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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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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零章 携手


  太子并没有因为雷孤衡这句誓言般的话有所轻松,反倒是眉头皱得更紧。

  雷孤衡声音铿锵,自称只要活着,就不会让天门道一兵一卒跨过衢州,这位征战半生的老将显然已经做好了与衢州共存亡的准备。

  他是东南方面的官军主将,朝廷尽可能地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但是如今依然兵败衢州,不管原因如何,对雷孤衡来说,衢州之后便是京师,他已经没有退路。

  但是对太子来说,雷孤衡这话的背后,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

  活着,便拼死阻挡天门道众,可是一旦雷孤衡有失呢?如果雷孤衡血洒疆场,那么是否也就再无抵挡之人。

  雷孤衡显然明白太子的意思,微一沉吟,才道:“殿下,为今之计,殿下有两条路可以选,无论哪一条路,对殿下来说,都可以走。”

  “哦?”太子忙道:“老将军请讲!”

  “圣上在河西,殿下可以前往河西,面见圣上,如此一来,即使京师陷落,殿下也会安然无恙。”雷孤衡盯着太子的眼眸子,“河西冯元破手中还有精兵强将,辽东那边,电帅麾下也是拥有辽东铁骑,如果集结这两支兵马,在圣上的统帅下,自北南下,未必没有剿灭天门道的可能。天下虽然动荡,但是圣上只要真的集结了这两支兵马,必然会有忠臣相从,无论是西山道还是安邑道,他们都会追随圣上!”

  太子淡淡道:“老将军的意思,是让本宫丢下京师,丢下这里的百姓,往河西去避难?”

  “这是当前最稳妥的方法。”雷孤衡缓缓道:“就算包括竟是在内的南方落入天门道手中,北方却依然在大秦的控制之下,圣上当初凭借一隅之地,尚可一统四海,如今依然有半壁江山在手中,定然可以收复京师,重振大秦!”

  太子摇头道:“老将军,且不说本宫前往河西,父皇会不会降罪,即使不降罪,本宫也绝不会离开京师。本宫是监国太子,最大的责任,就是镇守京师,莫说天门道还没有兵临城下,就算真的兵临城下,本宫也要与京师共存亡!”

  他声音坚定,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雷孤衡眼中显出赞赏之色,笑道:“殿下这般说,那么还有一条路,老臣觉得可以立刻施行!”

  “老将军请讲!”

  “老臣坐镇衢州,会拼尽所能,挡住天门道的进攻,为殿下争取时间。”雷孤衡肃然道:“殿下既然准备死守京师,那么便需要利用秦水作为天堑,立刻调兵到秦水之畔,部署防御,到关键时刻,将秦水上的两座桥摧毁。天门道众说到底,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人多势众而已,如果老臣真的败了,殿下便可以依仗秦水抵挡天门道,他们并无水军,要渡江过来,便需要建造船只,自然会需要船只。”

  太子皱眉道:“老将军,他们会不会避过秦水,西向金陵,从金陵绕道过来……!”

  雷孤衡摇头道:“天门道现在一心想要攻下京师,心情击破,一旦衢州真的被攻破,只要渡过秦水,便是京城,在秦水对岸,甚至可以看到京师。至若绕道金陵,便算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拦,那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避开秦水进入京城西面,可是西面有强山,那是天险屏障,屯卫军驻守在强山,他们根本无法跨越过来……殿下,您试想一下,他们是愿意付出一定代价渡过秦水直取京城,还是要绕一个大圈子,从金陵一路杀过来?金陵道也有上万兵马,一路上也是免不了厮杀的。”

  太子闻言,微微颔,“老将军所言极是,照这样看来,他们要拿下京师,只能从渡秦水而来……秦水深不见底,无法游过来,就算人能游过来,物资装备可不会游泳……!”

  “不错,所以殿下阻止兵马,死守秦水。”雷孤衡正色道:“其实盗匪不事生产,只是以抢占粮食物资支持战争。江淮和东海两道,这几年天门道一直作乱,百姓们也根本无心生产,他们的粮草物资本来就匮乏,能够打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信了妖言而已。几十万天门匪众,每日里消耗的粮草,就已经十分庞大,老臣在江淮之时,便想过要生生将那帮妖众活活耗死,只是想不到却出现了变故……!”苦笑摇头,“不过有一点老臣却是肯定,天门道虽然现在声势浩大,但是他们的后勤已经岌岌可危,江淮和东海一片荒芜,虽然他们占有两道,但是却根本不足以提供他们坚持下去的后勤。”

  太子神情微微晴朗一些,“老将军是说,天门道现在也是强弩之末?”

  “说到底,天门道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妖言惑众,蛊惑民心,让兵力迅壮大起来。”雷孤衡冷笑道:“但是盗匪最大的弱势,也正在于此,他们一心只想着造反,造反便是四处破坏,不事建设,这也给他们自己带去了后患,他们的人马越来越多,后勤供给也就会越来越吃紧,老臣以为,大多数的天门道众,跟着天门道作乱,无非是要吃饱肚子,如果天门道的后勤供给不上,殿下,你以为那些乌合之众会如何?”

  “粮草不济,盗贼必生乱象!”

  “不错!”雷孤衡冷笑道:“天门道现在是强弩之末,他们不惜代价拼命进攻,以老臣之见,那是天门道的后勤出现了问题,必须战决,不能再耗下去。老臣在衢州为太子争取时间,殿下只要固守秦水,拼死守卫,只要天门道粮草接济不上,几十万天门道众,到时候必然会溃散大半。等那时候,圣上也必定调来援兵,只要稳扎稳打,一步步向南推进,后劲乏力的天门道,必然可以剿灭!”

  太子眼中闪烁光芒,拍手道:“老将军说的极是,本宫先前被天门道的声势乱了心思,现在听老将军这般说,入理三分,不错,天门妖众也都是血肉之躯,没有粮草,也打不下去,只要本宫死守秦水,他们难以跨越,而后勤又跟不上,总会不攻自破。”

  “老臣回京之时,已经传下命令,丰富衢州的豪族大户将所有的物资运到京畿附近,殿下,老臣向他们保证,京师有秦水天险,即使衢州不保,天门道也无法跨越秦水,物资运到京城附近,可保无虞。”雷孤衡肃然道:“老臣一定会撑到衢州的物资全都撤走,即使最后衢州实在不保,老臣也不会给他们留下一颗粮食。”

  “听老将军一言,茅塞顿开。”太子立刻道:“老将军,您尽管放心,你坐镇衢州,本宫立刻构筑秦水防线,等到实在支撑不住,老将军退回秦水,我们一同凭借秦水之险,拦住天门道。”

  雷孤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拱手道:“殿下,前线形势紧迫,天门道随时都会起总攻,老臣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今夜便返回前线。殿下紧急部署秦水防线,只是有一处,殿下还是要小心注意。”

  “老将军说的是?”

  “金陵仓!”雷孤衡肃然道:“金陵仓乃是我大秦四大粮仓中最大的一处,如今还有存粮在其中,老臣以为,要么派重兵守住金陵仓,以免被天门道趁虚而入,要么立刻将金陵仓的粮食全都调运到京师,以免后患。”

  太子点头道:“金陵虽然有上万守军,而且金陵仓建在险要之地,但是本宫却也觉得并不妥善。”压低声音,轻声道:“本宫不但是担心天门道有可能会趁虚而入,更担心一些别有用心之辈也在打着金陵仓的主意,所以本宫已经准备将金陵仓的粮食调运到京城,确保万无一失。”

  “既是如此,老臣就放心了。”雷孤衡道:“那批粮食进了京城,我军士气更会大震,守住秦水,又多了几分把握。”起身来,拱手道:“殿下,老臣就此告辞,殿下多多保重!”

  太子不能起身,只能伸手握住雷孤衡苍老却有力的手,“老将军,你放心,老将军在前,本宫在后,若是老将军不敌,便要退到秦水,本宫将会和老将军携手在一起,共据强敌!”

  雷孤衡微笑点头,也不多言,转身便走,走到大门处,太子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叫道:“老将军……!”

  雷孤衡停住脚步,也不回头,只是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本宫记得,年少之时,跟在老将军身边历练。”太子望着雷孤衡的背影,缓缓道:“那是本宫这一生最痛快的时候,从老将军身上,本宫获益良多……老师,一路走好!”说到此处,太子双手抱拳,对着雷孤衡的背影深深一礼。

  雷孤衡并无回头,只是笑道:“其实老臣最欣慰的,就是带出了殿下这样的英才!”再不多言,大踏步而去,厅内一时间便又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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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一章 北方有震


  清晨,空气清新,竟然还有鸟雀鸣叫,对西关总督府来说,春天这才是真正到来,后花园的枝叶已经开始伸展,府里的夫人们,也都赶了个早,在素娘的张罗下,包括琳琅、黛儿和布兰茜姐妹都聚到了后花园,迎接这难得的春意。。ybdu。

  本来琳琅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要打理,但是楚欢担心她太过劳累,命令式地让她在府中多歇息几日,至若黛儿,成天带着安容,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唯一不合群的,就只有媚娘,媚娘的院子,平日里也没有几人敢进去,媚娘倒也难得在府中转悠,她特立独行,虽然素娘昨日就召唤众女眷今日在后花园晚上一天,媚娘却很不配合地没有到场,大家也都知道媚娘脾气古怪,并不合群,也就作罢。

  楚欢自然是没有空闲参与这样的活动,他倒是百忙之中抽空往小饭馆去了一趟,并无进门,而是远远看了一会儿,只想知道玉红妆的境况。

  让楚欢稍微安心的是,小饭馆并没有关门,玉红妆依然在经营着饭馆,饭馆只聘了一位厨子,每天过来做事,除此之外,小饭馆便冷冷清清。

  玉红妆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显然还没有从上次的事情之中缓过来,楚欢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并不去打扰,倒是派了仇如血安排几个人在饭馆附近观察,一旦有事,随时禀报。

  楚欢心思都放在西北,可是京城的消息,终究还是传了过来,听闻天门道占据徐州,正步步紧逼,向京师进军,不由大是吃惊。

  据说太子如今正在调集京畿附近的兵马,正在秦水之畔布阵,楚欢便知道太子的意思,看来太子倒真是想凭借着秦水保住京师。

  楚欢心里倒是寻思,听说河西冯元破从北方召集了夷蛮兵马,如今京师危急,却不知道皇帝是否让河西军赶赴京城增援。

  只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关心关内的事情,从金州送来的紧急信函,让楚欢本就有些低沉的心境愈发的低沉起来。

  西北军有了动静。

  ……

  ……

  楚欢心下低沉的时候,金州守将方如水的心也同样沉了下去。

  甘侯与朱凌岳结为亲家,这事儿方如水自然是一清二楚,自从甘玉娇送到天山之后,方如水几乎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朱凌岳的野心,方如水一清二楚,甘朱两家结亲的目的,方如水也清楚,但是他却不敢完全确定。

  方如水是出自西北军的将领,当初在西梁人的进攻下,西北军全面溃退,余不屈紧急前来,收拢了溃兵。

  后来余不屈编制平西军,分为八营,因为方如水表现突出,所以被余不屈提拔为兑字营偏将,平西军被东方信接管之后,大肆清除异己,方如水出自西北军,不算是余不屈的嫡系,而且平西军中有一大半原本就是隶属于西北军,方如水在平西军中也算是有一定的根基,所以东方信并没有立刻对方如水下手。

  只是方如水那时候就很清楚,东方信没有立刻动手,并非不会动手,等到他完全控制了平西军,自己被废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很能忍,从一个杂兵,一步步混到了偏将,其中的辛酸,常人难以想象,他熬了十几年才有今天的成就,但是对东方信的步步紧逼,他却无可奈何。

  在他心中,楚欢算是他的恩人。

  楚欢除掉东方信,解了他的困境,最紧要的是,楚欢对他竟似乎十分信任,金州是北部门户,楚欢却将金州的兵马,全都交由他统帅。

  留守金州的只有不到五千人的兵马,主要是当初张叔严父子留下的艮字营,在方如水的改编下,也算是控制了这支曾经起兵造反的军队。

  他当然很清楚,如今天下大乱,但是他却不清楚,江山最终谁主?

  考虑这个问题的人,未必有很多,毕竟在这世上,想当皇帝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敢争雄天下的,却绝对不多,更多的人只不过是观望,积累资本,直等到天下大势分明,再找投靠对象,为日后的升官进爵做好准备。

  若说争雄天下,方如水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

  在他心里,只要找到一做靠山,尽忠职守,终有一日,或许真的可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楚欢平定西关之乱,几乎是在短短半个月时间之内,连续平定贺州和金州之乱,展现了其在军事方面的能耐,随即更是大肆施行均田令,这些看在方如水眼中,方如水自然是对楚欢存着极大的信心,也一直坚定地跟随楚欢。

  可是他没有想到,甘侯竟然与朱凌岳结为了亲家。

  西北风云骤变,方如水还一度以为,虽然朱凌岳极其强悍,但是楚欢却也是厉害角色,最终鹿死谁手,实在是尚未可知。

  但是甘侯成为朱凌岳的盟友,便让形势瞬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方如水几乎断定,一旦开战,楚欢必败。

  他心中异常的煎熬。

  跟随楚欢,只怕要与楚欢一同迎接覆灭的命运,可是如果抛弃楚欢,又如何对得起楚欢对自己的信任?他是军人出身,看上去老实敦厚,但是骨子里还是讲究义气,但是在前程面前,是否还要继续保持这样的义气?

  他现在不用去考虑朱凌岳,第一个面对的敌人,就是甘侯。

  他几乎日夜都在注视着西北大营的动静,而最近一阵子,西北大营那边果然出现了动静,如果甘侯当真与朱凌岳联手,共同对付楚欢,那么金州将是西北军第一个要解决的对象,数万能征善战的西北军,如果真的打到金州,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出身于西北军,而手底下的艮字营官兵,也有近半数原来就隶属于西北军,他很怀疑,如果甘侯真的兵临城下,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兵马,真的会全力与西北军作战?

  方如水日夜忧心,本就十分的紧张,等接到西北军已经向金州方向移动的消息,方如水立时就脑中一片空白。

  他没有想到,西北军出兵竟然是如此果断。

  西关军在甲州取得大捷,震动西北,方如水心知朱凌岳看到西关军大声北山军,或许已经坐耐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出兵,但是他没有想到,朱凌岳那边还没有跨过边界,甘侯却已经率先出兵。

  他当初在西北军的时候,那时候的甘侯已经是风寒笑手下的八大偏将之一,骁勇善战,在西北军中的名气也很响。

  据他所知,甘侯是个很低调的人,而且也很沉得住气,正如兵法所云,甘侯属于那种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将领。

  要么窝着半天不动弹,可是一旦出手,必然是犀利至极。

  探知西北军的那一刻,方如水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向朔泉送信,一面召集部将,商议对策,其实在场的众将心里都清楚,楚欢在金州驻军数千,哪怕是贺州那边兵力吃紧,甚至是与北山的大战,都没有从金州调动一兵一卒,道理很简单,金州兵马,完全是用来应对西北军。

  楚欢显然是早就对西北军有提防,否则当初平定金州之后,也不至于在金州留下四五千兵马,需知秦国各州,州军最高的编制不超过两千人,而金州在西北九州之中,面积最小,土地最贫瘠,人口也最少,真要用来维持地方秩序,有千把人实在是足矣。

  大家一直都觉得,甘侯是边军,应该不至于参与到西北的动乱之中,楚欢留守驻军,只怕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在甘朱两家结亲之前,所有人都觉得甘侯出兵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此时会场之上,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诸位都说说吧。”方如水依然显得十分镇定,他是金州主心骨,如果连他都显出惊慌之态,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必再商量了。

  沉默片刻,一名副将终于道:“方将军,末将以为,如果正面相对,我们没有一点胜算,想要解决西北军的威胁,那是异想天开。”

  “你说得对,但是这个道理,在座的都明白。”方如水缓缓道:“本将是问,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迎敌?”

  “将军,迎敌只怕是不能了。”另一名副将道:“我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拖住西北军,为朔泉那边争取时间。”

  “不错。”首先说话的那名副将立刻赞同,“取胜是毫无可能,金州以北,都是戈壁,我们兵马一出,西北军对我们的踪迹便是了若指掌,他们的兵马是我们的好几倍,即使留守一部分兵力在雁门关,数量也远胜过我们,正面对决,绝非明智之选。末将以为,拖住西北军,让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拿下金州,为总督大人争取时间,这才是我们当前应该筹划的。”

  “你们的意思是,固守金州?”

  “方将军,看来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一人忽然开口说话道:“兰峄城北面,是石沟子河,而东边,有狼牙谷道,这两处天险,将我兰峄城环卫其中,只要死守这两处,甘侯想要拿下兰峄,便不是容易的事情。石沟子和既宽且深,没有船只,根本过不了河,而狼牙谷道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手中有四千兵马,只要往狼牙谷道布置一千兵力,其他兵马沿石沟子河布阵,西北军就算人多势众,却也奈我们不何。”

  这说话之人,却是何魁。

  何魁当初本来在贺州守将胡宗茂手下担任幕僚,出谋划策,身份却并不高,贺州之战,胡宗茂没能听从何魁之劝,轻敌出城,一败涂地,城破之后,何魁本欲跳下城墙自尽,却被楚欢救下,更是一番掏心肺腑之言,收服了何魁。

  楚欢平定金州之后,留方如水为金州守将,更是让何魁管理金州政事,虽然当时无权让何魁担任金州知州,但是此前的金州知州被张叔严父子所杀,知州位置孔雀,何魁虽无其名,但是手中之权,等若是金州知州无疑。

  何魁从一个被人轻视的幕僚,一跃成为金州实际上的知州,全拜楚欢所赐,士为知己者死,楚欢如此器重信任,怎能让何魁不肝脑涂地以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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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二章 策反


  “何先生之言,诸位以为如何?”方如水微一沉吟,才缓缓问道:“是否固守兰峄?”

  “将军,何先生所谋,乃是上上之策。”众将纷纷赞同:“只要守住兰峄城,西北军便是寸步难行。咱们手中的兵马不多,不能和西北军正面硬拼,但是守住天险,手头上的兵力却是足够用。”

  “是啊,将军,只要守住天险,拖住西北军,总督大人势必会与朱凌岳开战。”有人接着道:“北山已经战败,总督大人只要能够击败朱凌岳,西北军便形不成威胁。”

  “击败朱凌岳,谈何容易。”方如水缓缓道:“狼牙谷道可以死守,只要我们不出疏漏,西北军就难以突破狼牙谷道……但是石沟子河却不能支撑太久,甘侯一定会想办法造出船只……!”

  何魁道:“那也不必担心。咱们金州多是戈壁,难见树林,以前的大批木材,都是从南边运过来,他们要造船,就要先找到木材,而且咱们西北主要是戈壁土地,一直以来都是很少有水军,西北军中真正懂得造船的人只怕没有几个,等他们真的造出船只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想要攻过石沟子河,也并非易事。”

  “是啊,将军,咱们虽然兵马不多,但也有好几千人手,要轻松打过石沟子河,痴人说梦!”

  方如水微一沉吟,才道:“如果固守兰峄城,那么就等若放弃了金州其他的地方……百姓们会如何看?”

  “就算我们不想放弃,那也无能为力。”何魁道:“咱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守住整个金州,只能守住兰峄。至若百姓,甘侯素来爱惜名声,也从不滥杀无辜,如果他真的敢对百姓下手,便是身败名裂,西北军中许多的兵士,都是西北本土子弟,甘侯下令他们屠杀自己的家人,将军觉得西北兵士会相从,到时候只怕不用我们打,西北军内部自己就会闹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照诸位的意思,调动一千兵士守住狼牙谷道,其他兵马,在石沟子河布阵。”方如水微一沉吟,终于道:“大家分头行事吧。”

  夜色如墨,砂砾却在风中出呜呜的声响,方如水虽然调兵扼守狼牙谷道,更是已经派了兵马赶赴石沟子河修建防御工事,但是他的心却依然不能静下来。

  “将军,有客求见!”

  “有客?”方如水皱起眉头,“是什么人?”

  “说是从将军来家过来,是将军的亲眷。”外面禀道:“如今就在外面等候。”

  “哦?”方如水皱起眉头,微一沉吟,终于道:“带他进来吧!”

  前来求见的,五十岁年纪出头,看起来十分干瘦,方如水上下打量半天,却实在不认识这个亲眷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

  “你是何人?”方如水身着甲胄,坐了下去。

  那人含笑道:“将军不认识在下了?在下可是有天大的好消息带给将军!”

  方如水更是诧异,那人却是使了个眼色,向后努了努嘴,在他身后,是一名兵士,方如水有些好奇,抬手示意那兵士先退下,这才冷笑道:“本将从没有见过你,你到底是何人?可莫在本将面前装神弄鬼!”

  “将军大难临头,难道不知?”对方却是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在下是特地前来为将军解除灾难,将军为何如此不客气?”

  方如水冷笑道:“大难临头?你倒是说说看,本将如何大难临头。”

  对方四下看了看,才道:“不知将军是否有更好的说话之所?”

  “这里已经很好。”方如水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不必偷偷摸摸。”

  “甘侯三万大军正如虎狼般席卷而来,将军难道真的以为凭借狼牙谷道和石沟子河,就能挡住甘侯大军?”对方犹豫一下,终是淡淡道:“将军觉得自己的统兵之才,是否能与甘侯相提并论?这不是大难临头,又是什么?”

  方如水双眸深沉,淡淡道:“你是甘侯的人,还是朱凌岳的人?”

  对方一怔,随即笑道:“将军果然是慧眼,不错,在下是朱督派遣而来,朱督爱惜方将军的才干,不忍将军因为楚欢而受累,所以特命在下前来为将军消解眼前灾难!”

  方如水若有所思,道:“嗯,原来甘侯出兵,果真是与朱凌岳商量好的,甘侯既然出兵了,朱凌岳想必不日也会兵。”

  那人也不知道方如水是和自己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微皱眉头,随即瞧见方如水凝视自己,问道:“朱凌岳有什么话要说?”

  “方将军,今日之西北,到底是怎样一个形势,不用我多说,将军也自然一清二楚。”来使再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大秦已经是苟延残喘,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昏君已尽失民心,这大秦江山,已经没有存下去的必要,必须改朝换代,才能让天下黎明重归太平。”

  方如水“哦”了一声,问道:“这番话时朱凌岳让你说的?”

  “是不是朱督所言,有什么区别吗?”来使叹道:“天下人都是这样的心思,在下只是说出天下人的心里话而已。”

  方如水冷笑道:“天下动乱,江山谁主,莫非你心里有了人选?”

  “方将军心中难道还不承认,这真正可以造福于万民的,正是朱督。”来使大义凛然道:“朱督仁义宽厚,爱民如子,必然能够成就大业。西北军甘将军也是世之英雄,他既然能够与朱督结亲,可见甘将军对朱督也是心存期望,如今西北军数万大军,都愿意呼应朱督,方将军,仅此一点,难道不能说明问题?”

  “你是说,甘侯要帮着朱凌岳谋夺天下?”方如水淡淡道:“可是阁下似乎忘记了,大秦还没有亡,皇帝还在,咱们既然是皇帝的臣子,要做的事情,是驱逐盗匪,保境安民,可不是趁乱做反!”

  “方将军,在下知道你是忠义之人,其实如果皇帝是位明君,真的以民为重,大家有何尝不愿意忠心耿耿,为国效命?”来使平静道:“可方将军可曾想过,这天下盗匪,越来越大,杀死一个,又多出两个来,屡禁不绝,这其中大多都是曾经安宁耕种的百姓,他们都变成了盗匪,难道这是他们天生下来就像为盗?说到底,都是昏君残暴,心中根本没有天下黎民,是他自己弃江山不顾,连他自己都不要了江山,我们这帮人为何还要愚忠,为他守卫这座谁都不想继续延续下去的江山?”

  方如水只是凝视着来使,并不说话。

  对方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西北三道,北山兵败,已经没有争霸可能,西北如今便是朱督和楚欢争雄。至若谁胜谁败,在下不说,方将军心里也清楚。楚欢与北山交锋,甲州一战,虽然取胜,但是西关本身也是损耗不小。反观朱督,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再加上甘侯将军的数万大军,两路兵马的兵力,过十万,也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勇战将,如今是人心所向,只怕用不了三个月,楚欢的脑袋便将悬挂在朔泉城头!”往前进了一步,拱手道:“方将军也是出自西北军,与甘将军算是故交,难道真的要与甘将军的西北军兵戎相见?就是为了维护区区楚欢?方将军,前程就在你眼前,朱督说的很清楚,只要方将军弃暗投明,朱督日后必然重用,真要成就大业,拜将封爵,那都不在话下。”

  方如水摸着下巴,喃喃道:“拜将封爵?看来朱督对方某还真是器重。”

  “不错。”来使双眉微展,“甘将军大军将至,方将军只要率兵出城,迎接甘将军,然后合并一处,从西北面挺进贺州,朱督从西南面同时出兵,两路齐下,贺州不日便会被攻克,拿下贺州,长驱直入,直捣越州朔泉,西北大势可定!”

  “一统西北之后,以西北三道之力,率兵入关,争雄天下,朱督是否是这个意思?”方如水问道。

  来使点头道:“不错,平定西北,我西北虎狼雄狮,便可趁关内乱作一团,入关平定天下,到时候成就大业,方将军可就是开国功臣了。”

  “好一个开国功臣!”猛听得外面传来声音,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响,大门生生被踹开,却见到一人缓缓走进厅中,一声粗布衣裳,却是何魁。

  方如水皱起眉头,来使霍然转身,看到何魁,显然并不认识,方如水没说话,他却已经率先喝问道:“你是何人?”

  何魁却是背负双手,慢慢走近来使,反问道:“我倒想问问阁下,你又是何人?”

  “我……!”来使目光闪烁,瞧向方如水,却见方如水淡淡道:“何先生,这位是朱凌岳的使者,专程前来找本将的!”

  “原来是朱凌岳的使者。”何魁哈哈笑道:“不知朱凌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竟然要来劝降方将军?”

  来使见事情至此,立刻道:“方将军,成就大事,在此一举,你若是真心归顺朱督,现在便可将此人杀死,然后率兵出城,去迎接甘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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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三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方如水缓缓站起身来,“呛”的一声响,猛然间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来使见状,显出欣喜之色,更是道:“方将军,弃暗投明,在此一举。朱督和甘将军兵强马壮,再有方将军之助,更是如虎添翼,扫平西北,轻而易举。”转视何魁,冷笑道:“方将军乃大义之士,要为天下苍生考虑,你若是能跟随方将军弃暗投明,未必不能活下去。”

  何魁背负双手,哈哈笑道:“弃暗投明?我倒是想问一问,谁是明,谁又是暗?莫非朱凌岳是明?西关施行均田令,老百姓众望所归,如今开春,用不了多久,西关百姓就会将官府转租的粮食种下土地,那是要安生耕种,太平生活。这种时候,朱凌岳兴不义之兵,与甘侯狼狈为奸,祸乱西北,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明?”

  “你……!”使者怒道:“楚欢不过是假仁假义,此人野心勃勃,他施行均田令,当真是为了老百姓?不过是西关贫瘠,他意图独霸西北,借用西关百姓为他驱使,不过是一条收买人心同时又壮大自己的把戏!”

  “老百姓得了实惠,如果说这是收买人心壮大自己的把戏,我想百姓们倒是乐于看到这样的把戏。”何魁冷笑道:“至若独霸西北,实话告诉你,我倒也觉得大秦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有壮志雄心之士,也确实该振臂而起。不过比起朱凌岳的阴险,楚大人更适为西北之主!”猛然间后退一步,盯住缓步走过来的方如水,沉声道:“方将军,何去何从,你心里自有抉择,我也不必多说。若是你想背叛楚督,跟随朱凌岳作乱,我何魁也无话可说……!”一只手豁然抬起,横在胸前,厉声道:“只是你想杀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得逞,何某杀不了你们,但是要杀死自己,轻而易举。”手中竟是多了一把匕首,顶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方如水皱起眉头,手握长刀,终是问道:“何先生为何会在这里突然出现?莫非你一直在背后监视本将?”

  “何某并没有那么下作。”何魁缓缓道:“只是今日会议之上,方将军看起来犹疑不定,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如此关键时刻,何某担心方将军身体有问题。而且甘侯大军压境,方将军作为金州主帅,我能够理解将军心中的压力,所以本是想过来与方将军细细商量对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碰上朱凌岳的使者前来策反……!”他盯着方如水的眼睛,缓缓道:“方将军,何某也知道,如今只看形势,朱凌岳有甘侯之助,确实处于上风,只是若是因此方将军便攀附他们,或许有朝一日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哦?”方如水淡淡道:“为何会后悔?”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何魁缓缓道:“方将军,楚督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当初将金州交到你手中,可见楚督对你的信任。至若朱凌岳,嘿嘿,方将军当真觉得背叛了楚督,朱凌岳便会对刮目相看?”他瞥了使者一眼,“你背叛楚督,多年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只怕日后非但不会得到朱凌岳那帮人的敬重,反倒要处处受辱……!”

  “胡说!”来使冷笑道:“朱督对方将军器重有加,否则又何必派我前来劝说?方将军日后前程无量,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何魁哈哈一笑,道:“话已至此,何某也不必多说,何去何从,方将军自己抉择。”

  方如水淡淡道:“楚欢虽然对我有恩,但是我却不能只想着自己讲义气,本将还有家人,也不得不为他们的前途着想。”

  来使笑道:“方将军英明!”

  “此番一战,楚欢必败,本将又何必陪他一起死。”方如水苦笑道:“何先生,本将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一同出城,迎接甘将军!”

  何魁冷然一笑,并不说话。

  方如水这才看向来使,问道:“不知尊驾贵姓?”

  “在下姓苗!”

  “苗先生,本将需向你确认,甘将军出兵,朱督当真会出兵?”方如水神情严峻,皱眉道:“本将虽然也听说朱督想要争雄西北,可他如今还是以大秦的臣子自居,楚欢也是大秦的臣子,朱督当真会率先进击?”顿了顿,“莫是只有甘将军出兵,朱督坐山观虎斗,看着楚欢和甘将军拼杀一场,若是那样,本将还要好好考虑一番……你要知道,没有天山军,甘将军的西北军虽然骁勇,却也未必真的可以击败西关军,既然如此,本将又何必轻易弃阵!”

  “方将军放心,朱督出兵,千真万确。”来使微笑道:“方将军,实话对你说了吧,虽然甘将军同意出兵,但是朱督却只怕甘将军部下会有人刁难,没有轻举妄动,朱督和甘将军商量好,只要甘将军率先出兵,进入贺州境内,那么天山军势必就从西线出兵!”

  “哦?”方如水含笑道:“如此说来,朱督对甘将军并不是十分信任?”

  “话不能这样说,朱督对甘将军信任有加,只是担心西北军中会有二心之人。”来使道:“若是朱督轻易出兵,西北军这边反倒出了内乱,事情也就麻烦了。天山军铁板一块,只要西北军没有问题,天山军就随时可以发兵。”

  “原来如此。”方如水皱眉道:“据我所知,甘将军手下虽然有近四万兵马,但是却也不能完全弃雁门关于不顾,总要留下兵马驻守的……!”

  来使点头道:“不错,甘将军此番会调动三万兵马,剩下的兵马,则是扼守在雁门关。如今西梁正在内乱,无力东进,甘将军留下近万兵马,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甘将军三万兵马,那么朱督呢?”方如水道:“西关上下加起来,那也是有四五万人马,战斗力可是不弱,朱督的人马如果少了……!”

  来使显然明白方如水意思,道:“方将军是担心朱督出兵太少,不足以对西关军形成优势?”

  “西关军据城而守,在自己的境内作战,若是朱督和甘将军的联军兵力不能形成绝对的优势,本将只怕战事会陷入僵局,那时候可就有些麻烦了。”

  “朱督已经下令,三万黑风骑,将作为主力挺进西关,此外还有两万步兵,加上杂役等等,全军近七万人。”来使颇为得意道:“再加上甘将军的兵马,联军有近十万兵马,再加上方将军的兵马,兵力超过十万,足以横扫西北。”

  “那么朱督准备如何进攻?”方如水问道:“可有详细的战略部署?”

  来使微皱眉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战略部署,自然是在朱督心中,在下倒也不知。不过方将军迎接甘将军之后,合兵一处,应该便会知道接下来如何进行战略部署……!”抬手指着何魁,道:“方将军,事不宜迟,先斩杀此人,咱们再商议其他事情!”

  方如水盯着何魁,握紧手中刀,上前两步,何魁却是毫无惧色,冷冷看着方如水,猛然间便瞧见方如水扬手抬刀,刀光闪过,血光飞溅,方如水竟然是突然转身,一刀砍在了那姓苗的使者脖子上,这一刀犀利匹练,一颗人头已经在血光之中飞起来。

  那尸身喷血,摇晃两下,便即栽倒。

  何魁竟然没有惊色,反倒是将匕首从自己的喉间拿开,微笑道:“方将军果然没有让何某失望!”

  “哦?”方如水将刀刃上的血迹在那尸首上擦干净,收刀入鞘,道:“何先生,本将念头一闪,这把刀很有可能砍在你的脖子上!”

  “将军如果真要背弃楚督,倒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与来使大谈背弃之事。”何魁收起匕首,“将军在这大堂接见此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了心思。”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义愤填膺?”方如水笑道:“你忠肝义胆,倒显得我懦弱卑劣了!”

  “不过是配合将军演一场戏而已。”何魁微笑着,随即皱眉道:“看来此人知道的并不多,他对朱凌岳的军事部署,知道的并不多。”

  “至少咱们知道,朱凌岳的三万黑风骑,应该会倾巢而出。”方如水走过去,拍了拍何魁肩膀,道:“何先生,其实你有句话说的很在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真是很有道理。”

  何魁道:“看来将军深明这句话的道理。”

  方如水摇头,正色道:“我读书少,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仁啊义的,好像有道理,何先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很肃穆,我想这应该是很有学问的两句话吧。”

  “将军可否要何某仔细解释?”

  “不急。”方如水笑道:“还有时间,何先生,接下来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携手死守兰峄,与甘侯拼个你死我活!”沉声道:“来人!”

  门外进来兵士,方如水沉声吩咐道:“将这颗人头悬挂在兰峄城头,告诉将士们,这是朱凌岳的使者,本将已经斩杀,全城军民,共据甘侯,等待楚督的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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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四章 探营


  金州兰峄城北,石沟子河畔,近三千兵马沿着石沟子河一字排开,大量的箭矢从城内运送到石沟子河畔,征调而来的民夫,则是沿着石沟子河畔修建防御工事。

  方如水已经下定决心,固守兰峄城,拖住甘侯大军,为楚欢争取时间。

  其实大家也都清楚,兰峄城的存粮并不多,兵力也严重不足,面对甘侯的三万大军,真要坚守,其实也坚守不了多长时间。

  兰峄城属于北方的城池,此前已经被西梁人攻破,虽然西梁人退走之后,进行了一番修缮加固,但是整座城池依然算不得坚固,只要西北军兵临城下,凭借兰峄城的城防和兵力,根本撑不了十天,能够阻挡西北军的,也只有两处险要。

  狼牙谷道狭窄曲折,易守难攻,方如水很清楚,只要在狼牙谷道布置足够的兵力,誓死坚守,哪怕甘侯的兵力再多,也根本不可能突破狼牙谷道,当初修建兰峄城作为金州的州城,就是看到了这天赐的狼牙天堑。

  方如水和何魁商量之后,由何魁亲自坐镇在狼牙谷道。

  不怕敌人从狼牙谷道攻进来,就怕自己内部出现问题,也就在去年,张叔严父子镇守金州,本以为狼牙谷道无人能开,最后却还是被楚欢用计偷入,破了金州,有前车之鉴,方如水倒也不敢觉得狼牙谷道是铁板一块,所以让何魁守住狼牙谷道,如此一来,可保万无一失。

  西北军唯一可以攻进来的地方,就只能是石沟子河。

  只要守住石沟子河,西北军就无法进入兰峄城下,只是方如水也很清楚,西北军可能在十天半个月打不过石沟子河,但是时间一长,对方准备妥当,以西北军占据足够的优势兵力,真要发起总攻,石沟子河还是拦不住他们。

  他虽然对全军下令,坚守兰峄,等待楚欢的援军,可是心里也清楚,楚欢要面对朱凌岳的天山军,三万黑风骑倾巢而出,谁胜谁败,尚未可知,楚欢手中的兵马,全部用来与朱凌岳一搏还能有一丝生机,至若说派兵前来救援金州,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但是他却不能让金州兵马丧失希望。

  何魁说得好,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方如水没有读多少书,但是他明白什么叫做仁义,在这种时候背弃楚欢,或许真的可以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但是自今尔后,只怕再也难以立足于天地之间。

  君以俗子待我,我自当以俗子待之,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将以满腔热血报之。

  方如水决心已定,自然在无杂念,心中只想着能够拖着西北军一天是一天,哪怕西北军真的打过了石沟子河,也要在河畔设置障碍,让西北军每前进一步都要艰难无比。

  西北军行军速度果然不慢,不过三天时间,西北大军已经兵临石沟子河对岸,旌旗招展,兵马如云,方如水亲自坐镇河畔,率领全军严阵以待。

  石沟子河是金州北面最大的一条河,从石沟子河至雁门关大片的区域之内,水源不多,而兰峄城附近的百姓,饮用的也都是石沟子河的水,这条河养育了临河两岸的无数百姓,但是不久之后,或许这条清澈的河水,便将被血水染红。

  西北军抵达河对岸之后,距离河岸不过数里之外,安营扎寨,并没有立时发起攻击。

  接下来连续两天,西北军的营帐也都是原地驻扎,甚至没有一兵一卒试着过河发起攻击,河岸两边,僵持对立。

  方如水知道这是大战之前的沉寂。

  他为了防止对方会派出探子潜水过河来打探消息,在河边,日夜始终都派出巡逻兵巡弋,谨防西北军有人渡河过来。

  “启禀将军,何先生派人来报,狼牙谷之外,有一支西北军已经在那边扎下了营寨,但是没有对狼牙谷发起进攻。”就在距离石沟子河不远的大帐之内,有兵士前来禀报:“何先生和狼牙谷的兵马都在严阵以待,让将军放心,不必以狼牙谷为念。”

  方如水吩咐下去,“那边的情况,随时来报!”

  毫无疑问,西北军是兵分两路,一路准备渡河攻击,另一路则是打算从狼牙谷发起进攻,不过方如水心中倒是清楚,真正的进攻主力,只可能是在石沟子河这边,西北军虽然在狼牙谷外也布置了兵马,但那无疑是一支疑兵而已,就是为了牵制狼牙谷的金州兵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方如水知道所有的计谋都不会起什么作用,接下来只能是真刀真枪地与甘侯死拼一场。

  方如水做好了死战的觉悟,临河而待的金州兵也同样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又是两天过去,方如水却是愈发奇怪起来。

  河对岸虽然营帐连绵,但是西北军却似乎准备在这里定居一样,根本不像是要发起渡河作战的迹象,偶然看到从营地里出来一些士兵从石沟子河打水回营,此外再无特别的动静。

  这就像隔河而居的两户人家,平静至极,竟似乎没有开战的肃杀气氛。

  方如水知道甘侯是个沙场的勇将,不但骁勇,甘侯也有些花花肠子,从前与西梁人过招的时候,倒也是让西梁人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甘侯占据绝对优势,却只是陈兵眼前,避而不战,这让方如水总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单是方如水这般想,方如水手下的众将,也都是觉得事情古怪。

  最让方如水烦恼的是,狼牙谷道和石沟子河被严密防守起来,固然堵住了西北军夺下兰峄城的道路,却也同时将自己的出路封死,让整个兰峄完全处在不通外信的境地。

  从兰峄城送出的最后一封信,是往朔泉向楚欢禀报甘侯已经出动了兵马,正往兰峄城席卷而来,此后便再无一封书信送出,而朔泉方面,因为道路被阻死,方如水也得不到朔泉甚至是贺州那边的消息,他只是隐隐感觉,既然甘侯都已经兵临兰峄城附近,那么朱凌岳的天山军,此刻只怕也已经出兵到了西关境内,但是具体消息,方如水和兰峄城上下却是一无所知。

  狼牙谷道在固守,石沟子河这边也在固守,狼牙谷外的西北军驻营安扎,石沟子河对岸的西北军,也是毫无动静。

  天公却又偏偏不作美,这两日里又开始起了风沙,虽然风沙不算很大,但是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处在河这边,虽然依稀看到对岸大帐连营,但是到底是怎样一副光景,却也是看得十分模糊,方如水倒是担心对方会趁着风沙天气趁势杀过来,传令全军上下高度警觉。

  又是两天过去,对方依然没有一丝动静,方如水明白事情肯定不简单,这天夜里,他派了一名叫做赵大洪的部将,令他率领几名干练善水的兵士,偷偷下河,往对方营中刺探一番,瞧瞧甘侯到底在搞什么鬼,在方如水看来,这种异常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可以解释,那便是西北军全军在此等待,而西北军后方则在加紧时间制造船只,等待船只造好,再发起进攻。

  但是要制造船只,不是一艘两艘,数万兵马要渡河而来,所制造的船只也不会是少数,多少也要发出一些动静来。

  但如今对方营地死一般的寂静,西北军将士倒像是日夜都在那边睡觉,说是养精蓄锐,但是这种场面,也未免太过离谱。

  渡河打探对方动静,自然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有疏忽,落到对方手中,九死一生。

  赵大洪倒也是一个勇猛之人,挑选出的几名兵士,也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等到天黑之后,赵大洪带人从营地里偷偷下河,悄无声息,潜水向对岸过去打探。

  方如水等赵大洪离开之后,便焦急等待。

  如果对方并非是制造船只,不是因此而坐视不攻,那么甘侯必然是在玩花样,方如水对甘侯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知道此人有时候玩出其不意的手段,如今对方究竟想打什么主意,他还真是难以猜测出来。

  这几日他日夜不眠,疲惫不堪,在大帐等候,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将军,赵大洪他们回来了!”

  方如水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立时清醒过来,霍然起身,急道:“快让他们进来!”

  赵大洪进来的时候,衣服上还是湿的,进到帐内,不等方如水问话,已经道:“将军,事情不对,那边有状况!”

  “大洪,先别急。”见赵大洪喘着粗气,方如水亲自为赵大洪倒了一杯茶热水,递了过去,“喝口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大洪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抹干嘴角,皱眉道:“将军,河岸对面的西北军营,没有看到人……不对,人倒是有人,可是,卑职在他们的营帐偷偷绕了大半个圈子,加起来还没看到一百人……他们的营中遍插旗帜,许多营帐之内也确实点了灯火,但是营帐中间,并无兵士……!”大声道:“带进来……!”向方如水解释道:“将军,我们在那边抓了一个舌头回来!”

  几名浑身湿漉漉的兵士推搡着一名被剥光了衣裳只穿一条单裤的西北军兵士进来,双手被绑着,到了帐内,几人立时将那人按倒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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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五章 暗度陈仓


  那西北兵士被按跪地上,还要挣扎,只是几名金州兵粗壮有力,西北兵挣脱不开,抬起头来,盯着方如水,倒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方如水背负双手,沉声问道:“本将问你,甘侯现在何处?”

  “甘将军?”兵士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小卒子,甘将军的下落,我又如何知道。”

  “这样说来,你并无价值?”方如水面无表情,挥手道:“大洪,拉下去斩了吧。”

  赵大洪一挥手,沉声道:“拉下去砍了。”几名金州兵立刻便要将那兵士拖下去,那兵士立时变色,急道:“且慢!”

  “哦?”方如水淡淡道:“还有遗言?”

  “我……我告诉你也不打紧。”兵士道:“甘将军确实已经离开,但是究竟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他是领兵往狼牙谷道方向去。”

  “狼牙谷道?”方如水沉声问道:“你是说他将主力带往狼牙谷道?”

  “好像是。”兵士道:“我们抵达河对岸之后,将军下令我们多扎营帐,遍插旗帜,不过第二天晚上,就已经率领兵马偷偷离开,只留下了五百人留在营帐处,而且下令我们每日里轮流往河边取水,做出主力还在河对岸的样子。”

  赵大洪皱眉道:“将军,甘侯是想声东击西,他故意在石沟子河留下疑兵,主力看来是想从狼牙谷道进攻。”

  方如水微一沉吟,摇头道:“狼牙谷道是天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并不是人多就可以攻下。何先生已经率领了足够的人马驻守在那里,莫说甘侯主力全部调动过去,便是再有几万人马,也莫想从狼牙谷道通过……!”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赵大洪其实也明白,狼牙谷道是金州最大的天险,只要有兵防守,根本是不可通行之地,这一点,甘侯自然也明白。

  真要比起来,西北军有机会打过石沟子河,却根本没有机会打过狼牙谷道。

  集中兵力在石沟子河,那是任何一个稍懂地理常识的领袖都会作出的选择,将主力集中到狼牙谷道进行攻击,无论从哪个各方面来说,都是极其愚蠢的选择。

  甘侯当然不会愚蠢。

  “不对!”方如水眉头猛地一盏,上前两步,揪住那西北兵的衣领,厉声问道:“本将再问你一次,甘侯到底去了哪里?若是再无实话,立刻斩杀。”

  “将军,小的说过,甘将军只让我们五百人在河对岸留守,他率领大军趁夜离去,我听人说是要往狼牙谷道去,可是究竟是否如此,小的也不清楚。”兵士无奈道:“将军如果要杀,小的也是不知道别的。”

  “将军,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赵大洪在旁看见,皱眉道:“甘侯到底是搞什么鬼?”

  “大洪,你派两个人赶紧去狼牙谷道那边,问问何先生,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末将遵命!”赵大洪拱手,正要退下,恰巧帐外已经有人来报:“禀报将军,狼牙谷那边派人来见!”

  “让他进来!”

  何魁派来的兵士刚一入帐,方如水便已经沉声问道:“何先生那边情况究竟如何?”

  来人禀道:“回将军,西北军在狼牙谷口之外不到十里地驻兵,营帐连绵,几日都不曾进攻。昨天半夜,何先生派了几个人偷偷出谷,前往敌营打探,可是敌营却只有不到三百人,那是故作疑兵,何先生派小的前来将消息告知将军。”

  何魁和赵大洪都是一怔。

  “你是说,狼牙谷外,并无西北军的主力?”方如水大吃一惊,“何先生可探知他们的人马去了哪里?”

  “回将军,已经探知,甘侯率领西北军主力,往南边而去了。”来人道:“留在狼牙谷外的几百人,不过是故作疑兵,用来牵制我们,令我们不得轻举妄动。何先生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甘侯只怕是根本没有想过攻打金州,而是将目标直接对准了贺州!”

  方如水睁大眼睛,猛然间一拍额头,“不好,上当了,原来甘侯根本没有想过攻打金州,他是要避开金州,直接进攻贺州。”

  赵大洪也是惊讶道:“甘侯是要将后路留给我们?”

  “我忘记了一件事情。”方如水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换做一般的军队,后面是运输线,后勤补给都要从后面跟上,自然不敢轻易避开重要据点,直接将自己的后路交给敌方。可是西北军所谓的后方,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后方,从西北大营那边,也根本不可能给西北军带去多大的后勤帮助。甘侯定然是将可以带走的辎重粮草都已经带走,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想过再回到雁门关,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在乎后路被我们切断,更不可能在乎我们袭击他的后勤补给通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后勤补给……!”

  赵大洪此时也终于是明白过来,失声道:“如此说来,甘侯的数万大军,已经是冲着贺州城直接杀了过去?”

  “应该就是如此了。”方如水苦笑道:“可笑我还在想着在金州拖住甘侯,人家根本没有想过打下兰峄城……!”

  “将军,那……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赵大洪皱眉道:“甘侯的数万兵马已经挺进贺州,这些时日,咱们也没有办法得到外面进来的消息,但是甘侯既然已经出兵,朱凌岳恐怕也已经从天山出兵,现在的贺州……!”

  方如水也是神情凝重。

  “将军,有没有可能这是甘侯使用的诡计?”赵大洪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他是否想着引蛇出洞,将咱们从兰峄这边引出去,然后再趁机拿下兰峄?咱们的兵力严重不足,只要出了兰峄城,就会十分危险。”

  方如水想了片刻,才道:“派出斥候,让他们速速打听出西北军主力现在到底在何处……你说的可能性,也并非不可能,咱们还是要谨慎小心一些。”

  “好,那末将现在就派人出去打探。”赵大洪立刻道,“不过如果甘侯真的率军直扑贺州,这几日下来,他们现在已经是兵临贺州城下了。”

  方如水微微颔首,道:“打探出他们的具体所在,咱们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本将现在就往狼牙谷口去……!”

  方如水终于醒悟甘侯的西北军主力是暗度陈仓之时,甘侯的数万兵马,已经抵达了贺州西北面的伏鬼岭。

  伏鬼岭距离贺州不过二十多里地,在伏鬼岭上,可以远望贺州城,而在贺州城头,也同样可以眺望伏鬼岭。

  伏鬼岭在西北大地上高低起伏,十分的不规则,不过春季来临,整条山岭倒已经是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伏鬼岭并不高,但是岭上枯藤老树遍地,多有毒虫,盛夏之时,更是有毒瘴弥散,便是当地人,在夏日之时,也很少会进入伏鬼岭,从其名称便可见此岭的阴森,所谓伏鬼岭,并非是降伏鬼怪的意思,而是说在这条山岭之中,有鬼怪埋伏其中。

  不过如今正值初春,伏鬼岭倒是一个景色秀丽的好地方,甘侯两万多兵马抵达之后,便占据了伏鬼岭,远望贺州城。

  伏鬼岭上,甘侯一身甲胄,身后跟着一干西北军的部将,遥望贺州城,只见到贺州城头人影密密麻麻,城外却是挖掘了壕沟,修建了诸多的防御工事,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将军,看来朱凌岳的骑兵想要冲到城门边,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甘侯身后一将望着贺州城外的工事,道:“壕沟加上防马栏,这几层下来,天山黑风骑只怕也要损失不少。”

  甘侯只是静静望着贺州城,并无说话。

  “咱们还要放点眼睛盯着后面。”又一名部将道:“方如水迟早会看出我们的主力早已经离开金州,等到他得到了消息,很有可能会从后面扑过来。”

  “扑过来?”一将笑道:“他在兰峄城严阵以待,想着咱们会陪他玩攻防游戏,咱们可没有那时间。他等着咱们去攻打,咱们偏不理会他,等他反应过来,率兵来追,咱们在会川县城留下的兵马,就足以和他们晚上一阵子,咱们可以绕过兰峄,直扑贺州,他方如水却不能绕过会川,直接杀到咱们的后面来。”

  “会川留有两千兵马,足以拖住方如水的人马。”一将道:“若不是为了尽早拿下贺州,要先去拿下兰峄,那也并非困难之事。”

  甘侯手下部将天孤堡的副将常欢却是小心翼翼问甘侯:“将军,咱们何时开始发起攻击?”

  甘侯也不回头,只是遥望着贺州城,道:“不急,咱们赶了几天的路,按时间抵达了该到的位置,朱凌岳没有到之前,咱们不用太性急。”他的目光移向西南方,望着西南方的天边,似乎是在向众人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语:“朱凌岳也该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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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六章 托付

  西北紧锣密鼓磨刀霍霍之际,西山道云山府,却也是一片肃然。

  总督乔明堂当然知道如今天下形势,四顾望去,似乎天下都在硝烟之中,西北三道兵戎相见自不必说,辽东赤炼电也已经出兵福海道,与河北青天王一决雌雄。

  但是乔明堂如今最关注的,却是南边的京城。

  乔明堂是太子党在地方上的重要人物之一,而且手握实权,天门道侵入了玉陵道,距离京城已经只有一州之隔,京城的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对太子而言,京城保卫战,自然是无比的重要,虽然已经将大半屯卫军调往秦水之畔,但是天门道有数十万之众,太子不敢轻视,连续发出了几道命令,调动地方上的可调兵马,前往京城勤王。

  乔明堂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面对的困境,乔明堂自然是不敢怠慢。

  西山道有禁卫军五千,本来也有众多的卫所军,不过当初余不屈从关内调动卫所军进入西北抵抗西梁人,如今还有许多的西山卫所军,便滞留在了西北,甚至成了西关平西军的一部分。

  地方总督本来无权调动卫所军,不过随太子书信而来的,还有兵部的调军令,军令送到乔明堂手中,乔明堂却也有权将西山仅有的一部分卫所军进行调动。

  春风徐徐,让人惬意,但乔明堂自然是惬意不起来。

  救兵如救火,接到太子的调兵令,乔明堂并不敢耽搁,集结了西山道两万卫所军,加上五千禁卫军,不到三万人已经是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总督府内,乔明堂正在乔夫人的服侍下,着上战甲,他是文官出身,本来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穿上战甲,但是形势如此,文官却也要统兵变成武将。

  “报,卫统制求见!”

  “让他进来!”乔明堂双臂张开,任由乔夫人帮着自己披上战甲,并不回头,等西山道禁卫军统制卫天青进来之时,乔明堂恰好穿好战甲,卫天青也是一身甲胄,见到乔明堂如此,显出惊诧之色,拱手道:“乔督,您这是?”

  乔明堂微微一线,道:“天青,坐下说话!”

  等卫天青坐下,乔明堂才笑道:“今日让你过来,是有事情要拜托你……!”

  “乔督请放心!”卫天青立刻起身,拱手肃然道:“卑职定然会尽快率兵赶到,听从太子军令,保卫京城……!”

  乔明堂却是摇摇头,摆手道:“天青,你误会了,本督并不是让你领兵南下,本督是另有事情交代!”

  卫天青一怔,乔明堂看了乔夫人一眼,见到乔夫人眼圈微微泛红,伸出手,拉过乔夫人的手,这才向卫天青道:“天青,此番领兵南下,由本督亲自统帅,我会率兵进京勤王……!”

  “啊?”卫天青有些错愕,“乔督,你领兵进京?可是……那西山道又如何?”

  “交给你。”乔明堂肃然道:“我已经想好,本督率兵进京,你留在西山道,镇守西山,而且要帮本督照顾好夫人……!”

  “乔督,这……这怎么可以?”卫天青大吃一惊,“大人,您是文官,而且不曾上过战场,天门道数十万之众,衢州肯定是保不住,天门道君临京都城下,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必然是惨烈的厮杀,大人您……!”

  “我明白。”乔明堂颔首道:“你说的本督都明白……!”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还要亲自统兵前往?”卫天青道:“卑职虽然无能,但是却也擅长厮杀,到时候遵从太子殿下的命令,血战沙场便是,可是大人您……!”拱了拱手,肃然道:“大人,卑职恳请您坐镇西山,卑职则率兵南下。”

  “天青,你听我说。”乔明堂神情凝重,声音微微压低,道:“太子殿下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今京城有难,太子殿下调我前往京师救援,无论如何,出兵勤王,势在必行,不可怠慢。”

  “卑职知道这个道理。”

  “那么我问你,西山军进京之后,接下来会如何?”乔明堂正色道。

  卫天青显然一时间没有明白乔明堂的意思,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问你,西山兵马离开之后,西山道便将十分空虚薄弱,你觉得会不会有人盯着西山道?”乔明堂肃然道:“出兵京师之后,咱们西山道,是否后顾无忧?”

  卫天青一怔,随即皱眉道:“大人,您是说,安邑……!”

  “安邑并不足为虑。”乔明堂摇摇头,低声道:“真正要提防的是,是东北面。”

  卫天青脱口而出,“冯元破!”

  西山正北面与安邑道接壤,而东北面,则是与河西道接壤,乔明堂一提到东北面,卫天青自然是立刻想到冯元破。

  乔明堂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只怕西山出兵之后,冯元破会对我西山有所动作。”

  卫天青皱眉道:“大人是说,冯元破心怀异心,竟要染指西山?圣上还在河西,冯元破难道敢轻举妄动?”

  “最近一阵子,河西的动作很大。”乔明堂神情凝重,“冯元破从夷蛮调来了数万兵马,这本就不正常,而且听说最近河西道许多的官员都得到了圣上的封赐……!”他皱起眉头,冷笑道:“我倒很想知道,那位忠国公,是如何说服圣上,为那么多河西官员加官进爵。”

  卫天青道:“这事倒很是奇怪。立国至今,异姓王也只有两位,除此之外,二十多年来,再没有封过一位异姓王,这冯元破虽然颇有战功,可是若说封王,那也轮不到他。辽东的赤炼电,还有雷孤衡,这两人若论勋功,冯元破拍马也赶不上,可是赤炼电和雷孤衡没能封王,反倒是冯元破被封王,此事……确实蹊跷!”

  “如果说圣上喜欢冯元破,破格封王,倒也说得通,但是大肆赐封河西官员,一下子竟然送出一个侯爵,两个伯爵,还有那些夷蛮酋长,竟然都封有爵位,这就是在让人难以理解了。”乔明堂淡淡道:“本来嘛,圣上要封赏臣子,咱们不该多说什么,可是圣上如此大封河西官员,而且是在这样的敏感时刻,圣上难道就不想一想天下其他官员的感受?”

  卫天青想了一下,才问道:“乔督,这中间莫非有什么隐情?”

  “至若为何如此,我也不清楚。”乔明堂摇了摇头,“但是冯元破此人,一定要小心提防,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趁着西山空虚,会趁虚而入,染指西山……圣上大封河西官员,那自然是对冯元破宠信有加,我只怕冯元破会在圣上面前上进谗言……!”

  “大人所虑甚是。”卫天青点头道:“可正因如此,大人才更应该留守西山,以免冯元破在背后捣鬼……!”

  “天青,你还不明白?”乔明堂叹道:“如果我留在西山,冯元破真的在圣上面前上进谗言,要染指西山,到时候我又如何拒绝?直接拒绝,被冯元破安上一个反叛的罪名,直接领兵前来,后果不堪设想,若是顺应,冯元破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插手我西山事务?”

  卫天青毕竟也是精明之人,明白过来,“大人的意思是,您领兵进京,就算有圣旨前来,也可以借口大人不在本道,暂不遵从旨意?”

  “正是如此。”乔明堂正色道:“这是其一。天青你留守西山,无论冯元破玩什么花样,想要染指西山,你都可以借口本督不在,不予理会。”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禁卫军,本督只带走五百人,留下四千禁卫军在云山,这四千人,就交到你的手里,无论如何,也要镇住云山,等我从京城返回。”

  卫天青此时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肃然道:“大人放心,卑职留守云山,只要这条命在,决不让任何人染指西山。”

  “这是我们的根基,甚至说是太子的根基。”乔明堂缓缓道:“天门道有数十万之众,铺天盖地,虽然殿下要坚守京城,可是京城是否真的能够保住,那是个未知之数。如若京城真的失手,西山就算是太子的退路,所以这里绝不容有丝毫的闪失。天青你领兵之才,远在我之上,本督知道,将你派往京城,那么京城之战便会多了一员虎将,保住京城的可能性就多了几分,但是对我而言,此番前往京城,就算失利,还能有西山做退路,可是万一西山落到别人手中,那么咱们就连根基之地也都没有了,京城可以失守,西山却绝不容有失!”

  卫天青起身来,拱手肃然道:“大人的意思,卑职明白了,承蒙大人如此信任,卑职必当倾力相报,定为大人守好西山。”

  “夫人留在云山,所以你也要替我照顾好夫人。”乔明堂声音和缓下来,看向乔夫人,温言道:“夫人,有天青留在这里,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乔夫人眼圈泛红,漂亮眼眸中满是担忧之色:“老爷,你前往京城,一定要多加小心,要保重自己,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乔明堂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衣甲钪钪,拿起桌上的佩刀,配在腰间,上前来,拍了拍卫天青的肩头,“天青,西山就交给你了,帮我守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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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七章 挺身而出

  夜色森冷,长夜难眠。

  北山总督府外,不少官员在夜色之中等待着召见,今夜众人都得到总督之令,要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众人心下都是颇为诧异。

  最近虽然有一道道总督之令从府内传出,对北山的人事进行了大幅的变动,但是总督肖焕章回到北山之后,却是没有召开过一次会议。

  众人都听说,总督患了重病,再加上长子肖静笙死在战场上,众人心里也都能体谅肖焕章现在的心境。

  “诸位大人,请入府!”等了许久,府内终于有人出来召唤,等到众人鱼贯入府之后,还没有到正厅,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总督府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起来防备十分森严。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众人进了大厅,主座并无人落座,大厅两边,摆放着椅子,众人窃窃私语,却还是按照官位纷纷落座。

  正在众人低声窃语议论之时,听得脚步声起,从厅侧一人缓步出来,一身甲胄,腰间更是佩着大刀,已经有人问道:“罗统制,总督大人身体十分安好?”

  罗定西神情凝重,扫视了众人一眼,终于道:“诸位,不瞒你们,今日召集大伙儿,不是总督大人的命令,而是夫人之令!”

  “夫人?”众人更是诧异,已经有人皱眉道:“莫非总督大人病体还没有康复?”

  罗定西摇摇头,沉声道:“诸位静一静,夫人已经到了!”

  众人停止说话,很快,就瞧见从厅侧又走出一人来,一身白色的孝服,洁白如雪,将肖夫人丰润的身子裹在其中,不施脂粉,峨眉淡扫,却是风韵动人。

  常言道的好,要想俏,一身孝,这话用在肖夫人身上,正是在恰当不过,她本就是一个美妇人,这般打扮,更是充满了女人味。

  见到肖夫人身着一身孝服出来,众人都是一怔,肖夫人走到厅内,微低着头,对着众人微微欠身,她神情悲愁,眼圈甚至泛红。

  “夫人,这……这是怎么了?”有人已经起身问道。

  罗定西咳嗽一声,才道:“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已经遇害了……!”

  “啊?”众人都是瞬间变色。

  肖焕章在丹阳被杀,罗定西自然是严守这个秘密,并没有让这个消息透漏出来,从丹阳回到俞昌,虽然肖静笙的尸体正大光明被带回,肖焕章的尸体,却是秘密运回了俞昌,一直以来,肖焕章的死讯都未曾对外公布。

  “罗统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有官员听出话中意思,“你说总督大人是遇害?这遇害……又作何解释?”

  “一切还请夫人为大家说明!”

  肖夫人神情凄楚,捏着粉红色的手绢,抬手轻轻擦拭眼角泪水,这才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了众人,无非是肖恒胆大包天,意图半夜借口入府,对她图谋不轨,却被肖焕章发现,肖恒穷凶极恶,害怕事情败露,杀死了肖焕章,而罗定西恰好率人赶到,本要将肖恒抓捕,怎料肖恒负隅顽抗,最终被罗定西斩杀。

  至若没有公布肖焕章的死讯,也是考虑到北山新败,一旦消息走漏,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众人听得肖夫人娓娓道来,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今日召集诸位,是想请大家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肖夫人哀怨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北山道,也不能没有领袖,西北正在动荡之际,西有朱凌岳,北有楚欢,都是虎狼之辈,若是北山一直混乱下去,群龙无首,必定是后果不堪设想……妾身只盼诸位商议接下来的对策,推选一个人出来,暂理北山事务,力挽狂澜,带北山走出困境。”

  “此事是否该向朝廷奏明,请朝廷定夺?”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人开口道。

  罗定西苦笑道:“我已经按照夫人的意思,向朝廷上呈了奏折,不但送往京城交给监国太子,还有一份送往河西,呈给圣上……只是京师如今处在危境之中,监国太子要应付东南而来的天门道,只怕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此事。至若圣上,听说圣上在河西道巡视仙宫,仙宫是河西道总督冯元破为圣上修建的道场,据说圣上要在仙宫闭关修炼,如果折子呈上去,圣上还没有出关,那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旨意下来……北山总督由何人继任,自然要朝廷的旨意,但是朝廷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总不能所有事情都悬而不决,等着新任总督的到任。”

  众人顿时都点头,已经有人心中想着,朝廷现在还有能耐插手西北之事?派个总督来倒是容易,只是那位总督只怕还没到俞昌,就要死在半路上。

  “罗统制,不知你可有适合的人选?”有人问道。

  罗定西神情依然严肃,摇头道:“罗某一介武夫,对这等大事,还真是不好多言,诸位都是北山有资历的官员,俱都才识过人,还是你们商议为好。”

  “罗统制,西北如今动荡不堪,而我北山新败,更需要一名能够统兵打仗的将才带领我们走出困境。”一人已经站起身来,大义凛然道:“既然朝廷的旨意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咱们也确实不能一直等着新任的总督派过来,否则置百姓于何处?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当此之时,更是后果不堪设想。”拱手道:“罗统制,你是总督大人最信任最器重之人,文韬武略,正值北山危难之际,正是罗统制挺身而出的时候,不知……!”

  “不错……!”不等那人说完,立时又有人大声道:“罗统制,危难时刻,方显英雄本色。你罗统制乃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如今正是北山需要领袖之时,你无论如何也要出来主持大局。”

  罗定西皱眉道:“罗某一介武夫,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重担,诸位青睐,罗某感激,只是实在不是合适人选,还请诸位另选高明!”

  “如果连罗统制都无法担起如此重任,遍观北山,便再无一人能担此重任。”一人叹道:“夫人,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肖夫人看了罗定西一眼,道:“罗统制,诸位大人都想请你出来主持大局,你是否能够挺身而出?”

  “夫人,并非罗某不肯。”罗定西向肖夫人拱了拱手,谦恭道:“北山危难,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为了北山,也在所不惜。只是……罗某却是只是一介武夫,便真的出来,恐怕也会人心不服,若真是如此,反倒是适得其反……!”

  “谁敢不服?”立时有人大喝道:“罗统制文韬武略,对总督大人……唔,对朝廷和总督大人都是忠心耿耿,罗统制,谁要是不服,下官第一个站出来对他不客气。”

  此人言语一出,其他众人也都纷纷表示支持。

  肖夫人幽幽道:“罗统制,诸位大人都在这里,既然大家都支持你,你又何必推辞?更何况朝廷旨意未下,也并非让你接任总督之位,只是让你暂时出面主持大局而已,你也不必再推辞。至若人心不服,妾身看诸位大人对你主持大局都是十分赞成,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如今夜就让诸位大人表明心迹,写上一份支持罗统制主持大局的誓书,大伙儿按个手印,也可告诉北山上下,是诸位大人共同推荐你罗统制暂时出来主持大局,你看如何?”

  “来,孟大人,你文采最佳,由你来写这封誓书,大伙儿按个手印。”不等罗定西说话,已经有官员大声道:“我第一个按手印!”

  厅中一时间气氛高涨,那位孟大人倒也不含糊,找人取来纸笔,一蹴而就,片刻间就写了一份誓书,众人根本不去问罗定西意见,没过多久,在场众人全都按上了手印,虽然有几人略作犹豫,但是看到大家都在上面按手印,也不敢落后,将手印也按了上去。

  孟大人将那份按过手印的誓书呈到了肖夫人手中,肖夫人扫了一眼,摆动腰肢,走到罗定西面前,“罗统制,这是大伙儿的誓书,既然大家表现了自己的诚意,依妾身之见,你还是从善如流,挺身出来主持大局!”

  罗定西接过誓书,叹了口气,苦笑道:“罗某是一个军人,刀山火海也不怕,前面危险再大,那也不会有丝毫退缩,可是如此重担……!”略一犹豫,一咬牙,似乎下定决心,沉声道:“既然如此,罗某就只能站出来,为了北山,为了总督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立时纷纷叫好。

  “当前第一要务,便是要为总督大人举行丧事。”罗定西眼眶微红,“总督大人被奸贼所害,是我护卫不周,本该自裁谢罪,但是如今重责在身,只能暂留有罪之身,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夫人,我愿意领受一百军棍,以惩罚护卫总督大人不力!”

  “罗统制既然有重担在身,又怎能打一百军棍?”肖夫人轻叹道:“若是打伤了身体,如何处理事务?不如罚俸半年,诸位意下如何?”

  “正当如此,夫人所言极是!”众人纷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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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八章 顺从

  等到众官散去,罗定西这才大咧咧在那张总督椅上坐下,双手抚摸椅子的把手,看向肖夫人,含笑道:“夫人,我有今日,都是亏了夫人。”

  肖夫人淡淡一笑,“你又何必客气,今日在场的官员,近一半都是你最近提拔起来,就算没有我,你也照样可以得掌大权!”

  “名不正则言不顺。”罗定西哈哈笑道:“他们便是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夫人的一句话。”

  肖夫人扫了一眼罗定西屁股下的椅子,道:“现在你是如愿以偿,从今以后,北山的大权便在你的手中,我似乎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夫人怎能如此说?”罗定西起身来,“夫人的恩德,罗定西不会忘记的,从今而后,便由我好好照顾夫人。”伸手便要过来抱住肖夫人,肖夫人却是身形往后一退,道:“那可多谢你了。我有些倦了,先去歇息。你还要操办肖焕章的丧事,事情繁多,我就不打扰了。”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看着肖夫人摆动的腰肢,那婀娜妖娆的背影,罗定西皱起眉头来,想了一下,却是跟着肖夫人的背影缓步跟上去。

  肖夫人看上去精神病不好,回到自己的院内,刚进屋子,便要回身将屋门关上,却见到一只大手已经顶住了大门,肖夫人立时看到罗定西那张方正的脸庞,柳眉蹙起,轻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是否对我有什么不满?”罗定西微一用力,趁势进了屋内,肖夫人往后退了两步,罗定西已经转身将屋门关上,再次转身盯住肖夫人,似笑非笑道:“在丹阳的时候,夫人就说身体不适,这个借口一直用到今天,夫人始终不曾和我亲热,不知所为何因?”

  肖夫人见得罗定西步步紧逼,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恐惧,却还是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淡淡道:“你现在手握北山大权,要什么女人有什么女人,又何必在乎我这个老太婆?你先去吧,我……!”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罗定西笑道:“在我心中,这天下没有任何女人能比得上夫人更有味道,我心里也只有夫人……!”上前去,一把握住肖夫人的手,“已经许久不曾与夫人亲热,想念的紧,今日大局已定,正是要好好欢庆之时,夫人……!”凑上前去,便要去亲肖夫人。

  肖夫人想要挣扎,罗定西一只手已经环住她的腰肢,布满粗须的嘴便往肖夫人雪白的脖子上拱去,肖夫人推搡着,有些恼怒道:“放开我,罗定西,你……你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我……!”

  罗定西一面扯着肖夫人的衣襟,一面喘着粗气道:“夫人应该知道,我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来,夫人,咱们好好快活一番,把你以前那股子浪荡劲使出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肖夫人竟是一巴掌抽打在罗定西的脸上,随即趁势从罗定西的怀中挣脱开去,后退几步,站到了桌边,一只手抓住衣襟,发髻散落。

  罗定西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冷冷看着肖夫人,随即怪异一笑,“怎么,现在还装起贞洁烈妇?”两步上前,一把抓住肖夫人的手臂,冷笑道:“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不过是我手里的一件东西,生死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否舍不得肖恒那小白脸?”

  肖夫人怒道:“你松手,抓疼我了!”

  “那又如何?”罗定西冷笑着,“你已经没有任何靠山,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我。若是好生听话,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否则……嘿嘿,便算你年纪大了些,但是以你的样貌,送到窑子里,生意也未必不好。”

  “你敢!”肖夫人惊怒道:“罗定西,你……你这个畜生,你想过河拆桥?”

  “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罗定西淡淡道:“从第一天开始,你我心里就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你帮我得到北山大权,我帮你报仇雪恨……到今日为止,我们的交易就已经完成。若想继续交易,你就老实听话,否则……!”神情狰狞起来。

  肖夫人咬着红唇,罗定西却再不多言,伸手将肖夫人的衣裳撕扯下来,肖夫人还要挣扎,却被罗定西扑倒在地上。

  等到罗定西心满意足出了门来,天色已经微亮,他到了总督府的侧厅,吩咐了一名部下几句,便在厅内等候。

  没过多久,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侧厅,手中拿着一副卷轴,进到厅内,罗定西这才起身,问道:“辞修,是否已经探明清楚?”

  换作辞修的男子将手中卷轴打开,铺在桌面上,罗定西背负双手靠近桌边,目光落在上面,这是一幅地图,正是西北三道的地形图。

  此刻,他的目光正盯在其中一处。

  “大人,就是这里。”辞修手指一处,“这里叫做鹰巢涧,最狭窄处,最多只能通过一匹马,道路崎岖难行,起伏不定,如今还被枯藤缠绕,已经荒废了许多年头,便是附近的人,也大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越少人知道,自然就是越好。”罗定西微微颔首,“从此处距离朔泉城,又有多远?”

  “不到八十里地。”辞修道:“而且沿途并无多少人家。”

  罗定西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道:“你带些人手,先将鹰巢涧里面的藤蔓全都清理,一定要腾出一条路来……此外,严密注意朔泉那边的动静,随时向我禀报。”

  辞修点头,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莫非咱们要从鹰巢涧出兵,奇袭朔泉?”

  “那倒未必。”罗定西轻声道:“只是凡事做一个准备总是好的。”

  便在此时,却听得门外传来轻微响动,罗定西立时警觉,沉声道:“是谁?”

  外面竟是传来肖夫人的声音,“是我!”

  罗定西刚刚强辱肖夫人,倒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过来,使了个眼色,辞修立刻将桌上的地图重新卷好,罗定西这才上前,亲自打开屋门,见到肖夫人竟是端了托盘在手,托盘中放着茶水点心,肖夫人依然是雪白的孝衣在身,发髻显然是经过重新梳理,看上去依然是风姿绰约。

  “哦?”罗定西虽然刚刚在肖夫人身上折腾了大半夜,不过此刻看到她的风姿,心头却还是有些荡漾,问道:“夫人有何事?”

  肖夫人往屋内瞅了一眼,咬着红唇,犹豫一下,才轻声道:“你……你事情繁多,辛苦劳累,晚上又没吃东西,我……我送些点心过来……!”

  “那可多谢夫人了。”见到肖夫人脸颊带着红晕,妩媚娇艳,罗定西接过托盘,“夫人也辛苦了一晚,早些去歇息一番,这接下来,夫人少不得还要日夜辛劳,可要保重身体才是。”他说话之时,眼中带着古怪之色,这虽然是普通一句话,但是肖夫人却听得出里面的淫亵之意。

  “妾身一介女流,柔弱不堪,日后还要罗统制多多照顾。”肖夫人幽幽道:“凡事都要罗统制为妾身做主,妾身……妾身一切也都凭罗统制的意思。”

  罗定西闻言,更是心中欢喜。

  肖夫人此言,等若就是向他完全屈服,虽然他如今大权在手,随时随地可以拥有无数女人,但是心里对这个美艳的妇人还是存着极大的兴趣,虽说大局已定,肖夫人的最大的作用已经被利用,但是如果这妇人听话顺从,日后说不定还有许多地方可以用得上。

  “夫人放心,总督大人对我有大恩,如今总督大人去了,我自当担起责任,好好照顾夫人。”罗定西含笑道:“夫人先去歇着,一切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肖夫人盈盈一礼,退了下去,罗定西顺手将门关上,肖夫人走出几步,回过头,盯着屋门,本来柔和的脸色,慢慢变得冷厉起来,一双迷人的眼眸子也是冰冷异常,很快,嘴角泛起了冷漠的笑意。

  辞修见罗定西关门,这才上前来,低声道:“大人,这个女人不可不防,蛇蝎之心,小心为是。”

  “我明白。”罗定西点点头,“不过她现在没有任何靠山,便是再毒辣,也不过是一个贱妇……我已经将她掌控于手掌,若是顺从于我,倒也罢了,若是敢在我面前玩花样,老子绝对绕不过她。”将托盘放到桌上,回过身来,拍了拍辞修的肩头,温言道:“辞修,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还有一桩事情,我信不过别人,你要亲自帮我去办。”

  “大人的意思是?”

  “去一趟朔泉……!”罗定西凑近辞修耳边,低声私语,辞修仔细聆听,微微点头,等罗定西说完,拱手道:“卑职明日就动身!”

  “不急!”罗定西摇头笑道:“咱们先等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慢慢等……!”

  “等?”辞修一怔,“大人,等什么?”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楚欢出征!”罗定西缓步走到椅边坐下,悠然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西北大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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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九章 出征

  罗定西等着楚欢出征,楚欢却正在等着西关众官员的意见。

  甘侯的西北军,已经在伏鬼岭布阵,而新得到的军报,天山朱凌岳也终于出兵,进入了西关境内,在绝对兵力的优势下,天山留下了三千兵马在葫芦山,用以牵制驻守在葫芦山上的狼娃子所部,其大军主力,长驱直入。

  朔泉的官员都被召集到了总督府,济济一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楚欢扫视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喉咙,终于道:“西关面临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今日找大家来,便是要和大家商议,接下来我西关该何去何从?”

  越州知州公孙楚看了楚欢一眼,却没有立刻说话,倒是工部司主事韩海第一个道:“楚督,朱凌岳已经兵发西关,我们退无可退,自然是要和朱凌岳一决生死。”

  “韩主事的话,是否是大家的意见?”楚欢扫视众人,“有些话,本督不得不先说清楚。朱凌岳和甘侯两路兵马,超过十万大军,我西关全道兵马,甚至不足他们的一半。除此之外,朱凌岳将他的三万黑风骑尽数调动过来,黑风骑的战斗力,本督不必细说,你们也是清楚,真要厮杀起来,我西关的胜面并不大……!”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凑近低声私语。

  “眼前形势,无非两条道路,要么战,要么和。”楚欢缓缓道:“是战是和,本督也不能乾坤独断,需要大家一起商议,大家尽管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沉寂片刻之后,一名官员终是小心翼翼道:“楚督,您所言,确实有道理,如果只是朱凌岳,我西关未尝不可一搏,可是……如今朱凌岳竟然勾结了甘侯,两路齐出,咱们西关几乎没有任何胜面……!”顿了顿,才轻声道:“大战一开,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到时候……!”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此人话一出口,便有几人微微点头,大部分人却还是不动声色。

  “楚督,即使要和,也不能说和就和。”又一名官员忍不住道:“咱们派人去找朱凌岳,先和他好好谈一谈,若是条件太过苛刻,咱们也不能轻易答应。”

  “不错,要和他们谈条件。”立刻有人附和,“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还有好几万兵马,就算议和,那也不能是城下之盟。”

  厅中顿时便有一部分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楚欢坐在椅子上,神情淡定,扫视众人,却也不急着说话。

  “楚督,其实是战是和,已经没有商讨的必要。”公孙楚沉默片刻,终于道:“朱凌岳野心勃勃,大家心里都知道,他一直想要独霸西北,做一个名符其实的西北王,说到底,就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反贼。如今和甘侯狼狈为奸,意图吞并西关,咱们自然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战与和,只想其结果,以朱凌岳的为人,若是不战而降,任由他兵不血刃,那么西关刚刚施行的均田令,便会很快被废止,西关好不容易才开始走上一条与民休息的大道,眨眼便会被破坏,这是于民无益。”扫视在场的官员,缓缓道:“至若我们这些人,我想诸位应该还记得,当初朱凌云将他的亲信东方信推上了平西将军之位,利用东方信控制西关,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东方信又是如何对待我们?”

  众人一时寂静下来,不少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的凝重起来。

  “朱凌岳向来是任人唯亲,当初在西关的所作所为,便可见一斑。”公孙楚淡淡道:“如果此番不战而降,被朱凌岳吞并了西关,诸位觉得还能保得住眼下的前程?朱凌岳手底下有一大帮子想要加官进爵之辈,他们跟随朱凌岳谋反,目的是为了什么?”

  众人顿时更是皱紧眉头。

  在座众人都不是傻子,公孙楚几句话一说,他们立时间便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便是自家前程。

  朱凌岳任用亲信,那是有目共睹,他镇守天山,手下的亲信也几乎都是天山一系,一旦被朱凌岳占了西关,那么毫无疑问,整个西关,很快就会遍布朱凌岳的人手。

  本来有部分官员心中还在想着朱凌岳实力太强,如果硬拼,还不如和谈。

  但是公孙楚几句话一说,大家便知道,当初东方信控制西关的时候,都是大肆排除异己,若是等朱凌岳亲自掌握了西关的大权,在座的西关官员,只怕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议和,绝无好下场,拼死一搏,虽然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终究还是存了一线生机。

  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人大声道:“楚督,公孙大人所言甚是,均田令正在施行,百姓欢欣鼓舞,这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业,朱凌岳为了自己的野心,想要吞并西关,均田令必然遭受严重的破坏,为了西关的百姓,这一战,也是势在必行!”

  “正是!”已经有人起身来,高声道:“楚督,下官等愿与楚督同生共死,誓死保卫西关,绝不让天山铁骑践踏我西关!”

  众人此时义愤填膺,纷纷表示与天山这一战,绝不退让。

  楚欢此时终是抬起手,缓缓起身来,扫视众人,问道:“诸位是否都是这个意思?可有人还想与天山议和?”

  众人互相看了看,却并无一人说话。

  “好!”楚欢握起拳头,“本督还在犹豫不决,但是诸位战意如此坚定,那么本督也只能从善如流,既然大家都不想退让,铁了心要守护西关的百姓,和朱凌岳决一死战,本督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他微顿一顿,声音低沉,缓缓道:“我西关官员清廉,百姓安居,朱凌岳大逆不道,领兵犯境,如此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自今日起,我西关与朱凌岳势不两立……本督令,从现在开始,西关与天山,进入全面战争状态,西关上下,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共剿反贼……!”他猛然间拔出自己腰间的血饮佩刀,“自今尔后,与天山之战,不死不休,但有人再提和议……!”刀光闪动,只见得刀光闪过之后,桌角生生被砍下一块,他的声音亦是冰冷异常:“谁若求和,以此为戒!”

  ……

  ……

  春暖花开,正是好时节,可是朔泉的大军,却已经是金戈铁马,甲胄整齐,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朱凌岳狼子野心,公然谋反,人人得而诛之,西关总督楚欢下令,西关全体军民,万众一心,共据强匪,而且由楚欢亲率朔泉兵马,驰援贺州。

  南线无战事,由轩辕胜才率领两千兵马驻守金州,另外调派了三千兵马,入驻了从北山手中得到的三县之地。

  楚欢之前已经从金州调动了大批人马驰援贺州,贺州如今的兵力,也已经近两万人,但是面对甘侯和朱凌岳的十万联军,两万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挡得住联军。

  楚欢只能亲提朔泉兵马,前往增援,朔泉有一万多兵马,楚欢留下了两千人马镇守朔泉城,余下一万多人,尽数赶赴贺州。

  曙色渐散,红日初升,温暖的晨光落在冰冷的铁甲上,泛着淡淡的寒光,阳光之下,兵士林立,长矛如云。

  朔泉兵马,自城外的禁卫军营集结出发,此时上万兵马,已经是整装待发。

  阳光照耀下,兵将们的脸上都带着坚毅之色,无数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在一人身上,那人骑着火红的战马,身穿褐色的狼甲战盔,立在晨风之中,如山如岳。

  楚欢人在马上,头盔的护耳几乎遮住了他半边脸,可却挡不住他那精光四射的双眸,面对着整齐列队的西关将士,呛啷一声响,清越嘹亮,如凤鸣,如龙吟。

  全军肃然,没有半丝声响,晨风吹拂,吹的战旗呼呼作响,助长了盛威,声音猎猎如钟,全军皆闻。

  “今日出征,只为西关父老乡亲,此战必胜!”楚欢高举战刀,厉声道:“西关必胜!”

  全军听得楚欢沉凝如山的呼喝,一时间却都是心中激荡,众兵士拔刀在手,斜指向天,齐声高呼:“西关必胜,西关必胜……!”

  刀光凄冷,光耀寒刀,一时间天地间满是炫目的亮色,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阳光还是寒刀。

  “今次出征,全军上下以我为旗!”楚欢再一次高声厉喝:“本督如进,若有人退,杀无赦,若本督弃众而退,人人可杀之!”

  将士们都是一怔。

  楚欢并不多言,收刀入鞘,手臂举起,“出征!”

  简简单单两个字,凝劲有力,全军将官立时一队接一队传了下去,万余人马,此时便只有一个声音。

  出征!

  声音嘹亮,三军齐整,无丝毫混杂之音,脚步声响起,先锋先行,马蹄隆隆,前军出发,一队队,一列列的兵士,脚步齐整而坚定,朝着西方,如长龙般开始移动。

  队伍错落有致,不急不缓,向西蔓延,远处的百姓们则是远远望着,人们都已经风传,朱凌岳起兵造反,更要杀来西关,西关的百姓们因为均田令的施行,对未来都充满着期盼,朱凌岳的突然来袭,让西关百姓怒火中烧,如今总督大人为了保护西关百姓的利益,率领兵马前去迎敌,所有的百姓心中,都在祈求上苍,祈盼这一战,西关儿郎能够凯旋而归。

  楚欢骑在战马上,望着行进中的大军,神情凝重,他不知道此番一去,还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回来。

  大军如龙,坚定、凝重,义无反顾,楚欢催马而行,凝望着远山浮云、苍天戈壁,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股热血上涌。

  他回过头,阳光之下,朔泉城巍峨耸立,城中有他的家人亲眷,他临行之前,并没有和家中的妻子们依依惜别,因为他知道,说得越多,也就越难舍,此番征杀,九死一生,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他必须要走的道路。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坚定地走向自己应该走的道路,哪怕荆棘如林,却也要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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