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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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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9章 江东风云(三)

  孙瑜居然来了,这在陆俊的意料之中,他起身对其他几人道:“你们继续谈,我去见见他再回来。<”

  说完,他转身向堂外走去,这时,陆绩在背后提醒道:“兄长,孙瑜恐怕是来挑明态度了。”

  陆俊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明白,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应对他。”

  陆俊快步向前面的贵客堂走去,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应对孙瑜,就在刚才,他的心态发生了重大变化,从原来支持孙绍变成了决定投靠刘璟,这个巨大的立场转变,使陆俊也必须要考虑陆家的命运前程了,眼前的孙瑜他不能得罪,但他又不想陷得太深,他在考虑怎么才能保持一个平衡。

  走上贵客堂台阶,只见孙瑜坐在堂内低头喝茶,显得心事忡忡,陆俊也曾经继承父亲之志出任庐江太守,很有官场眼光,善于察言观色,他见孙瑜满腹心事,便知道他是求自己,他心中稍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从容把握立场了。

  “呵呵!让孙将军久等了。”陆俊走进贵客堂爽朗地笑道。

  孙瑜连忙起身行礼道:“因为有急事,所以事先没有相约,请家主见谅。”

  陆俊点点头,一摆手道:“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孙瑜叹息一声道:“现在的江东乱象,想必陆家主也知道了。”

  “现在江东确实很乱,恐怕这也是孙权始料不及之事,他若再不回来,恐怕建业城就保不住了。”

  “有那么严重吗?”孙瑜吃了一惊问道。

  陆俊淡淡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舆论突然而来,象暴风骤雨般猛烈,短短几天,整个江东就被愤怒吞没了,如果说背后没有人指使操纵,孙将军相信吗?”

  孙瑜点点头,“这必然是孙贲所为,而且添油加醋,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江东军没有全军覆没,大概损失了六万人,另外还有三万多战俘在汉军手中,没有意外的话,刘璟会将他们放回来,以收拢江东人心,这样前后算起来,实际上只损失了两万多人,去被孙贲渲染为全军覆没,人头堆成山,民众也容易受愚弄,让他最终轻易得逞。”

  “怎么,孙贲已经自立了吗?”陆俊忽然听懂看孙瑜的言外之意。

  孙瑜无奈地叹了口气,“孙贲已经自立,自封为吴侯,成立新的江东政权,他大规模募兵,现在他的兵力已达四万人,而我们手中只有一万余人,一旦孙贲军队北上,我们该如何应对?”

  “孙贲的四万军队,一大半都是新募之兵,未经训练,真正能作战的军队也就两万人,而孙将军手中的一万余人,也能抵达对方,但问题不在这里,难道孙贲一定要攻灭孙将军的军队吗?”

  “除非我们投降他,增强他的实力,而且不能再自立,否则他很快就会进攻余杭一带,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孙瑜的语气变得沉重。

  陆俊顿时明白了孙瑜的忧心所在,他担心敌不过孙贲,可投降又不甘心,所以他才左右为难,陆俊微微一笑道:“孙将军就明说吧!需要陆家做什么?”

  孙瑜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得到了最新消息,陆逊被交州军交给了刘璟,能不能请陆家联系陆逊,请汉军进入江东,从西面支援我们。”

  陆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孙瑜是希望得到汉军的支持,陆立是汉王妃姑父,陆逊又身在汉军,孙瑜此时焦头烂额,想得到刘璟的支持,只能请陆家帮忙,这让他心中蓦地一松,他缓缓摇头又道:“陆逊只是被交州军交给了汉军,他未必会投降刘璟,只是身陷汉军而已,恐怕陆家帮不了这个忙。”

  “这个我知道,但陆家和汉王妃有姻亲关系,就冲这一点,刘璟也会善待陆逊,况且陆立不也回来了吗?家主就不要太自谦了。”

  孙瑜认定陆家和刘璟暗中有往来,不管陆逊有没有投降刘璟,但刘璟一定会给陆家的面子。

  陆俊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也愿意牵这根线,陆俊想了想道:“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孙瑜见陆俊松了口,心中暗喜,他知道孙贲是得到了曹操的支持,如果自己能得到刘璟支持,那么他也有胜算了,他相信刘璟愿意帮助自己,关键是要找一个可靠的中间人,陆家无疑最适合。

  孙瑜连忙道:“可以用鸽信联系,再说孙贲需要训练士兵,一时不会大举北上,而且我们也能抵挡孙贲军队一阵子,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关键是此事事关重大,希望家主能够保密,除你我之外,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陆俊点了点头,“我可以尽力一试,但不能保证,不过请孙将军放心,我是知道分寸之人,此事绝对保密!”

  .........

  孙权的船队已经过了濡须口,数百艘大船正浩浩荡荡返回建业,此时孙权心急如焚,他得到了情报,曹操屯兵八万在濡须口,虎视江东,而建业只有两万军队,如果孙贲在会稽郡造反,引曹军入江东,里应外合,江东的孙氏基业就完了。

  船舱内,孙权背着手来回踱步,桌上放着一份情报,是南岸芜湖的情报点送来的鸽信,江东各地发生了暴乱,官衙被毁,县令被杀,虽然还没有孙贲的消息,但孙权知道,现在就是孙贲造反的良机,还有吴郡孙瑜,他们也会趁机发难。

  现在江东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他该怎么办?孙权心乱如麻,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这时,船舱外传来张昭的声音,“吴侯,老臣求见!”

  孙权连忙开了门,一把抓住张昭手腕,将他拉了进来,又将情报递给他,用一种哀求的语气道:“子布,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昭打开情报看了看,他也暗暗吃了一惊,形势居然这么混乱了,不过张昭毕竟经验丰富,他很冷静,没有慌乱,他便对孙权道:“吴侯的当务之急是要冷静下来,着急于事无补,反而会自乱阵脚,有机会也会把握不住。”

  张昭的话俨如一盆冰水迎头泼下,孙权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军师说得不错,我是该冷静下来。”

  张昭走到沙盘前,凝视着沙盘,他指了指濡须口道:“曹操就驻兵在这里,我们一个时辰前刚刚经过,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我就有点想不通,曹操为何不趁我们回来之前,勾结孙贲攻打建业,里外夹击,便可一举灭了江东,为何他迟迟不动手?”

  孙权也冷静下来,张昭的话让他也感到奇怪,是啊!明明有机会灭了江东,为何曹操不抓住?他沉吟一下道:“难道曹操是想等我们军队回到江东,一鼓作气,将我们全歼,再占领江东吗?”

  张昭摇了摇头道:“刚开始我也是这样考虑,但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曹操忌惮刘璟,才没有抢先动手。”

  “刘璟吗?”孙权眉头皱成一团,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感觉似乎哪里有点不靠谱。

  张昭用木杆指了指长江,缓缓道:“我们现在在大江之上,对荆州的情报不明,但曹操在陆地,他应该及时获得荆州情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刘璟已经击溃了交州军,现在汉军主力战船也正前往江东的途中,所以曹操投鼠忌器,不敢对江东轻举妄动,毕竟汉军牵涉进来,局势就变复杂了,曹军就很可能吞得了江东,却咽不下去,最后白白给刘璟做了嫁衣,曹操一定是忌惮这一点,所以才按兵不动。”

  孙权点了点头,张昭的最后一句话说到根本上了,曹操不是不想吞并江东,而是他不想白白给刘璟做了嫁衣,想到这,孙权心中顿时燃起一线希望,急忙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还有希望。”

  张昭微微一笑说:“这就是我想劝吴侯的话,如果曹操和刘璟谁也吞不掉江东,那么他们宁可江东维持一种平衡,这种平衡绝不会一家独大,我想应该是一种分裂状态,至于是两家对峙,还是三家分吴,我不好说,但至少我们还有重新统一江东的希望。”

  孙权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心中又变得沉重起来,就算是江东分裂,他也难以接受,他有何面目再去见父兄?孙权长叹一声道:“我真的无能,没有能继承父兄的基业,以导致了今天的局面,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饶我!”

  张昭连忙劝说孙权,“吴侯不必自责,这是因为有了刘璟,才使江东失去了西扩的机会,几次西扩失败,最终导致今天的被动,不仅是吴侯,曹操何尝不是如此,刘璟的强势北上,曹军日渐衰败,当年战胜袁本初的强盛曹军到哪里去了?”

  两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谁也不想说话,就在这时,船舱外面有人大喊道:“吴侯,有一艘小船到来,好像是曹军的船只,上面插着曹军战旗。”

  孙权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张昭却冷冷道:“曹操这是要给吴侯挖陷阱了。”

  不多时,一艘五百石的小船靠近了孙权坐船,船上一名文士拱手道:“在下刘晔,是曹丞相帐下主簿,奉曹丞相之命,前来面见吴侯,有要事相商。”

  早已士兵去禀报孙权,片刻士兵回来,抛下了一条软梯,“吴侯请刘先生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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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1章 江东风云(五)

  此时汉军的船队也同样在长江上劈波斩浪,顺流而下,距离江东船队约有千里,这是三天的航程,大江之上,八百艘千石战船风帆鼓起,在强劲的西北风吹拂之下,船速疾快,八百艘战船列队而行,绵延数十里。<这一次汉军东征出动了三万五千军队,其中三万水军,五千刘璟的直属军,并携带了充足的粮食和物资,事实上刘璟并不是东征,而是去监视曹军,控制江东局势,既要使江东分裂,也不能让江东局势失控,要让江东保持一种分裂状态下的平衡,这才最符合汉军的利益。

  船舱内,刘璟正伏案给家里写信,他在出发之时,接到了家信,陶湛在信中说,邺都已经确认了曹宪的身份,那个贸然闯入刘府的曹宪,真是曹操的女儿,这让刘璟心中有些惊讶,曹宪到底是什么动机,虽然陶湛在信中也含糊透露了一星半点,但刘璟却不太愿意往那个方向考虑。

  刘璟停住笔,眼前又出现了曹宪那美貌的容颜,高挑而丰满的身材,以及雍容华贵的气质,不能否认,曹宪对男人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他刘璟也不例外,虽然她是曹操的女儿,但还是让刘璟感到怦然动心。

  刘璟沉思片刻,又提笔写道:‘若此女不愿北归,可暂住府中,待问清其父态度后,再令其北归,可善待于她’

  写完信,刘璟细细读了一遍,便吹干了笔墨,小心地收入信封,打上了火漆,对旁边亲兵道:“这封信可交给信使,请他速回成都,将信交给王妃。’

  亲兵接过信快步离去了,刘璟负手走到船窗前,望着北岸的风景,不由心潮起伏,他从当年那个逃避战乱的少年,一步步走到今天,一晃已经十三年过去了,可有时候却觉得一切都发生在昨天,那个真正的刘璟,刘景升父子,江东周郎,一切都如江水滔滔而去,时光再也不会回头,却不知他几时才能走完这段时光之旅,几时才能实现他当年从未有过的念头,统一天下。

  正沉思着,这时船舱外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刘璟的思绪,他心中略略有些不快,问道:“什么事?”

  “启禀殿下,有斥候禀报,说江东陆家有急信给殿下。”

  刘璟微微一怔,江东陆家居然来找自己,他们怎么找到自己?刘璟当即令道:“把斥候带上大船!”

  他索性也走到甲板上,望着江面上驶来的一条小船,片刻,小船靠近坐船,有士兵用软梯将报信斥候拉了上来,斥候取出一封信,在刘璟面前单膝跪下禀报,“这是陆家给殿下的信件,请殿下过目。”

  刘璟接过信,又问道:“怎么会接到陆家的信?”

  “回禀殿下,陆家在前方的皖口有中转站,他们收到鸽信后派人找到了我们。”

  刘璟点点头,打开信件看了一遍,心中略有些诧异,信中不光是陆家的事,而是孙瑜希望得到自己的支持,居然将孙瑜卷进来了,这时,陆逊闻讯匆匆赶来,“殿下,听说有陆家来信?”

  刘璟将信递给他,“你看看吧!很让人意外。”

  陆逊接过信看了一遍,他也有些吃惊,但转念又一想,这其实也正常,陆逊便道:“如果殿下了解前因后果,或许就不会奇怪了。”

  刘璟点点头笑道:“去船舱里说吧!”

  两人走回船舱,刘璟请陆逊坐下,这才笑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陆逊略略整理一下思路道:“孙氏家族在建安四年为争夺江东之主,已经爆发过一次内讧,那一次是孙权胜了,孙静和孙贲失败,但矛盾并没有消除,在孙翊意外暴毙后,孙静就彻底和孙权翻脸,这次名义是孙家吴郡族人支持孙绍继承父业,实际上是孙静次子孙瑜想取孙权而代之,不过在江东的三支孙氏势力中,孙瑜最为弱小,一旦孙贲在会稽郡自立,肯定会北征,吴郡首当其冲,孙贲得到曹操支持,而孙瑜压力巨大,他只能寻找外援,恰好陆氏家族也表态支持孙绍,孙瑜自然就会寄希望于汉军。”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回头笑道:“那伯言认为我是接受孙瑜的请求,还是视而不见?”

  陆逊知道刘璟已有决定,只是考量一下自己,他想了想道:“卑职以为,如果殿下要维护江东的势力平衡,就应该支持孙瑜,只要孙瑜保持中立而不败,那孙权和孙贲也就无法最终决斗,三孙分吴之势也就确立了。”

  刘璟笑了起来,“伯言所说正合我意,我给伯言三千精锐,就算是陆氏家兵,由伯言带兵入吴,支持孙瑜抗击孙贲北征。”

  陆逊大喜,这样一来,他就不再是江东叛逆了,他深深行一礼,“感谢殿下对陆家的厚爱。”

  刘璟又道:“伯言也不用下船,等后天到了芜湖,伯言直接率一支船队从芜湖进入吴郡,我也将驻兵芜湖,静观江东局势。”

  两天后,汉军船队渐渐抵达了濡须口,大将沈弥率领一支二十艘快船组成的斥候船队向北岸靠近,靠近岸边时,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座双阙楼,以及双阙后面的军城,军城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岸上的曹军士兵发现了他们,开始涌到岸边,一齐向江中射箭,密集的箭矢射向汉军哨船,哨船被迫后退,离开了箭矢射程,就在这时,河口处鼓声如雷,一支曹军船队疾驶而来,这是曹军巡哨船,为首将领名叫薛巨,是张辽部将,原是长江水贼黑旗军头目,率领数百部众投降曹军后深得张辽器重,成为曹军中比较少见的水军将领。

  曹操船队约五十余艘,都是二三百石的小船,非常灵活,船上士兵个个身材彪悍,水性精通,都曾是长江上的水贼,他们迅速组阵,从四面八方将汉军船只包围。

  沈弥见对方深通水阵,而且人数远超自己,他不敢轻敌,立刻率领船队向西北方向突围,薛巨指着沈弥大骂,“包围他们,一个不准逃走,那个为首敌将给活捉剥皮!”

  沈弥大怒,驾船向薛巨冲来,四周箭矢如雨,沈弥单手执盾,另一手执精钢长枪,抵挡并拨打箭矢,片刻冲至敌船前,沈弥大喝一声,一跃跳上敌船,挺枪向薛巨刺去,薛巨挥刀迎战,两人在船上激战在一处。

  战了七八个回合,薛巨渐渐不支,他慢慢后退至船边,大吼一声,连劈数刀,转身向江中跳去,沈弥早料到他要跳船,长枪疾刺,一枪刺穿了他的左肩,薛巨惨叫一声,坠入江中,江面上不见了踪影。

  这是水战中最常用的擒贼先擒王,只要干掉敌首,其余船只失去了指挥,就会不战而溃,汉军船只见敌将落水,顿时士气高涨,向敌军船只杀去,江面上喊杀声一片,曹军哨船无心恋战,损失了十几艘哨船后,撤回了濡须河口中,薛巨也被一艘船救上,狼狈逃回军营。

  这时,沈弥已经发现了曹军设在濡须河口内的水寨,水寨规模不大,大约有五百多艘战船,其中一半是千石战船,水寨被两层木桩包围,木桩上搭建通道,数千名曹军士兵执弩以待,防御十分严密,极难靠近,沈弥见部众已捞起了落水的弟兄和十几名曹军士兵,便挥手道:“撤退!”

  船队迅速驶离北岸,向停泊在江心的汉军船队驶去,不多时,沈弥上了刘璟的座船,向船头刘璟抱拳禀报道:“启禀殿下,卑职已大致探明曹军水寨情况。”

  刘璟点点头问道:“敌军有多少战船?”

  “回禀殿下,战船约五百余艘,一半是千石战船,水军八千人,水军主将为李典,另外,曹操本人就在北岸军城内,卑职抓获的战俘今天还亲眼看见他来水寨中视察。”

  刘璟眉头一皱,曹军怎么会有五百多艘战船,哪里来的?他心中不解,这时,沈弥命人将一名战俘推了上来,战俘是屯长,合肥本地人,他吓得跪下磕头,哀求饶命,刘璟瞥了他一眼道:“你好好问答我的问题,我放你回去。”

  “小人明白!”

  刘璟注视他问道:“我想知道,曹军中怎么会有五百多艘战船,是几时得到的?”

  战俘战战兢兢道:“大半是江东军的粮船,孙权当初在合肥败退时,在巢湖中来不及撤走,被曹军俘获,另外一百多艘船是张辽这两年高价招募船匠打造,很多船匠都是从江东过来。”

  孙权当真是败家子,屡战屡败,连船只都拱手送给了曹军,还污蔑战败原因是汉军救援来迟,刘璟暗骂一声,命人将战俘带下去,这时,庞统走上前笑道:“莫非殿下准备在江东和曹军开战吗?”

  刘璟摇了摇头,“这次东来,并不是为了和曹军开战,而是为了江东,一旦打破平衡,江东的局面恐怕就会失控了。”

  说到这,刘璟又回头问沈弥道:“离芜湖还有多远?”

  “回禀殿下,约还有二十里。”

  刘璟当即下令道:“去芜湖驻兵!”

  汉军船队又再次起航,缓缓向十里外的芜湖城驶去,这时,就在双阙台上,曹操正负手望着江面上的汉军船队。

  汉军船队声势浩大,一眼望不见尾,这让曹操的神情十分凝重,他和刘璟交战无数次,在水上还从未战胜过刘璟,使他心中对和刘璟水战有了一种骨子里的畏惧。

  也就是六年前的此时,他在赤壁大败,成为他兴衰的转折点,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曹操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但愿这一次,不要再重蹈赤壁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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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2章 江东风云(六)

  入夜,汉军船队缓缓停靠在芜湖县码头,几千支火把将码头照如白昼,在猎猎火光中,一队队士兵开始列队上岸,刘璟在数百名侍卫簇拥下也上了岸,这时,一名士兵快步奔来,施礼禀报道:“启禀殿下,江东鲁肃求见!”

  刘璟回头望去,只见鲁肃就站在不远处,几名士兵陪同着他,他表情十分严肃,没有半点笑容,刘璟点点头笑道:“请他过来!”

  片刻,鲁肃匆匆走上前,躬身施礼道:“参见殿下!”

  刘璟微微一笑,“我未经吴侯邀请,便直接登上了江东的领土,子敬可是来兴师问罪?”

  鲁肃苦笑一声道:“殿下不要开玩笑了,事到如今,江东还有选择余地吗?”

  这时,有士兵在码头旁边的税亭中铺上了软席,刘璟笑道:“我们去亭中一叙!”

  鲁肃跟着刘璟来到亭中,两人分宾主落座,鲁肃叹息道:“今年是江东的多事之秋,江东内讧,竟然一分为三,民心混乱,吴侯心中也极为忧虑,他派我前来,想和殿下坦率地谈一谈。<”

  刘璟脸上笑容消失,淡淡道:“我需要先告诉子敬,我之所以率军赶来江东,并非是想图谋江东,而是我得到情报,曹操亲率八万大军饮马长江,对江东虎视眈眈,我是担心江东不保,所以特来救援,这是为了保住江东,也是为了荆州的安全,希望子敬能明白这一点。”

  鲁肃点点头,“我心里明白,吴侯也很清楚,殿下不必解释,我这次前来,是希望殿下能支持吴侯,防止孙贲霸占江东,殿下应该也知道,孙贲和曹操是亲家,一直和曹操暗中往来,这次曹操兵压濡须口,就是为了支持他,一但孙贲取代吴侯,那江东就是曹操的盘中之餐了。”

  “那吴侯需要我怎么支持他呢?”刘璟笑问道。

  “吴侯希望殿下能释放被交州军俘获的战俘,将他们交还给建业,其次,希望我们在和孙贲作战时,汉军能从侧面进攻孙贲,助我们击败叛军,当然,作为补偿,我们会答应一切力所能及的条件。”

  刘璟却沉思不语,半晌,他抬头看了一眼鲁肃,见他神情十分紧张,便笑道:“子敬不必这么紧张,事情还没有到最坏之时。”

  “这么说,殿下是答应我们的要求了?”

  “也不尽然!”

  刘璟摇了摇头,肃然道:“刚才我也说了,我不希望江东灭亡,所以我会尽全力保住吴侯,至于吴侯提出的要求,被俘士兵问题。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子敬,我不想江东毁于战火,这些士兵是江东的未来,他们将承担江东的复兴,而不是战死疆场,所以我只能让士兵们自己选择,如果有愿意回来为吴侯作战,那么我会让他们回来,可如果有人选择不想打仗,只想种田捕鱼,那么就恕我不能交给吴侯,我将等战争平息后,直接放他们回乡。”

  鲁肃叹息一声,“江东年年战争,人口凋零,不能再破坏了,虽然我很支持殿下的决定,但吴侯未必高兴,还是请殿下换一种说法吧!”

  鲁肃尽管内心很支持刘璟的做法,但他却不能答应,这是立场问题,鲁肃取出一面金牌,对刘璟说:“这是吴侯给我的金牌,我可全权代表他和殿下协商。”

  言外之意就是说,只要能换一种说法,江东就可以接受,刘璟心领神会,笑道:“那就这样说吧!我会尊重江东士兵们意愿,只要他们愿意回江东,我就绝不阻拦。”

  鲁肃苦笑不语,话说得很好听,但江东局势如此混乱,又有哪个江东士兵愿意回来送死呢?

  刘璟笑了笑又道:“至于协助吴侯和孙贲作战,我只能保证,我会阻止曹军协助孙贲,如果形势危急,我也会出兵助吴侯一臂之力,这算是我的承诺。”

  鲁肃深深行一拜礼,“感谢殿下的支持!”

  两个要求都回答完了,似乎他们的谈话就该结束,但他们心里却明白,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谈,那就是豫章郡和鄱阳郡的归属,现在汉军已击败交州军,占领了这两个本属于江东的大郡,刘璟又是什么态度呢?会不会将这两个郡还给江东。

  只是现在鲁肃有求于刘璟,他也一时开不了口,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刘璟却读懂了鲁肃的心思,微微笑道:“子敬是想和我谈谈豫章郡和鄱阳郡吧!”

  鲁肃长叹一声,“江东本身地域狭小,如果这两个郡再失去,真的只能偏居东南了,恳请殿下把这两个郡还给江东。”

  刘璟心中早有筹划,就等着此刻和鲁肃谈此事,他神情严肃道:“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两个郡已经被交州军占领,江东败给了交州军,这两个郡也就属于了交州,但我又击败交州军,从交州军手中夺回这两个郡,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完全可以将这两个郡并入汉国版图,道义上没有半点问题,也不违背我们两家的盟约,这是原则问题,我希望能得到子敬的明确答复。”

  鲁肃半晌才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刘璟说得正确,汉军夺取这两个郡,道义没有问题,尽管有些难以接受,但这是事实,他不能睁眼说瞎话。

  “殿下说得对,道义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恳请殿下能把它们还给江东。”

  刘璟笑了起来,他要的就是这个前提,他点了点头道:“这两个郡我可以看在尚香公主的份上还给江东,不过我要给汉军将士一个交代,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我用豫章郡和鄱阳郡,交换江北的庐江郡,子敬可以答应吗?”

  鲁肃愕然,原来刘璟是想要庐江郡,他不解地问道:“殿下为何要庐江郡?”

  “很简单,我下一步是要进攻中原,我必须要打开合肥通道,向东北可攻徐州,向西北可攻豫州,这样我就可以从四条战线同时对中原作战,合肥对我意义重大,而合肥属于庐江郡,所以我必须要先取庐江郡,子敬能答应吗?”

  “这”鲁肃犹豫了,尽管孙权准备他为全权代表,但涉及领土,他却不敢轻易开口。

  刘璟脸一沉,又冷冷道:“希望子敬能看清形势,曹军占领了合肥,实际上就已经将庐江郡最富庶的部分占领,庐江西部都是人口稀少之地,对江东已没有半点意义,我这样交换,只是给你们吴侯一个面子,如果子敬不愿意,那豫章和鄱阳就不用再谈了,孰轻孰重,子敬自己看着办吧!”

  鲁肃被刘璟逼得无奈,只得咬牙答应了这个交换,“好吧!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这才是识时务者!”

  刘璟拍了拍鲁肃的肩膀,笑眯眯道:“我知道子敬家族都在庐江,请子敬方向,我会善待你的族人,至于吴侯,我相信他会赞同子敬的决定。”

  鲁肃心中长叹一声,他要回了豫章和鄱阳,却失去了庐江郡,江东从此失去了进军中原的希望,他不知道这对江东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也不知道吴侯会夸赞自己能干,还是痛斥自己卖国。

  但刘璟把三郡交换和支持江东绑缚在一起,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

  五更时分,一支军队正疾速向北行军,这一带是肥沃而富庶的浙水冲积平原,汉末天下大乱,数十万北方流民逃难来到江东,在江东垦荒种地,繁衍生息,使会稽郡和吴郡渐渐地繁盛起来,江东政权也由此得以崛起。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江南地区刚下了一场小雪,稀薄的雪花覆盖着大地,透出一片片泥土本色,使雪后的世界并不那么纯白,官道上更是变得泥泞不堪,黑雪和泥浆混杂在一起,使士兵们行军格外艰难。

  这支军队大约有八千人,由汉人和山越人混合而成,这也是会稽军队的特点,孙贲的数万军队中,至少有三成是山越人,这支军队由贺齐之弟贺景率领,奉孙贲之命夺取富春县。

  富春县位于浙水北岸,紧邻会稽郡,是会稽郡军队北上的必经之路,浙水下游也是江东最为富庶地之一,这一带由临水、余杭、钱唐、富春四县组成,人口稠密,耕地辽阔。

  所以孙贲的第一步就是要夺取这片富庶之地,获得人口和经济上的优势,而富春县又是首当其冲。

  会稽军事先已得到情报,富春郡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一千余人,由一名牙将率领,所以孙贲也没有派出大多的兵力,只用八千人便足以夺取富春县,毕竟冬天不宜作战,以训练修养为主。

  天还没有亮,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大地,但东天空的夜幕已变得稀薄了,透出一片淡淡的青色,使夜路也并不难行,可以勉强看清楚道路的轮廓,只是满地泥泞给士兵们的行军徒添烦恼,士兵们低声咒骂,不时有人蹲下来摸索着,寻找陷入烂泥的鞋子。

  主将贺景年约三十余岁,长得酷似其兄长,身材也同样高大魁梧,两膀有千斤之力,使一根七十斤重的铁戟,是会稽郡有名的猛将,在进剿山越人战争中屡屡立功,被封为偏将军。

  今天是他主动请缨夺取富春县,贺景志在必得,他见士兵们行军缓慢,不由心中焦急,他们必须要在天亮前渡过浙水,但现在已是五更时分,他们离浙水还有二十里,恐怕有点来不及了。

  贺景见一名士兵蹲在路边整理鞋袜,心中恼怒,挥鞭向士兵抽去,大骂道:“浑蛋!给我起来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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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3章 江东风云(七)


  浙水北岸密集分布着临水、余杭、钱唐和富春四县,四县人口近十万户,这一带土地平整肥沃,光照和水源充足,粮食亩产量极高,是整个江东地区最富庶,也是人口最为密集之处,在三国时代,这里属于吴郡,但后来为了限制吴郡体量过大,这一带又分出来,成立了余杭郡。<会稽军要夺取这片富庶之地,首先就必须要渡过浙水,而浙水又是当地驻军防御的重点,会稽军必须趁着夜色掩护渡过浙水,终于在天亮前,贺景率领军队赶到了浙水南岸。

  这时,已有先头部队在江边寻找船只,随着主力军队到来,一名军侯奔至贺景面前,禀报道:“启禀贺将军,找到了三十余艘船只。”

  贺景眉头一皱,眼中露出不满之色,他很了解浙水的情况,平时这一带千船竞发,格外繁盛,怎么会只找到三十余艘船只,而且还是百石小船,他狠狠地瞪了军侯一眼,问道:“怎么回事,才三十余艘船只?”

  军侯叹了口气,“是对岸的守军将船只全部驱赶到了北岸,这三十余艘船只还是藏在水湾里,没有被对方发现,我们才得以找到,否则连一艘船也没有。”

  贺景无奈,只得又问道:“对方敌军情况如何?”

  “对岸大约有一千余守军,但卑职刚刚得到消息,朱桓正率五千军向富春县赶来援助,恐怕也快到了。”

  贺景大吃一惊,他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如果朱桓军队赶到浙水北岸,他们就难以渡江了,他当即喝令道:“立刻开始渡河!”

  会稽军士兵纷纷挤上三十余艘小船,每艘船坐十余人,三十余艘小船离开了南岸,向对岸驶去,贺景站在高处,紧张地望着船只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消失在蒙蒙的晨曦之中。

  但贺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第一批渡江之船尚未抵达北岸之时,吴郡军队大将朱桓率军赶到了富春县,虽然吴郡的实际控制者是孙瑜,但吴郡军队却是由两名大将统帅,一个是朱桓、一个是公孙阳,两人都是吴郡本地人,而且都曾是孙静的部将,两人自然都向孙瑜表示了效忠。

  当孙贲自封为吴侯的消息传来后,孙瑜便立刻意识到,会稽军队一定会北上浙水,夺取余杭等四县,他也急令朱桓率军南下,在浙水一线建立防线。

  此时朱桓正听取牙将张信的禀报,“卑职已得到情报,对岸大约有八千敌军,正准备渡江,卑职已按照将军之令搜罗了南岸船只,但估计还会有漏网之船。”

  朱桓点了点头,“少量船只无妨。”

  话音刚落,便有士兵奔来禀报,“将军,江面上发现敌军船只,约三十余艘,都是小船,正向北岸驶来!”

  张信立刻焦急请令,“卑职愿领兵将他们全部歼灭!”

  朱桓沉思片刻道:“三十几艘船最多运载四五百人,人数太少,等他们多一点过来再动手。”

  朱桓随即下令,“江边军队全面撤离,北岸的船只也不准让对方得到。”

  北岸的吴郡军队迅速向北撤退,停泊在北岸的百余艘渡船也驶离了岸边,此时江面上已经出现了三十几个黑点,正是渡江的会稽军,江面宽阔,北风强劲,使船只渡江格外困难,耗时近半个时辰,三十几艘小船才靠拢了北岸,船上士兵纷纷登岸,在岸边集结,而三十几艘小船又掉头向南,去运载新的一批士兵时间渐渐到了中午,小船已摆渡了四趟,将两千余会稽军士兵送过了浙水,这时贺景也得到消息,敌军集中在富春县城内,并不在北岸,虽然这个消息不错,但生性多疑的贺景还是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富春县城距离浙水不到两里,当第一批五百士兵登陆北岸时,县城内的守军明明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他们为什么不出击?

  这里面就有点蹊跷了,贺景意识到了不妙,立刻下令停止渡江,他大步走到江边,凝视北岸片刻,此时阳光耀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的景物,想到朱桓的援军已经抵达,贺景心中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当即下令道:“传令北岸立刻撤军!”

  当三十余艘空船抵达北岸时,朱桓便知道南岸敌军已发现了不妙,出击的机会到了,朱桓立刻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传令全军出击,全歼北岸敌军!”

  轰隆隆的战鼓声骤然敲响,朱桓率领五千精锐士兵从两边树林后杀出,直扑北岸集结的两千会稽军士兵,朱桓一马当先,挥舞六十斤重的镔铁长枪,一连刺翻十余人,他回头大喝:“弟兄们,杀敌立功!”

  吴郡士兵喊杀声震天,士气高昂,他们兵分五队,从五个方向包围切割敌军,会稽军人数虽不少,但没有主将指挥,各自为阵,只坚持了片刻,便全军溃败了,被吴郡士兵杀得哭喊连天,尸横遍地,很多人不顾一切跳入水中,向北岸游去,但水流湍急,很快便被急流吞没了,其余士兵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吴郡士兵以压倒性优势击溃了敌军,俘获一千余人,近七百人惨死在第一场江东军的内战之中。

  南岸,贺景脸色铁青,他听见了对岸的战鼓声,眼睁睁看着北岸军队被击溃,他却束手无策,贺景恨得牙齿咯咯直响,拳头捏紧,狠狠一拳砸在大旗上,咬牙切齿道:“不雪此辱,我贺景誓不为人!”

  吴郡士兵在浙水北岸的第一场胜利迅速传遍了吴郡各县,顿时满郡欢腾,人们载歌载舞在社庙里欢庆,在大街上游行,在吴王宫前更是聚集了数万民众,情绪激昂,不断挥臂高呼孙绍的名字,此时求变的心理已经深入每一个吴郡人心中,摆脱孙权的统治,摆脱沉重的赋税和无休止的兵役,已经成为人心所向。

  吴王宫内,孙氏族人二十几人聚集在一间小内,紧张地等待着结果,房间里,孙瑜跪在父亲榻前,低声对父亲道:“现在民心支持我们自立,孩儿也觉得时机已成熟,希望父亲能同意。”

  吴郡能否自立,关键就在孙静能否同意,孙静作为孙氏前任家主,孙氏第一代长辈,又为江东政权的建立立下了卓越功勋,在孙氏家族和江东享有崇高的威望,只是孙静为人低调,几乎不出门一步,甚至江东很多人都以为他已过世。

  但孙静确实已到风烛残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躺在榻上微闭双眼,半晌才低声问道:“谁为东吴新主?何以自立?”

  这是关键问题,他需要儿子明确,究竟是让谁为主公,不仅如此,他还要知道,自立后能不能自保?这两个问题不解决,谈自立就没有任何意义。

  孙瑜在父亲耳边小声道:“自立当然是暂时立孙绍为新主,一旦统一江东,孩儿可代之,孩儿将保证孙绍安全。”

  停一下,孙瑜见父亲没有反应,便知道他是默许了,又低声继续道:“孩儿已从陆家得到确切消息,刘璟将支持我们自立,陆逊率领汉军正向东吴赶来,有汉军支持,我们可以抗衡孙权和孙贲。”

  孙静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微弱道:“小心引狼入室!”

  孙瑜连忙解释道:“现在汉军要灭江东,可谓轻而易举,但刘璟却要维持江东的分裂局面,或者这符合他的利益,所以刘璟的目的并不是要吞并我们,而是支持我们对抗其他两家,孩儿心里有数,会充分利用他的支持,而不会把利益拱手相让。”

  孙静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孙瑜知道父亲已经同意,便重重磕了三个头,快步走出了房间,子里的孙氏族人一齐围上,纷纷问道:“二哥,怎么样?”

  孙瑜没有答复众人,他命人将孙绍请来,孙绍是孙策长子,是孙策的前妻所生,由继母乔氏抚养长大,今年只有十七岁,他身上没有半点父亲的勇烈,而是一个文弱生,不过他极为聪颖,知道二叔扶持自己为新吴主,不过是个傀儡,他没有表示任何反感,而是顺从地听令二叔孙瑜摆布,孙瑜也对他极为满意。

  孙瑜将他扶上位,跪下磕头,昂声道:“微臣孙瑜愿尊绍公子为新吴主,重振江东社稷!”

  众人这才明白,孙静已经同意吴郡自立,他们也纷纷磕头,“拜见新吴主!”

  孙绍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众人的拥立,这时,孙瑜又命人将顾、陆、张等三家家主请来,不多时顾雍、陆绩、周鲂、全琮、徐逸、公孙阳等十几名文武重臣也纷纷赶到,众人在吴王宫拥立孙绍上位,袭父爵乌程侯,正式宣布吴郡自立,为江东正统。

  孙绍随即封孙瑜为明汉将军,掌握军权,顾雍为长史,陆绩为军师,大赦江东之囚,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和沉重兵役,消息传出,东吴县上下彻夜欢腾,敲锣打鼓支持新主登位。

  建安十九年十一月初,随着孙绍在吴郡登位,昭示着江东三分,孙权据建业,控制丹阳、曲阿、豫章、鄱阳和临川五郡,孙绍据东吴,控制吴郡和新都郡,孙贲据山阴,控制会稽、临海和建安三郡。

  但江东三分并不是结局,而仅仅只是开始,随着曹军和汉军的先后介入,江东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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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4章 江东风云(八)


  清晨,一支船队从溧水驶入了太湖,这支船队由百余艘五百石的战船组成,运载着三千名精锐的荆州水军,由水军校尉周信统帅,但听从于陆逊的命令,陆逊负手站在第一艘大船之上,心中颇为复杂,短短的一个多月,他的人生就像走了一个三角,从孙权的都督走到刘璟的幕僚,又转回了东吴。<‘伯言此番回东吴,东吴必然会委以重用,望伯言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

  刘璟的话仿佛还回荡在陆逊耳畔,这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慨,或许刘璟也知道他要回江东,才最终没有任命他官职,而只是用他为幕僚,这样他还是一介白身。

  但陆逊心里明白,其实不一样了,他已经向刘璟效忠,那么无论他在建业还是东吴,他的根本立场应该是站在汉国的一边,这才是关键,这次回去,他需要隐瞒自己已向刘璟效忠的事实,这偏偏又不是他愿意做的事,让陆逊心中左右为难。

  太湖波光浩淼,今天风浪颇大,西北方劲吹,使船只航速极快,百艘战船鼓足的风帆,就像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的白云,破波斩浪,向东吴城方向驶去。

  “使君快看!”

  一名士兵指着前方大喊:“前方有战船!”

  陆逊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凝视向前方望去,果然前方出现了十几艘战船,都是三百石左右的哨船,桅杆上飘着江东的战旗,陆逊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江东军的哨船,应该是从太湖北面的毗陵郡驶来。

  陆逊当即下令道:“船队减速,呈品字阵型!”

  信号兵挥动旗语,汉军战船立刻放慢了船队,开始在水面上结阵,很快便形成一主两翼的阵型,这时典型的水面作战阵型,正面出击,两翼包抄,这时,对面的江东军哨船也意识到了对方战船的威胁,开始向远处撤离,只留下了一艘船只,这艘船只打着停战的旗语,慢慢向汉军船队靠近。

  陆逊战船上的百名士兵举弩瞄准了对方,陆逊忽然认出了对方船头上的大将,连忙下令道:“不准放箭!”

  他的坐船也迎了上来,两船靠近,陆逊抱拳施礼,高声笑道:“是黄将军么?”

  对面船头上站着的江东大将正是黄盖,他率五千民团军驻扎毗陵郡,毗陵郡也沿太湖,在湖面上巡哨也很正常了,黄盖手下哨船只有十余艘,根本不是这支汉军船队的对手,不过他也不想撤离,他想问清楚这支船队进入太湖的意图。

  黄盖没想到会是陆逊,他不由吃了一惊,也抱拳回礼问道:“怎么会是陆都督?”

  陆逊摇了摇头,“黄将军难道不知道么?我已经在豫章被吴侯革职,不在是江东的都督了,现在只是一介白身。”

  “既然如此,伯言为何不回建业,还有这些战船是怎么回事?”黄盖的语气很严厉,充满了狐疑。

  陆逊淡淡道:“江东三分,我作为吴郡人,自然是回吴郡,至于这些战船和军队,军队是被交州军俘获的江东战俘,我从汉军手中要来,而战船则是问汉军所借。”

  黄盖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喝道:“难道伯言就此背叛吴侯吗?”

  “非也!”

  陆逊也提高的声音,争锋相对地反驳道:“并非我要背叛吴侯,而是吴侯不能容我,此番回吴郡,也不是为了和吴侯军队作战,而是要保卫吴郡民众家园,尤其是会稽军队,他们军中多山越人,一旦他们攻入吴郡,必然会纵兵抢掠,我绝不能允许。”

  黄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江东内讧,一分为三,伯符将军的心血毁之一旦,江东再也没有和曹刘抗衡的能力,从此走向没落,伯言,江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不感到痛心疾首吗?”

  “黄将军,我和你一样感到痛心疾首,但我认为,江东没落的责任在吴侯,他纵容甚至挑起派系倾轧,从官场到军队,一片乱象,连黄将军这样的江东元老也因为被划为庐江派而遭冷落,他还插手指挥军事,导致江东数年对外一无胜仗,军心溃败,增税派役,民众不堪重负,以致民怨,这样的江东之主该退位了,我认为伯符将军之后才是江东正统,黄将军为何不随我一同去辅佐明主,重振江东昔日的辉煌呢?”

  陆逊口才极好,一番话说得黄盖哑口无言,他叹息一声道:“我说不过你,但也不会受你蛊惑,吴郡之主并非孙绍,想必你也清楚,既然你执迷不悟,也罢,我们各为其主,今天就算明志吧!”

  黄盖回头令道:“走!”

  船只起帆,迅速向东北方向驶去,陆逊却没有下令追赶,而是望着黄盖的船只渐渐远去,他苦笑一声,一番义正言辞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他哪里是去效忠吴郡,分明是回去做奸细,也不知后世会怎么评价他陆伯言。

  不过史册是由胜者写,这一点陆逊更清楚,他助汉军统一天下,他陆逊就不会被归为奸佞。

  “出发!去东吴县。”

  陆逊一声令下,船队重新列队航行,向东吴县方向疾驶而去。

  傍晚时分,百艘汉军战船抵达了东吴县的太湖之滨,这里距离东吴城还有数十里,需要走运河前往县城,不过陆逊并没有下令船只去县城,而是停泊在太湖之滨的军码头上,船队没有任何汉军的标识,也没有人敢来刁难,陆逊吩咐周信几句,安排好了士兵,便乘一艘小船,沿着运河向县城而去夜渐渐深了,到了一更时分,这时,一辆马车在数十名家丁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位于县城以北的陆氏庄园,在老宅前停了下来,陆氏家主陆俊和陆立下了马车,庄园大管事连忙迎了上来,扶住了陆俊,陆俊低声问道:“伯言在吗?”

  “在!他就在等家主。”

  陆俊是得到庄园的消息,陆逊回来了,才急急从城内出来,赶到庄园,同行之人还是陆立,陆俊知道,陆逊回来必然和刘璟有关。

  陆俊和陆立走进老宅,一直来到内堂,陆逊早已在堂下等候,他上前跪下行礼,“侄儿陆逊拜见家主和三叔!”

  陆逊属于陆家晚辈,虽然位居高位,但在家族中,还是要行晚辈之礼,陆俊连忙扶起他,“贤侄快快请起!”

  三人问候几句,便进了内堂,将几名下人赶出去,内堂里只剩他们三人,陆俊这才问道:“听说汉军驻兵芜湖,贤侄可是奉汉王之令而来?”

  陆逊身在汉军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江东,不过陆逊已经为刘璟效力的消息依然是机密,连陆氏家族都不知晓,众人都以为陆逊和步骘一样,被交州军交给汉军,又被汉军释放,毕竟没有得到陆逊已被刘璟加封官爵的消息,但陆俊怀疑侄子已经暗中投降刘璟,所以他先旁敲侧击。

  陆逊就算是面对家主,也不想承认自己已投降了刘璟,他听出家主在试探自己,便道:“侄儿并没有为汉王效力,所以也谈不上奉汉王之令,不过我和汉王倒也谈得来,以朋友论交,这次侄儿借了三千汉军和百艘战船,希望能助乌程侯一臂之力。”

  陆俊大喜,陆家若有汉军撑腰,地位又不一般了,他连忙问道:“军队在哪里?”

  “现在太湖军码头上停泊。”

  这时旁边陆立道:“伯言是想把这支军队交给孙瑜,还是自己统帅?”

  陆立这句话也问得很关键,若军队给了孙瑜,陆家还是一无所有,陆俊满眼期待地向侄儿望去,陆逊微微一笑,“请家主和三叔放心,汉王临行前有令,这支军队由我来控制,不会加入吴郡军队,所以和孙瑜无关。”

  陆俊一颗心放下,他又叹了口气道:“吴郡名义上是孙绍为主公,但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孙瑜手中,孙绍不过是个傀儡,孙瑜为人心狠手辣,权力极重,贤侄不把军队给他,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要当心!”

  陆逊冷笑一声,“这是汉军,不是他惹得起,他若敢谋这支军队,汉王第一个就会放过他,谅他没这个胆量。”

  “话虽这样说,但我怕他转而对付陆家。”

  陆俊长长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们陆家原本是支持孙绍,顾家也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孙瑜当权,令人失望,我和顾雍谈起此事,都感到有些懊悔,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

  陆逊却微微笑道:“其实汉王也是支持孙绍。”

  陆俊大喜,他刚要说句话,陆逊却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家主暂时不要想得太多,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谁当政,而是要生存下来,孙权不会放过吴郡,会稽郡也不会放过吴郡,待我们完全抗住了南北夹击,再考虑谁做主的问题。”

  陆俊默默点了点头,他能理解陆逊的苦心,陆逊又道:“此外汉王的真正态度就只能我们三人知道,且不可外传,连顾雍也不能说,否则陆家必有浩劫,明天我会去拜访孙瑜,表达汉王对他的支持。”

  陆俊和陆立对望一眼,两人皆感到形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这时,陆俊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贤侄回来得正好,按照事先约定,顾家任长史,陆家出任军师,但陆绩腿脚不便,让他担任军师着实有些勉强,这个吴郡军师之位,还是应由贤侄来出任。”

  陆逊笑了起来,这正是自己理想中的职务,便说道:“既然一定要让陆家人出任,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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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5章 江东风云(九)

  陆逊返回的消息震惊了吴郡官场和民间,虽然陆逊属于吴郡陆氏家族,他回归吴郡是情理之中,但毕竟陆逊曾是江东军最有实权的副都督,是公认接替周瑜的江东重臣,他回归吴郡无疑对吴郡民众和军队有着巨大的振奋作用。

  陆逊的归来也给孙瑜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按军队威望,军权应该归陆逊掌管,不过陆逊主动表示愿意接替陆绩出任军师一职,这便给吴郡的权力格局划上了一个圆满的标志,军师参赞军务,掌管后勤、抚恤及募兵等等杂务,也参与制订作战计划,但不直接掌控军队,这无疑让孙瑜长长松了口气。

  而另一方面,孙瑜对陆逊直接掌控的三千军队心怀疑虑,尽管陆逊再三声称,这三千军是江东战俘,但这只是托词,明眼人都知道,这三千军队就是汉军。

  孙瑜也无可奈何,陆逊已经做出极大的让步,他也必须要表示出一点姿态,他被迫公开承认由陆逊掌管吴郡水军,尽管如此,但这三千水军还是象钉子一样让孙瑜充满警惕,内心不安。

  陆逊回归吴郡同样也给建业军方和官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对建业的民心和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为了挽回这种劣态,孙权当即下达吴侯旨意,陆逊作为西征军主将,战败被俘,对豫章兵败负有全部责任,罢免他的一切职务,并定他有罪,判处腰斩之刑。

  虽然做了一系列的补救,也挽回了不少民情和军心,但这些却弥补不了孙权心中的郁闷,从陆逊之事上,他便感觉到刘璟表面说支持自己,可实际上却是支持吴郡,说到底,刘璟就是玩弄手腕,彻底分裂江东。

  上午,孙权和正妻谢氏乘车来到了长干宫,这里是母亲的寝宫,自从江东爆发内讧,孙氏家族分裂后,吴老夫人也被气得病倒了,她是恨儿子孙权无能,整天穷兵黩武,令民怨沸腾,最后家族内部分裂了,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她何以去面见丈夫。

  这一次吴老夫人病得很重,以至于孙权不敢再轻易动兵征讨吴郡和会稽,孙权和谢氏来到寝宫前,守宫门的侍卫飞奔进去禀报,片刻回来,满脸无奈道:“启禀吴侯,老夫人不见接见,她说身体不适,请吴侯改日再来探望。”

  孙权知道这其实是母亲不愿见自己,他也万般无奈,只得对谢氏道:“你替我去照顾母亲吧!我就不惹她老人家生气了,有什么情况,你可及时告诉我。”

  谢氏点点头,“将军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谢氏行一礼,快步进宫去了,孙权呆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母亲的寝宫,返回自己官房。

  谢氏快步走到了老夫人病房前,正好遇到了乔氏姐妹,三人见了礼,谢氏问大乔道:“母亲情况如何?”

  “刚刚吃了药,睡下了,情况不是太好,宫医让我们有最坏的打算。”

  谢氏脸色一变,焦急道:“母亲怎么会病成这样?前几天还好好的。”

  大乔黯然道:“大嫂忘记了吗?上次张机来给母亲看病,临走时说,母亲最多还能延寿三年,这期间千万不能生气,必须保持平稳心态,否则旧病复发,神仙都难救了,偏偏这次母亲气得晕倒,我们也没有办法!”

  “母亲旧病复发了吗?”

  “我不知道,这就要问问大嫂了。”

  大乔生性温顺,从不指责任何人,但这一次她也有些生气了,吴侯惹下大祸,而谢氏又没有管住自己,说漏了嘴,将母亲当场气晕,这都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责任。

  谢氏知道自己过失,她不敢争辩,低声道:“我去看看母亲!”她侧身走进了病房。

  乔氏姐妹来到隔壁房间,大乔端坐在软席上,神情十分悲戚,虽然宫医说抢救得还算及时,旧病没有复发,但母亲毕竟年事已高,病情很不稳定,万一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这时,小乔低声道:“阿姊为何不去吴郡,和绍儿住在一起。”

  大乔摇了摇头,“他给我的信,还想回建业,不愿做所谓吴主,当别人傀儡,连吃饭睡觉都被人监视,这样的日子我可不想过,而且孙瑜那人你也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对,我若去吴郡,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乔笑道:“听说孙瑜没有妻子,阿姊索性就改嫁他,其实不是很好。”

  “胡说!”

  大乔脸一沉道:“我心如止水,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小乔低下了头,大乔也感觉自己话说重了,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改嫁不是什么丢脸之事,只是我毕竟是伯符将军之妻,曾是江东王妇,我的身份事关江东尊严,不能再嫁人,而且我也生了倩儿,也算是心有寄托,倒是你,才二十八岁,又未生育子女,你应该改嫁,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上次让你回娘家,就是让你相亲,你知道吗?”

  小乔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暂时也不想考虑改嫁之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就年纪大了,我们女人,芳龄还有几许?趁现在年轻,还能嫁个不错的夫郎,再过几年,恐怕就只能做人续弦了。”

  小乔有些烦躁地摇摇头,“阿姊,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大乔呆了一下,良久,她又柔声问道:“尚香不是邀请你年初去她那里吗?你怎么不去?”

  “我不太想去,家中事多,几个孩子要照顾。”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循儿甚至已经娶妻,还要你照顾什么,整天闷在家中,人会生病的,还是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也好。”

  小乔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道:“要不阿姊和我一起去,我写封信给尚香,她一定很欢喜。”

  “你要去就去,还非把我拉上。”

  大乔眨眨眼笑道:“谁让我是你阿姊,好吧!我就和一起去散散心,不过要等母亲的病势好转。”

  说到母亲的病势,大乔的心中又笼上了阴影,虽然她很希望母亲的病情好转,但真的可能好转吗?想到这,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母亲万一挨不过这一关,她就得守孝一年,哪里也去不了。

  姐妹两人都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孙权去探望母亲却吃了闭门羹,他心情郁闷地返回了官房,坐辇到了门口,便远远看见张纮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卷文书,似乎在等候自己,孙权想起一事,连忙喊道:“停下!”

  坐辇停下,他快步走出坐辇,来到张纮的面前,“长史可是为上次我交代之事?”

  “正是!”张纮躬身向孙权行一礼笑道。

  孙权大喜,连忙将张纮请进了房间,两人坐下,张纮将手中的文卷呈给了孙权,“这是吴侯吩咐,关于减税的一些方案,微臣斟酌,建议还是恢复建安四年的税赋。”

  孙权当然知道,他因为加税而引发民怨沸腾,是这次江东分裂的直接火源,尽管他现在依然财政吃紧,但他不得不减税了,否则丹阳郡的民众都会全部逃去吴郡和会稽,孙权在这方面有过深刻的教训,当年就是因为税赋差,大量豫章和庐江民众都跑去了荆州,使这两郡人口锐减。

  不仅是减税,还要暂停兵役和劳役,这也是民怨沸腾的根源之一,孙权结果草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和建安四年的条款相符,建安四年是他执政第一年,大量精减税赋,使他赢得了民心,恢复建安四年的税制,也是有从头开始的意思。

  这一点孙权心中如明镜一般,尽管他心中不愿答应,但已经由不得他了,他叹了口气,将草案递给张纮,“正式草拟吧!争取今天定下来,明天就颁布,时间不等我们了。”

  “微臣这就回去拟定!”

  张纮准备告辞,却见孙权低头不愿,似乎要对自己说什么,他又笑问道:“吴侯还有什么事吗?”

  孙权很无奈道:“是关于进军吴郡之事,我想趁那帮叛逆立足未稳,直接剿灭了他们,但又担心母亲病情,所以迟迟拿不定主意,长史有什么建议吗?”

  张纮很了解孙权,他口中说是担心母亲病情,但实际上不然,他是担心其他方面,担心内战是否会引起全面危机,最后导致自己灭亡,这才是孙权的忧虑之处。

  张纮微微笑道:“出兵与否,无非是看形势是否紧迫,条件是否具备,实力是否有把握等等,坦率地说,现在形势确实很紧迫,如果不及时剿灭分裂,一旦这种分裂形势固定下来,再想剿灭分裂势力或者统一江东,就很难了,但问题是现在我们出兵的条件并不具备,实力也不足以剿灭两派分裂势力,所以我们现在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

  孙权沉默不语,说到条件不具备,他首先便想到了驻扎在濡须口的曹军和驻扎在芜湖的汉军,刘璟和曹操都亲自压阵,虎视眈眈望着江东,一旦江东内战,很容易被这两支军队干涉,孙权已经意识到,曹操是希望江东内战,最好是孙贲统一江东,而刘璟恰恰相反,他是希望江东稳定,维护三分局面。

  但不管是刘璟还是曹操,都不愿意自己重新统一江东,这是不容置疑,一旦有这个趋势,他们肯定会出兵干涉,甚至还会默契地联合出兵,这就是孙权最大的忧虑。

  张纮却淡淡笑道:“其实关键原因还不是外部干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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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6章 江东风云(十)

  孙权抱拳行一礼,“愿听公之言。”

  “其实我的依据很简单,就是江东民心思定,由于江东年年征战,民间青壮劳力严重不足,田间地头大多是老人和妇女在耕作,粮食亩产减少两成,一旦再兴战火,江东的经济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到时江东大地满目疮痍,就算吴侯统一江东,恐怕刘璟也不会再等下去。”

  孙权默默点点头,“请说下去!”

  张纮又缓缓道:“其次就是我们实力,吴侯现在手中军队只有三万余人,如果再加上毗陵郡的五千民团军,那就是四万,而建业的库存粮食只剩下十万石,最多只能维持军队三个月的开支,还要支付官员俸禄,还要平抑粮价,吴侯,我真的很担心啊!”

  孙权低头不语,半晌,他叹息道:“我原本还为鲁子敬不能将战俘要回来而生他的气,现在想起来,如果三万战俘回来,我拿什么养活他们?”

  “微臣觉得子敬这次出使还是很有收获,战俘问题不大,刘璟迟早会放回来,倒是用庐江换取豫章和鄱阳两郡,对我们眼前有利,至少豫章和鄱阳两郡的税赋收入要远远大于庐江,刘璟要的是战略之地,我们要的是税源,应该说是各取所需,吴侯应该褒奖子敬,而不应斥责他卖国。”

  张纮很含蓄地劝说孙权,这次鲁肃回来,孙权大发雷霆,怒斥他卖国,免去了他大都督之职,贬为东曹丞,鲁肃因此病倒,很多大臣都同情鲁肃,却不敢替他出头,张纮也一样,他找到这个机会,含蓄地替鲁肃伸冤。

  孙权明白张纮的意思,他当时是一时恼怒,事后也颇为后悔,毕竟鲁肃对他一片忠心,但孙权的面子却拉不下来,只得含糊说道:“我知道,这次对他太严厉了一点,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弥补吧!”

  虽然鲁肃的事情解决了,但粮食怎么办?还是无计可施,张纮又小心翼翼道:“吴侯,江东的粮价已涨到斗米一百五十文,前所未有之高,若再不平抑粮价,民众恐怕就要造反了。”

  “平抑粮价需要多少粮食?”孙权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至少需要五万石。”

  “五万石!”孙权失声喊了起来,五万石粮食,岂不是要用掉存粮的一半,那他的军队怎么办?

  孙权脸色变得铁青,他还想从民间征集军粮发动对吴郡的战争,现在征粮无望,居然还要他倒贴出来,怎么可能!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孙权追问道。

  张纮叹了口气,“原本可以动用望族支持,但江东望族大多在吴郡,现在也没有希望了,丹阳郡的望族估计能支持一点,但最多几千石粮食,车水杯薪,远不足弥补缺口。”

  孙权负手在大堂内慢慢踱步,他可以去哪里弄到粮食呢?这时,张纮又道:“如果我们再有十万石粮食,那么四万军队的给养就能维持五个月,节俭一点,勉强可以撑到明年夏收。”

  孙权叹息一声,“我当然明白,可是哪去去弄这十万石粮食?”

  “微臣倒觉得,这十万石粮食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孙权大喜,俨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木头,他急忙问道:“快说,有什么办法?”

  张纮见孙权姿态已经放软,便笑了笑道:“微臣现在有三个建议,吴侯不妨一试。”

  “张公请讲!”孙权精神一振,居然有三个方案。

  “第一个建议是吴侯可派人去曹营,向曹操示弱,表示愿意臣服朝廷,每年向朝廷纳土上贡,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削弱曹操对孙贲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对刘璟的警告,如果他一味支持吴郡,那么后果就是建业全面倒向曹操,我想刘璟一定会有所收敛,至于会保持中立,更重要是,如果谈得好,曹操或许会支持我们十万石粮食。”

  “可是他自己就粮食不足,会支持我们吗?”孙权疑惑问道。

  张纮笑道:“这两年北方连续粮食大丰收,粮食已不再短缺,十万石粮食曹操完全拿得出。”

  孙权想了想,便欣然道:“这个建议很好,我会考虑,然后呢?”

  “第二个建议就是军队屯田,现在丹阳郡和毗陵郡抛荒粮田很多,官府可以收回来,统一交给军队屯田,这样到明年夏收时,军队粮食便可自给,将大大缓解财政负担,有利于修养生息。”

  张纮见孙权连连点头,显然是赞成自己的方案,他也精神振奋,又继续道:“第三个建议就是对吴郡和会稽实施计谋,吴郡孙绍和孙瑜有矛盾,孙贲残暴贪婪,会稽民众虽一时受他蛊惑,但日久必然会看透他,从而抛弃他,虽然我们不对吴郡和会稽动兵,但也同样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孙权大喜,起身施礼道:“听公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张公辅佐,江东复兴有望,三条建议,我全部接受。”

  富春县,会稽军和吴军的对峙还在继续,尽管贺景蒙受了巨大损失,但他并不甘心撤回会稽,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他出征前在孙贲面前立下军令状,以人头担保夺取浙水四县,作为奖赏,孙贲也答应将临水县封给他做食邑。

  可现在遭遇挫折,食邑还遥不可及,但他项上人头却岌岌可危,贺景又恨又气,下令军队去四处收集船只,这一带河网密集,湖泊众多,搜寻士兵不负他的期望,用十天时间收集到了两百多条船只,全部停泊在浙水南岸,这样一来,他一次可以运送三千士兵渡江,这令贺景十分振奋,他开始耐心地寻找机会。

  这天晚上,天空彤云密布,星月无光,夜色黑沉,十步之外便看不见人影,这便是渡江的大好机会,而贺景并没有从富春县渡江,而向西行三十里,在一处叫做白茅镇码头渡江,两百艘船只密集地排列在江边,一队队会稽军十步纷纷登船,第一批三千士兵很快便上了船。

  贺景回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将军,大约两更时分。”

  贺景点点头,随即下令道:“传令渡江!”

  渡江的军令下达,一艘艘满载士兵的船只驶离了岸边,缓缓向北岸驶去,贺景也登上了一艘五百石的中型渡船,跟随着第一批士兵向北岸进发,江面上漆黑一片,十几步外便看不见其他船只,连江水也不再倒映波光,耳畔只听见划船的桨声,贺景心中暗喜,今晚连对岸的斥候也无法探查他们的情报,朱桓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竟然在三十里外渡江。

  很快,两百艘船只渐渐驶到了江心,就在这时,上游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火光,正迅速向他们靠近,会稽军士兵都惊恐不安,很快火光靠近,竟然是密集的战船,战船上的士兵都举着火把,将江面照如白昼。

  会稽军士兵惊叫起来,不少船只开始调头要逃跑,贺景也大吃一惊,不知道怎么会才出现如此多的战船,全是五百石战船,大约有百艘之多,铺满了江面。

  这支船队正是陆逊率领的汉军战船,他们从太湖而来,来浙水支援吴军对阵会稽军,陆逊既然出任水军都督,那么浙水上的战役,他义不容辞,事实上,汉军船队在下午便到了,停泊在十里之外,陆逊得到情报,白茅镇一带的南岸出现了近两百艘船只,他便猜到这极可能是会稽军要趁夜在白茅镇一带渡江,他一直就在等待敌军渡江的这一刻。

  汉军战船顺水而行,速度极快,瞬间便冲进了会稽军的渡江大队之中,战船犀利,将一艘艘小船撞翻,无数士兵落入江中,拼命向南岸游去,但汉军战船上箭矢如雨,将落水的士兵大多射死在江中。

  一只只火油罐砸中了敌军的小船,火油四溢,火箭射中小船,烈焰腾空而起,只片刻间,便有五十余艘小船被大火点燃,士兵们纷纷跳水求生,却依然被密集的箭矢无情射杀在江中。

  贺景惊得魂飞魄散,大声命令船只顺江东逃,尽管他的坐船速度极快,但还是被一只火油罐击中,船尾迅猛燃烧起来,贺景一边喝令救火,一边亲自划船,他的坐船在江面上仿佛要飞起来一般,渐渐逃离了战场。

  这时,朱桓率军赶到了北岸,尽管他发现敌军企图晚了一步,但北岸并没有被敌军占领,他看到的是满江的尸体和船只残骸,还有在江面上耀武扬威的汉军战船,渡江的会稽军几乎全军覆没两天后,贺景率领两千残军逃回了山阴县,迎接他的却是孙贲滔天的怒火,军营前,贺景被剥去衣甲,按到在地上,沉重的军棍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臀上和腿上,贺景被打得嘶声惨叫,两次晕厥过去,一百军棍足以将他打掉半条性命。

  孙贲却怒火未消,他看在贺齐的面上饶了贺景死罪,但贺景率领的八千精锐士兵只剩下两千逃回了,损失了六千人,却连浙水都没有能渡过,这让孙贲如何能不愤怒,第一战就遭遇惨败,丢尽了他的颜面。

  “给我狠狠打!”

  孙贲指着贺景破口大骂,“无能的混帐东西,你除了会玩女人还会做什么,八千精锐被你害死六千,富春在哪里?余杭在哪里?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给我打死这个混帐!”

  孙贲暴跳如雷,旁边数十名将领都默默无语,众人都感到了孙贲的残暴,他内心阴暗,动辄打骂将士,常常没有任何理由,虽然这一次贺景失利,但也和孙贲的草率北上有关,他太轻敌了,连战船都没有建造就派兵北上,他却不承认自己有任何责任。

  不远处,贺齐默默站在一座大帐前,眼睁睁望着兄弟被打晕过去,他一咬牙,转身走进了大帐入夜,一名军医正小心地替贺景擦拭伤口,贺景被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当盐水擦在他的伤口上时,贺景痛得如杀猪一般大叫,这时,贺齐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两丸丹药,军医连忙向他见礼。

  贺齐走上前,见兄弟的下身几乎被打烂了,他叹了口气,对军医道:“我来给他上药,你且退下吧!”

  军医退出大帐,贺齐用酒将丹药化开,小心地敷在他的伤口上,贺景顿时觉得一阵清凉,疼痛消失了,他感激看了兄长一眼,又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今日之辱,他日必将讨回来!”

  “不要胡说!”

  贺齐呵斥兄弟道:“是你自己兵败,还立了军令状,他不杀你,就是给我面子了。”

  “哼!他算什么东西,何德何能,敢自称江东之主?”

  贺景一脸不屑,他又小声对兄长道:“会稽军权都在大哥手上,我们为何不自立为王,非要侍奉孙家,尤其这个孙贲,内心狠毒,他对兄长表面尊敬,实则忌恨,他若有机会,必然会害死大哥,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为他效力。”

  贺景看了看外面,低声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乱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我知道!”

  贺景连忙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贺齐却笑了笑,对兄弟的积极建议没有任何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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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7章 江东风云〔十一〕

  江东三方本应爆发的大战并没有发生,一方面是民心思定,三家主公顺应民意,都克制住了扫平对方的**,另一方面也是江东年年征战,国力衰败,已经没有财力再支撑彼此间的大战,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各自厉兵秣马,等待机会。

  但濡须口的曹军和芜湖的汉军却没有因为江东的平静而撤军,虽然江东表面平静,但平静的水面下却暗流汹涌,局势日益复杂。

  这天上午,刘瓃接到斥候探报,孙权派步骘秘密出使曹营,曹操竟亲自将步骘送出大营,这让刘瓃心中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孙权和曹操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不成?

  刘瓃负手在大帐内慢慢踱步,思索着眼前的局势,这时,帐外侍卫禀报道:“殿下,刘参军从建业赶来,说有要事禀报!”

  刘参军就是刘敏,代表汉军长驻建业,刘瓃立刻意识到,刘敏的重要请报,恐怕就和步骘出使曹营有关,他连忙令道:“请他来大帐见我!”

  不多时,侍卫将刘敏领进了大帐,刘敏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刘瓃见他比上次相见又黑瘦了一点,心中不由有些感动,他知道刘敏的妻子贾氏去年不幸病逝,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一直由母亲帮他照顾,刘敏独自在外多年,也难为他了。

  “刘参军辛苦了,请坐下说话!”

  刘瓃请刘敏坐下,又令士兵上了热姜茶,刘敏双手捧着茶碗,喝了一口热茶笑道:“殿下知道孙权派步骘出使曹营一事吗?”

  刘敏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刘瓃连忙道:“我已得到探子报告,但他是为了何事出使曹营,我却不知。”

  刘敏笑道:“微臣和阚泽私交极好,常在一起饮酒,他有时也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消息给我,前几天他告诉我,孙权接受了张纮的建议,向朝廷臣服,愿意接受上次被他拒而不受的吴公爵位,承诺每年向朝廷上贡纳土,实际上就是向曹操臣服了。”

  刘瓃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又问道:“那孙权答应质子到邺都了吗?”

  这才是关键,如果没有质子,那么一切都只是形式,孙权摆个姿态而已,如果孙权答应质子,那就是真正地投降曹操了,所以刘瓃一定要把这个原则性的问题弄清楚。

  刘敏摇摇头说:“我特地问了阚泽,阚泽说孙权已经答应纳土,就不可能再答应质子,据说孙权在返回江东途中,曹操曾派刘晔去见孙权,要求孙权质子,但孙权明确拒绝了,虽然微臣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但我相信孙权还不至于和汉军翻脸。”

  刘瓃站起身,在大帐内慢慢负手踱步,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孙权的意图,阚泽是孙权主簿,掌握江东机要文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说出机密之事,孙权也必然知道他和刘敏关系交好,所以故意让他向刘敏泄密,看来是自己支持吴郡,令孙权极为不满,他实际上是借向曹操臣服来向自己施压。

  想到这,刘瓃微微冷笑道:“看样子,我是需要和孙权面谈一次了。”

  “如果殿下要去建业,微臣倒可以替殿下找一个借口。”

  刘瓃笑道:“说说看,什么借口?”

  “微臣听说吴老夫人被气得病倒,殿下是她的女婿,应该去探望一下老夫人的病情。”

  “这倒是个很好的理由,而且我应该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刘参军,你就替我和江东商谈此事。”

  刘敏连忙起身答应,“微臣会办妥此事!”

  正事已经汇报完毕,这时,刘敏又犹豫一下道:“启禀殿下,微臣还有一件私事,想恳请殿下答应。”

  “刘参军是想把女儿接到身边照顾吗?如果是此事,我完全可以答应。”

  刘敏轻轻摇了摇头,“感谢殿下关心,但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刘瓃笑问道。

  “是这样,微臣和关校尉两情相悦,微臣想娶她为妻,恳请殿下能同意。”

  关校尉就是汉军在江东的情报头子关喜,守寡多年,年纪似乎和刘敏相仿,他们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常有往来,慢慢就互生情愫,但两人身份特殊,必须要得到刘瓃同意才行,刘瓃不由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关喜就不能担任情报主管之职,她愿意吗?”

  刘敏点点头,“我想她应该愿意!”

  “什么叫‘你想应该’,看样子你并没有能说服她,好吧!我亲自问问她,如果她真的愿意为了你放弃军职,我可以成全你们二人。”

  刘敏又是欢喜,又有点担心,他和关喜两情相悦,愿意结为夫妇,汉王答应了,那事情就成了一半,关键是关喜事业心极重,未必肯为自己放弃军职,自己还得想办法去说服她。

  想到这,刘敏起身告辞,刘瓃又吩咐他几句,便让他离去了

  刘敏匆匆赶回建业,已经是次日黄昏时分,他见时辰已晚,来不及去和孙权商议汉王探望吴老夫人之事,只能等明天再说,刘敏转脚便来到了喜氏酒馆,一进酒馆,他便看见关喜在柜台内算账,便慢慢走上前,重重咳嗽一声。

  关喜抬头见是刘敏,顿时眉开眼笑,关喜长得十分美貌,妖艳成熟,极有诱惑力,想娶她的江东官员很多,但关喜却看中了刘敏。

  一方面两人都是汉国臣僚,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另一方面,刘敏虽然丧妻两年,独在异乡,却稳重自律,从不去欢场青楼,人品令人敬佩,时间久了,关喜便慢慢喜欢上了他,两人很快便走到一起。

  关喜眼波流动给刘敏使了个眼色,转身去了后院,片刻,刘敏也走去了后院,两人进了屋,立刻紧紧拥抱在一起,激烈相吻。

  关喜俏面绯红,呼吸急促,不堪**接触的刺激,激发起原始的春情,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一时间春色无边。

  像他们这等久历人事的男女,思想都倾向实质的收获,所以要么是没有动情,否则都必是肉欲的关系,尤其在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异乡,他们**尤甚,**上的欢悦足以弥补分别的相思。

  一番**恩爱,两人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两人在被中相拥而眠,关喜象一只小猫般伏在刘敏身上,用艳红的指甲轻轻划他的脖子,娇嗔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不来找我?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不等爱郎回答,关喜又追问道:“还有,你究竟几时才肯娶我?”

  刘敏抚摸着她的脸庞笑道:“我这几天赶去芜湖拜见了汉王,特地恳请他答应我们的婚事。”

  关喜是汉军在江东的情报头子,身份特殊,她的婚事必须要得到刘瓃许可,关喜也知道这一点,连忙娇笑道:“看来你还是有点良心,汉王怎么说?”

  “他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不过你也知道,你嫁给我后就不能再做情报头子,所以汉王要你自己做出选择。”

  关喜知道刘敏说得不错,她既为人妻,就不能再随意抛头露面,也不能再涉险境,只是她做了多年的情报头子,早已深深爱上自己的事业,又被封为校尉,使她获得极大的尊严,让她真的放弃事业,她也很难办到。

  关喜低低叹息一声,小声说:“让我再想想吧!”

  刘敏爱极了眼前这个美貌妖艳的尤物,他双手一紧,把关喜丰满的**紧搂向自己,鼻子同时贪婪地嗅吸她身体发出来的女性幽香,似乎生怕这使自己刻骨铭心的可人儿,一不小心便会随时失去。

  他也柔声道:“汉王是个体恤下属之人,他说要见见你,我想他会替我们解决这个难题。”

  “嗯!”

  关喜轻轻答应一声,身子又如火一般滚烫起来,目光变得迷离,她搂住爱郎的脖子,又一次献上了自己的红唇

  次日一早,刘敏来到了吴王宫拜见孙权,他只稍等了片刻,便被侍卫领进了孙权官房。

  孙权今天心情不错,步骘和曹操见面,谈得很成功,曹操代表朝廷接受了他的臣服,并答应可以不用质子,每年接受江东的上贡和纳土,作为回报,朝廷将每年支援建业十万石粮食,同时曹操还暗示,可以直接晋封他为吴王,可谓名利双收,如此优厚的条件,让孙权怦然心动。

  不过曹操也在和步骘的谈话中两次提到了乔氏姐妹,孙权便立刻意识到,曹操是希望得到乔氏姐妹,当初赤壁之战时,曹操就曾提出这个要求,没想到他竟一直没有忘怀,这让孙权有些难办。

  孙权倒不是舍不得送出这两个女人,对于他来说,社稷才是第一位,只要自己的社稷和权位稳定,莫说这两人不是他的女人,就算是他的姬妾,他也会毫不犹豫送出去。

  只是这对姐妹身份非同寻常,让他难以决策,小乔还好说,周瑜去世已快两年,乔玄几次提出希望女儿改嫁,周家也已答应,找个借口把小乔秘密送去邺都便可。

  关键是大乔,那可是他的大嫂,曾是江东的主母,地位崇高,如果大乔不愿意,他怎么敢把大嫂送给曹操,母亲那一关就过不了,江东的将领们也不会答应,这让孙权一筹莫展。

  此外曹操还提出了在建业举行正式会谈的要求,孙权也答应了,现在孙权就是有点顾虑刘瓃,他和曹操走得太近,必然会遭到刘瓃的报复,他能否承受得起?

  这时,侍卫在门外禀报,“吴侯,刘参军来了。”

  孙权知道,刘敏来找自己,必然有什么重要之事,很有可能是自己和曹操暗中往来之事,被刘瓃知道了,便派刘敏来兴师问罪,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逃避,孙权点点头,“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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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8章 江东风云〔十二〕

  刘敏快步走进官房,上前施礼道:“刘敏参见吴侯!”

  孙权对刘敏已经很熟悉了,他笑眯眯请刘敏坐下,又命人上茶,问道:“可是汉王有什么话要刘参军转告我?”

  刘敏点点头,“汉王殿下说现在局势渐渐平静,他准备率军返回荆州,不过听说吴老夫人病重,他很想在临走前来探望老夫人,以倔辈孝心。

  刘瓃是吴老夫人女婿,他要求前来探望病重岳母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孙权还是敏锐地嗅出,这只是刘瓃的一个借口,自己亲近曹操使刘瓃感到了不安,他是想借机和自己谈一谈了。

  可问题是曹操也要来建业和自己见面,孙权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汉王的心情我能理解,原则上我同意他来探望老夫人,但具体的安全细节,刘参军可以和诸葛太守及吕都督详谈。”

  诸葛太守是指丹阳太守诸葛瑾,吕都督是指新任水军都督吕蒙,他们两人一人负责地方安全,一人执掌水军,刘瓃必然不会单身来建业,那么他的安全保证,就要和江东详细商谈,尤其在这么敏感之时,刘瓃的安全更显得尤为重要。

  事实上,刘晔也随步骘一同前来建业,也在商谈曹操的安全问题,孙权便意识到这次三方见面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控制得好,他将在刘瓃和曹操之间讨价还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孙权最终做出了决定,他派步骘和鲁肃分别出使曹操和刘瓃处,同时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书,邀请他们来建业会面,并书面承诺,保证他们的安全,时间就定在十一月初八,也就是七天之后

  曹操这一生有三大遗憾,一是宛城之战时,由于他的不慎导致长子曹昂惨死,妻子丁氏由此离婚,造成了这一生他难以弥补的亲情伤痛。

  其次是穰山之战,他没有把刘瓃放在眼中,导致刘瓃逃脱,去了襄阳,最后成为他由盛转衰的根源,刘瓃也成为他最大的敌人,每次说到刘瓃,他总会念念不忘此事。

  第三个遗憾就是他早慕二乔绝色,怎奈他下手太晚,被孙策和周瑜所娶,他发动赤壁之战,准备一举平定南方,统一天下,但多少也有一点‘图天下霸业,夺江山美人’的雄心,夺回大乔小乔,以娱暮年。

  现在三大遗憾中,长子无法死而复生,刘瓃已经坐大,难以撼动,唯独二乔他可以有机会夺回,以弥补他的一大遗憾,他这一次便借步骘之口,含蓄地向孙权提出了这个条件,曹操相信,吴王之尊和每年十万石粮食的援助,足以使孙权将二乔交给自己。

  当然,曹操也不是为两个女人而开出如此慷慨的条件,两个女人不过是附加条件,他的真正目的是要破除江东和刘瓃的联盟,一旦刘瓃和孙权交恶,孙贲就有机会统一江东,那时,江东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孙权居然送上门来表示臣服,这个机会他曹操怎会不抓住呢?

  “丞相可曾想过孙权为何要来表示臣服,上贡纳土。”

  一旁程昱微微笑道:“丞相想到这是什么原因吗?”

  曹操沉思片刻道:“我听说陆逊率领三千水军去了吴郡,应该和这个有关,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支持孙绍?”

  程昱点点头,“丞相说得一点不错,刘瓃确实是考虑转而支持孙绍,他支持孙绍的原因和孙瑜一样,因为在江东三孙中,孙绍是最容易控制的一人,控制了孙绍,也就控制了吴郡,控制住吴郡,江东三分就无法再统一,这符合刘瓃的利益,将来用最小的代价吞并江东。”

  “所以孙权对刘瓃支持孙绍极为不满,才跑来向我表示臣服,是这样吧!”曹操淡淡道。

  程昱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孙权臣服丞相并非真心,他只是借此手段向刘瓃施压,逼迫刘瓃让步,因为江东对我们有长江之利,而对荆州却没有任何防御,荆州随时可以吞并豫章郡和鄱阳郡,孙权其实更忌惮刘瓃,不敢轻易和刘瓃翻脸,丞相答应他十万石粮食,是否太草率了一点。”

  最后一句话才是程昱要表达的中心,他反对曹军每年给孙权十万石粮食的援助,孙权骨子里不敢和刘瓃翻脸,十万石粮食无疑是打了水漂,与其援助孙权,还不如援助孙贲。

  这时,曹操冷笑起来,“仲德真的以为我会给他十万石粮食?兵不厌诈,如果孙权真的相信,那只能是他愚蠢了,因为我料定孙权粮食不足,所以才凭空画出这个馅饼给他,只要破了他和刘瓃的联盟,这个馅饼就不存在了,昔日张仪破齐楚之盟,不就是凭空画出了六百里的馅饼吗?”

  当然,曹操还想用这每年十万石粮食的空头许诺,让孙权乖乖将二乔交还他,只是这种私人心思,他不好在程昱面前明说。

  程昱这才明白曹操许诺的深意,他由衷赞道:“丞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微臣佩服之致!”

  曹操摇了摇头,“我毕竟是魏国之主,一诺当值千金,这种自损信用之事还是少做为妙,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破孙刘联盟,我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程昱沉思片刻又道:“这次建业相见,孙权也同时邀请了刘瓃,他是想在丞相和刘瓃之间左右逢源,利用曹刘矛盾,捞取最大的利益,我想他一定也会向刘瓃开出同样的天价。”

  “那就是他做梦了!”

  曹操冷笑一声,“刘瓃是何许人,会被他牵住鼻子?他自以为可以左右逢源,恐怕最后的结果却是鸡飞蛋打,他一无所得。”

  说到这,曹操负手走到大门前,凝视着南方黑沉沉的天空,半晌,他声音低沉道:“其实我倒想利用这次机会和刘瓃好好谈一谈。”

  十一月初六,离建业之会还有两天,两百艘战船离开了芜湖,护卫着汉王刘瓃的坐船,浩浩荡荡向建业方向驶去,按照刘敏和江东的商定,刘瓃此次的军队护卫,还是和从前一样,由六千人护卫,其中五百人可以作为亲兵护卫上岸。

  曹操也是同样的安全条件,张辽率领六千军队和两百艘战船护卫曹操前往建业,这一次,建业已做好了充分的安全准备,将确保曹操和刘瓃的安全,建业风云聚会,一场影响深远的相会即将拉开帷幕。

  长干宫,孙权妻子谢氏来到了大乔的住处,大乔和吴老夫人住在一起,她也笃信佛教,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修行诵经中度过,十几年的守寡生活使她心如止水,早些年父亲乔玄也劝她改嫁,但大乔心里明白,她江东王妇的身份使她无法再有新的选择,她不可能再改嫁。

  时间就这么一年年过去,她改嫁之心也就淡了,和女儿孙倩相依为命,准备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生,不过她却希望妹妹小乔改嫁,小乔没有这么重的身份压力,而且没有子女,她还不到三十岁,完全可以重新选择新的生活。

  大乔知道妹妹已经有了改嫁之心,只是要给她挑一个合适的新丈夫,也并不容易,大乔正想着这件事,一名侍女走到门口,屈膝施礼道:“启禀主母,谢夫人来了!”

  大乔连忙放下手中刺绣道:“请她进来!”

  前几天大乔因母亲病倒一事对谢夫人颇不客气,言语中有指责之意,但当她冷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心中便有了几分歉意,她连忙迎到门口,只见满头珠翠的谢夫人步履摇曳地走了进来。

  “弟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大乔满脸笑容问道。

  “刚刚去探望了母亲,顺便来看看大嫂。”

  吴老夫人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虽然还是很不好,但至少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她需要更多休息,所以大乔也不再时刻在她身边服侍,至于谢氏,吴老夫人并不喜欢她,也不会让她久待。

  大乔和谢夫人是妯娌,但关系并不亲密,往来也不多,她倒和孙权的另一个妻子步氏关系极好,大乔心里明白,谢氏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找自己,必然有正事,大乔连忙将谢氏请进屋里坐下,又命侍女上了热茶。

  谢氏今天是受孙权所托而来,有重要事情和大乔商议,她笑着和大乔聊了一会儿家常,便试探着道:“前些日子吴侯和乔国老谈起大嫂和小乔之事,乔国老表示希望大嫂和小乔改嫁,其实吴侯也很支持,毕竟大晒年轻,才三十出头,小乔甚至三十岁还不到,如此年轻守寡,以后的日子很难熬,我也是女人,心里很清楚这种煎熬”

  大乔出于礼貌,没有打断谢氏的话,但最后她还是忍耐不住,不等她说完,便冷冷道:“要不要改嫁是我们姐妹自己决定,和小叔子无关吧!李下瓜田,吴侯还是应该避避嫌。”

  大乔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是指责孙权多管闲事,谢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吴侯毕竟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过问。”

  大乔听出了弦外之音,便冷笑一声道:“弟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绕来绕去,反而会误了吴侯之事。”

  谢氏知道大乔性格温柔,可涉及原则之事,却十分刚烈,她倒不好直接替出让大乔嫁人,便按照丈夫嘱咐她的话说:“现在孙绍不顾江东大局,分裂了江东,而曹操几十万大军压境,江东内忧外患,眼看覆没在即,吴侯心急如焚,寝食不安,作为江东孙氏一员,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救助社稷,保住孙氏来之不易的江山,我虽是女流之辈,也捐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希望大嫂也能为江东分忧。”

  孙绍是由大乔抚养长大,谢氏直接将分裂江东的责任推给孙绍,其实也就是暗示大乔有责任,大乔明白她的意思,也毫不犹豫道:“我那里也有一些钱粮积蓄,也攒了一些首饰,我也全部捐出,为江东尽一分力。”

  “不!不!大嫂不用出钱,如果大嫂真有心为江东分忧,现在有一个机会,确切说,现在只有大嫂才能救江东。”

  大乔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只有我才能救江东?”

  谢氏干笑一声道:“现在曹操提出了退兵条件,就是要大嫂去邺都为人质,他就退兵,江东也就得救了。”

  大乔霍地站起身,一张俏脸羞愤得通红,怒斥道:“男人无能,就让女人上战场吗?他不要廉耻,想把自己的大嫂献给敌人,他怎么向自己死去的兄长交代?怎么向江东人民交代?怎么向三军将士交代?”

  谢氏的脸也胀红了,她自知理亏,讪讪道:“吴侯也不想这样做,所以他让我来问大嫂自己的意愿,如果大嫂自己愿意”

  “呸!”

  大乔啐了谢氏一脸,“让我自愿去和亲,你们却有道德,简直无耻之极,滚!滚出去!”

  谢氏脸上挂不住了,她也起身怒视大乔道:“你不愿意就算了,谁会勉强你!”

  说完,她转身怒气冲冲而去,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恨恨道:“有些事情由不得你!”

  “滚出去!”

  谢氏气得一跺脚,快步走了,大乔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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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章 江东风云(十三)
  建业码头上张灯结彩,冬天枯瑟的树木也披上了绿绸,鼓乐声震天,一队队舞姬在寒风和鼓乐中翩翩起舞,而在远处,数千江东士兵则戒备森严,所有的码头劳工都不准再靠近码头,赶来看热闹的民众也被远远隔离。

  在码头贵宾亭上,孙权带领数十名江东文武高官已等候多时,孙权已得到消息,曹操的坐船已经过了三山镇,距离建业主码头已不到二十里,孙权特地赶来迎接。

  但让孙权感到有些不安的是,刘璟率领的两百艘战船也已抵达了建业,但战船却停泊在长江对岸,刘璟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没有派人来联系,显然刘璟摆出了低调的姿态,似乎要把隆重欢迎的荣耀和光环让给曹操。

  而这恰恰让孙权感到十分担心,他很清楚刘璟的一贯强硬风格和凶狠的手段,他今天的低调和他一贯作风完全不同,只能解释为刘璟准备后制人,而这种后制人往往会让江东难以承受。

  “子敬可有消息?”孙权回头问道。

  尽管孙权对鲁肃的种种软弱表现不满,甚至革除他大都督一职,贬他为东曹丞,但在涉及荆州的联系时,他还是要依赖鲁肃去和汉军交涉,这次鲁肃前往芜湖,陪同刘璟前来江东。

  旁边一名侍卫禀报道:“鲁使君暂时还没有消息。”

  孙权脸上顿时露出不满之色,这么重要的时刻,鲁肃居然不及时通报消息,使他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孙权立刻对吕蒙令道:“派人去北岸,找到鲁肃,问清情况,汉军战船到底生了什么事?”

  吕蒙答应一声,立刻去安排船只前往北岸,就在这时,有官员指出远处的江面大喊:“曹丞相来了!”

  只见远处江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浩浩荡荡,正向码头驶来,船桅上挂着巨大的曹军战旗,孙权大喜,当即令道:“奏鼓乐!”

  鼓乐声再次响起,孙权离开了贵宾亭,带着众官员向码头走去。

  在第一艘大船上,曹操在船头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打量远处的石头城和建业县城,这是他第一次访问江东,若在从前,这绝无可能,但随着江东分裂,孙权实力锐减,已经无力和曹军抗衡,一切都变得可能了。

  陪同曹操前来的江东官员是步骘,他站在一旁,指点建业,给曹操介绍江东为何选都于此,“建业位于长江之头,北可上徐扬,南可下吴郡,西去荆襄,东临大海,四周既有平原之利,又有山脉绵延,可谓虎踞龙蟠,帝王龙脉之地也。”

  曹操却不置可否,淡淡道:“吾闻秦时有方士指东南有龙气,应该就是建业吧!始皇帝为此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一条龙藏浦,便断了建业的王气,后世在此建都者,必不长久,吴侯却抗天命,强行在此建都,岂知天命不是人力能抗,江东三分,亦祸起于此也!”

  曹操的话语十分尖锐,说得步骘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该怎么辩解,他心中也暗忖,‘江东分裂,莫非真是祸起于此吗?’

  曹操瞥了他一眼,又呵呵笑道:“只是开个玩笑,子山不必当真。”

  这时,船只已渐渐靠岸,可以听见岸边传来的鼓乐声,步骘看见孙权等官员,他心中一阵惊喜,指着码头笑道:“吴侯亲自来迎接丞相了。”

  曹操笑着点点头,他也看见了孙权,曹操忽然想起了什么,向码头四周打量一下,却没有看见汉军战船,便问道:“汉王还没有到吗?”

  步骘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

  曹操心中有些奇怪,据他所知,刘璟应该是先于自己出,早走了半天,他们应该早到了才对,怎么不见?难道是在别的码头上,曹操满腹狐疑,却猜不到原因。

  大船缓缓靠岸,船板搭上码头,曹操在侍卫的严密护卫下,走上了码头,这时孙权快步迎上来,满脸堆笑,躬身行礼道:“欢迎丞相来江东,江东不胜荣幸。”

  曹操打量孙权一眼,见他长得紫髯碧眼,相貌奇伟,心中也暗忖道:‘此人相貌非同凡人,也是枭雄之辈,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荆州刘璟崛起,乃至被打压若斯,着实令人遗憾!’

  曹操微微一笑,“我与吴侯打交道多年了,今日却是初见,吴侯非同凡人,果然名不虚传!”

  “丞相过誉了,微臣不敢当!”

  孙权既然已臣服朝廷,那他就成了曹操的臣僚,因此他以微臣自称,孙权又连忙替曹操介绍江东重臣,曹操和张纮很熟悉,对他也格外亲热,对张昭等人也礼数有加,众人相谈甚欢,但吕蒙、徐盛等一班武将却对曹操态度冷淡,连敷衍的笑容都没有,直接冷冷地站在远处。

  这时,孙权又笑道:“丞相一路辛苦,请上马车回贵宾驿歇息,晚上微臣再设宴为丞相接风洗尘。”

  曹操笑着点点头,在数百侍卫的严密保护下登上了马车,就在马车要启动之时,曹操放下车窗笑问道:“请问吴侯,汉王的船队可到了?”

  孙权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苦笑一声说:“汉王的船队已先到了,不过停泊在北岸,我想,应该是汉王礼让丞相吧!”

  孙权说得轻描淡写,曹操却脸色大变,他身经百战,何等老辣,立刻看出了刘璟的意图,汉军战船停靠在北岸,也就是占据了上方向,一旦建业出现危局,汉军战船便可轻易攻击自己的船队,尤其汉军善于火攻,刚到建业,自己便身处险境了。

  曹操半晌才冷笑一声道:“汉王果然是有心人啊!”

  他放下车窗,马车启动,许褚率领数百骑兵严密护卫左右,在江东引领官的带领下,车队迅向城内驶去,孙权望着曹操马车远去,心中也有些担忧起来,这次建业三方会面,一开始便杀机暗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收场了,此时,他心中竟隐隐有了一丝后悔

  汉军的两百艘战船便静静停泊在长江北岸的军码头上,虽然长江北岸直至高邮一带都属于江东的领土,在江东全盛之时,长江北岸的驻军达两万余人,而现在,随着江东在对外征战上屡屡落败,尤其去年合肥大败,江东损兵数万,孙权不得不开始收缩兵力,江北的驻军从两万人锐减到三千人,江北水军军营和码头也几乎废弃了。

  汉军此时就驻扎在被江东废弃的沿江军营内,保持着半作战状态,所谓半作战状态,就是一半军队留在战船上,随时准备出击,而另一半军队则驻扎在岸上军营内,军队只能轮流上岸休息。

  对于刘璟而言,他这次来建业的借口是探望吴老夫人病情,这本身就说明这次江东会他不是主角,曹操才是主角,要和江东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说,刘璟在此时出现在江东,就是扮演了一个搅局者的角色,他怎么能允许孙权倒向曹操。

  如果孙权和孙贲被曹操撮合在一起,那么吴郡就危险了,将直接威胁到荆州的利益,所以他必须要破掉孙权和曹操的联手之局,向孙权施压固然是一方面,而直接参与到孙权和曹操的谈判中,则是更有效的手段。

  四千石大船的船头,刘璟负手凝望着长江南岸,今天阳光充足,江面上的能见度很好,凭刘璟的目力,可以隐隐看见江面上密集的小黑点,那应该就是曹操的船队了,刘璟的嘴角弯起一弧冷笑,什么时候,曹军也能在长江上横冲直撞了。

  这时,旁边大将沈弥愤恨道:“孙权明知殿下在江北,却不能乘船来拜见,而是偏要留在码头等着迎接曹操,这是对我们的羞辱,卑职愿带一支船队去教训江东人。”

  刘璟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我都不急,你着急什么?”

  沈弥感觉到刘璟语气中的严厉,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吭声,刘璟很看重沈弥,不仅信任他的忠诚,也欣赏他的作战勇猛,他一直将沈弥视为接替甘宁的水军主将,也会给他各种机会,悉心培养他。

  今天沈弥言语有些鲁莽,刘璟在不满的同时,也想让他明白一些事,刘璟便笑了笑道:“孙权确实冷落了我,以我的身份,这种冷落可以算是一种羞辱,但我不会怒火中烧,不仅是我,我希望你也一样,要冷静对待,淡然处之,别动不动就要出兵。”

  沈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卑职明白了。”

  刘璟见他态度诚恳,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笑道:“我送你几句话吧!你可牢牢记住,成为你将来的处事原则。”

  “殿下请说!”

  刘璟缓缓道:“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几句话你明白了吗?”

  沈弥呐呐念了几句,幡然醒悟,躬身道:“殿下教诲,卑职当铭刻于心,须臾不敢忘记!”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鼓掌声,有人赞道:“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殿下之言,令人深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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