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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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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五章 见一个人

  朝廷定下一两银子的税额,层层加码下来,到最后就会变成十两银子的实收,这样的压榨,本就处境艰难的农户们怎么可能顶过去。

  现在赵字营对所控制各处的江湖人当真如臂指使,没有人敢不听,再怎么无敌骁勇的江湖豪杰,在赵字营的长枪大戟面前,都是不值一提,何况对付他们,根本用不着家丁出面,徐州团练足以平定,而且在这之前,所谓江湖人如果和本地土豪对上之后,往往会在团练乡勇面前损失惨重,从未占过便宜。

  不过这些江湖角色在对付闻香教上很好用,大家其实都是江湖市井中人,比拼的都是这些手段,有赵字营做后盾,江湖人们办事自然痛快于脆。

  归德府和宿州刚刚猖獗起来的闻香教迅速被平息了下去,至于淮安府那边,地方实在是太大,也只有直控的邳州和流民寨那边能控制得住,其他各处也只能由他去。,

  至于清江浦地方,那边却不用赵字营操心,那边烧香拜弥勒拜老母本就兴旺,只是这一支却是漕运上的人马,和郓城总舵那边很不对付,只是漕丁运兵自己的系统,和赵字营眼下颇为亲善。

  赵字营和其他势力打交道的时候,还要讲究个怀柔和收复,唯有对闻香教这边,从一开始就是把刀亮了出来,见到就杀,绝不手软。

  不知道是不是这等血腥手段管用,还是从前流民围城那一次大败的教训丨太深,闻香教如今和赵字营打交道很有默契,只要赵字营用强,他们立刻于脆利索的退,当然,如今赵字营的实力摆在这里,也没有人敢不退了。

  有了赵进在徐州坐镇之后,刘勇总算轻松了些,把该说的事情说完后,就告辞急忙赶往清江浦,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繁忙之极,这时候反倒是陈旱他们几个带兵练兵的人轻松些,因为每日只要盯紧勤奋就可以。

  赵进同样清闲不了多少,清江浦那边的局面太大,产生的利益也太大,不是派去伙伴们在那边就能镇住的。

  在家休息到三月二十五的时候,马队开始集合,准备离开徐州,现在赵进的行动并不会告诉外面具体的目的地,由得外面猜去。

  就在准备离开的那一天,从京师又有信过来,说得还是辽东杨镐大军的动向,这次的信上说得很简单,两件事,一个是关外大雪,大军不能开拔,另一个是粮草不足,支撑不了杨镐这十余万大军三月

  赵进早就感觉到这时比他从前记忆中要寒冷,关外到现在还有大雪倒也正常,至于这大军的粮草,大家的确都比较忧心,这等国战,分出胜败来要一月几月甚至一年,三个月的粮草如何够用,不过有三个月总比没有强,慢慢筹措应该还来得及。

  对这些赵进只是了解,现在他最想要的是个结果他从方方面面对这场大战做出了推论,可战场胜败之事无常,这一次战斗的结果,赵进没有办法判断,尽管他知道最终的结局,却不知道过程如何。

  不过,这次的胜败结果出现之后,赵进就可以对那个最终的结局更确信了,也会更明确一些事。

  不过这天赵进出发归出发,却没有离开徐州,因为在得到文报的同时,父亲赵振堂派人让他去徐州一次,说必须亲自过去,有要紧事。

  说起来,赵进的父亲赵振堂做了萧县守备之后,在任上的日子实在是少得很,赵进一从徐州离开,赵振堂就带着何翠花过去住,按说那边有陈晃坐镇已经足够,不过老人家的心思大家谁也不愿意说破。

  毕竟这一块看着是赵家的局面,老人觉得孩子走了不放心,要自己亲自过来看着,但实际上,连徐珍珍的作用都比他大,不过老人顺心最要紧,大家也就不出声了。

  按说这守备武将,不能擅离职守,不然就是大罪,可徐州距离萧县骑马半日可到,赵振堂里里外外又都是人面精熟,消息稍微灵通些的本地人更是知道,萧县守备下辖兵马的主力就是赵字营的家丁和团练,替赵振堂管理日常的更是个本家侄子赵完,别人自家事,大家还是少操心的好。

  不过父母的心思归心思,赵振堂却很少打搅赵进这边,所以得到消息之后,赵进还以为徐州出了什么大事,当即先赶往那边。

  这次赵振堂还是没在萧县坐镇,就在徐州这边等着,说起来荒谬,徐州知州衙门副总捕头兼任萧县守备,实在是前无古人。

  马队二百,亲卫一百,都是乘马,护送赵进来到这边,徐州城外也有供他们驻扎的处所,跟随赵进一起进城的只有三十几人,也算给知州衙门和参将那边留个面子,但大伙谁不知道,赵字营在城内有编制的近二百人,吆喝一声,五百人也凑得出。

  “进爷这排场可比周参将大多了”闲人们如此议论,至于知州童怀祖,已经没有人提起。

  在进城之前,或者说在距离徐州城二十里左右,赵进就知道城内没什么大事,自家也很安宁,这就让他更是纳闷,到底父亲赵振堂喊自己来做什么。

  这次赵振堂在家等着赵进,下马进了院子,发现父亲赵振堂已经穿戴整齐,家里也不像要留饭的样子。

  “知道你正事忙,这次喊你过来就是件小事,办完就走。”赵振堂领着赵进出门,开口说道。

  这么讲话,倒是让赵进有些讪讪,于笑着说道:“爹这话就不对了,孩儿再忙,陪爹娘吃饭的工夫还是有的。”

  “这等没用的虚话少说,你忙的脚不沾地,连你老婆都陪不了,还说什么陪爹妈。”赵振堂回答的很直接,亲卫们都自觉的走远些,免得见到进爷这份尴尬。

  本来父子两个都能骑马,不过赵振堂有意无意的忽视了,父子两个走路过去,也能多聊一段时间,走过两条街之后,赵进大概知道目的地了,这是知州衙门的方向。

  “这次让你来,是想让你见个人,此人姓牛,叫牛金宝,是咱们卫所出身的人。”

  听到这话,赵进点点头,随即想起件事,急忙问道:“爹,这牛金宝和清江浦那边没关系吧,没什么走海路的亲戚?”

  “糊涂,牛金宝祖上是从江西过来的,祖祖辈辈都在咱们徐州卫,人丁有少,那有什么清江浦海路的亲戚,听老子说完。”赵振堂不耐烦的说道,对这莫名其妙的打岔很不高兴。

  赵进又是于笑,赵振堂走得不快,就想把这个事情在路上说完,赵进也有点纳闷,为何不在家里说这个事情。

  牛金宝是徐州卫出身的,不过既不是赵振堂所在千户,也不是董吉科所在千户的,说起来隔着还很远,徐州卫正额五千余人,把家眷余丁方方面面都算进来,那是个几万人甚至更多的大团体,世世代代在徐州卫,世世代代不认识的也是不少。

  和徐州卫的很多年轻人一样,牛金宝很早离开了徐州,去外地做活求生,不过有一点不同,这牛金宝并不是什么余丁,而是三代单传下来的,有一个卫所军户的身份,也有一份早就被吞了的田地。

  有这个身份,很多人就舍不得离开,宁可在卫所里做个实际上的长工佃户,不过这牛金宝不甘心,他爹当年是个木匠,家里比别处过得宽裕些,结果从小吃得好,有两个余钱,牛金宝比同龄人身高体壮不说,还有习武的机会。

  力气大,又有武技,更麻烦得是,牛家人脾气暴烈在徐州卫是出名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而且很少打输,牛金宝十几岁的时候把管事千户的儿子打断了胳膊,这就在家呆不下去了,索性出去求生,就留他一个老娘在家里,临走时候还放了话,恩怨自己担着,若是敢对他老娘不好,那就见个生死。

  断了条胳膊又不是死人,何况这牛金宝的暴烈性子大家都知道,又是一个千户的,很多人还在看着,千户家也就这么算了,反正跑出去了也算得个面子。

  这一走就是十余年,他每年都给家里捎一笔钱,牛金宝的老娘靠着这笔钱活得还不错,请了个同百户的婆姨伺候着,算是小康人家。

  也就是一个月前,这边来了几个卫辉府新乡县的捕快,说是牛金宝在那边犯下了大案,要看看这牛金宝有没有逃回家来。

  这事看着正常,在衙门里做久的都知道古怪,衙门里万事看银子看靠山,没这两样什么都不要提,而且吏目捕快这等人都是本乡土著,在本地办案还好,去外面那就一抹黑,什么也做不了。

  犯案在本地或许会动手缉拿,若是逃到外乡,往往无能为力,发个通缉,来个虚应故事的画影图形就算了结。

  卫辉府在黄河以北,居然渡河前来,还走了这么远的地方,说明这案子背后一定有豪门大势力推动,搞不好还使足了银子,这案子一定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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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六章 牛金宝

  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印证了大伙的猜测,捕快们来得第三天,又有两名大户管事模样的来到,直接给足了银子,让人千户所里先把牛金宝的老娘拿了,如今的管事千户就是当年被打断胳膊的那位,子承父业接了位置,虽说抓老人这手段被卫所里不少人看不起,可前仇旧恨的,也顾不得那么多。

  从牛金宝每年都给家里捎钱这件事,大家就知道卫所里肯定有人能给他通风报信,果然,这老娘一抓,牛金宝就过来投案了,直接投案到知州衙门这边。

  衙门里现在管事的是赵十一,他算是陈武和赵振堂派在此处的代表,别看连个捕头都算不上,各房书办都要找他商量的,这件事本来就是正规案子,投案后移交就算完事,但这牛金宝是卫所出身,赵十一也是徐州卫的子弟,有些好奇,就过去询问了几句。

  询问完之后,赵十一就去找了赵振堂,赵振堂也去看了看,然后又把赵进喊了过来。

  “你身边缺这么一个人,你那几个兄弟倒是忠心,可各自有各自的事情,都和你一样忙的脚不沾地,有这么个人跟在身边,多少让人放心些。”赵振堂的意思很明白。

  原来要去的地方不是知州衙门,而是距离不远的徐州大牢,从牢头到狱卒,都对赵进敬畏非常,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事先早就得了关照,这牛金宝的牢房里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打扫的很于净,甚至还有酒肉的香气。

  赵家父子来到这边的时候,这牛金宝正躺在草堆上呼呼大睡,牢头看到之后拍着栏杆吆喝了两声说道:“老太爷和进爷来看你了,还在那里睡什么”

  牛金宝直接从草堆上坐起来,果然是条壮汉,看着和陈晃差不多的体量,粗壮的很,出奇的是这位居然是短发,极短的发茬,胡须虽然潦草,但也不长,牛眼大嘴,一副凶恶模样。

  虽说凶恶,可做事很有章法,眯眯眼睛认出外面的赵振堂,连忙起身到了栏杆之前拜下,闷声说道:“小的见过老太爷,小的见过老爷。”

  说话间眼神从赵进身上一扫,说明已经猜出谁是赵进了,赵进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却下意识的绷紧。

  这牛金宝肯定杀了不少人,不管是所谓“血腥气”的感觉,还是这举手投足的架势,都和内卫队里面的几个人很相似,只怕还比那些人沾染的血气性命更多。

  “你娘现在有人照顾,身子也还好,就是整日里担心你,哭个不停,那李千户你不用担心,那卫辉来的捕快管事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再不会打搅你娘。”赵振堂沉声说道。

  牛金宝听到这个,碰碰磕了几个响头,这个事赵进在路上听说了,就在赵十一知会赵振堂这件事的第二天,牛金宝的老娘就托人找了过来,既然人已经投案,这老人自然没必要继续扣押,反正也跑不了。

  他老娘找到赵振堂这边也不稀奇,眼下徐州地方,谁不知道赵进的威名,身为徐州卫的军户,东找西找总能找到人问过来,总得试试。

  关押牛金宝老娘的李千户也没胆子扣太久,这事已经引起了公愤,连指挥使那边一级的都要过问。

  “老太爷的大恩大德,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的也不求什么别的,只求在被抓走之前,见老娘一面,把这几年攒的体己给我娘养老。”牛金宝瓮声瓮气的说道。

  赵振堂笑了笑,看了眼身边的赵进说道:“先别急着安排后事,我有一条出路给你,我儿子在外面事情多,身边要个身手好的做护卫,看你本事不差,想让你来帮帮忙,到时候不但活路有了,你老娘也有人替你照顾,到时候搬到城内或者搬去何家庄,过得肯定比现在要好。”

  牛金宝却迟疑了下,赵振堂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还想自己伺候老娘,那十几年你于什么来着,现在有画影图形,官府里有你的案子,你以为还能安生孝顺吗?”

  话说得直接,也没什么欲擒故纵的手腕,牛金宝自然知道怎么权衡,当即又是重重磕头下去,嘴里只是说道:“愿听老太爷的安排。”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家小子问你,愿意不愿意用你,是他的事情了。”赵振堂笑着说完,然后自己和牢头去前面喝茶了。

  赵振堂在的时候,牛金宝有些紧张拘束,等赵振堂一走,牛金宝明显有些随便,赵进也没理会这个变化,牢房里光线昏暗,这时候已经有些看不清了,赵进安排人拿来了灯笼,等牢房这边明亮起来,牛金宝失礼的抬头张望,看了几眼之后,人又是规矩起来。

  到底为什么有这个变化,赵进很清楚,赵振堂掌握这牛金宝的生死,他当然要敬畏,开始不知赵进的底细,以为就是个年轻人,心里有了轻视,等光线明亮起来,这牛金宝能看得出赵进虽然年轻,但身上的威势煞气同样不轻,立刻明白了对方的份量。

  一路前来,赵振堂很多事都没有明白说,现在让赵进自己来问,显然是让他自己判断的意思。

  “说说你离开徐州这些年做了什么?因为什么犯的案子?得罪了什么人?”赵进开口问道。

  听赵进语气中的沉稳,牛金宝又是跪的正了些,还没等他这边说话,赵进又淡然补充说道:“别说假话,也别藏私,就算现在唬弄过去了,以后被查出来,一样是个麻烦。”

  “请老爷放心,老牛我没什么假话,这些事堂堂正正的,说出来不丢人”牛金宝粗声说道,语气颇为自信。

  牛金宝离家之后直接去了河南,当时教他武艺的师傅学的是少林那一套,牛金宝也去了少林寺学艺,只不过学武没那么容易,没有银子布施,就只能给寺庙里出力做活,牛金宝过了几年苦日子之后倒也学到了本事,然后忍受不住的师兄弟偷跑下山,一起去了其中一位的家乡卫辉府新乡县。

  他们几个身有武技,又是亡命的性子,很快就在当地打出一块地盘,火并了当地一个土豪,把这里的私盐生意拿了下来,有私盐供养,很快聚起了百十条汉子,当地各处生意和小庄子都要缴纳常例,也理所当然的包娼庇赌,日子过得很滋润。

  倒有一桩好笑的地方,他们几个人在少林寺出身,当和尚当习惯了,索性弄了个破庙占住,平日里也是僧人打扮,怪不得这牛金宝这么短的发茬。

  这牛金宝知道孝顺,但也知道自己离了这新乡县就没什么钱财进项,所以偷偷回去看过几次,留下银子之后急忙回来,再后来就托人捎钱,别处亲人分离是好大事,在卫所里家里子弟出去闯荡的不要太多,老人也能受得了。

  孝顺归孝顺,这牛金宝却不愿意娶妻生子,一是做事有凶险,怕连累别人,二是自己活得快活。

  就在他在新乡呆了快十年,想要在这里娶妻生子的时候,日子难过起来了,因为当地起了一座道观,说是道观,做得勾当却和牛金宝他们一样,都是江湖上的买卖,可有一样不同,这道观却有官府的支持。

  牛金宝这一伙在新乡这么久,也和县衙里有勾结,结果从熟悉的关系那边知道,连知县都得罪不起这道观里的道长,据说是潞王那边的路子。

  处处受打压,日子就难过起来,动手和对方火并几次,发现对方虽说穿着道袍,可也是江湖上的亡命出身,而且还人多势众,根本不是对手,在最后一次的战斗里,牛金宝一伙人被彻底打垮,几个兄弟都死了,只有身手最好的牛金宝跑了出去,兄弟们只有年纪最小的那个有老婆,怀孕七个月了,对方打过来的时候措手不及,被抓回了道观。

  牛金宝在外面躲了两天,把轻伤包扎好,然后趁夜潜入了道观,想着把人救出来,就直接回徐州,也该到了安生的时候,江湖路数就是活着来,死着走,自己能活着走,这辈子就算不错了,救出弟妹算是对兄弟们的交待。

  抓到人逼问之后,才知道兄弟的老婆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肚子被剖开,取出胎儿做什么大补膏,今晚要给什么贵人享用,然后牛金宝看到了尸体

  本就是暴烈性子的牛金宝当即发狂,一个个屋子的杀了过去,他本来就是武技高强,夜里来的又是突然,道观里猝不及防,等杀到最后的时候,牛金宝浑身浴血,可对方也只剩下道观的观主和那位贵客,大补膏才吃了一半。

  观主本事不弱,但一照面就被牛金宝丢出的短斧劈中,那位贵客看着养尊处优的样子,带来的两名随从已经被杀了,只在那里求饶,说自己是潞王府里的,牛金宝也没理会,一刀刀剐了他,把观里的金银打了个包,然后放了大火

  要是就这么走了,根本追查不到他,可牛金宝这么多年做事很讲良心,不杀女人和孩子,道观里抢来的女人和孩童被他提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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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七章 施恩图报

  死的那位“贵人”是潞王妃娘家的一名管事,在潞王府里,这管事并不算什么大人物,可在新乡县这就是大事了,有人说潞王妃发了脾气,潞王妃娘家那边还派专人过来督促,那就只能一层层的严查下去。

  那几个被放走的女人和孩童被找到了,询问相貌,就知道是牛金宝的作为,然后又从牛金宝相熟的人那边知道,牛金宝经常给家里捎银子过去,十有八九会回家,那就一路找过去吧。

  然后卫辉府新乡县的捕快们连同那庄子的管事就来到了徐州卫,牛金宝还真是回到了家里,听说老娘被抓,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投案自首。

  “说是潞王被酒色淘虚了身子,潞王妃一直给他找补药,有人说了这个什么大补膏,那道观里的人已经祸害了几个怀孕的”

  牛金宝说得咬牙切齿,赵进脸色变得和缓不少,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护卫脸上则是露出了钦佩神色。

  “你用什么兵器?”

  “小人什么都能用,枪棍也下过功夫,常用的是短斧和杀牛刀,拳脚上也不差。”牛金宝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没有炫耀也没有谦虚。

  赵进沉吟了下,开口说道:“跟在我身边,要出生入死,也不能跟你老娘时常见面,犯了错要重罚,你知道吗?

  “知道,给人做事就要守规矩,只要老爷能把我娘安排好,能给小的一条活路,这条命就算交给进爷了。”牛金宝闷声说道。

  这番话倒是让赵进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点,先提自己母亲的养老,然后再说自家的生死。

  “你且等着,会给你个安排。”赵进也没有明确答应下来,只是简单说道。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牛金宝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次回来才知道徐州已经变样,早知道就不出去了。”

  赵进没理会这感慨,他边走边想到,这牛金宝的确合适,和藩王家闹翻,在这天下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老母亲在这边,等若有人质在手里,徐州卫子弟,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知根知底。

  思索间就来到了牢头所在的房间,赵振堂和那牢头对坐,喝茶闲聊,任谁都能看出来牢头满脸讨好谄媚的意思,看到赵进过来,连忙站起让座,发现父子两个要说话,又是识趣的说出去泡茶。

  “爹,这人可用,但之前要去河南那边查查底细,要试试他的身手。”

  “这人既然值得,底细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查过了”赵振堂大包大揽的说道。

  这话让赵进一愣,随即皱眉摇头说道:“爹,孩儿这边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不然这么个人整日跟着,岂不是招祸。”

  赵振堂嘿嘿一笑,开口说道:“你小子就知道自己那一套管用,当你爹我就什么不懂吗?咱们捕房的和河南那边的捕快,还有那什么管事都一起喝了酒,把话全套出来了,这牛金宝的确洗了道观,背了大案子,也说这牛金宝平日里做事很仗义,从不欺凌弱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口碑很是不错,至于这身手,当时他们县里都以为案子是一群人做的,没想到是牛金宝一个,比对了兵器才敢确认。”

  “如果他们是一起的呢?”赵进冷静的说道。

  万事要朝着最要紧最严重的方向去想,这样才会确保万全,赵字营做事一贯如此,也是赵进的习惯。

  赵振堂又是哂笑一声说道:“以为你爹老糊涂的,这点伎俩都不懂,你那什么内卫队我使唤不动,可那个王自洋总要卖个面子,他常年走河南山西,在河南关系多得很,我让他安排人去了一次,上下打听,也花了银子,的确如此,现在牛金宝他们那破庙居然有香火了,新乡百姓偷偷摸摸的去祭奠,说是为地方上除了一大害。”

  沉吟了片刻,赵进缓缓点头,王自洋这边可信,他打听回来的消息不会有假,现在王自洋的老婆孩子都已经放在徐州这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古怪。

  “这是一把好刀,而且能彻底放心的,你手里那些出身江湖的,出身教门的,武艺杀性好的也有不少,可真正放心的有几个,这牛金宝是咱们卫所里出身的,禀性又不错,从前和你这块没什么牵扯,正好拿来用,他老娘身子壮健,还有个几十年好活,放在手边看着,最是放心。”赵振堂也是实话实说。

  这也是老人心里的一点执念,牛金宝要说比聂黑等人强出多少,未必,要说可靠多少,也未必,可对于老人来讲,这是卫所里的乡亲,即便从前不认得,彼此攀扯询问,也算知根知底,跟在孩子身边,就比旁人更放心一点。

  赵进脸上露出微笑,点头说道:“那先带着,倒是一把好手。”

  听自家儿子这么讲,赵振堂脸上立刻笑容满面。

  这是牢头已经端着茶壶回来,赵振堂笑着开口说道:“老吴,那人我家孩子要带走,你弄具尸首给那边,就说暴毙了,记得把脸划烂了,要是河南来的那伙不知好歹,你再来找我下。”

  这等重犯要从大牢内提走,还要弄具尸首替换,放在别处是天大的罪过,可此处说得轻描淡写,牢头脸上的笑容未见减少一分,只是连忙点头答应说道:“好说好说,这就安排人去做,二位爷稍等片刻。”

  “吴叔,小吴在盐市上做的不错,内外的人都夸,今年就要向上提拔一级了。”赵进笑着说道。

  听到这个,那吴牢头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点头说道:“进爷提拔,多亏进爷提拔。”

  徐州各处衙门官署,加上徐州三卫,这些地方的子弟往往科举无门,不甘心子承父业,想要上进想要做些事的,差不多都被赵字营各个系统吸纳了,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也算是赵字营的利益共同体,做事自然用心。

  这边话说完没多久,那边牛金宝就已经被放了出来,刚才一直是坐着跪着,等站起来才发现,此人比陈晃还要高些,加上这等粗壮的身材,有这样的力气和杀伤也是正常。

  如此魁梧,又是短发短须,更显得剽悍凶恶,他出来的时候还满脸纳闷,不时问前面带路的狱卒说道:“这就出来了?”

  狱卒笑嘻嘻的也不答话,只不过他这么走,让赵进身边的护卫们有点紧张,倒是赵振堂伸头出来看了眼,回头又是吆喝说道:“记得找个大个子,把头发胡须都剃了。”

  牛金宝在牢里没有受过什么罪,走得很有精神,走过来之后,还没等赵进的亲兵上去拦阻,他已经先跪拜下来,粗声开口说道:“进爷,小的这条命就交给进爷了,在这之前,求进爷让小的见见小的娘亲。”

  没等赵进说话,赵振堂已经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你娘已经接进城了,安排在一处宅院里,那周围都是咱们卫所出来的人,也有人伺候照顾,出去你先换身衣服,别吓着了外面的人。”

  听到能见自己母亲,牛金宝的神情更是松弛,跟着一名亲卫下去忙碌,等离开之后,赵家父子一起出了监牢,等送行的牢头回去,赵进低声问道:“咱们倒是不怕,可也不要给衙门里这些人添太多麻烦,毕竟以后还要常用。”

  “这个不用你操心,要是南直隶自己府县的事情还难办点,一个河南县城值个什么,咱家不管,上下给他们行个方便,咱们既然开口,他们什么都不是,理会他”赵振堂大大咧咧的说道。

  赵进笑了,这等事是衙门里的规矩,本乡本土或许还要在乎,毕竟能管得到,几百里之外还是外省的案子,徐州上下的确可以不理,至于藩王这一茬,赵进根本就懒得提,即便潞王是当今皇帝万历的亲弟弟也不用担心,大明的藩王能在本地作威作福,对封地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文官们会本能的抵触。

  至于那些捕快和管事会不会闹,这个赵进也不担心,在徐州地方,若是这么不长眼,那就别想回去了。

  赵振堂早就把牛金宝的母亲安排好了,那宅院是富贵人家才会住的,宅子里也有专门的下人伺候,当真是享福了,只是牛金宝的母亲不太满意,说宁可住在卫所那边,和认识的乡亲在一起。

  对这个赵振堂也满口答应,直接买了宅院,也有人在那里照顾,只要这件事风头一过,老人家想回去就回去,会有车马相送。

  到现在所在千户所的那位管事千户早就噤若寒蝉,一听赵家插手此事,整个人吓得差点瘫了,不敢去找赵家,也不敢去找几个指挥使,直接骑马去了砀山那边,给在那边当守备的董吉科磕头恳求,让这位长辈帮着出面和解,出多少钱都可以,只求留一条性命,赵振堂倒是没和他太多为难,只是让这位千户承诺,以后照顾好牛金宝的母亲。

  管事千户自然满口答应,就差把牛金宝的母亲当成自己的奶奶供着了,那还敢有什么得罪。

  第六百三十七章 施恩图报

  死的那位“贵人”是潞王妃娘家的一名管事,在潞王府里,这管事并不算什么大人物,可在新乡县这就是大事了,有人说潞王妃发了脾气,潞王妃娘家那边还派专人过来督促,那就只能一层层的严查下去。

  那几个被放走的女人和孩童被找到了,询问相貌,就知道是牛金宝的作为,然后又从牛金宝相熟的人那边知道,牛金宝经常给家里捎银子过去,十有八九会回家,那就一路找过去吧。

  然后卫辉府新乡县的捕快们连同那庄子的管事就来到了徐州卫,牛金宝还真是回到了家里,听说老娘被抓,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投案自首。

  “说是潞王被酒色淘虚了身子,潞王妃一直给他找补药,有人说了这个什么大补膏,那道观里的人已经祸害了几个怀孕的”

  牛金宝说得咬牙切齿,赵进脸色变得和缓不少,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护卫脸上则是露出了钦佩神色。

  “你用什么兵器?”

  “小人什么都能用,枪棍也下过功夫,常用的是短斧和杀牛刀,拳脚上也不差。”牛金宝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没有炫耀也没有谦虚。

  赵进沉吟了下,开口说道:“跟在我身边,要出生入死,也不能跟你老娘时常见面,犯了错要重罚,你知道吗?

  “知道,给人做事就要守规矩,只要老爷能把我娘安排好,能给小的一条活路,这条命就算交给进爷了。”牛金宝闷声说道。

  这番话倒是让赵进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点,先提自己母亲的养老,然后再说自家的生死。

  “你且等着,会给你个安排。”赵进也没有明确答应下来,只是简单说道。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牛金宝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次回来才知道徐州已经变样,早知道就不出去了。”

  赵进没理会这感慨,他边走边想到,这牛金宝的确合适,和藩王家闹翻,在这天下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老母亲在这边,等若有人质在手里,徐州卫子弟,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知根知底。

  思索间就来到了牢头所在的房间,赵振堂和那牢头对坐,喝茶闲聊,任谁都能看出来牢头满脸讨好谄媚的意思,看到赵进过来,连忙站起让座,发现父子两个要说话,又是识趣的说出去泡茶。

  “爹,这人可用,但之前要去河南那边查查底细,要试试他的身手。”

  “这人既然值得,底细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查过了”赵振堂大包大揽的说道。

  这话让赵进一愣,随即皱眉摇头说道:“爹,孩儿这边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不然这么个人整日跟着,岂不是招祸。”

  赵振堂嘿嘿一笑,开口说道:“你小子就知道自己那一套管用,当你爹我就什么不懂吗?咱们捕房的和河南那边的捕快,还有那什么管事都一起喝了酒,把话全套出来了,这牛金宝的确洗了道观,背了大案子,也说这牛金宝平日里做事很仗义,从不欺凌弱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口碑很是不错,至于这身手,当时他们县里都以为案子是一群人做的,没想到是牛金宝一个,比对了兵器才敢确认。”

  “如果他们是一起的呢?”赵进冷静的说道。

  万事要朝着最要紧最严重的方向去想,这样才会确保万全,赵字营做事一贯如此,也是赵进的习惯。

  赵振堂又是哂笑一声说道:“以为你爹老糊涂的,这点伎俩都不懂,你那什么内卫队我使唤不动,可那个王自洋总要卖个面子,他常年走河南山西,在河南关系多得很,我让他安排人去了一次,上下打听,也花了银子,的确如此,现在牛金宝他们那破庙居然有香火了,新乡百姓偷偷摸摸的去祭奠,说是为地方上除了一大害。”

  沉吟了片刻,赵进缓缓点头,王自洋这边可信,他打听回来的消息不会有假,现在王自洋的老婆孩子都已经放在徐州这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古怪。

  “这是一把好刀,而且能彻底放心的,你手里那些出身江湖的,出身教门的,武艺杀性好的也有不少,可真正放心的有几个,这牛金宝是咱们卫所里出身的,禀性又不错,从前和你这块没什么牵扯,正好拿来用,他老娘身子壮健,还有个几十年好活,放在手边看着,最是放心。”赵振堂也是实话实说。

  这也是老人心里的一点执念,牛金宝要说比聂黑等人强出多少,未必,要说可靠多少,也未必,可对于老人来讲,这是卫所里的乡亲,即便从前不认得,彼此攀扯询问,也算知根知底,跟在孩子身边,就比旁人更放心一点。

  赵进脸上露出微笑,点头说道:“那先带着,倒是一把好手。”

  听自家儿子这么讲,赵振堂脸上立刻笑容满面。

  这是牢头已经端着茶壶回来,赵振堂笑着开口说道:“老吴,那人我家孩子要带走,你弄具尸首给那边,就说暴毙了,记得把脸划烂了,要是河南来的那伙不知好歹,你再来找我下。”

  这等重犯要从大牢内提走,还要弄具尸首替换,放在别处是天大的罪过,可此处说得轻描淡写,牢头脸上的笑容未见减少一分,只是连忙点头答应说道:“好说好说,这就安排人去做,二位爷稍等片刻。”

  “吴叔,小吴在盐市上做的不错,内外的人都夸,今年就要向上提拔一级了。”赵进笑着说道。

  听到这个,那吴牢头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点头说道:“进爷提拔,多亏进爷提拔。”

  徐州各处衙门官署,加上徐州三卫,这些地方的子弟往往科举无门,不甘心子承父业,想要上进想要做些事的,差不多都被赵字营各个系统吸纳了,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也算是赵字营的利益共同体,做事自然用心。

  这边话说完没多久,那边牛金宝就已经被放了出来,刚才一直是坐着跪着,等站起来才发现,此人比陈晃还要高些,加上这等粗壮的身材,有这样的力气和杀伤也是正常。

  如此魁梧,又是短发短须,更显得剽悍凶恶,他出来的时候还满脸纳闷,不时问前面带路的狱卒说道:“这就出来了?”

  狱卒笑嘻嘻的也不答话,只不过他这么走,让赵进身边的护卫们有点紧张,倒是赵振堂伸头出来看了眼,回头又是吆喝说道:“记得找个大个子,把头发胡须都剃了。”

  牛金宝在牢里没有受过什么罪,走得很有精神,走过来之后,还没等赵进的亲兵上去拦阻,他已经先跪拜下来,粗声开口说道:“进爷,小的这条命就交给进爷了,在这之前,求进爷让小的见见小的娘亲。”

  没等赵进说话,赵振堂已经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你娘已经接进城了,安排在一处宅院里,那周围都是咱们卫所出来的人,也有人伺候照顾,出去你先换身衣服,别吓着了外面的人。”

  听到能见自己母亲,牛金宝的神情更是松弛,跟着一名亲卫下去忙碌,等离开之后,赵家父子一起出了监牢,等送行的牢头回去,赵进低声问道:“咱们倒是不怕,可也不要给衙门里这些人添太多麻烦,毕竟以后还要常用。”

  “这个不用你操心,要是南直隶自己府县的事情还难办点,一个河南县城值个什么,咱家不管,上下给他们行个方便,咱们既然开口,他们什么都不是,理会他”赵振堂大大咧咧的说道。

  赵进笑了,这等事是衙门里的规矩,本乡本土或许还要在乎,毕竟能管得到,几百里之外还是外省的案子,徐州上下的确可以不理,至于藩王这一茬,赵进根本就懒得提,即便潞王是当今皇帝万历的亲弟弟也不用担心,大明的藩王能在本地作威作福,对封地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文官们会本能的抵触。

  至于那些捕快和管事会不会闹,这个赵进也不担心,在徐州地方,若是这么不长眼,那就别想回去了。

  赵振堂早就把牛金宝的母亲安排好了,那宅院是富贵人家才会住的,宅子里也有专门的下人伺候,当真是享福了,只是牛金宝的母亲不太满意,说宁可住在卫所那边,和认识的乡亲在一起。

  对这个赵振堂也满口答应,直接买了宅院,也有人在那里照顾,只要这件事风头一过,老人家想回去就回去,会有车马相送。

  到现在所在千户所的那位管事千户早就噤若寒蝉,一听赵家插手此事,整个人吓得差点瘫了,不敢去找赵家,也不敢去找几个指挥使,直接骑马去了砀山那边,给在那边当守备的董吉科磕头恳求,让这位长辈帮着出面和解,出多少钱都可以,只求留一条性命,赵振堂倒是没和他太多为难,只是让这位千户承诺,以后照顾好牛金宝的母亲。

  管事千户自然满口答应,就差把牛金宝的母亲当成自己的奶奶供着了,那还敢有什么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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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八章 用人当疑

  牛金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两眼通红,不住的用手擦拭眼角,他娘满口叮嘱:“老赵家那孩子局面做得大,连娘这样的妇道人家都听说了,娘这次求人把你放出来,咱家可是得了赵家天大的恩情,你在那边好好做事,将来也能给自己博个出身。”

  看到老娘住那么好,精神也不错,天大的恩情这个,牛金宝牢牢记在心里,不过“出身”这个,他却不这么想,卫所出身的和纯粹的江湖汉子不同,多少有些见识和眼界,在他想来,赵字营就算泼天大又能如何,无非是乡勇团练一流,不得官家承认,那就什么也不是。

  甚至这赵字营比那少林寺都差一等,少林寺也是大笔田地和产业,也有自己的武僧僧兵,可最起码还有个朝廷册封的名义,行事上多少有官方的身份,赵字营有什么,靠着几位头领的爹做官吗?平时或许有用,真到了要紧的时候,这提都不必提。

  想归想,报恩托庇,都离不得这赵进,牛金宝对卖命这个事情倒是死心塌地的很。

  这件事只是短暂耽搁,既然来到城中,少不得要回家吃顿饭再走,赵进还是明白这点小事。

  回到家里,被赵振堂训丨斥几句,说不去做正事,回家做什么,不过何翠花还是喜滋滋的,然后酒菜早就已经做好在那里热着,没多久就端上来了,显见父母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吃完之后,赵进离开,出院子的时候却看到了孟子琪,女孩在赵家没吃过什么苦,虽说也参与劳作,可徐州地面中等人家的女儿也没她这般舒服,底子不错,养得又好,现在出落得很是水灵,看着赏心悦目。

  见到赵进后,孟子琪红着脸施礼万福,然后跑开,赵进点点头,他是带着孟志奇一起来的,孟家兄妹刚才也是见了面。

  赵进出门上马的时候,孟志奇却有些忐忑,带着歉意低声说道:“老爷,小的妹妹从小心思就多,若有冒犯,还请老爷恕罪。”

  听到这话,赵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摆手示意出发,快要出城门的时候,赵进才想到,刚才孟子琪和自己碰面问好,恐怕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出现,而孟志奇知道自己妹妹的这点小心眼瞒不过自己,所以提前解释。

  小儿女想必就是如此,赵进哑然失笑,他回头瞥了眼,牛金宝正骑马跟在后面,被几名家丁围着。

  尽管赵振堂已经做了详尽的调查,可对牛金宝这样的人还不能彻底相信,内卫队的家丁已经再次赶往河南新乡县,徐州知州衙门刑房的文吏也去找那边来的捕快聊天,就是要彻底摸清这牛金宝的底细。

  快马不停,在双沟镇住第一晚,这里也是云山行安排的客栈驿站的第一站,路过房村集的时候,姜木头带着自己的手下跟了上来,陪同一起到了双沟镇,然后准备几百人马的饭食和草料。

  这是好大的花销,客栈有专门的仓库储备这个,每次接待之后,都会立刻报账,然后就近采买,补充完毕。

  从徐州城到这边几十里路,牛金宝也是看了一路,也就是这一段路,让他不再以为赵字营是简单的乡勇团练,马队行进间的森然法度,姜木头率领随从跟上来时马队队形的应对,还有人人听令的那种习惯,更不要说在客栈下马,不用赵进说话,连正发号施令,安排守卫轮值的常态。

  这样的法度和作风,牛金宝从未在卫所里见过,他甚至在徐州参将那边也见得不多,出身卫所军户,又是习武出身,从军的心思总是有的,就是知道自己当不了参将的亲卫家丁,这才去外面闯荡。

  “老爷,这是牛金宝的兵器。”有亲卫把牛金宝的兵器拿了过来,这东西从在官府那里拿出之后就直接交到了赵进这边,到现在还没给那牛金宝。

  一把短斧,一把短刀,三尺长的短斧,斧头上带着尖锥,正着拿是斧刃,反着用则是一柄钉头锥,另一把短刀二尺出头,看着和杀猪刀一样,甚至还要更厚实些,手柄也不短。

  赵进笑着看了看,转头问孟志奇说道:“能看出来什么来吗?”

  孟志奇本来站的很端正,听到询问后,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开口说道:“份量不轻,短兵以灵活为主,可这斧这刀都比一般的份量要沉重,使用这个的力气一定不小。”

  赵进笑着点点头,却伸手招呼一边说道:“大虎,过来看看。”

  成大虎在清江浦局面稳下来之后,就被安排到赵进的身边做护卫,他出身可靠,武技经验都很丰富,这种人是最值得信任的,当然,能被这样的信任也和成家有关,成大器当真是死心塌地的跟随赵字营。

  “这家什可不是寻常人能用的,啧啧,看这刀和斧上的颜色,怕是见血不少,能用这不好使的家什,还杀了这么多人的,想必一身好本领,这人近战肯定了得,在房舍街巷里就是杀神,但要到了别处,怕就施展不开了。”成大虎随意惯了,在赵进面前也拘谨不起来,不过他也知道赵进不太在意。

  短斧短刀,看着份量是加重的,杀伤力肯定更大,杀人多了,染血太多,即便洗刷的于净也会沾染血色,能杀这么多人,能染上血色,说明这人本领高强,不然不会自保到现在,这房舍街巷等局促之处的战斗自然是这种擅用短兵器施展的地方,不过,这等用短兵的强手在长枪大戟面前也就是那么回事。

  江湖中人说不出这类话,他们自己做不到,也以为别人可以高来高走,这成大虎却是见识过赵字营的列阵而战,那当真铜墙铁壁一般,碰上去就是个死,江湖人对上有阵型配合的乡勇团练都要吃大亏,更别说远远胜过普通官军的赵字营了,所以成大虎会有这样的结论。

  “小孟,你得和这些前辈多学学,经历多了固然能看明白,可你多学多听,也能看明白这些。”赵进笑着叮嘱孟志奇说道。

  听到这话,孟志奇大声答应,腰板挺得笔直。

  孟志奇算是学丁,但因为伺候过赵振堂和何翠花那边,所以赵进也把他当成自家子弟看待,带在身边时时教导。

  说完之后,赵进又转向成大虎问道:“这人怎么样?”

  父亲赵振堂的说法的确有道理,自己眼下这个局面,身边也需要一名信得过的强手护卫,不过这样的人除了要查清底细之外,还得考验能力心性,派出人去河南摸底,这一路上也要看他的表现,成大虎等几人就是负责观察。

  “是条老狼,经年进山钻草窝子的那种这是江湖上的黑话,进爷不用管,这牛金宝看着凶煞,人却安静,能沉得住气,还知道小的们在盯他,别的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才半天,看不出太多。”成大虎说得很仔细。

  武人中沾满血腥的屠夫凶人不少,这里面也有十人敌、百人敌这样的强悍人物,可这些人往往被血腥蒙住了眼睛,心性都已经扭曲,已经不能算正常人,或者说不能算人了。这个牛金宝也有这样的问题,如果性子真那么暴烈,也不适合做这个亲卫。

  不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还好,牛金宝的心智很正常,甚至还有些纯朴烂漫的意思,但一天做不得准,还要继续看下去。

  赵进在那里点点头,却发现成大虎没离开,只在那里嘿嘿笑,这帮江湖汉子的禀性赵进熟悉的很,只是笑着问道:“有事你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进爷,咱们徐州邳州的兄弟们都想着给进爷做护卫,这都琢磨了好久,没曾想被一个外人抢了先,大伙心里都有些不服气,就想着比试比试,要是那牛金宝真的了得,大伙也就心服口服,若是身手不行,岂不是耽误进爷的事情。”成大虎肃然说道。

  边上站着的孟志奇连连点头,心想少爷身边的这些人各个忠心,这都是少爷的仁德义气

  没曾想赵进在那里嗤笑一声,指着成大虎说道:“少来这没用的,你们手痒了是吧?”

  成大虎刚刚装出的肃然面孔立刻变成了油滑的笑,嘿嘿说道:“还是进爷好眼力,老太爷找的牛金宝,从前这人也没个名头什么的,大家都想上去试试。”

  赵进也没什么生气的,只是点头说道:“我也想看看他的能耐,不过今晚就不要比了,明晚到宿迁再说。”

  得了赵进的承诺之后,成大虎更是喜笑颜开,在那里不断的搓手说道:“这就好,这就好,不光和那老牛比,我们兄弟也要比比,看看谁出来和他打。”

  赵进没好气的挥挥手,成大虎笑着离开,赵进只是瞥了那边牛金宝一眼,发现他坐在那里,只是好奇的看着赵字营的布置。

  晚上赵进和双沟镇的一于头面人物聚了聚,这边现在有个大酒坊,去往骆马湖漕粮换酒的汉井名酒和去往清江浦以及更南边进行交易的烧酒,大多是在这边出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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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九章 男儿闲时

  除此之外,这里还是东边进入徐州的门户,这里徐州团练也是最精锐的一支,统领这支团练的家丁却是当年和鲁大李五他们一批的,能力未必超群,却是最让赵进信得过的一批人,这也要嘱咐几句,进行安排。

  尽管大伙不敢劝酒,可赵进也要喝上几碗,这烧酒的酒劲可是不小,回来的时候脚步略有虚浮,脑子也有些迷糊了,身边护卫围绕倒是不担心别的,恍惚间,赵进记得自己当年曾答应这些酿酒的工匠,在酒坊做上三年之后就允许他们出来自行酿酒,到时候这汉井名酒的价钱恐怕会跌了。

  不过眼下这样的事情已经属于小事,甚至不会到赵进这一层来决定,因为汉井名酒的暴利虽然依旧,可却比不得其他各处的进项了,唯一要维持的,就是王自洋那边对草原上的专卖,其他不用盯的太紧。

  路上走过一段,酒劲就清醒的差不多了,走到住处的时候,一名护卫靠近了些,低声禀报说道:“老爷,那牛金宝晚上在念经拜佛,看着很是虔诚的样子。”

  赵进缓缓点头,那位护卫立刻退到一边,看着好像没说话的样子,用来观察这牛金宝的人当然不止成大虎他们那一拨。

  牛金宝一路上吃肉喝酒没什么禁忌,不过念经拜佛这个事情却让人意外,但这也能解释一件事,那就是牛金宝为什么能沉静下来,想必和这个信仰有关,为什么有这个信仰,或许和当年在少林寺的经历有关,说来也有些可笑,这么一个杀神居然信佛

  “小心他右手,小心左手”

  在宿迁县城外的客栈庭院里,一于人围着大呼小叫,吆喝出声的都是内卫队的江湖汉子,而马队和亲卫的家丁们虽然安静,可也兴高采烈的朝着里面看。

  赶路到宿迁这边之后,安顿下来吃晚饭,吃饭的时候赵进就说饭后要比试,牛金宝没有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车轮战自然没什么意思,内卫队推举出三个人来,也包括那成大虎在内,至于马队和亲卫这里,本就不是擅长单打独斗,赵进也不允许他们去参与这个比试,不过推举这三个人的时候也要比试,大家看得高兴。

  比武就是武人的游戏,参加不参加,大家都对这个喜欢的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赵进自然有个内圈的最好位置。

  自家人比武,肯定不能用真兵器,无非是各式长短木杆当做刀剑,只不过牛金宝在选木杆的时候,特意做个变动,用木头雕刻成真斧头未免太傻,他索性在象征短斧的木杆上面绑了一根短棍,弄出个十字样子,充作斧头了。

  第一个下场的人姓连,却是当年赵进和陈旱在齐家庄比武的那个教头,这人是齐二奎的好友,也算是当年认识的人,早就进了内卫队,此人用的是朴刀,此时手里拿着一根短棍,只做刀用。

  这等比武没什么花架子,是要分出强弱高低的,若是在战场上,那就要见生死的,内卫队这些人拿自己的本事和性命换钱换出身,谁不想着在赵进身边护卫,那可是面上有光,好处无限的勾当,谁不想来做。

  赵进缺个贴身护卫的事情,看出来的可不止是赵振堂一个,大家正憋着一股劲准备争夺,没曾想突然冒出个牛金宝来,这让大家都不服气,今晚就是要见个真章的时候,击败了这牛金宝,想来他也不好做这个护卫了。

  当先一刀刺来,用得是堂堂正正的招式,朴刀本就可以做短矛用,取得是个快,欺负那牛金宝身形胖大健壮,闪躲不开,结果一“刀”刺来,牛金宝侧身格挡,右手“短斧”直接挂住了“刀”,那连教头抽“刀”不及,却被牛金宝大步到了身前,一“刀”刺中胸口,这就算分出胜负。

  连教头神色变幻,到最后还是抱拳作揖,外面人看着精彩,可其余两个要下场的神色就变得慎重了。

  赵进边上看得很明白,牛金宝动作刚猛迅捷,最后刺中连教头那一“刀”的力量分寸却拿捏的很好,不然以这个势头,即便是木棍也能把人戳伤,最起码也是剧痛,可连教头那边估计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力量。

  应对得当,力量收发由心,这的确是强手,不知道是多年厮杀格斗的历练,还是少林寺的武技高妙。

  第二个却是聂黑的同伴,也是因为可靠被吸收到内卫队,闻香教总舵的精锐和本地武人又是另外一个路数,他们大多走的刺客那一路,身形灵活,动作敏捷,用的也都是短兵器,这位手里的两根短棍每一根都比牛金宝那把短“刀”短,平时用的也是稍长的匕首。

  这次比试比第一次持续的时间要长,因为这人手持双匕,不停的在牛金宝身边游斗,却不肯沾身。

  牛金宝很沉稳,身体微微弓起,盯着面前的人,也缓缓错步变向,他在内圈,他一小步,外面这人就要转两大步,两人就这么缓缓转动,惹得几个性子急躁的人在外面叫嚣催促,结果被赵进看了一眼,立刻不敢出声了。

  双方就是这么不断的移动转圈,那手持双匕的人时不时的突然冲近跨步,然后又是急退,就是想让牛金宝的动作乱掉,不过始终未能如愿,牛金宝看着慢,可走动变化,却始终让自己面对这人。

  场面都已经安静下来,有人看得神情肃重,有人则是看不出什么,不耐烦的去忙碌自家事情。

  大伙还以为就要这么转下去,一阵风吹来,照着场地的火把闪动,光线明暗,那牛金宝却踉跄了一步,这就是破绽了

  手持双“匕”那人身子一缩,猛地窜出扑上,可就在这时候,牛金宝却站定了,手中那把做刀的短棍直接脱手飞出,正中对方的眉心,这一下力量也不大,好像碰巧才打到,只是扑上那人立刻停住了脚步,踉跄了下站稳,立刻颓然说道:“我败了,多谢手下留情。”

  “这是碰巧了吧?”

  “没眼力就不要在那里胡说丢脸”成大虎明显有些恼怒,抬高声音呵斥道。

  赵进一抬手,场面顿时安静,赵进开口说道:“牛金宝,你看到风吹火把,利用这明暗交替露出破绽,勾引老谢冲来,是不是?”

  牛金宝诧异的看了看赵进,随即反应过来,恭敬的点点头,开口说道:“进爷慧眼。”

  和刚在大牢里的印象不同,牛金宝并不是长相那么凶恶憨实,也不是预料中的那种暴烈,或许这样的性子是心底的东西。

  赵进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来,只因为他刚才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比斗,看到光线明暗变化,觉得可以利用这个诱敌,没想到牛金宝真的这么用了。

  “刚才那下不是碰巧吧?”尽管怒斥别人不要乱问,不过成大虎还是低声问同伴。

  “不是,力道拿捏的准,直接在额头上贴了下,可不偏不倚正中眉心。”那位手持双匕的内卫回答的也很实在。

  成大虎听到之后,看了身边赵进一眼之后,低声嘟囔了句:“老黎和大李都不在这边,我怕是要出丑了”

  这话又是自言自语,又是说给赵进听的,算是留个伏笔,赵进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太多,说起来赵字营手里这些武技出众的人,最强的那几位都是军中出身,李和和黎大津最为出色,赵进等人因为自小也都是用军中手段训练,又有实战中的经验,实力也是很强,而江湖人物们名声虽响,传扬的玄乎,真动手却未必是军中出身的对手。

  这成大虎说起来也算卫所子弟,成家和邳州卫的关系很深,成大虎从小学的也是军中手段,可惜很快就去衙门,真正练出来却是在江湖上,未免有些杂。

  成大虎用的也是朴刀,他特意选了根较粗的木棍,长度倒是一样,迈步下场,几个心思快的看到他选的粗棍,已经忍不住捂嘴笑了,这成大虎看来是想要赚这个兵器上的便宜了,算是钻空子。

  第三场比试本就有压轴的意思,成大虎现在是代表着内卫队这些人脸面,自然会慎重非常,甚至惹人笑话的钻空子也用了出来。

  成大虎和赵进差不多高,粗壮些有限,却天生一身大力,对上牛金宝可不怎么吃亏,而且动作简单迅捷,正是军中的沙场手段。

  两人对上,成大虎手中木棍直刺,引牛金宝来挂,却直接硬碰硬打飞了牛金宝的“短刀”,等牛金宝用“短斧”动手的时候,他急退几步,这个打法却是有点不要脸了,借着木头没办法伤人,开合很大,如果双方拿着的都是利刃,真正进行的生死相搏,哪敢这么轻易进退。

  然后几个回合之后,成大虎贴近,借着对方闪避,劈手去抓对方的“短斧”,这同样是不要脸的打法,不过他手中“朴刀”来势迅猛,牛金宝也不得不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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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章 失魂落魄

  可成大虎抓住对方的“短斧”之后,向外发力一扯,这一动作也让他慢了慢,牛金宝也抓住了他的“朴刀”,打到这个地步,既然你不在乎“刀刃”,我也不必在乎了,两人赤手空拳。

  几个回合之后,两个人手里“兵器”都是离手,变成了赤手空拳,可围观的众人反倒是兴奋起来,这战场上没了兵器就是死路一条,这比武也可以叫停了,但贴身护卫这等活计,也考校这空手的本事。

  在赵字营系统内,成大虎的力气很出名,当年在清江浦面对捕快露的那一手很多人记得清楚,这牛金宝器械套路什么的都是不错,但空手怎么样还没有展现出来,是不是成大虎就能占个上风?

  眼下围观的众人都憋着一股劲,心想牛金宝一个外人新人,却把我们赵字营几个强手都打败了,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怎么也得赢回这个面子来,不知不觉的,叫好鼓劲的动静一下子大了不少,都是为成大虎喊的。

  鼓劲喝彩的声音大了,双方都是赤手空拳,成大虎反倒没有乱冲,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谨慎的开始寻找机会。

  没了“兵器”,牛金宝的动作也没有加快,还是缓缓动作,这下子赵进却看出来了些门道,这一动一静,牛金宝还是让自家处在内圈的位置,力气的耗费什么的肯定比成大虎要小。

  成大虎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动了几步之后也慢了下来,两人差不多是静立相对,双脚缓缓挪动。

  周围的动静小了下去,大家都是见过血上过阵的,能感觉出眼下的气氛,看似平淡迟缓,实际上却是杀机重重。

  成大虎好似找到了机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可这个动作太大,上身已经露出了破绽,他这一动,围观众人里已经有叹气声响起,急了,怕是要糟

  对面的牛金宝正好抓住了这个破绽,本来迟缓的动作立刻变得迅捷起来,一步跨出,抬起手臂就要动手,双方慢的时候都门户严密,动起来就必然给对方机会,本来露出破绽的成大虎突然加速,朝着牛金宝的左侧迈出。

  喝彩声轰然响起,成大虎好样的,居然知道诱敌,那牛金宝身形胖大笨重,他这一动就很难收住,成大虎要胜了

  人眼看就要到牛金宝跟前,牛金宝以大家想象不到的速度转身,沉腰出拳,吐气开声,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是一个直拳冲刺,好似平时练武时候的马步冲拳,简单直接,发力纯粹,可两个人的动作综合,却像是成大虎冲过来送到牛金宝跟前被拳打

  一拳,只有眼尖的人能看到,牛金宝在拳头快要打中成大虎的时候,变拳为掌,重重拍在成大虎身上,成大虎闷哼一声,踉跄着连退几步才稳住身体,捂着被拍中的地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周围的喝彩声只是半截就收住,好像憋在了嗓子里一样,这下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刚才成大虎诱敌,牛金宝将计就计也在诱敌,这拳脚上的功夫也是了得。

  那边成大虎总算顺了气,在那里晃晃头,却是上前两步,抱拳开口说道:“多谢手下留情,老成心服口服了”

  这话说得很诚恳,也做足了姿态,场面很安静,不管内卫队的江湖汉子还是赵字营的家丁,虽然没有喝彩,可脸上都有佩服的表情,原本马队几个蒙古人还想着下场,用摔跤肉搏的方式试试,可看了刚才那动作也知难而退了。

  赵进笑着拍手,众人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赵进脸上有赞许神色,牛金宝果然强悍,和自己手里这些人比起来,牛金宝在个人武技上也受过系统的训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下,再加上有卫所打下的底子,自然不是江湖人能比的

  武术并不是那么神奇的东西,但经过系统训练的就是不同,而少林寺想必是这天下间武学最系统的所在,何况还有别的原因。

  “你这是少林武技还是别处练的?”赵进笑着问道。

  牛金宝微微躬身,闷声说道:“回进爷的话,这就是少林寺的传承,当年戚爷爷,俞爷爷征调僧兵平倭,少林僧兵死伤惨重,不过回来的都有了大本事,传下来的手段也有用了。”

  赵进笑着点头,这个典故他也听二叔赵振兴说过,当时之所以讲出来,就是要告诉赵进,武技再怎么神奇也是单打独斗,想要战场上活下来,想要在战场上杀伤敌人,就得学那些简单枯燥的技巧。

  沙场战场,千万人对敌,个人纵跃腾挪什么用处也没有,稳住阵列,听从号令,兵甲精良,这才是取胜之道。

  牛金宝的回答让赵进对他又是高看不少,能知道收敛的武人可不多。

  赵进活动了手臂,看看身边众人的目光,笑着说道:“拿一根木杆来,长矛长短,我来试试。”

  他明白那些眼神的含义,营内一个个好手被打败,上上下下都不服气,现在都希望最强的赵进来赢一次。

  如果说是官军之类,或许没什么人看重主将统帅的武勇,可赵字营不同,主将主帅的强悍无敌就是向心力之一,也是威信来源之一。

  牛金宝的确强悍,不过赵进也有胜的把握,因为兵器上占便宜太大,一寸长一寸强,这个俗语未必人人皆准,可对于赵进这种自小习练长矛身经百战的强者来说,这兵器上的优势实实在在的。

  有了这长矛的长度,牛金宝就只能在外圈活动,赵进就有了十尺可控距离,更何况,长矛发力刺杀,短刀和短斧很难格挡,所以赵进有必胜的把握。

  “不敢,不敢,小的怎么敢和进爷动手,小的肯定不是进爷的对手。”牛金宝憨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赵进心中哂笑,这牛金宝的心思还真不少,但自己的护卫也不能是个傻子呆子,明白轻重利害也不错。

  “无妨”赵进笑着说道,话说了半截,就是停住,院子里也已经跟着安静下来,因为大家都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还不是一匹或者几匹,是几十匹马的马队。

  别看是半路的客栈,赵进入住之后,各处也要安排护卫,本地豪强都会安排放哨望风的,这一层层布置起来,远处不好说,但身份不明的人在二里左右,就会被人注意到,这等马队早就会被挡住。

  能这么靠近的,而且还没什么厮杀喧闹的动静,肯定是自家人,只是赵进和几个人想到了这一点,其他人却立刻紧张起来,有队正已经开始喝令。

  “是三爷,三爷来了”瞭望哨传来了大喊,这才让院子里安静下来。

  听到这个,赵进眉头却皱了起来,神情也变得肃重,自己刚从徐州出发没几天,王兆靖就这么急的追了上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马蹄声已经停下,能听到脚步声急促响起,没多久,就看到王兆靖匆匆走来,赵进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沉稳性子,安静自持,可此时在火光映照下,脸色惨白不说,全是惊慌失措,看着已经乱了分寸的样子。

  “院子里不要留人,全都退下散开”赵进抬起手臂,朗声说道。

  他一声令下,正在猜测不安的众人立刻向着四处散去,牛金宝也是愣了下之后跟着大伙离开。

  王兆靖整个人好像丢魂了一样,失魂落魄的走到赵进跟前,也不知道他怎么骑马来到的这边。

  在火光下看到赵进之后,王兆靖好像略微镇定了些,开口说道:“大哥”

  只是这句“大哥”叫出,却把赵进吓了一跳,没想到王兆靖的嗓音完全哑了,甚至还带着哭腔。

  “大哥大哥”就这么喊了两声,王兆靖非但没有镇定,反倒更加的慌乱,连话都说不顺了。

  赵进眉头皱起,看着王兆靖结结巴巴,居然有些不定神的意思,忍不住一个耳光抽了下去,一声脆响之后,王兆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个巴掌的红印,赵进的手劲当真不小,这一下打下,生疼自然不必说,双耳嗡嗡作响也是免不了的,不过这一耳光打了,人总算清醒了不少。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快说,别弄出这娘们样子来”赵进怒喝说道。

  这一声怒喝之后,王兆靖身子一震,却是彻底清醒了,在那里晃晃头,可脸上的惨白却没有消减半分,依旧带着哭腔说道:“大哥,辽东败了,辽东败了,十几万大军,号称四十几万,不出十天,全完了啊”

  几天前还是辽东大雪,大军迟缓不进,几天后就来了这样的消息,辽东经略杨镐统帅的十几万大军大败。

  没人会想到准备这么长时间的大军会败的这么快,十几万大军出征,这场大战怎么也要打几个月、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大雪迟滞,大军不进的事情被当成是正常,不紧不慢的送到了徐州,但大败的消息传过来,就会加急送出了。

  杨镐统领大军出征,提前判断失败的人不少,却没人会想到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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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一章 萨尔浒和周围

  “将主,咱们走得太快了,只要能等等其他几路,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说这话的人带着些怨气。

  山顶密密麻麻的都是旗帜兵马,最显眼的一面大旗上写着个“杜”字,只不过上面却沾染了些泥土污渍。

  隔着谷底,能看到对面的山顶和山坡上也有大批的兵马,八色旗帜飘扬不停,“杜”字大旗下的兵丁军将看着对面的山坡,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愤怒,尽管这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方才那句带着怨气的话语,却是在那面大旗下说出,环绕着山海关总兵杜松的家丁们看了看这位同伴,没有人出声斥责,大家都知道这人是杜松的侄子,有抱怨的资格,而且大家也都想出这句抱怨。

  杜松站在最前面,凝神看着对面的建州女真大军,他已经五十多岁,体态也有些臃肿,可家丁却知道自家这位将主身手不减当年,在家闲居十余年,武技却从没有丢下过,这几十斤的铠甲穿在身上,年轻人都吃不住,可杜松却很轻松。

  “是不是觉得我杜大胆心急,觉得我是为了抢功,你们这帮兔崽子开始还不是觉得这功劳容易?”杜松反问说道,他言语里没有丝毫的颓丧和紧张,倒是有一点轻松的意思。

  身边的亲卫哑口无言,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个局面,本以为对手不堪一击,自家大军这么一路急进,必然会有个头功,开始的确很顺利,一路上接连拔下了两个寨子,然后就停住了,谁也想不到会在萨尔浒这里遇到了建州女真的大军,而且是几倍于他们的大军。

  稍一接触,杜松手下的亲信将佐们立刻知道了建州女真的强悍和难缠,只能不住的收缩,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军队不断敢来,但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是想走走不了了。

  “将爷,小的们不怕死,也没什么埋怨,可咱们只带了六天的粮草”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在这个局面下,有些话已经不怎么避讳了。

  “笑话,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脑子又没有糊涂,老子难道不知道断粮会炸营,你以为老子不想多带粮草,是咱们只能带六天的,多一天也没有”杜松冷声笑着说道。

  周围鸦雀无声,杜松嘿嘿笑个不停,好像也放得开了:“你们以为辽阳的粮库是满的?笑话,早就空了,你们以为我十年前烧了粮库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却不出声了,杜松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亲兵们还是沉默,年纪大些的却都知道,当年杜松做辽东总兵的时候,被罢官的罪名就是放火焚烧粮仓。

  没沉默太久,就能听到对面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随即沉闷的鼓声响起,在对面上的山上,鼓噪声也开始轰然。

  杜松身边的一于亲卫脸上都是变色,杜松却又是笑了起来,扬声说道:“小的们,怕死吗?”

  “愿为将主效死”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没人有什么迟疑,平时银子喂饱,视若手足子弟,还不就是为了眼前。

  杜松哈哈大笑,开口说道:“好,跟着老子杀一场,大明让咱们享福这么多年,该还了”

  鼓声响动,旗号招展,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明军一侧亮起,在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人溃逃,即便山海关镇的兵马都是从各处抽调,谈不上什么凝聚力,但现在粮草支撑不了两天,孤悬建州境内,敌军围绕,想逃也没处逃,也只能拼了

  天下苦寒,辽东更是如此,刚刚下过大雪,萨尔浒山谷的底色就是雪白,可萨尔浒山谷之中,却看不到一丝白色

  明军大队大队的兵丁从山上走下,开始时还有阵型,还在维持,从上向下走,都禁不住越走越快,尤其是看到对面山坡上也有大队的兵丁走下,谁都知道,会在谷地里碰撞厮杀。

  无处可逃,无处可去,也只有一战,也只有一死了,在这个信念支撑下,明军兵卒也禁不住热血沸腾。

  鼓声急骤,千总把总的怒喝吆喝接连响起,每个人的脚步都禁不住加快,从慢走到快走,从快走到奔跑,没有人在乎什么阵型,只想着冲过去,冲下去,和那些鞑子拼了

  对面的山坡上同样有大声的号令,建州女真金军的脚步也在加快,但始终没有奔跑,就这么缓缓的压了下来

  一夜过去

  萨尔浒山谷中的血腥气已经散去不少,风一吹,什么也留不下,山谷间已经没什么雪白了,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

  战场上有人哀嚎,但已经有气无力,距离死亡不远,有人在嚎哭,可哭声不敢太大,因为俘虏动静吵人会被宰了

  俘虏并不多,大部分人战死或者逃散,不过在这天寒地冻的无人原野中,逃散的结果也是冻饿而死。

  “这功劳到底是归赖慕布贝勒了,索家那小子倒霉,还以为自己射死杜松,能得几个前程”

  “你小声点,你也想背后被刀子戳了捞个战死”

  “啧啧,说起来这杜松身边的人也不含糊,一个不降,打到死为止,你说说,要是大明的都这么能打,咱们可不就麻烦了吗?”

  几名身穿皮袄的建州兵丁在那里小声议论,见或怒骂几声,催促着疲惫不堪的明军兵丁快些搬运尸。

  行军的疲惫,没有吃饭的饥饿,加上厮杀后的恐惧,每一个明军士兵都是濒临崩溃,时不时的有人仆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不过每个人都不敢有什么反抗的心思,即便是留在这边的女真兵丁不过千余,真正的女真大军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这边,昨夜那一场厮杀,让每个人都是心惊胆寒。

  “开了,开了”有人在惊恐无比的大喊。

  “开了,开了”有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

  天寒地冻,辽东大地还被冻的铁硬,根本没办法挖开,挖沟埋桩,修建工事也就成了空谈。

  正因为如此,当得知杜松这一路兵马大败之后,开原总兵马林这一路兵马立刻停止前进,在原地扎营结寨固守,可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根本修不出什么像样的工事,他们更想不到建州女真的大军会来的这么快。

  有人埋怨杜松急进,可几万大军再怎么急进,也不会快到什么地步,所以建州女真的兵马击破杜松军之后,立刻就找上了马林这一路,而这时,马林这一路的营寨还没有修好。

  看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马林上下立刻是胆寒,在这原野中选择太多,大家都觉得可以逃跑,没必要死战。

  建州女真大军扑向明军营寨,当第一个口子被突破之后,主帅马林立刻先逃,在亲卫马队的护卫下从营地后方疾奔而走,全军开始崩溃了。

  只有和马林这一路兵马在一起的叶赫部人马勉强可以自保,但看到明军都崩溃到这个程度,他们也没有和世仇建州部死战的心思,只是缓缓退去。

  而明军官兵逃跑的并不多,在一面倒的屠杀之后,很多人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直接跪地投降。

  游击、都司、千总、把总这一等军将和普通兵卒一样,战战兢兢的跪在雪地里,等待建州女真的裁决,他们个个心惊胆战。

  原来他们这个身份的人物到了建州女真,这个部落最尊贵的人都要客气赔笑,可现在只要见到个骑马的过来,大家都只能跪地磕头,

  不跪的直接被砍了脑袋,跪在那里趴在雪地里,也不知道走过的到底是什么人物,也听不清骑马这些鞑子到底在说什么。

  “‘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四贝勒这话当真了不得,咱们比明军强,人又不比明军多,一路路吃下去,还有打不赢的道理吗?”

  “四贝勒英明神武,比其他几个都强的多”

  “你这话可别让其他三位贝勒听到,二贝勒若是听到,非得把你丢在锅里煮了。”

  “就阿敏那个臭脾气,早晚和他阿玛一样,都得钉在箱子里。”

  二贝勒阿敏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他的父亲舒尔哈齐当年被亲兄长努尔哈赤钉进木箱里,活活闷死,可舒尔哈齐直属的镶蓝旗势大,根本没办法吞下去,只好继续让舒尔哈齐的儿子阿敏来做旗主。

  只是这阿敏性子极为暴戾,有自己父亲的前车之鉴在前,却不知道有丝毫的收敛,行事肆无忌惮,杀人抢掠没有一点分寸,特别是对待辽东汉民极为残忍,丝毫不当成人命看待,只做草木鸡犬,连那些投降过来的都不例外。

  他这么做,惹起了上上下下的反感,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都对阿敏极为不满,这种不满自然影响到了下面的旗丁,更有传言,说阿敏的亲弟弟济尔哈朗对他也有怨言。

  漫山遍野都是人,都是满脸惊慌奔跑的人,没有旗号,没有辎重,甚至没有兵器和粮草,每个人都在逃,不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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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二章 崩溃

  骑马的看到前面有人挡路,毫不犹豫的就是冲撞过去,也不管前面的人筋骨断折,也不管在这样的溃逃中,一旦倒下就会被被踩踏成肉泥,也不管前面的人或许就是自己的同伴和属下。

  至于没有马匹的,手里还有刀枪,看到谁在挡路,立刻不管不顾的利刃招呼,看到谁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是直接杀人劫财,至于有私怨的,此时也是不死不休。

  “李如柏,老子十八辈祖宗,老子给你李家拼死拼活几十年,弟兄们为你李家赚了多少荣华富贵,你说跑就跑,这是几万人啊”有人在哭着大喊,可谁会去理睬,跑,快逃,不然就晚了

  当杜松这一路兵马在萨尔浒被围歼之后,马林那一路立刻固守,但被迅赶来的建州女真大军打败,除了主将和亲兵逃出,其余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杨镐那边,他能做出的应对就是立刻撤军,保住剩下的一半兵力,但在杨镐命令下达之前,逃兵已经把消息带到了李如柏这一路大军中,消息一到,立刻军心浮动,等杨镐的军令一到,吓破了胆子的李如柏不管不顾的率亲卫先逃,甚至连他李家几个嫡系的营头都不管了。

  主帅这一跑,军心士气立刻彻底崩溃,而且李如柏身在中军,逃跑的时候被大半兵马看到,他这一走,炸营了,在这一路兵马的任何哨位都不可能看到建州女真兵马来到,但军中每一个人都在喊“鞑子杀过来了”,每个人都不管不顾的乱跑。

  这一路不战而败

  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零星的怒骂和惨叫响起,但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

  一名白苍苍的明军老将倒在地上,他的左脸被劈中,豁开了个恐怖的伤口,但鲜血已经被冻住,或者已经快流于了。

  白须白全都浸在鲜血中,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之中,身着皮甲和棉甲的建州女真兵丁不少,甚至还有牛录额真的尸体。

  “你这个该死的老狗,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狼,把你这帮人剁碎了喂猪,让你们世世代代不能转世生”一名身上带伤的甲喇额真破口大骂,拿着大刀踉跄着走过去,他身边几个旗兵也都满脸愤恨。

  走到那尸体跟前,甲喇额真挥舞着大刀就砍了下去,边砍边骂,边骂边哭。

  “赫舍里家的,那老将是个英雄,你别”一名身穿深蓝棉甲的大汉粗声喊道,他站在不远处,身上沾染的血迹不多。

  他这话说了半截,就被身边一位白色棉甲的大汉拽了下,立刻不说,那白甲大汉冲着前面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五哥,这刘梃杀了咱们不少人,不让奴才们泄愤怎么行,由着去吧”这身穿白甲的大汉沉声说道。

  蓝甲大汉哼了声,心有余悸的说道:“若不是这刘梃身边只有千把能打的,还是饿着肚子,这一路咱们恐怕啃不下来了,连打了三路,就这一路最他娘麻烦,十几个牛录都打残了”

  说到这里,这蓝甲大汉左右看看,看到身边的护卫都离着很远,连最近的旗手都在十步之外,这才有些放心。

  不过他这也是多想,在建州女真军中,谁敢偷听三贝勒正蓝旗主莽古尔泰和四贝勒正白旗主皇太极的私谈。

  “老八,那明国不是不行了吗?怎么还有这么能打的,年纪这么大还这么能打,要是咱们再向往南边走,碰到更难打的怎么办?”

  “五哥,不能这么看,按照消息,这刘是明国数得着的猛将名将,你想想,这么大年纪的老将都得出征,不更说明他们后继无人了吗?打死了这个老的,后面就没有能打的了。”

  正白旗主皇太极悠然说道,莽古尔泰一咂摸,嘿嘿笑了起来,伸手在皇太极肩膀上砸了下,粗声说道:“咱们兄弟几个,就数老八你聪明”

  正说话,听到后面脚步声响,皇太极转头看过去,却是正白旗一名牛录额真跑过来,远远就是跪下,禀报说道:“主子爷,那帮朝鲜的降兵已经饿极了,请咱们拨粮食过去救济。”

  莽古尔泰一撇嘴,不屑的说道:“朝鲜那帮人也不知道聪明还是傻子,明国让他们出兵,他们就凑了万把人,结果还不给粮草,这帮饿肚子的叫花子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耗尽粮草的。”

  “五哥,别瞧不起这帮朝鲜叫花子,当年老大领着人过去打,那费扬古可就是被朝鲜兵一火枪打死的,他们在火器上还有点本事,正好收过来咱们用。”皇太极扬声笑道。

  莽古尔泰摇摇头,颇为不解的说道:“就老八你的鬼点子多,可那帮叫花子兵,咱们八旗的勇士一个打他们十个,何必在意。”

  “五哥,李永芳手底下那些人不也是孬种吗?可咱们使唤起来一样好用。”皇太极笑着回答说道。

  辽阳总兵刘梃战死,全军覆没,朝鲜军降建州女真。

  辽东经略杨镐督师四路大军,山海关总兵杜松在萨尔浒力战身亡,全军覆没,开原总兵马林营寨被攻破,马林在亲兵护卫下逃走,全军覆没,辽东总兵李如柏率亲卫先逃,全军溃散,辽阳总兵刘梃孤军深入三百里中伏,奋战致死,全军覆没。

  自二月末到三月中,从出兵到败亡,真正的时间不过七天,明军十一万会同叶赫部一万八千,朝鲜军两万,全军覆没,或死或降,事后仅收拢李如柏一部溃兵近两万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赵进在火把的映照下看着书信,王兆靖在一旁结结巴巴的解说,信上已经加了标点,以往王友山来信,通篇字迹美观,看起来好像一幅书法作品,赏心悦目,这也正常,有进士功名的读书人书法肯定不会差了。

  可这一次却很潦草,时不时能看到涂改的痕迹,即便是赵进这种不懂书法的人,也能看出王友山写信时候的心情激荡。

  “十余万大军,又都是宿将老将,居然就这么败了”王兆靖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说话也没什么气力。

  赵进把书信放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兆靖,淡然问道:“我早就说过杨镐要败,在京师时候,那孙传庭也说杨镐要败,说了这么久,怎么你还这么震惊。”

  没等王兆靖回答,赵进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你觉得十几万兵马,倾国出征,对建州女真那样的鞑虏蛮族,未必会败,甚至还有胜机,对不对?”

  王兆靖下意识的点点头,赵进又是说道:“你还觉得就算败,也只会是小败,不会伤筋动骨,甚至还会相持,对不对?”

  赵进并不想要王兆靖回答:“但你没想到败的这么彻底,居然是全军覆没,居然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你知道大明凑出这么多兵马已经是极限,还能被调拨过去的出征的军队已经是强军,这样都打不过那建州女真,那么接下来更看不到什么指望了?”

  “你说咱们大明人口数千万近亿,能凑出百万大军,可你也知道,这十余万大军已经是竭尽全力,这一次的耗费已经是敲骨吸髓,再接下来就要伤元气了,对不对?”赵进连声问道。

  “大哥大哥”王兆靖吭哧了几声也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赵进盯着王兆靖问道:“明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失魂落魄,这么慌张?”

  问完这句之后,赵进不再逼问,只是沉默看着王兆靖,王兆靖张嘴想要说话,但张开又是合上,嗫嚅迟疑,到最后也是沉默下来。

  不知道为何,王兆靖整个人好像有什么被抽空了一样,脸上衰颓,身体也是软,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坐在了地上

  读圣贤书,走功名路,寒窗十年,光宗耀祖,读书人走的这一条路,从下面到顶点,每一步都依附在大明的根基上,荣辱与共。

  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习武练武,和各方势力相斗,出生入死,打下了这么一方局面,可王兆靖同样一直没有放下读书,中了秀才,考中举人,然后还进京会试,和其他伙伴不同,王兆靖在这大明得了好处,读书科举,更让他心底里认为什么是正统。

  有明二百年,一次次大风大浪都走了过来,让他觉得这就该天长地久,永世长存,但王兆靖和其他迂腐的读书人不同,他跟着赵进这么多年,知道兵法军事,知道经济之道,甚至会有意识的思考天下大势。

  而且在赵进的引导下,在王友山的有意搜罗下,王兆靖比其他人更了解建州女真是怎么回事。

  了解大明,了解女真,再看到这么一场大败,以王兆靖的聪慧已经可以总结出很多东西,这更让他心底里的一些东西崩溃了。

  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没过多久,王兆靖伸手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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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三章 另开局面?不准

  赵进站在那里俯视着自己的伙伴,此时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闷声说道:“你这么慌慌张张赶过来,到现在又是这种混账样子,给下面的家丁们看到,还以为徐州出了什么事情,你以后还要怎么服众,快些起来”

  说到最后已经是呵斥,王兆靖坐在那里身子一震,肩膀居然有些颤抖,赵进眉头皱紧,伸手抓住王兆靖的肩膀,直接把人从地面上提了起来,狠狠一晃,怒喝道:“你昏了吗?”

  这一晃,这一喝,王兆靖的身体颤抖停了,只是捂着脸的手没有放下,在那里沙哑着嗓子说道:“大哥,容小弟再静一下。”

  也就是几个呼吸,王兆靖不再捂着脸了,在明暗不定的火把光芒下,能看出他眼圈有些红,刚才肯定流了眼泪

  “大哥,这次小弟没有考中,以后再也不会去考了。”王兆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话。

  说完这个之后,王兆靖自嘲的笑了笑,神情却比刚才轻松了不少,赵进盯着王兆靖说道:“你心里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

  “放下了,早就放下了,只是一时间空落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兆靖揉了揉脸颊说道。

  赵进点点头,转身就要向外走,还没动作,身后王兆靖就开口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一切照旧就好,我们一步步走,不用理会外面风云变幻。”赵进简短回答。

  王兆靖闷闷的点头,跟着赵进向外走去,低声说道:“刚才倒是让大哥见笑了,小弟一时间乱了分寸,这次就和大哥一起去清江浦那边。”

  “你是让人见笑了。”赵进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情绪宣泄之后,人会很快的冷静下来,王兆靖此时不看脸上的痕迹,根本看不出刚才那般失态,快要出院子的时候,王兆靖快走了几步,低声询问赵进说道:“大哥,难道这些事你提前就已经推断出来了吗?”

  “有什么稀奇吗?看出来的又不止我一个。”赵进回答的很谨慎。

  的确如此,没什么人对杨镐出师辽东有什么指望,大都觉得败多胜少,孙传庭也是同样的判断,只不过没有人想到会败的这么快。

  实际上赵进也一直想知道结果,杨镐率领十余万大军出辽东,胜败如何,或者说失败会是怎么样的失败,会是僵持之后的后退,还是损失严重的撤离,又或者是这样的歼灭战,每一种结果都有不同的意义。

  现在这样的完败结局让赵进的目标更加明确,也让他更知道将来该怎么去做了。

  “大哥,这次的大败会让加征辽饷的事情不再有任何余地,朝廷上下必然全力推行,在这里面,咱们大有机会。”王兆靖似乎也恢复了冷静,跟在赵进身后说道。

  正在院子里准备休息和轮值的家丁们都有点奇怪,三爷王兆靖失魂落魄的追过来,到现在好像冷静下来了,也不知道这是折腾什么。

  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不过也是有好奇询问的,得到的回答都是三爷得了家信之后就召集马队冲了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一听这个,大家也就不怎么关心了,那十有八九是京师那边的大事,这些大事和下面的人没有一点关系,理会他作甚。

  第二天启程的时候,牛金宝依旧在队伍后面,不过这次跟在他身边的人更多,没有查明底细前,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可不能距离赵进太近。

  别看过来报信的时候心情激荡,第二天在路上王兆靖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和赵进谈笑风生,可能为了掩饰昨晚的失态,所以要格外的正常些。

  不过所谈的事情却是深思熟虑,朝廷加征辽饷,天下间人心惶惶,必然会有大批的百姓破产,如何利用这波风潮招募更多的人力,如何在其中谋夺产业,大横财,壮大赵字营自己,这次都是上好的机会。

  别人没什么感觉,三爷本就是进爷的智囊,出谋划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赵进却有另一种感觉,昨夜失态之后,王兆靖终于彻底的占到了赵字营这边来,不再有什么别的想法。

  或许得到杨镐征建州大军失败的消息之后,王兆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之所以那般失态,或许只是失落之后的宣泄。

  “我们不缺银子,清江浦这一地就足可以筹备支撑赵字营的花销,各处庄园加上地方上的贡献,粮食也是不缺,既然什么都不缺,我们就不能琢磨着怎么在里面财压榨,没了人心,那做什么都无用。”赵进说得很明白,也是很直接,昨夜之后,有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

  王兆靖在马上笑了笑,只是说道:“若只是徐州一地不交辽饷,官面上还应付的过去,如果徐州加上周围这一圈地方都不交,只怕难应付过去。”

  “你觉得征辽饷之后,天下会怎么样?”赵进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问了一句。

  王兆靖稍一沉吟就得出了答案:“必然生乱,这样敲骨吸髓的压榨,百姓根本经不住,更不要说各处天天连连。

  “既然生乱,朝廷肯定要去压那些乱子,那有什么心思理会我们。”赵进笑着说道。

  “大哥,万事不能想当然,世事万变,咱们得多做准备才好。”王兆靖却很严肃。

  “你说得也是没错,但不管外面如何变,只要咱们赵字营不变,只要把住眼下这几个财源,只要咱们兄弟们练兵

  家丁不松劲,那就不用担心外事的变化,咱们自家强了,不是我们要看外面,而是外面要看我们。”赵进还是老一套的理论。

  王兆靖笑了笑,他也来了一次答非所问,只在那里说道:“大哥,咱们到底要做什么?”

  对这句话赵进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王兆靖自问自答的笑着说道:“不急,慢慢做就是了。”

  到达清江浦之后,还没等赵进出去请人,清江浦的豪商们已经找上门来,原因也很简单,各家的仆役家奴就在赵字营营地外守着,一有消息就要立刻回报,自然能第一时间知道赵进的动向。

  他们来找赵进都是商量一件事,扩建清江大市,短短几个月,每个人都被这么一个大市的生财能力震惊了,现在这片区域都能和聚宝盆一样,若是能做到更大会如何,清江浦靠着运河的地方又不仅仅这一处。

  赵进的回答也很简单“不准”,一切都只能在这个清江大市里进行,不准另开局面。

  漕运是天下命脉,清江浦是漕运中枢,以大明的格局来讲,说清江浦是天下经济中枢也不为过,南北货物通过各条水路6路汇集在这边,然后再交易分配,去往天下各处,这样大的局面,这样大的财货汇集,区区一个清江大市当然容纳不了,再开也是日进斗金。

  不过赵进也想的很明白,再开一处新集市,这伙豪商必然要再谈份额,肯定不会甘心眼下这种根子被赵进抓在手里的情况。

  而且即便赵字营用武力压服,继续强力掌控,且不提会引起如何的潜流暗涌,单是会把赵字营大部分的力量吸引过来这一点就不合适,赵字营的根本目前徐州,如果大股力量都来了这边,就只能继续扩张来应对,但和王兆靖说归说,做起来还是要掌握一定的分寸,眼下还没到继续扩充的时候,赵字营此时的规模已经很扎眼了。

  豪商们大概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来问,也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想着如果赵进同意,那就是天降横财了。

  赵进于脆利索的拒绝,大家也只好用另外的手段,要说这手段其实也简单的很,不过就是在店铺门前设立一个木板,把每日商品的种类和大概的价钱写上去,店里的货物都在仓库里存放,客商们从这个木板上看到自家需要的,然后去和店家商谈,达成交易之后再去提货,这其实也是颇有效率的手段。

  这手段实际上是云山行和孙家商行用的,简单易行,不过大伙之所以不用,倒不是因为这个法子不好用,而是用了这个,就没理由提什么扩建大市的事情了。

  既然没办法扩建,那这现成的法子也只能捡起来,倒是有人反应过来,市面上的价钱似乎一直按照赵字营那几个商行外面的水牌走,写上什么价钱,无论买家卖家,大家都按照这个价钱来,要这么说的话,这水牌的利益未必比扩建要小。

  以清江浦这样的体量,多少商机,多少财货,可消息却不透明,一旦有人明示,无论合理不合理,都会被人当真,何况赵字营的云山行和孙家商行一直就是做得公道,掌握了这定价的权力,同样是重大的资源。

  清江浦各路豪商人人来做这等“无奈之举”,实际上却是把天下间大多数货物的价钱定了下来,这等中枢之地的价钱就是标准,其他各处在这个标准上加减各处需要耗用的水路6路运费就是当地的价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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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内外之分

  莫要小瞧这定价的权力,每一项价格后面都代表着巨量的货物,一文两文的上下代表着几万十万甚至更多银两的波动,大明户部甚至都做不到这一点。

  只不过现在没人觉得这会如何,只觉得这是个无奈之举,取个便捷而已。

  赵进来到清江浦的第三天,辽东大败的消息传到了清江浦,这里的豪商同样需要第一时间知道朝廷的动向和天下大事。

  和王兆靖的失态完全不同,大家都表现的云淡风轻,千里之外的失败,和这边有什么关系,咱们大明是有天佑的,什么瓦剌的也先太师,什么小王子,什么土默特的俺答,还不是一个个起来,一个个败亡,区区一个建州女真,暂时得势而已,以后和那些鞑子一个下场。

  甚至还有人发现了商机,既然一下子九万多兵马败亡,那么新建军队,需要的各色物资肯定是天量,能吃一口,或者能分一杯羹下来,那就是金山银海,至于别家担心被朝廷官府拖欠,他们是不担心的,对他们来说,此时正是和朝廷大佬一起发财的好机会。

  李子游的那家通北号一时间也宾客盈门,既然辽东战事紧,那么辽东和关外的物资肯定变得紧缺,他家的存货和渠道,也肯定变得热火起来,而且在可见的将来,肯定会越来越红火,大家抓紧联系沟通,将来就能互通有无,分润分润这红火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保密的,赵字营在清江浦的眼线们轻易得到了消息,然后汇集到赵进这边来。

  本来已经镇定不少的王兆靖看到这局面又是无言许久,末了对赵进苦笑着说道:“大哥,小弟是不是想的太多,想的太坏。”

  “他们也没错,千里之外的军国大事,和他们没关系,趁这个机会赚钱发财才是真的,我们也该学学他们,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做强做大,然后随机应变。”赵进笑着打趣说道。

  说完这个之后,赵进语气变得有些悠然:“蚂蚁头顶的一片天不过巴掌大小,他们能看到的就是这么多,可鹰飞在天,俯视大地,看到的广阔无垠,看到的不同,感受自然也不相同。”

  听赵进这么说,王兆靖沉默不语。

  来清江浦并不仅仅为了经济和情报,驻扎在云山车行边上的第二团才是真正的重点,赵字营三分之一的力量放在这边,不可能不重视。

  安排石满强在这边是最好的选择,石满强做事不打折扣,而且憨厚沉稳,不会因为身在繁华之地而心浮气躁。

  赵进去了之后,不光和石满强见面,下面连正和队正也要见面,了解的也是充分,知道训没有一天松懈,不比徐州那边差分毫,而且纪律执行的比在徐州还要严格,一有触犯立刻严惩。

  除了这些,石满强还和赵进说了另外一件事,当时陈晃领着流民过来平了牛家,那几百流民青壮就被分为几拨,有的放在宿州,有的放在徐州,表现最好的这些则是安排在这清江浦这里,大概有五十六人,这些流民青壮已经算内定的家丁候选了。

  这五十几人被暂时安排在赵家武馆,也就是内卫队和赵字营附庸江湖人所在的地方。

  和有纪律约束的赵字营家丁不同,附庸徐州武人不是那么沉得住气,在清江浦这等天下第一等繁华的所在,想要按捺住性子很难。

  看着外面酒色财气,金山银海的,谁也静不下来,更何况清江浦本地还有些心怀叵测的人想要拉拢,甚至也说不上心怀叵测,手里养些能打能杀的江湖武夫,也是豪商富贵们平日里所作的勾当。

  又要耐着性子不出门,外面偏生还有好处和去处,沉稳些还好,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的那一类就忍受不住了,他们想着拍屁股走人,可赵字营这边却有规矩,一来二去,就有了乱子的苗头。

  要说乱也不是什么大乱,无非是离开这武馆去外面求食,可赵字营的人不许,终于是忍耐不住要火并一场。

  根子在徐州,赵字营的厉害那是知道的,见血出人命也不敢,所以火并出走的时机选的不错,选在赵家武馆这边只有五十名流民青壮的时候发动,心想一帮差点饿死的苦哈哈,动动刀子就吓跑了,不伤和气还能走人。

  没曾想这些流民青壮根本就没被吓退,直接结阵开打,几十根长矛刺过来推过去,战斗很快就是结束,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其他人都被吓住了。

  这件事赵进早就知道,石满强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之所以这次提起,却是要把这几十名青壮专门吸收到第二团里面来,不过一个团十个连,人数都有定制,而且这规制是赵进亲自定下,想要增加削减都是大事,必须要等赵进亲自决定。

  “会给你专门补充几十人,凑足一个连的数目,但这个连必须常驻在赵家武馆那边,和你团里的连队轮换,这边只能有十个连,那边只能有一个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赵进说得很直接。

  一个团十个连,如果有人带着十一个连,那就乱了,现在张虎斌手里有六个连队的力量,独立成队,不从属于任何一处。

  “大哥的意思我懂,那些江湖人不是咱们练出来的,就怕要紧时候靠不住,赵家武馆又在清江浦腹地,我总怕出什么乱子赶不及,放一个连在那里,怎么乱咱们也压得住,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石满强说得很诚恳。

  “归根结底,江湖人就是不如家丁管用。”王兆靖感慨了一句。

  赵字营的家丁自成一体,觉得自己是赵字营最嫡系的力量,和赵进出生入死过来,打下了这般局面,而徐州其他的武人和各处的江湖人是看到日子好了才投奔过来,至于徐州团练则是被收容的叫花子。

  不光家丁这么想,赵进的伙伴们也是这般认识,评价某个连队的强弱,讲究个老家丁多少,这老家丁并不是指当年跟随赵进平流贼的几百人,而是最开始整编的两团一队。

  “眼界放宽一点,总念叨着什么老家丁,就不会有什么新人过来投靠。”赵进简单说了一句。

  以赵字营眼下的规模,已经有些惊世骇俗了,只不过徐州封闭,外面不知内部的动向,而清江浦又太大,千把人丢在这边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即便如此,内外的人都知道,赵字营目前的规模是个极限,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向外扩充,甚至有人还以为,赵字营以后不会扩充了。

  但随着王兆靖对赵进和这套体系越来越深入的了解,他自然明白赵进的意思,听到这说法之后,只是笑着说道:“倒是小弟肤浅了。”

  石满强挠挠头,却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

  看完了驻扎在这边的家丁,周学智又是找上门来了,身为赵字营系统各项生意的大掌柜,他不比赵进轻松多少,要照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加上清江大市的细务也要他来管,当真是脚不沾地。

  不过忙归忙,周学智却是忙得红光满面,手握大权,每日里手边金山银海的流淌,清江浦方方面面恳求,方方面面低头客气,实在让人感觉春风得意。

  当然,周学智知道这一切从何而来,也知道自己身边和手下有多少眼睛盯着,多少耳朵听着,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这次来见赵进,把账目和细务例行汇报,然后商议开设北货商行,现在云山行和孙家的商行都在发卖毛毡以及相关的塞外口外货物,赵字营这边的毛毡都是来自归化城,那是土默特俺答部的所在,是草原上少见的,十万人以上的大城,那边的毛毡并不是牧民手工纺织,而是用了大明的工具,在作坊里制造出来的,批量大,质量也好,是上等货色。

  以往这样的毛毡都被晋商垄断,行销天下,而王自洋靠着汉井名酒的力量也掌握了一定的货源,这些毛毡也被当做烧酒的货款支付过来,依托清江浦大市,这些毛毡的销路极好,同样的,来自塞外口外的各色货物,在这里都销售极好,已经有必要专门开设商行来经营,做好了,又是赵字营的一大财源。

  “看来得专门安排个酒坊为王自洋那边产酒”赵进笑着说道,能够发财赚钱,大家都高兴的很。

  周学智来说的不光是这件事,前面说完,随着一起来的掌柜账房捧着账本离开,周学智笑着说道:“老爷,小的三个孩子,周德中和周德幸年纪已经不小,身子骨也不差,想请老爷安排个出路,女儿周阿香年纪还小,不过也该学学做事了,现在老太爷和老夫人那边伺候的人也不多,老爷您觉得合适的话,就送过去做个丫鬟,自家人用起来也方便些。”

  别看周学智在赵进面前谦卑恭顺,做足了下人的姿态,可里外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凡,几年下来,身价也是丰厚无比,他的儿女比起寻常富人家的公子小姐来丝毫不差,但还是要送到赵进这边,等若是家生子的意思了,实在自轻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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