同利益,而且今后也是分不开、离不了,我们得用诚意让他们明白,我们只想读力,而不是跟他们决裂。不过这次他们吃了大亏,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怕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沈沐微微一笑,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各世家阀主都是一些成了精的老狐狸,我一直觉得,人年纪太大就会缺乏闯劲儿,但是因此一来,他们会更倾向于求稳。血气之勇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或仇恨,我们和他们之间也是一样。”

  杨帆道:“最好如此!另外一个,我们要稳下来,经营内部。我们现在用强势手段清洗异已、震慑群雄,的确达到了目的,但是这样的继嗣堂是不稳定的,我们还需要用心经营。况且,显隐二宗从此一家、互为显隐、因势而定的策略,也需要让他们适应。”

  沈沐专注地听着,慢慢呷了口酒,缓缓地道:“那么对朝中之势,二郎怎么看?毕竟,不管是我们继嗣堂也好,各大世家也好,因为过于庞大,朝廷稍有动作,就会对我们有莫大的影响,世家当初成立继嗣堂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来自朝廷、战争、**的变数,我们因为这个使命而生,本身也有这个需要。”

  杨帆略一沉吟,缓缓地道:“女皇虽老,爪牙未衰。如今女皇正有一个最强大的而且是她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正一步步向她逼近,我们何不耐心等下去?这时抢着向女皇挑战,是很愚蠢的。”

  沈沐目光一凝,道:“这个敌人是?”

  杨帆道:“时间!”

  沈沐豁然大笑起来:“二郎所见,与沈某不谋而合,哈哈哈!同二郎一起做事,当真痛快!”

  沈沐“啪啪啪”三击掌,高声道:“歌乐美人儿,且为我等一助酒兴!”

  沈沐一声令下,身着龟兹、波斯、大食、突厥等各式异国服饰的美貌胡姬如穿花蝴蝶般一只只“飞”了进来,杨帆打眼一扫,只见个个体态妖娆,貌美如花,就没一个不耐看的,怕是这“长安居”中身价最高的美人儿都被沈沐叫了来。

  一时间,弦乐声声,群雌粥粥,谁会想到如此风月热闹下,这两个在官场上绝对算不上权倾朝野的人物议论的竟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可是当初曹阿瞒和刘大耳朵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时候,袁术袁绍刘表孙策等英雄俱在,他二人又何尝是天下至尊了?

  杨帆这样想着的时候,似乎沈沐也有同样的感觉,忽然望着杨帆一笑,说道:“今天下英雄,惟二郎与沐耳!”

  杨帆为之失笑,正考虑要不要凑趣地配合一下,比如失手掉落筷子,就听楼外一声娇叱:“沈沐那个混蛋可是在此鬼混?”

  沈沐闻言色变,手中酒杯当啷落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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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章 好事难成

      “闪开!”

      公孙姑娘穿一身红,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就像一只从头红到了尾的朝天椒,怒气冲冲地向楼上冲去,管弦丝乐之声就从楼上传来,那个混账东西自然应该是在楼上。レレ

      隐宗的人不敢拦她,他们那位**浪荡的宗主情债无数,而且专门喜欢招惹不好招惹的大户人家小姐,类似的戏码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回见到了,何况他们之中有人认识公孙兰芷的,这时哪敢多事。

      “沈沐!”

      公孙兰芷一声厉喝,提剑一跃,极其利落地出现在厅堂zhōng yāng,一看面前情形,却是为之一怔。厅上有很多人,但是只有两个男人,其他的都是女人。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杨帆,对面坐着的是个大食国人,公孙兰芷认识,那是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穿着一袭肥大的大食国袍服,盘坐于席上,倚红偎翠,眉飞sè舞,在他身边环绕着的足有七八个美人儿,对面的杨帆与他一般无二,身边也有七八个美人儿,将他团团围住,亲得他满脸唇印。

      公孙兰芷四下一扫,不见沈沐形踪,不觉怔了一怔。她跟杨帆的关系不太和睦,而且阿卜杜拉才是沈沐的心腹,于是她只横了杨帆一眼,便大步向阿卜杜拉走去,瞪着他道:“沈沐呢?”

      “啊!是公孙姑娘啊!”阿卜杜拉抱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波斯美人儿,大手在她**的怀里用力揉搓着,眉开眼笑地道:“没想到在这里有幸遇到公孙姑娘,哈哈哈,你说沈沐?我今天没见到他呀。”

      公孙兰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四下一看,大步走去刷地一声拉开帷幔,帷幔后面自然没人,公孙兰芷又探头向窗外瞧瞧,窗外也没有人,沈沐不会武功,如果他在这里,本也不可能及时逃去,而这空荡荡的大厅里是藏不了人的,公孙兰芷火气渐消。

      她这几天向沈沐发动了逼婚攻势,沈沐先是推诿,最后竟然失踪,把公孙姑娘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公孙兰芷作为女武痴,在长安游侠中颇具威望,她一声号令,通缉逃夫,长安游侠纷纷凑趣,都在帮他打听消息。

      今ri杨帆雨中赴平康坊,因为下雨行人不多,被人发现了他的行踪,信口说与公孙兰芷听了,公孙兰芷知道杨帆与沈沐是一对狐朋狗友,却也知道杨帆一向洁身自爱,很少出现在**场所,登时便疑心是沈沐邀请,因此才急匆匆赶来,谁知到了这里才知是会唔阿卜杜拉。

      公孙兰芷见沈沐确实不在这里,醋意去了,火气也渐消,当下便想转身离去。杨帆怀里抱着一个美人儿,懒洋洋地道:“公孙姑娘,听我良言相劝,女人就该有点女人样子,你若不是这副凶巴巴的模样,沈沐也不会逃避你了。”

      公孙兰芷瞪了他一眼,气唬唬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没好气地瞪了杨帆一眼,见杨帆一脸唇印,怀里还抱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那女人一张脸都钻到他怀里去了,其形其状实在丑陋不堪,俏脸不由一红,又恨恨地道:“没想到你平素的老实样儿都是装的,没有师妹管束,你便如此**,等小蛮到了长安,看我不告诉她!”

      杨帆拍了拍怀中美人儿的丰**,洋洋得意地道:“我那贤妻温良淑德,便是知道我出入烟花柳巷,也不会像你一般模样的。”

      公孙兰芷气极,可她知道杨帆不是吹牛,她那师妹被杨帆降的死死的,根本不可能对这个臭男人有所违拗,当下只能恨其不争地“呸”了一声,悻悻然道:“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公孙兰芷搅了人家酒局,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讲,提着剑扬长而去。只听那楼梯声“噔噔噔噔”的远去了,以公孙兰芷的轻身功夫本不至如此,这分明是她含忿之下有意为之。

      脚步声刚一消失,伏在杨帆怀里的美人儿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把披散的长发左右一分,心有余悸地道:“这野丫头,险些被她吓死了。”

      杨帆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公孙姑娘旁的都好,可是这脾气实在叫人吃不消。沈兄根本不该招惹她的。””

      沈沐把身上披着的女人长衫脱下来,摇头叹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杨帆睨着他道:“怎么?难道你已经把她给……”

      沈沐道:“那倒没有。”

      杨帆奇道:“既然你没坏了人家身子,有何不能了断的。”

      沈沐悠然长叹道:“伊人一往情深,我怎忍,挥慧剑,斩情丝……”

      杨帆没好气地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走,懒得看你这副可气模样。”

      沈沐道:“我今ri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怎就走了?”

      杨帆道:“你要寻欢作乐,不是还有阿卜杜拉陪你么?公孙姑娘既已走了,你还怕她回来不成!”

      这边吩咐下去,古竹婷马上登楼来接杨帆,其实杨帆现在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原不需她如此照料,可古竹婷怎么放心得下。古竹婷见杨帆一脸唇印,连忙取了手帕,自墙角盆中扑湿了,细心帮他拭去,这才搀起他的手臂。

      沈沐见古姑娘温情款款,贤良淑德的模样,再想想自己,杨雪娆、李七七、公孙兰芷,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不由羡叹道:“看看人家二郎,女人调教的这么好,我的女人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温柔听话的呢?”

      阿卜杜拉笑吟吟地道:“在我们那儿有句谚语:‘女奴可以**买卖,**女人却是男人脖子上的枷锁。’我早跟你说过的,你不听,偏要去招惹这些不该招惹的女人,现在知道苦恼了吧?”

      沈沐赶紧求知若渴地问道:“那么你们那儿的谚语有没有说,男人一旦套上了枷锁,要如何才能打开?”

      ※※※※※※※※※※※※※※※※※※※※※※※※※※※※

      杨帆登上轻车,车马启动后,才向古竹婷轻声解释道:“沈沐生xing**,可这几ri被公孙姑娘追得东躲**,今ri难得逃出来透口气儿,不想又被公孙姑娘闻讯追来,我脸上的吻痕,都是故意做戏帮他遮掩才造成的。”

      古竹婷捻着衣角,垂首道:“郎君无需向奴家解释,奴家又不会干涉郎君的事情。”

      杨帆轻轻牵起她的柔荑,欣然道:“今ri见识了公孙姑娘的蛮横霸道,才知道我家婷儿的好。”

      古竹婷似嗔还喜地白了他一眼,幽幽地道:“难道……阿郎平时觉得人家不好么?”

      杨帆笑道:“平时也好,只是有公孙姑娘比着,就更加觉得我家婷儿可爱了。”

      杨帆说着,就势在榻上躺下,枕在古竹婷浑圆结实的**上,他今ri只浅饮了几杯,并未醉酒,可是脑后枕着一双暖玉,鼻端是她淡淡的体香,惬意之中竟然有了几分倦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古竹婷心疼地道:“阿郎身子还未大好呢,沈公子为了自家快活便拖阿郎出来,真不像话,阿郎且歇一歇吧。”

      杨帆嗯了一声,又往她怀里靠了靠。这是杨帆第二次枕在古竹婷腿上,古竹婷的感觉与上次又有不同,那一次是惊喜莫名,而今芳心已有归属,荡漾在心头的,却是一种宁静满足的幸福了。

      车行辘辘。杨帆在这细雨淅沥中真的睡去了,直到上了湖心岛他才被古竹婷轻轻推醒:“阿郎,回到岛上了。”

      “嗯!听雨易眠,这一觉真是好睡。”杨帆惬意地抻了个懒腰,双臂刚刚伸开,突然又停下,从他躺着的角度望去,几乎看不到古竹婷的俏脸,跃然在他眼前的是颤颤巍巍傲然挺立的一双**。

      杨帆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的**,身子抬起,把脸颊埋进她的**,深深地吸了口气。“哎呀,阿郎……”古竹婷被杨帆的偷袭弄得手足无措,杨帆在她胸前一蹭,她的**顿时像过了电似的,有种酥酥的感觉。

      古竹婷羞怩不胜地道:“阿郎,已经到……到岛上了。”

      “嗯!”杨帆应了一声,却没放弃对她的sāo扰,而且有些变本加厉了。古竹婷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灼热起来,**愈发**,rǔ珠也一点点变硬,古竹婷又羞又怕,阿郎怎么越来越恣行无忌了?

      杨帆是一个成熟健壮的男人,他可真的有很长ri子不曾跟女人亲热过了,而且这段时间他不是东奔西走地忙碌公事,而是每天都在湖心岛上修身养xing,同时各种天材地宝不断地进补,chūn天火气又旺,这样一个活sè生香的美人在畔,他当然很容易就被撩拨起来。

      再者,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古竹婷对他又是一向予取予求,这些都纵容了他。可古竹婷却羞不可抑,大唐风气开放,可她却生长在规矩森严、风气最不开放的世家,骨子里她是个极传统的小女人,她可接受不了这些。

      但她又没勇气反对杨帆,正因为她太传统,所以一旦心有所属,对她的男人的顺从便深入了她的骨髓,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阿郎……”她只能低声地央求。

      杨帆放开了她。虽然他此时**如cháo,有些难以遏制,可他还是很在乎古竹婷的感受,他听得出古竹婷的难为情。他贴着古竹婷的耳朵道:“那就先回去,可是回到府上你可别找理由了,今天,你逃不了。”

      古竹婷被他咬着耳朵,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身子都酥软了,如今只想着让他下车,免得被人发现异样,因此红着脸只管点头,这时就听车外有人朗声大笑道:“哈哈,二郎回来了,为兄等你多时了。”

      杨帆两眼发直:“我有这么多兄弟?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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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车帘一掀,杨帆就看到了独孤宇神采飞扬的笑脸,在滴水涟涟的檐下。

      长安风云获得最大利益的当然是武则天和幕后策划推动并借武则天的手大获全胜的显隐二宗,但是除了他们,还是有许多人从中获利,独孤世家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他们获得的利益在政治权力上并没有太直接的表现,沈沐和杨帆是有意识地不让他们过多地掺和到权力之争中来,这会令未来的局势更加复杂。

      但是,经济上的收益、作为地方大族的崛起,必然会反作用到政治上,他们所拥有的权力和影响较之以前还是有了极大的发展。这一点是客观事实,杨帆和沈沐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其发展。

      出身庶族的杨帆和沈沐,本能地不愿意看见世家大族独揽大权左右朝政,虽然从理智上他们也明白,出身庶族并不代表做官就一定清廉,庶族子弟并不见得比世家子弟更具才干,唯阶级论的想法从来都是愚蠢的

      而且无论古今,即便千年世家没有了,政治世家也依旧会存在,它的存在也许没有千年那么久,可是几代人的影响还是有的。只要家庭、亲族、社会的组成架构不变,只要人类还有情感在,这种事就永远不可能避免。

      杨帆和沈沐并没有狂妄到自以为能动摇它,这根本就是源自人类最根本的情感。换作是你,你有别人所不具备的实力和资源,你会不会投注在你的亲生子女身上,你会不会全心全意地栽培他、扶持他,希望他比你走的更高?

      沈沐和杨帆都是聪明人,明知不可违的。他们就不会逆天行事,而是适应它。何况他们眼下还需要关陇世家的支持,尤其是皇帝迁都在即,而关中是关陇世家的根基之地,七八代经营下来,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皇权也没办法连根拔去,适当分润利益达成共赢就是唯一的选择。

      独孤宇很高兴,原本在日益窘迫的关陇世家中,独孤世家就因为率先选择与实力更雄厚的山东士族合作。比起其他关陇世家来保留了较多的元气,只是山东士族传承千年,早已自成体系,他始终被排斥在门外。

      转而选择与杨帆合作后,他终于得偿所愿。如今山东士族考虑到皇帝即将西迁,他们的官场势力几乎损失殆尽。没有几十年功夫恢复不了元气。所以开始放下姿态,同土生土长的关陇世家频繁接触,加强了合作,这令独孤宇更加扬眉吐气。

      杨帆见是独孤宇,脸上便露出了笑意,脚踏已经放好。细雨已然如丝,杨帆也不等古竹婷为他撑伞便快步走了下去,挽起独孤宇的手臂欣然道:“独孤兄来了,怎么竟在檐下相候。我这院子里尽是粗人。不懂待客之道,独孤兄千万莫怪。”

      古竹婷担心脸上的嫣红会被人看出异样,又担心发髻衣着会显得凌乱,所以躲在车里很是认真整理了一番,这一来就落到了杨帆的后面,等杨帆把着独孤宇的手臂并肩行向客厅时,她才从车里姗姗出现。

      任威等人好像都很忙,要么神情专注,要么脚步匆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向古竹婷多看一眼,古竹婷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独孤宇这次来见杨帆,是代表关陇世家想跟杨帆就今后的合作明确一些意向、敲定一些细节,同时对于山东士族抛开的橄榄枝该如何反应,也得了解一下杨帆这个强大盟友的意见。

      如今长安正是多事之秋,每一个人都很敏感,动静稍大一点就会引人注意,所以关陇世家不能声势大张地与杨帆接触。因为独孤宇早就与杨帆有联系,这件事连柳徇天都知道,来探望他名正言顺,关陇世家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杨帆刚从沈沐那儿回来,他对时局的看法以及今后的思路已经得到了沈沐的认可,再答复起独孤宇来就胸有成竹了,许多关陇世家急于了解掌握的底限和态度,如今都得到了杨帆明确的回答。

      关陇世家还在等独孤宇的消息,山东世家在关中的势力被大肆清洗、势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关陇世家急于占据他们腾出来的势力空白,心情急迫的很,如今有了准信儿,独孤宇急着回去与关陇各世家沟通磋商,所以马上便向杨帆告辞。

      “独孤兄且慢!”

      杨帆唤住独孤宇,略一沉吟,才道:“小弟还想麻烦兄长一件事。”

      独孤宇听了又坐回座位,欣欣然道:“你我之间何谈麻烦,二郎有话只管讲。”

      杨帆道:“皇帝已经咸告天下今年将迁都长安,小弟身居禁卫之职,须在天子抵达长安之前,将整个宫城检查清理,布戍防务,因此是不能离开的,而我的家人都要从洛阳搬来……”

      独孤宇恍然道:“二郎府上只有女眷和孩子,搬家确属不易,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介时我亲自往洛阳一行,护你家人来此。”

      杨帆微微一笑,摇头道:“小蛮和阿奴虽是女流,却有一身不让须眉的本领,何况以我今时今日的能力,何至于搬个家都要麻烦兄长。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当然……这也是我的家人。”

      独孤宇眼珠转了转,心道:“二郎莫非还置了外室?”当下谨慎答道:“二郎只管吩咐,只要帮得上忙,为兄绝不推诿!”

      杨帆轻轻垂下眼睛,低声道:“宁珂!小弟请独孤宇把宁珂从洛阳接回来。”

      独孤宇“啊”地一声,脸上顿现戚容,虽然胞妹过世已久,可他与这个妹妹感情最为深厚,忽听杨帆提到她,难免勾起他的伤心事。杨帆低声道:“小弟在隆庆池畔置了地,正在起造新宅,我想……把她接过来。”

      独孤宇沉默不语。

      杨帆道:“世事难料,宁珂虽然聪明绝顶。却也无法预料到天子迁都,如今我来了长安,怎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洛阳。”

      独孤宇迟疑地道:“二郎,你与宁珂并无名份,只怕……”

      杨帆摇了摇头,道:“名份?宁珂未嫁,过世之后就该把灵柩运回长安葬入独孤家的祖宅,可她没有,为何?”

      “这是宁珂的遗言,我……不能违拗……“

      “她为何要留在洛阳。你应该很清楚,舅兄!”

      独孤宇身子一震,眼圈儿红了,沉默半晌,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我来办!”

      杨帆起身。向他长长一揖。独孤宇向他还了一礼,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杨帆没有提娶宁珂过门给她一个名份的事,那些仪式都是给活人看的,他心中记住了这个女子,能记她一生一世,这就够了。没必要表演给别人看。况且,如果他真想公开娶独孤宁珂过门,反而会制造许多麻烦。

      独孤世家一定有人不愿意把嫡长女嫁给一个有夫之妇,哪怕是结冥婚。他们会趁机发难,再度挑战独孤宇的权威。而杨帆也不想让小蛮难堪,哪怕以小蛮的胸襟和对他的深情,不会在此事中有任何反对意见。

      再者,这种事一旦公开,不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和山东士家的警觉。所以,悄然施为,尽到自己的情意就好。

      杨帆回到内宅时,天空已经放晴,云收雨住,鲜绿的枝叶上,随着微风的荡漾,仍有水珠点点落下,鲜艳的花朵沾了晶莹的水珠,娇艳欲滴。阳光普照大地,暖意融融。

      古竹婷吩咐厨下给杨帆炖了龟蛇滋补羹,刚刚绕回内宅,就看见杨帆缓缓走来。这两天杨帆就像一只发情的公鸡,骚扰的古竹婷现在是又想见他又怕见他,只一瞧见他,下意识地便想躲开。

      可这内宅里只有她一个女人,本来就是负责照顾杨帆的,又能躲到哪儿去?古竹婷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这倒不是柳徇天不舍得支派丫环侍婢侍候杨帆,实在是因为杨帆遇刺后,刑部、御史台和杨帆本人的部下都极度敏感。虽然杨帆接受了他的好意,搬到这湖心岛上来养伤,但是岛上所有的人都是杨帆的手下,其他人根本不许上岛。

      杨帆送走独孤宇,心情郁郁,犹未平复,见了古竹婷只是点点头,便缓步进入房去。古竹婷见他兴致不高,不由一怔,以为独孤宇此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说与杨帆听了,连忙跟了进去。

      杨帆脱了靴子,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上,枕着一个靠垫,望着屋顶的承尘出神。

      古竹婷在榻边侧身坐下,柔声道:“阿郎不舒服么?”

      杨帆摇摇头,抓过她的一只柔荑贴在自己颊上轻轻摩挲着,许久才低沉地道:“没什么,只是想歇一歇。”

      古竹婷低低答应一声,拉过一床薄衾为他轻轻盖上,见他依旧一脸消沉,古竹婷更加担心,她咬着薄唇,俏脸未语先红,鼓足勇气道:“阿郎乏了便回内室歇着着。奴家……奴家侍候阿郎。”

      杨帆讶然看向她,眼中慢慢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古竹婷被他看的窘迫不已,脸颊发烫地垂下头道:“内室里……安……安静一些。”

      这话可就有点欲盖弥彰了,杨帆促狭地问道:“虽然安静了,就不怕阿郎伤势未愈了?”

      这也是古竹婷含羞推却时的一个理由,只是这时她自荐枕席,难免心慌意乱,并未察觉杨帆的调侃之意,因此低着头,羞羞答答地道:“听说……听说侍候男人,有时是不需要男人劳累的。”

      杨帆眼中笑意更浓:“哦?你懂得?”

      古竹婷红着脸道:“奴家怎么会晓得,这还是以前与江湖人打交道,听他们乱开荤腔时说过。可……”

      她飞快地瞟了杨帆一眼,道:“可阿郎一定晓得,阿郎可以教……教给奴家。”

      她大着胆子说到这儿,俏脸已是娇艳欲滴,胜过天边的晚霞,杨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他轻轻一揽,古竹婷便像一只猫儿似的被他揽进怀里。杨帆在她滑嫩的粉颊上轻轻吻了一记,柔声道:“真是一个可人儿,我很幸运,幸好我不曾再错过了你!”

      杨帆这时反没了冲动,只想就这么抱着她娇娇软软的身子,可古竹帆却会错了意,以为杨帆想在这里要了她,紧张得仿佛一张弓,杨帆察觉到她的紧张,便故意逗她道:“我放心吧,时近傍晚,绝不会再有什么大哥三弟的来捣乱了。”

      这一来古竹婷误会更深,她红着脸把眼睛一闭,蚊子哼哼似的答应一声。就听院落里古大的声音兴冲冲地响起:“妹子!妹子!咱们家的建造图样儿出来了,你快来看看。”

      杨帆听的呆住了,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一堆大舅子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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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 不堪进补

         随着杨帆雨中赴平康坊沈沐之宴,杨帆开始忙碌起来。!部的陈东、孙宇轩,御史台的胡元礼、时雨、文傲,乃至以柳徇天为首的长安官僚不断前来拜访,大清洗之后的善后,许多事都得这位挂着千骑忠武将军、纠风察非处置处头衔的杨大官人点头才行。

      张昌宗也是三不五时便会过来一趟,他的来意才是纯洁无比,并无半点目的,只是想表示对杨帆的关怀与亲近。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一些往来,暗地里杨帆又和沈沐进行了几次接触,沈沐还安排郑老太公代表各大世家跟杨帆见了一面。

      这些大家族是连改朝换代这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千年世家,虽说一开始栽在杨帆和沈沐这两个小辈手里时他们颇为恼火,但是他们一旦发现事实已不可更改,而且继嗣堂已经掐住了他们的七寸,他们马上就调整了心态,同杨帆和沈沐心平气和地谈判起来。

      这次会面是很和气的,郑老太公见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提起他们的背叛,毫无意义的事这些世家阀主们根本不会去做。郑老太公更关心的是他们需要什么,今后想干什么,打算跟世家如何合作。

      杨帆和沈沐对郑老太公开诚布公,甚至连显隐二宗之间今后如何相处的问题都对郑老太公合盘托出了。

      显隐二宗这一次虽然联起手来坑了世家一道,但是两宗之间也有各自的利益诉求,继续斗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可若就此息事宁人,那么他们就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两宗之间的利益冲突,来日必定再起波澜。

      这一点,是杨帆和沈沐都没办法避免的,就算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算他们两个想罢手都是不可能的,在他们手下有很多人这些人并不是只知道惟命是从的木头,他们也有自己的**。

      做为一任领袖,不要说杨帆没有能力阉割部下的**,就算一手缔造了隐宗的沈沐也同样没办法让他的人罢手。没有办法避免那就只能解决。

      沈沐和杨帆商定的结果是:二宗之间各自负责的主要方向彻底划分清楚,一个负责朝堂、一个负责江湖,两宗之间互为显隐。

      每当朝政出现重大变化、政权更迭甚至改朝换代的时候,放在明的一面的力量已经大多暴露或者受到失势一派的牵连,那么他们就退隐,遁入江湖,隐宗则取而代之同新兴的政治势力结为一体,或者渗透进去,扶持一批新的官员。

      利益一旦划分清楚两派之间就不容易产生摩擦了。而在朝的一派需要为在野的一派暗中提供庇护和便利,在野的一派需要为在朝的一派清除麻烦和障碍,如此一来,双方利益相同,休戚与共,关系自然也就密不可分了。

      反过来,如果政局出现重大变化,在朝的一派失势,或者旧的政权被颠覆那么为了确保他们的权力和利益,失事一派也会心甘情愿地退隐到幕后,全心全意地扶持本来在野的一派上位。

      其实这一手世家早就玩过传承千年的世家自有他们的生存哲学,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绝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即便是一个世家认为局势已经很明朗,可以旗帜鲜明地宣布站在某一方他们也会同另一方暗通款曲,或者出现那么一个两个“家族败类”,和另一类依旧保持着联系,以便情况出现不可控的变化时给家族留条后路。

      如今继嗣堂的做法跟他们一直以来的生存哲学完全相同,只是更秘密也更有组织。毕竟,一个家族,姓氏就是他们最明显的烙印很多时候当政者并不是不知道世家在给自己留退路,也不是不知道世家还同一方保持着联系可他们的政治智慧使他们只能装聋作哑。可继嗣堂的构成,却可以让他们完美地掩饰这一点。

      至于继嗣堂同各大世家的合作,基本上也维持了原来的关系,只是七宗五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干涉继嗣堂的内务,不可能再随意废立继嗣堂的宗主了。

      沈沐和杨帆的变革使它对世家的利用价值并未消失,甚至因而加强了,而且一旦继嗣堂出事,也不容易暴露其后的世家力量,所以世家虽对继嗣堂的独立依旧不满,倒也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外,关陇世家方面的联络人独孤宇来的也很勤,他们协助杨帆和沈沐搞了一次血腥的大清洗,按照显隐二宗提供的名单,清除了他们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之后最主要的事就是抢占山东士族在关中地区的利益。

      一旦涉及到利益分配就是麻烦,何况其中还有许多事是与官场有关联的,这些都离不了杨帆的斡旋、调停、平衡、分配。

      这时候漕船已经从扬州启航,开始了长达九个月的漫长航程。这一航程并不都是在水面上,他们要沿途停靠码头装载粮草,赶到一些河水低不能行船的地区要停下来等候汛期,路过一些洪水暴发的地方要停下来等着洪水退却。

      这些都需要严格的管理和调配,需要梳拢地方上的各种关系,虽说这些事情主要靠随船而行的管事,可是留在灞上的这些当家管事也有得忙。古竹婷现在还保留着顺字门漕拳舵把子的身份,不管对内对外,她都有许多事情要做。

      前两个月因为杨帆伤重,古竹婷几乎抛下了灞上的所有事,直到现在才有空赶回去处理。等到显隐二宗分割庙堂和江湖势力的时候,她肯定是要交出漕拳掌舵这个位置的,但是眼下还离不了她,何况这次漕运本就比往年迟了一些,更是容不得丝毫变故。

      这一来,整个湖心岛上就只剩下一群公的了。杨帆虽然身子渐好,可每天依旧天材地宝地补着,补得他满面红光隐隐、印堂闪闪发亮,两眼绿光烁烁,可他既没有做旱路英雄的兴趣,也不愿浪荡青楼,

      每天早上杨帆都是被晨勃胀醒的,有时候他真想试一试,一用力会不会把床板捅个窟窿,考虑到这房子是柳徇天借给他的只好悻悻地打消这个念头。

      杨帆懂些医理,知道自己其实是补过头了,只要停了一天三顿的大补药膳,应该就会好过来。于是杨大官人便去找厨子理论,可是掌勺的朱师傅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其实以杨帆的身份地位,这岛上哪有人会违抗他的命令,但是这命令也要分什么命令就像有人义正辞严地批评他的顶头上司:“领导,我要给你提意见,为了工作你太不注意休息了”一样,朱大师傅觉得拒绝才哨k体现他对杨帆的关怀。!

      于是,朱大师傅抡着勺子,慷慨激昂地拒绝了杨大官人的无理要求,因为他的嗓门太大,还把马桥和任威等人给招来了,人家一番好心,杨帆又不好说自己现在补得像一只发情的公狗,只好跟求欢未遂似的怏怏溜走。

      杨帆精力过剩无处发泄只好多找些事做,但这样做的结果是,大家一致认为忠武将军勤于公事、过于劳累需要加大进补量,于是杨帆的一日三餐包括饮水,都离不了大补之物了。

      这天中午杨帆刚喝了一碗十全大补汤,便当场流出鼻血,痛定思痛的杨岛主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身体已经痊愈,从此不再需要进补,于是他带着任威等一群人来到草坪上,先打了一趟拳,感觉胸口并无不适又舞了一趟刀。

      杨岛主跃跃欲试地正想让任威上来,领教领教他久未习练的“沾衣十八跌”湖心岛上忽然来了一个女人。女人很美,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腰若流纨素,纤纤作细步,瞧来当真是风情万种,美不可言。

      其实以杨岛主此刻的状态,看到一头母猪他都会觉得很风骚。

      美人还在很远的地方,杨帆收了刀,直勾勾地看着,那女人姗姗而行,终于到了近处,眉目如新月,鼻尖似玉锥,人很俏美,有几分胡人血统。穿一袭石竹绣罗衣,鸦黑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朵鲜花,美则美矣,却不是他的竹婷妹子。

      杨帆大失所望,能看不能吃的有什么用?

      “奴家见过忠武将军!”

      走到面前的美人儿巧笑嫣然地福了一礼,翠罗裳子里露出一抹粉红的诃子,衬着雪白的肌肤,中间一道诱人的乳沟,十分养眼。

      杨帆的眼神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影响,不断地往下垂,他强迫自己把眼神定在姑娘宜喜宜嗔的美丽笑靥上,清咳一声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姑娘一听,幽幽地道:“二哥如今做了大将军,便不认得人家了。

      这一句一说,任威等人瞧向杨帆的眼神儿顿时有些不对劲儿了。

      杨帆才不做鱼没吃着惹一身腥的冤大头,当下把脸一板,正色道:“杨某与姑娘确实素不相识,何来这般说法?”

      人家姑娘可不怕他,向他扮个鬼脸,嘻嘻一笑,道:“奴家树小苗,二哥敢说,真的不认识人家么?”

      “树小苗?”

      杨帆蹙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忽然失声叫道:“啊!是你!你不是……”

      树小苗急急递上一个眼色,杨帆马上闭紧了嘴巴。

      杨帆想起来了,能够想起她,还是因为她的名字很特别。

      树小苗是武则天宫里的宫娥,当初武则天还是太后的时候,她就在太后宫里当值,那时杨帆在宫中做大角手,每天扶戟站岗,因此与树小苗认得。

      有一年冬天大雪,一个叫周元宝的宫娥调戏还是光头和尚模样的杨帆,是她为杨帆解了围,谁知接下来她也调戏杨帆,被当时还对杨帆抱有成见的谢小蛮看见,因之加深了她对杨帆的误会。

      杨帆从那以后和这位树小苗姑娘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再后来因为每逢上元佳节随妃嫔公主们出宫观灯时,总有宫娥私自逃走,武则天觉得堵不如疏,每年都会选择一批宫娥放出宫去,杨帆还以为她也早就被放归故里了呢。

      杨帆见她眼色,便知还有内情,马上对任威等人道:“都散去吧,我与这位姑娘有话说。”

      任威等人一哄而散,众人一离开,杨帆便道:“小苗姑娘,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你若不说,杨某是真的认不出你来了。”一句话解了尴尬,杨帆马上又道:“姑娘如今还在宫中做事么?”

      树小苗点点头,幽幽地道:“圣人身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便被遣出宫去的。杨将军……”

      树小苗很快一双美眸溜溜儿地向四下一扫,杨帆会意,马上说道:“放心,这岛上的人,都可信任。”

      树小苗点点头,这才探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低声道:“这封密函,请将军亲启。”

      这东西不放在袖袋里,而是贴身而藏,足见其重要,而她又是武则天身边的人,杨帆不由自主地慎重起来,对她探手入怀时胸襟一绷的曼妙-曲线也忘了欣赏,待她取出书信,赶紧双手接过。

      杨帆急急启开密函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树小苗显然早就知道内情,一见杨帆脸色,便道:“都过去了,待制追随圣人多年,说起来与圣人的感情比皇子皇女们还要深一些,圣人既已宽恕了待制,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只是,要确保不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杨帆一听就知道,就连自己和上官婉儿的私情,这个树小苗都是清楚的,如此说来,她必定是婉儿的心腹,便也不再掩饰,只是沉声问道:“婉儿可已到了长安?”

      树小苗道:“待制快到了,临近长安时,待制有意拖延了一下行程,命我先来将密信亲手交与将军。”

      “我知道了,这一次辛苦你了,可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树小苗嫣然一笑,道:“不敢有劳将军,我的人在岛外候着呢,小苗不敢久耽,信已送到,这便告辞了。”

      杨帆郑重其事地向她揖了一礼,道:“有劳姑娘了!”

      望着树小苗远去的背影,杨帆暗暗吁了口气。他没想到,当初三阳宫里一夕缠绵,婉儿竟然真的珠胎暗结,他更没想到,婉儿想孩子想疯了,居然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个孩子留下来,而且这些事情直到尘埃落定再说与他知道。

      虽然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想起来杨帆还是一阵心惊肉跳,这时他还不知道武则天震怒之中让婉儿受伤的事呢。杨帆暗自庆幸了一阵,忽然想起婉儿马上就到长安,将由张昌宗负责安置。那时她住在哪里?偌大一个长安城,想要安置上官婉儿可有的是地方。

      杨帆想亲自照顾她,婉儿为他付出良多,如今连个名份都没有,他不想再委屈了婉儿。当初小蛮生产时,偏偏被姜公子掳走。阿奴生产时,他又不在身旁,这一次,他无论如何要尽到一个男人和一个父亲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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