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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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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2章 千都大战

  河中镇节度使韩王王重荣最近有些不淡定,张居言最近猛的有些不像话,这个原来一直只是黄巢后勤总管的家伙,入长安后也一直是黄巢的吏部尚书,并非是什么一线带兵的大将。论起来,在黄巢手下,比起葛从周、霍存、张归霸、朱全忠、林言,甚至是孟楷等人来,他算的是上军中资历不高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短时间内已经连败了唐军六镇兵马。

  现在王重荣已经不想着去痛打落水狗,建立什么中兴功勋了。他想的是,由于东线联军几次兵败,黄巢很有可能带着主力杀到他的河中镇来。这不只是他的猜测,而是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黄巢很有可能会弃长安来河中。西线方面,有王铎和杨氏兄弟这两支一直按兵不动的大军在,加起来超过十万人马的数量,已经让黄巢不敢轻易走西南的蓝田武关这条路出关中了。

  况且,金商汉水一带,如今也一样的穷困,路上根本没有粮草可筹。而东线这边,联军已经几次战败,无力拦截,偏偏只要过了黄河,河中镇就富裕无比,甚至旁边的河阳和河东镇也都算是比较富足的。

  更还有隐秘和不确定的消息表示,黄巢有意接受秦藩的招安,想要经河中入河北,向李璟投降。这条消息虽然有些不可信,但也非没有可能。李璟如今手下可是有不少的原王仙芝和黄巢手下的大将归降于他。

  李全忠和诸葛爽如今龟缩于潼关之中,同华二州基本上都落在了张居言的手中。陇上的保大兵败后也龟缩本镇拒不接受王铎的军令出援,定难的李思恭虽然出兵了,但那个龟缩爬行一样的速度,指望他赶来增援拦截黄巢是不可能的了。就连杨复光兄弟和王铎他们这两路大军。也很难指望。越是如今,这些家伙一个个越是精明的很,个个握着兵马不肯真正拼命。

  全都在保存实力!

  王重荣现在真是压力山大,一眼到那些亡命之徒已经将血红的眼睛盯上了他,过不了多久。满山遍野的齐军就会举着白旗向河中方向杀过来,他就感觉阵阵头痛。

  怎么办?

  王重铎马上向都都统王铎请援,刚不久前,已经是杨复光义子的王重荣又认了王铎为叔父。王铎和王重荣虽然都是姓王,实际上根本不是一族。不过这不妨碍他攀亲戚,王铎对于这个主动认上门来的侄子也没拒绝。反而很是满意。他虽然是由田令孜任命的都都统,但一三川,他就已经马上倒向了杨复光兄弟,他清楚的看到,田令孜在三川能做过土皇帝,但也仅仅能在三川做个土皇帝而已。哪怕他挟持了皇帝,可他也不是杨氏兄弟的对手,他不可能再出三川来了。因此,他很识时务的第一时间倒向了杨氏兄弟,现在王重荣要认他做叔父,他当然很高兴。认了王重荣这个侄子,他也算是变相的和杨复光攀上关系。做了一对干兄弟了。

  王重荣向叔父请求援兵,可王铎还在长安的西面呢,他手上几万人马,却不敢绕过长安。他马上给王重荣出了个主意,你去找你干爹吧,他离你近,而且兵多。

  求援信转到了杨复光手上,正驻扎在奉天城里的杨复光面对来使看完信,好半天之后摇了摇头,说了一大堆的话。总之无外乎他们正在准备反攻长安,因此一时难以走开。说他们需要盯在奉天,盯住长安的西南,防止黄巢从蓝田武关逃走。不过杨复光倒也没有完全不理会干儿子王重荣,毕竟。河中镇可是一个大镇,且是一个富裕的重镇,连他的八都,军饷都大多来源于河中镇呢。

  末了,他也如王铎一样,给王重荣出了一个主意。

  “河东的晋王李鸦儿,向来雄才武略威震天下,而且飞虎子与重荣也俱是某的义子,如今河中有难,可以找他相助。飞虎子向来忠不顾难,死义如己,只要派一信使往河东,他必然会立即率军队即刻而至,那时有河中和河东,再加上镇**、河阳军,以及定难、保大二军,就算黄巢真的敢向东出兵,灭亡他也是指日可待。”

  其实杨复光手上不是没兵,他手上有一支大军,但是他并不愿意去救王重荣。一来,他认为黄巢极有可能还是会选择从长安的西南走蓝田出武关到山南去,然后直接去荆南、湖南江西,甚至是广东福建等这些势力弱小的藩镇,重新发挥他们的流窜做战的方式。二来,杨复光兵马驻于奉天,此时也不愿意离开长安太远,他在等着黄巢扛不住主动撤离长安时,他能第一时间率军光复长安。

  光复长安的功勋是重大的,长安这块地盘,是不能允许落入到其它藩镇手里的。杨氏兄弟如今离开了天子,想要建立一番乱世功业,正需要长安这块地盘呢。再有一个,当初派李克用去河东,是看在他与李璟恩怨极深,而且有丰富的和秦军对战的经验,可李克用去了河东这么久,半点动静也没有,反而在不停的招兵买马,存粮建城,这让杨氏兄弟都有些不太满意和放心。正好借这次机会,把李克用召下来先灭了黄巢,也好借机给他头上加道箍子,省得难以控制。

  六月,李克用接到王铎这位都都统和杨复光这位都监军还有杨复恭这位十二位观军容使的联合命令,要求他率河东军南下,与王重荣、诸葛爽、李全忠、李思恭、东方逵等一起稳固东线,防止黄巢从潼关窜入河南,或者从蒲阪窜入河东,又命朱温、秦宗权、周岌、郑从谠等在山南金商一线布防,防止黄巢从武关出逃。

  杨复光兄弟和王铎一起在长安周围,构筑起了东西南三道防线,开始向长安步步进逼。

  李克用虽然为许多人骂他反复无信,但他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性子直爽少他肠,王重荣在他丢掉雁门老巢时,给予他粮饷支援,杨复光在他落魄时,又给他争取到了河东这块地盘,他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而且他心里也清楚,眼下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虽然得了河东重镇,但他清楚,如今他的敌人更加强大了,若没了杨复光和王重荣这些盟友,他是独木难支的。

  六月中,李克用留一万精锐,四万新兵留守河东,然后他亲率两万老兵,五万新兵南下河中。

  七月初,李克用的七万人马到达河中境内,王重荣主动承担河东军的所有粮草供应。这支军队一路抵达河中府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再不似当初北上河东时的那副可怜模样。他们全部身着黑衣黑甲,统一的军袍,两万老兵全都装备上了铁甲,这些铁甲大部份是河东仓库中的储存,也有部份是各镇所送的,如今让李克用的军队有了几分沙陀军的气势。剩下的五万新兵,虽然不久前还只是一群乌合,但起码现在他们都穿上了统一而整齐的黑色军袍,显得有那么几分军队的样子了。

  当七万人马到达河中时,犹如一片裹挟着雷云风暴的乌云卷过旷野,散发出一阵惊人的气势。

  李克用到达河中后,王重荣带着大量酒肉前来劳军。此时黄巢的军队已经完全占领了同州,张居言和林言两路兵马汇合一起,到达黄河岸边,做为黄巢的前锋,试图攻克蒲阪大桥,以打开河东通道,等黄巢大军撤离长安前来。

  河中军虽有不少兵马,但王重荣根本没有战意。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拖在了李克用的身上,指望着飞虎子大显神威。李全忠和诸葛爽、东方逵和李思恭这四镇完全没有指望了,他们没有一个如期到达前来。

  吃饱喝足之后,李克用派出了大将李存璋,让他率领五百精锐的真正沙陀铁骑从黄河上乘夜渡河,悄悄登陆同州。齐军闻讯赶来时,李存璋已经完成渡河登陆,两军相战。

  几乎没有悬念的,最近一直屡战屡胜的齐军,这次却在沙陀铁骑的一阵突击之后,这支多达沙陀铁骑六倍的三千齐军就被冲溃了。

  尽管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但沙陀军的凶悍却开始迅速在齐军中风一般的传播开来。

  许多人都带着惊恐的语气说,“李鸦儿来了!”

  黄巢接到李克用率军南下并前锋已经进入关中的消息后,当即将百余名当初留在长安来不及撤走的李克用族人当作见面礼,送到李克用军营,并且随军送去了一百车的金银珠宝,这批金银珠宝价值惊人,光芒闪耀。就算是见过许多世面了的沙陀诸将,也不由看的两眼发直。

  送来财宝的黄巢使者向李璟提出,唐朝是齐军的敌人,但也同样是沙陀族的敌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大家何必自相残杀,不如携手一起干。

  “击败唐军后,双方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的河东河北辽西辽东全归沙陀国,而黄河以南的关陇、三川、江汉、河南、江南全归齐国,如此,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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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3章 一代枭雄黯然落幕

  黄巢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如今的李克用早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了。就算是早个三年前,黄巢势力最强的时候,李克用都不一定会被他的话所诱惑,更不用说如今黄巢明摆着已经覆灭在即的时候轻信他的诱惑了。

  现在的黄巢,是神仙也难救了,这个时候跟他搅在一起,那不是脑子有缺么。

  李克用对黄巢使者的回复很简单明了,他接回了自己的族人,然后把黄巢送来的这批珍贵的钱财全都笑纳,然后分赐给了手下将士们,最后,他把黄巢的御笔书信一把火烧了,并且把黄巢的使者直接砍下了脑袋,拿去祭了军旗。

  把使者人头祭旗之后,李克用亲率着河东主力从蒲津桥上游的郃阳渡口渡过了黄河,进驻同州。

  河东军入关中,张居言这位先前屡创下奇迹的齐军大将,这次却遭遇了败绩。他与林言与河东军在长安东的沙苑大战,结果终因兵力不足而连连败退,尤其是当潼关的李全忠和诸葛爽,北面的李思恭和东方逵还有王重荣等这个时候,也都见势顺利,纷纷突然蜂拥而来,痛打落水狗的情况下,张居言和林言面对着超过十万人的东线联军,终于一败再败,一直败到了长安脚下。

  都都统王铎十分高兴,眼看着黄巢就要在他的指挥下被剿灭了,可这时,杨复恭兄弟突然率兵靠近了他的军营,成包围态势,然后杨复恭以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枢密院使、神策军中尉等职。以皇帝的名义罢免了王铎这位总司令。杨复恭的理由是,王铎任都都统很久了,却未建尺寸之功,尸位素餐而已,因此。罢免他的都都统之职,这个联军总指挥的职位,被授予到了刚刚表现突出的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手里。

  应该说王铎会被免职是早晚的事情,毕竟他是田令孜提名任免的都都统,在如今太监内部分裂的情况下,杨氏兄弟怎么可能让田令孜的人一直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哪怕王铎已经倒向他们。可毕竟不是真正的自己人,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他们也就不再需要王铎了。把都都统之位给李克用,也是看到李克用的强悍表现,比起诸镇来还是强多了了。这让他们越发有了拉拢好李克用的心思,一个都都统之位。就是一个极好的筹码。

  长安城里怕黄巢现在可谓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他想要突破封锁,跳离长安这个围笼,继续以前的流窜作战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面对着从东西南三路压迫过来的联军,黄巢做出了一个决定,在长安城与唐军决一死战。

  八月,双方全都在竭尽全力调兵遣将。

  月中。双方最后的集结完毕,齐军集结起了最后的精锐十五万之众,兵出长安城,驻于华州以西三十里的梁田陂,由太尉中书令尚让为主帅,以侍中赵璋和新晋枢密使张居言为副帅,另外功臣军使林言,京兆尹王璠以及两位亲王黄邺、黄揆都参与此战。

  而与之对垒的则是驻于沙苑之西的韩坑唐朝联军,李克用的六万五千,王重荣三万。杨复光兄弟指挥的八万兵马,此外还有数镇兵马,加起来达到了二十五万之众。数量几乎是齐军的两倍之多。

  八月十六日,由新上任的都都统李克用亲自率沙陀骑兵打头阵,唐朝联军发起进攻。齐军则除了两位亲王引一支偏师去袭击南面的华州外,超过十万的主力大军结阵迎敌,以尚让指挥中军,王璠、林言指挥左翼,张居言、赵璋指挥右翼,与李克用等诸路唐军展开殊死搏斗,自黄巢起兵以来,最大的一次会战——梁田陂大战打响!

  这次大会战从中午一直到打了傍晚,以寡敌众的齐军最终支持不住,全线崩溃,唐军趁胜追杀,齐军败兵横尸三十余里,被斩首俘虏达十万之众,其中还包括大齐王朝的第三号人物侍中赵璋在内。

  齐军彻底输了,黄巢在长安闻讯之后,立即下令火烧长安,然后带着长安留守的人马连夜向西南突围!

  黄巢的两位兄弟这时带着那支偏师却取得了胜利,他们夺取了华州,给黄巢赢得了一丝逃跑的机会。

  不过黄巢的撤退计划却没有成功,就在黄巢准备从蓝田经武关撤出关中时,驻守于南线的朱全忠与秦宗权、周岌等诸镇共计十万兵马,眼见东线形势大好,此时在朱全忠的指挥下,迅速的猛扑武关,只用了一天就拿下了武关,然后直入关中,黄巢刚出长安,朱全忠已经杀到了蓝田。

  黄巢被迫又撤回长安,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八月二十七日,梁田陂大战之后的第十一天,完成休整补充的李克用再次率大军回头,包围了华州,将黄邺和黄揆困在城中。黄巢退回长安,如此到兄弟的求援信后,让尚让重整败兵救援华州,试图保住这唯一的一条退路。

  李克用闻讯,采取围点打援的策略,只留下少数部队包围华州,自己则率主力与王重荣的河中军挥师西进,迎头痛击尚让的救援齐军。九月六日,李克用和王重荣大败齐军和长安之东百里外,尚让率残兵仓皇逃入长安,李克用乘胜追击,大军进驻东渭桥,并分兵占领滑北。

  为了打击黄巢的军心士气,李克用开始把他模仿李璟秦军鹰扬特战军的新军飞虎队调来,将这支精锐特种部队分成数支小分队,利用夜晚潜入长安城,展开不间断的骚扰袭击,长安城中,齐军的官衙、粮库、军械库不时失火,落单的齐朝官员和士兵频遭刺杀,全城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九月二十七日,在唐军围城一个月之后,孤立无援的华州被攻克,黄巢的两个兄弟被擒获。

  十月,感到时机已经成熟的唐军行营统帅部里,李克用和杨复光、杨复恭一起下令,对长安发起全面进攻。

  李克用的河东军依然担任打头阵的任务,河中军和忠武军等也都参与进来,原本那些出工不出力的藩镇,这下见形势大好,也都不愿意错过痛打落水狗和乘机发战争财的良机,纷纷迅速挥兵参战。

  黄巢内外交困,强敌压境,局面恶劣无比,自知已经完蛋的黄巢,干脆就死守长安。他在长安近郊构筑了数条防线,把所有能捉到的人都派上了战场,不论男女老少,督促他们拼死抵抗。

  战况激烈无比,多达二十多个藩镇的军队,总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万人兵马的联军,猛烈攻打长安。仅在一天之内,唐齐两军就发生了三次会战,齐军三战三败,城久防线全面瓦解。

  十月六日,唐军各部集结了足足一千个都的庞大兵力,按正常编制,神策军中一都为千人,普通藩镇中一都则多数为一百人。二十多个藩镇的军队,都的编制各不相同,有的有三五千人一都,有的一百人一都。集结起来的这一千余个都,总称千都,实际包括后勤辅兵在内,总兵力达到了足足四十万人。

  千都大战展开,从早上开始,一直激战到下午,李克用的河东军最先攻破外城,然后与拒不投降做困兽之斗的齐军展开街巷战。

  黄巢也脱下了织金龙袍,扔掉了天平冠,换上了黄金战甲,挽起袖子,提着长刀指挥齐军布阵于皇家宫阙的琼楼玉宇间,利用每一间殿堂、每一条御道的有利地形,与突入的李克用军展开激烈巷战。

  但今天的长安,不是两多年前的潼关,他的“御驾亲征”也无法挽回败局了!

  激战到黄昏时,李克用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大明宫正东的望春宫升阳殿,齐军在禁苑的防御再次溃败。黄巢此时虽心有不甘,可也明白,他失败了,完全失败了。

  在长长的叹息过后,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水,粗重的喘息着,数年的深宫帝王生活,让曾经骁勇的他,如今提着宝刀却力不从心了。刚刚一会的战斗,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长安宫中的那些美人妃嫔和宫娥们腐鉵了他。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再回头看了眼已经习惯了的大明宫,他又一次长叹,别了,长安,我的帝都!

  随后,黄巢下令,放火焚烧大明宫和周边的禁苑,并让齐军突围,撤离长安。

  黄巢没有走,对于曾经的落第士子,私盐贩子黄巢来说,他已经老了,逃不动了。而且这一生,此时完结,也已经让他满足了。他曾经是落第士子,私盐贩子,可他却敲响了大唐的丧钟,他纵横天下,掀起一片片的腥风血雨,斩下一个个曾经高傲蔑视他的权贵们的首级,将一个个曾经高高在上尊贵而不可仰视的妃嫔美人,豪门夫人们征服胯下。

  他穿上了黄金战甲,穿上了明黄龙袍,戴上了天平冠,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坐上了龙椅。

  够了,现在就算死,也不枉红尘之中打滚的这一生了。

  火焰在升腾,宫殿已经四处火起,黄巢却身着黄金战甲傲立其间,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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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4章 胜利的曙光

  腊八的时候,在渤海铁利府的德里镇要塞的火炉前,李璟正在看着一份从中原送来的报纸上的文章。

  印在泛黄的纸上的墨字,很是刺眼。

  “太尉中书令同平章事天下兵马都都统河东节度使太原尹北都留守晋王李克用神传将略,天付忠贞,机谋与武艺皆优,臣节共本心相称。杀贼无非手刃,入阵率以身先,可谓雄才,得名飞将。自统本军南下,与臣同力前驱,虽在寝餐,不忘寇孽......自收平京阙,二面皆立大功,若破敌摧凶,李克用实居其首......”

  李璟冷哼一声,将这份报纸扔在了桌几上。

  这上面所登载的这篇文章却是由杨复光在剿灭黄巢叛逆,收复长安之后的告捷露布榜文,报纸抄录下来。上面杨复光把李克用吹捧为此次收复长安的第一功臣,又说了他自己兄弟俩的许多功劳,然后把联军诸镇节帅也一起称赞了一番。

  这文章李璟不喜,可这上面所述的一些事情却是事实。

  黄巢这个彻底动荡了大唐根基的私盐贩子,终于死了。他在二十余镇,四十万联军的围攻下,最后兵败举火**,屡遭战火的长安城,尤其是三大内宫城,几乎已经完全毁于灰烬,跟着黄巢和他的大齐王朝一起毁灭了。

  而杨复光兄弟如今也借着收复两京的功勋,在天下各镇之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李克用这个沙陀胡虏,也因为先后两次参加了收复洛阳和长安的战斗,尤其是长安一战,他以都都统的总指挥之职,并且次数大战中。都率河东军亲临最前线,在战后,被公推为灭贼第一功。

  如今,郑畋已经身无官职,在做刺史的儿子郑凝绩那里休养。

  王铎这个老相国。也更屈辱的在长安即将收复的前夜被杨复恭罢免,如今被任了一个义成节度使,可义成镇本来是康承诲做节帅,如今更是直接被并入了秦藩的山东行省,王铎也就变相的和郑畋一样下野了。

  郑从谠也没好到哪去,杨复恭兄弟如今威望正盛。郑从谠不肯和他们同流,岂能坐稳东都留守这样的位置。长安刚一收复,杨复光就已经亲临东都,正式宣布请郑从谠去长安任太师之职,东都洛阳,由杨复光亲自坐镇。

  杨氏兄弟两个。杨复恭坐镇长安,杨复光坐镇洛阳。杨复光收了八镇节帅做义子,而杨复恭现在也是拼命的收义子,短时间内收了两百多个义子,而且这些义子几乎都是神策军的将领,他把这些将领派到各镇去,担任统兵之职。甚至把诸多小藩镇节帅也都收为了义子。

  从关中到河南,从河东到山南再到荆南,杨氏兄弟如今势力极壮,声势巨大,中原地区超过二十个藩镇都拜倒在他们兄弟门下。虽然田令孜还挟持着天子在西川,可实际上,田令孜和天子的命令已经是真正的出不了三川了。杨复恭兄弟,眼下成了大唐中枢代表。

  三川的田令孜,中原的杨氏兄弟,若再加上实际割据东方的李璟。大唐现在已经分成了三大势力。

  不过李璟虽然主力在外,但眼下另两股势力都还不敢来主动找李璟的麻烦。田令孜远在三川,跟李璟八杆子打不到一起,自然不可能再找李璟麻烦。况且,现在他巴不得能跟李璟重修旧好。好一起对付杨氏兄弟这两个死太监呢。

  而杨复光兄弟,他们现在也无意与李璟公开敌对。虽然打下了两京,但他们还需要消化巩固战果,稳定他们兄弟对诸镇的控制,把他们的联盟做大做强。他们最迫切的问题是要么打入西川去,灭了田令孜,抢回天子。要么,自己立一个天子。太监没有天子在手,就好比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总不踏实。哪怕就算有个天子在手,也不过是他们的傀儡,不可能真正让天子掌权,可这也是必须的。太监自己,能掌权,弄权,能废皇帝,扶立新皇帝,却是无法自己做皇帝的。

  杨氏兄弟还在为是抢回天子还是立个新天子之事犹豫不决,眼下自然是没空来找李璟麻烦。相反,他们眼下还十分害怕李璟会来找他们麻烦。因此,杨复恭还刚刚以天子的名义,把如今李璟控制的实际地图,全都划入秦国藩地之中,算是正式承认了李璟对秦藩的实际控制。虽然,李璟并不需要天子的承认,更不需要两个太监假天子名义承认。

  不过李璟现在也确实没功夫去管中原的事情。

  从四月起,李璟就一直在渤海作战。

  李璟最终选择了靺鞨人吉卡所提议的建议,他在冰河解冻之前,一路向北进军,在靺鞨人的带领下,沿途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拿下湄州后,在湄州守将的努力下,他的兄弟伊州守将最后看清了形势,也为四十万秦军和李璟这个名字所震慑,最终向李璟投降。秦军顺利的占领了伊州,并夺取了囤积在那里的不少粮食物资。

  随后,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华、建、湄、伊诸州守兵的投降,在渤海的东北部,更多的地方,更多守卫空虚,更多老弱的部族兵选择了投降秦军。部族联军以为这后方已经被他们攻下几年,以为对渤海后方占领取已经稳固,因此在后方不但防守兵力极少,而且几乎都是些老人和孩子。根本没有几个精锐的部队,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纷纷望风而降,李璟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把率宾府、定理府、安边府、安远府、东平府等先后拿下,中间偶尔也碰到几次零星的小规模反抗,但都不用秦军出手,那些部族降军就已经替他把那些反抗平定了。

  当秦军精锐前锋出现在了后方的重镇铁利府德里镇城下时,城里的那支精锐部族军甚至还不知道秦军到来的消息。当他们看到铁手赫里等诸府的留守老千夫长,老万夫长们到来时,还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铁手等人说是奉了右路军元帅前来时,他们甚至都没有怀疑。就打开了要塞城门,放他们入城。

  渤海人经营了两百多年的北方要塞德里镇,向来被视为对付黑水靺鞨的北方前进基地,又被视为关键时候能牢牢阻挡黑水部入侵的雄关。在这里渤海北方第一要塞里,屯积了大量的物资。这几年,联军也一直源源不断的从各地征运粮草器械等顺着黑水和难水运到这里,然后分运到前线去。

  这里也一直驻守着一万精锐的部族兵,联军统帅曾号称,德里要塞永不陷落。

  可实际上,这个要塞连片刻都没阻拦敌军的攻破。

  他们是被联军自己人攻破的。他们亲自放已经降秦的联军入城,然后被夺下城门,投降的部族军和守城的部族军相互撕杀,在城中激战了整整一天一夜,秦军的先锋杨师厚就带着军队在外面看着,静静的看着。根本没有出动。一直等到城中的杀声减弱,最终停止时,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后,排着整齐队列的秦军前锋才打着黑色的飞鹰军旗出现在了城下。

  城中虽有一万精锐,但老赫他们人数更多,而且他们还带着秦军发给的震天雷和霹雳火入城,甚至还有一支秦军路上训练出来的部族炮兵。以及整整几百门的飞雷炮。

  一万部族精锐,几乎被铁手他们杀光了,虽然同是部族军。但老赫里等降军多数是黑水部落联盟的人,而这里的守军却是室韦联盟的人,干掉他们,他们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而且秦军早事先承诺了,每干掉一个守军,就能得到五个金龙,干掉的越多,赏钱越多。在这样的激励之下。就算是一群老头少年,战斗力也还是极强的,更何况,有心算无心的偷袭,而且他们还装备了许多秦军火器?

  赫里等降军也死伤了很多。不过他们自己都不在意,杨师厚就更不在意了。入城第一时间,他就兑现了赏钱,一箱箱的蟠龙金币,天狼银币,飞虎铜钱都被搬了上来,他没有发纸币,那些部族人就相信真金白银。

  真金白银到手,部族士兵们更加信服和高兴了。一开始,也许有被迫投降的成份,但现在,他们感觉跟着秦军明显更划算了。起码,在联军中,上面就没发过什么粮饷,一切都是靠自己抢。不像如今,他们降秦后,一路上已经拿过一次饷钱了,一月一发,全部都是真正的真金白银,一咬一个牙印子。而且秦军还和他们约定了,他们每次作战,砍下的敌军首级,都有赏钱,俘虏的敌军,也有赏钱,缴获的战利品,虽然要上缴,但他们也能得到一部份赏钱。就是他们联络说服了联军来投降,也一样有赏钱。

  就是在这些真金白银的驱使下,他们带着秦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后方德里镇,并且把忽汗河以东的那小半个渤海疆土,全都帮秦军拿下了。

  随后,李璟率主力终于在渤海的河流解冻前,赶到了德里。当春讯开始时,秦军已经开始沿着难水和忽汗河向南向西进军。

  到现在,渤海再次进入冬季,难水和忽汗河再次冰封起来时,秦军已经完全占领了上京北面的郢州、渤州和鄚郆府北面的高州。同时,在四月时下令紧急从热河、山西、河北、北平、辽西、辽东、安东、山东八省征召的五万士兵和十万民夫,也都已经一路顺利的到达了指定的大安城。

  秦军最终完成了对渤海联军的四面合围,整整一个夏季和秋天,秦军和渤海人在数个战场上进行了九次会战,可每次联军最后都撞的头破血流的退回去了。当他们最终发现秦军已经把他们的退路拦住了的时候,几次想要打通退路。可那个时候,正是夏季,原本平坦坚硬的渤海土地,变成了一条条河流分割而开的水网交错的沼泽地,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沼泽,到处都是密林,大部队根本难以行动,更别提在这样的地方打大规模的会战了。

  秦军占据着良好的地形,总是依据着山隘和河岸,秦军甚至把水师调入了宽阔无比的难水中,用船队进行补给和巡防。在秦军的上京、德里、大安、扶余四路大军总共,三十五万陆军、五万水师,外加二十万渤海军,十余万部族降兵以及四十万秦军民夫,三十万渤海民夫的强大力量,和占据的有利地形和天时的情况下,整整一个夏天和秋季,秦军用超过十万秦军、渤海军、部族降兵的代价,牢牢的把东西两路联军困在渤海足足大半年,并先后歼灭了联军近十万人,以及俘虏招降联军超过十万人。

  六十万的联军总数,半年减员三分之一。

  表面上看,盟军的伤亡并不比联军小,可实际上,盟军付出的十余万伤亡,其中渤海军就占了一半,部族降军还点了小半,秦军在这半年里,总共伤亡只有两万余,占到秦军兵员的二十万之一,这个数字,对四十万秦军和四十万秦军民夫这个庞大的数字来说,实在有些不值一提,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部族联军还有起码四十万人左右,其中能战的战士有二十五六万,精锐的部族战士至少超过十万。不过经过这半年的后方联络中断,他们的补给开始有些不足。事实上,秦军自己现在也是补给不足,在这大半年里,秦军一边靠后方供给,一面也是靠捕鱼打猎过日子,甚至秦军把挽马宰杀了许多,骑兵部队甚至把备马宰杀吃肉。

  对李璟来说,每继续包围联军一天,他们自己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现在,冬季又到来了,河流、沼泽都变成了一片坦途,距离解冻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秦军的补给也更困难了。而且更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正是联军突围的好时节,茫茫渤海,秦军那张巨大的包围网,成了筛子,到处都是孔洞。

  真正的考验来临了,不管是对于盟军还是联军,生死就在此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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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5章 双生

  冬日的太阳在飘满云朵的天空飘移。

  燕京城的上空,灰黄色的河北平原上,光秃秃的林梢头,枯黄的河岸边,北风却气势汹汹,吹的河柳和白杨树东歪西倒,在运河上掀起阵阵波涛,卷起片片红叶,漫天飞舞。

  燕京城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商铺的生意似乎比去年更好了些。紫禁宫中,腊梅正傲雪绽放,一点点的黄梅挂满枝头,毫不吝惜的绽放着,把一阵阵的梅香洒遍宫庭。

  梅花的主人王惋君却没有半分赏梅的兴致,她病倒了,从秋天起就病倒了,一病到现在,整天都恹恹的,无精打彩,宫里请来了燕京最有名的女医生小医仙林月仙来看过几次,开了好几副药,可也不济事。林月如跟李母韩氏说王惋君其实没什么大病,只是心病。心病二字一出,韩氏也就完全明白了。

  在秋天的时候,原本紫禁宫中那些女人们都已经忽视掉的正宫娘娘王桂娘突然产子,而且一生就生了双黄,两个漂亮的带把小子。

  在此之前,宫中知道王桂娘怀孕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韩氏外,也就婉儿知道,李璟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告诉太多人。王桂娘怀孕的这段时间,一直继续在观音寺内休养,并不见客。以至于当她临盆之前,韩氏将她接回她原来的宫院,并将林月仙接入宫中接生时,着实让刚听到消息的王惋君等人惊吓了一跳。

  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孩子不是李璟的,毕竟她已经和李璟分居了数年。一心在宫中的佛寺中修行,怎么可能突然怀孕生子?孩子不是李璟的,那会是谁的?宫中虽然也有男人,但只有些侍卫,而且这些侍卫值守站岗。都是被严格监视的,且是不可能太靠近宫中的女眷们的。毕竟宫里有那么多的宫女、女官和太监,还有女特勤、内勤们。

  正当她在猜测那孩子到底会是谁的时,一直从都里镇跟在她身边的绿芜给她提了个醒。

  “去年殿下出征之前不久,有一次去过观音寺,并在那里住了一夜。算算时间。却是对的上来的。”

  这句话一下子将暗自心喜的王惋君击的呆住,她心中一想,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去年李璟有次在王桂娘那里住了一夜,然后父亲告诉她,说传言王桂娘那天晚上服侍了李璟。当时她并不太相信。而且也没有把这事当回事。毕竟王桂娘并未出家,只是在宫中修行罢了。她若真服侍秦王一夜,也没什么。而且王桂娘那么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可见她天生身体有些问题。那事她很快的抛到了脑后,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十月之后。王桂娘居然一下子生了两个儿子。

  这可不仅仅是两个儿子这么简单。

  王桂娘可是嫡妻,他的儿子也是嫡子。虽然排起来,于幼娘的儿子也是嫡子,甚至还是嫡长子,可有些事情哪里说的清楚。毕竟王桂娘才是最早的嫡妻,于幼娘顶多算是平妻。原本于幼娘虽然生了嫡子,可她毕竟生的是长子,且已经年长且聪慧,得到许多人的称赞认同,在王惋君看来。李璟并不是那种会一定要立嫡子的人,德昭还是有很大的机会争夺到世子之位的。

  她三个儿子,与于幼娘的一个一岁小儿争,机会大大,说不定哪天于幼娘的这个嫡子就夭折了也有可能。毕竟,孩子太过年幼。

  可现在,王桂娘突然又杀出来,还一下子生了两个嫡子。而且这两个孩子恰恰是在九月初六这天生了,而这一天,恰恰也是李璟的生辰,居然有这么的巧。那天她赶去看了,虽然是双生,可两个家伙个个都壮的很,两个孩子都有六斤,甚至超过有些人只生一个的重量,他们虽然只是小小一团,可却已经能看出几分李璟的模样,尤其是这两个孩子的鼻梁左侧上都有一颗小痣,更是几乎和秦王李璟鼻子上的那颗痣一模一样,位置都完全相同。他们有和李璟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若是再让他们长大点,她相信,这两个家伙简直会是和秦王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任何人看到这两个小家伙,都会毫不犹豫的认定这确实是秦王李璟的种,毫无疑问的。

  李母韩氏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也一样很喜欢给李家生了两个嫡子的王桂娘。先前韩氏见她和李璟走到那一步,心中很是有些愧疚,如今见她和儿子生了孩子,心里欣慰万分,这说明这对人还是能重新过在一起的。尤其是这两个小家伙,她越加的喜欢,他们简直就是和李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在韩氏看来,虽然于幼娘的那个孩子也是嫡子,但那只是以前在王桂娘没有生儿子的情况下。如今,王桂娘一生就生了两个小子,那在她的心里,李家的嫡子就是这两个小子了。

  王桂娘在怀孕期间吃了不少的苦,毕竟她已经是差不多三十岁了,一下子怀上了两个。有时候腿疼难忍,一连几天都走不得路,走起来就皱着眉头,拖着两条腿磨蹭,但是她坚强的忍受着疼痛。一开始,当得知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她跟着李璟,心理也经历了多个阶段。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真正一心想嫁给李璟,那个时候,李璟是她眼中最好的阿郎。因此当得知李璟入狱,有可能流放数千里之外,李璟母亲韩氏提出想让她嫁入李家,去给李家留个种时,她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哪怕心里也知道,李璟很有可能会一去不返,她从此就成了一个年青的寡妇,但她没有犹豫,没有拒绝。

  等后来李璟得以出狱回家。三郎终于跟她成亲,虽然婚礼有些仓促草率和简单,只摆了一些便席,请村人亲戚吃了顿饭,可那时她是最幸福的。她如愿成了三郎的新娘。再后来,当她得知丈夫当初入狱是被哥哥陷害时,她自责和内疚。

  但李璟没有责怪她,还一如继往的对她很好,这让她感动。

  只是婚后的生活虽然不错,三郎也不断升迁。可她不但不能给他提供帮助,反而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时,她渐有些不安。后来,婉儿也收了房,之后,花容月貌的王惋君也入了李家门。她不但漂亮,而且出身豪门,带着庞大的嫁妆入李家,且为李璟带来了一桩利益联姻,不久,她又给李璟生了李家的长子。那个时候,她还在努力的想和李璟生个儿子。可她的肚子却一直不争气,连婉儿都生了儿子,她却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到后来,三郎的仕途一帆风顺,越爬越高。她完全跟不上节奏,只能看着他越来越忙碌,两人之间差距越来越大,最后,李璟又娶了四夫人五夫人,乃至六夫人七夫人。看着那些如夫人一个个的给李璟生儿育女,可她的肚子却毫无动静。看着那些夫人们个个都出身豪门显宦之家,带着庞大的嫁妆,还有她们背后庞大家族的支持进入李家。

  而她,只是一个乡下女子。一个既不能给李璟带来什么庞大势力支持,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的女人。在王惋君的表面和气,暗里藏刀带剑的相处之中,她最后疲倦了,选择了远离李璟的身边。其实她并不想离开,只是觉得自己继续留在那里,对李璟也毫无帮助了。

  离开李璟身边后,她曾经以为,下半辈子就此青灯黄卷,伴佛一世。却没有料到,那天李璟前来,酒醉宿在她那里,结果她照看李璟时,却被醉中的他拉上了床,她推拒了几下,然后很奇怪的没有再推,也没有再躲,那一夜,他是醉的,她却是清醒的,可她却任由他所为。

  天亮后,他甚至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原本,她也打算只当那是一个梦,继续自己的生活。

  谁曾想,之后一向准确的月事没来,然后一直没来。她虽然只生过一个孩子,但对于怀孕却也是有经验了。她开始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奶子开始涨胀,甚至开始想吃酸辣,到后来,开始恶心想吐,到这时,她已经完全确认了自己怀孕了。

  她日渐瘦削,可心里却又有一股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么的努力都没有结果,当她早已经放弃了的时候,结果只有那么一次,却怀上了。有时腿痛的厉害,脑门上渗出一粒粒的汗珠,可她幸福的脸上却从不露出痛苦的样子。

  她甚至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直到开始显怀后,韩氏有次带着青鸟瑞雯来看她,经验丰富的韩氏这才发现了媳妇的不正常。她叫来了小医仙,很快确诊为是喜脉,她甚至告诉她们,秦王妃怀的是双胎。这个消息让王桂娘更加欣喜,韩氏也十分高兴。不过她又有些担心这个孩子是谁的,隐晦的问了一句,王桂娘开口说孩子是李璟的,并且说了那次李璟来的日期。

  算算时间,却是正好。韩氏回去后,又找了侍从室,查到了那天李璟确实去过王桂娘这里,而且那天的侍卫中有几个留在燕京的人也却都证实那天晚上秦王确实在寺内住宿,而且他们也确实听到了些“动静”。另外特勤局和内勤局以及宫中的几个局的人,也都向韩氏证明,王桂娘在宫苑里的观音寺修行,这几年并没有见过其它男人,尤其是按这怀孕的日期推算,期间更只是见过李璟一人而已。

  等再三确认了孩子就是李家的孙子时,韩氏对这个儿媳就感觉有些愧疚起来,她马上派人向李璟报达了这个喜讯,也是在向儿子最后确认。李璟的回信,证实了他那天确实在那里过夜,而且王桂娘服侍的他。对于王桂娘突然怀孕,远在渤海的他十分高兴,让韩氏好好照顾好她们母子。

  韩氏没有马上弄的人尽皆知,而是依然保持了这个消息的隐秘,她让王桂娘就继续留在寺中待产,在她看来,王桂娘能怀上,可能就是她这几年一心礼佛的虔诚所致。现在她怀上了双胎,李璟又不在燕京,为了安全起见,她认为应当暂时隐瞒消息,让她继续呆在这里养胎,一来这里安静,二来也安全。几个儿媳为了世子之位,已经明争暗斗的厉害,她不想让王桂娘也马上卷进去。况且,她也觉得观音寺很好,这里是佛寺,孩子在这里养胎,肯定能受到菩萨庇佑。

  九月初六,一个晴朗的日子,王桂娘感觉要生了,就让人去通知了韩氏。

  韩氏马上叫来了林月仙,生产很顺利,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几乎是一起出来的,而且胎位很正,没有吃什么苦。当林月仙把两个孩子都接生下来,剪断了脐带后,满头大汗,虚弱的王桂娘睁大着眼睛,带着期望的目光望着林月仙。

  小医仙微笑着对她道:“是两位小王子。”

  听到这个消息,王桂娘还有些不敢置信,直到林月仙和等不及进来的韩氏一人抱起一个,打开孩子的两条红嫩的小腿向她展示那两团"xiao ji ji"时,她终于笑了。

  韩氏看着这对小人,笑的甚至比王桂娘还灿烂,刚刚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检查过一遍两个孩子,发现这两个小家伙跟儿子李璟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特别是两人鼻子上的那颗小痣,这几乎是李家的标志。李璟和他的父亲鼻子上都有这样的一颗小痣,李璟的两人个哥哥也有。这充分的说明,这两个儿子绝对是儿子的种,绝对是李家的嫡子。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越发的高兴了。这可是李家的嫡孙,虽然李璟这几年妻妾成群,儿女生了一大堆,由于医疗保护的好,生下的孩子都奇迹般的没有夭折,现在光儿子都已经有了三十八个,如果算上这两个,已经有了四十个儿子,这简直就是多枝多叶,枝繁叶茂的很。但就如当初韩氏不肯改嫁一样,对待孙儿的事情上,她也一样是传统的,孙儿再多,可她也最在意的是嫡孙。而且,在她心里,于幼娘的那个孩子,都算不得嫡孙,虽然于幼娘身份尊贵,王桂娘出身轻微,可子以母显,王桂娘怎么都是嫡妻正室,她的儿子,才是真正的李家嫡孙。况且,于幼娘生的那个孩子,都一岁多了,可还是身子弱的很,而且,他的鼻子上也没有李家标志的那个小痣,长的也不像李璟,只是像他的娘于幼娘。

  那孩子哪能跟这两小子相比呢,这两个,才是老夫人心中认同的真正的李家嫡孙,无可取代的李家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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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6章 肃清

  从承德到营州,又从营州到辽阳,再从辽阳沿着辽水一直北上,经沈州到开州,直至扶余,然后在这里他们越过双辽水,继续向北,一直到达大安,在这段漫长的道路上,他们一路走了几个月。自出了辽河后,就开始零星的发生战斗,几乎是走一路打一路。现在,那漫长的路途早已经抛在了身后的云雾之中,那弃勃想要回忆一下沿途看到过些什么,但是却一点深刻点的连贯点的东西也想不起来。

  从承德到营州、辽阳的路很好走,是宽阔的大马路,甚至营州到辽阳段已经还铺设了轨道,沿途有许多漆成红色建筑物的车站,每个车站都是一个小镇,建有驿站邸店、旅馆,以及箭塔炮楼。一个车站,就是一个小型的城镇,也是一个小型的军堡。里面既有驻扎的护路兵,也有附近的军囤屯户,还有车站人员,驿站人员,以及商铺的商人和伙计们。每隔二三十里,就有一个以车站为中心集中建设的小镇,集乡镇、车站、兵站、驿站、军屯、商贸集市为一体的热闹地方。关外这些原本荒僻的地方,如今处处在这几条宽阔的大道连接带动下,处处都是村落、到处都是开垦的田地,每到傍晚时分,一缕缕的白色炊烟升起,让人仿佛都以为身在关内。

  除了那些极为特色的车站小镇,那弃勃的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了一路上四轮轨道马车板下子哒哒响的车轮子,马粪和干草的气味。

  不过到了辽阳之后,再往北就没有那么好走的轨道了,虽然还有马车道。可路也变窄了很多。他们从辽阳改坐船北上。在辽阳的河岸边,远远看到高大而又巨大的辽阳城,可军官们没有让他们入城,他们就在辽河西岸等了一天,然后就有大批的船只从下游开上来。都是一些巨大的船只,有的甚至超过万石载量,就如水上城镇一般。在码头上的那一队队黑衣红袖章的宪兵指挥下,他们牵着自己的战马,拿着自己的装备排着队上船。那弃勃本来已经被分到近卫六军,要去燕京的训练营。可是战争开始。上面把留守燕京的近卫六军一部份也调到了前面来,他这个新兵则还没经过训练,就直接与其它分到近卫六军的一些部族骑兵新兵们编成了新的骑兵营,五百多个奚、鞑靼、铁勒、吐谷浑、粟特、党项等各族的新兵分成一个新兵营。然后又把他们编为五个都,上面对他们的分编很是简单,上面派来的营指挥使。直接下令把浅棕色战马的骑兵编为甲都,灰色和黄色马的新兵编为乙都,深棕色马的新兵编为丙都,那弃勃因为两匹马都是枣红色的,所以他被编到了丁都,这个都新兵的马基本上都是枣红色和金黄色。最后的浅红色和铁青色的马都编进了第五都。

  然后,又把各都的部族新骑兵们编成队、伙。从上面分派了一些士官和军士到各队、伙之中担任队伙各级士官。

  分配好编制之后,他们这一个近卫六军的新兵骑营就跟着其它部队的新兵营一起上船。那弃勃和很多伙伴一样,他们还是头一次坐上那巨大的船只,在宽阔的辽河上前进。一开始,许多新兵都很兴奋,可没多久,很多人就开始晕船。

  那弃勃也晕船,一连几天,他吐个不停,直到感觉把胃都给吐掉了。整个人虚弱无比,连战马都得请同都的几个从关内来的汉兵照顾,他们有的是从沧州和登州来的,有的是从黄河边上来的,还有一个是从淮河边上来的。不是在海边就是在河边生活长大的,对于船他们并不陌生。几个汉兵并非新兵,而都是老兵,在他们都内,分别担任着队伙级主官,他们最高的是三级军士长的军衔,最低的一个也是中士伙长,比起刚入伍的列兵那弃勃,却是十足的老鸟了。他们一边帮他照顾战马,一边又不忘记取笑他是个旱鸭子。

  “你是哪来的?”

  “热河承德的红狐狸村!”

  “奚人?难怪!”

  那弃勃在他们的笑声中,感受到他们对部族兵的一些轻视,心里不由的默默的吞下那句带着些侮辱的轻蔑话语。

  从平坦的轨道变成了河道,从四轮马车上到了更大的河船上面,就连那弃勃的那两匹上等的枣红战马,也竖起耳朵,打着响鼻,不停在在船舱里倒着脚,就像在结冰的小河上行走似的,直到几天之后,它们才和那弃勃一样的慢慢习惯了船上的感觉,一切恢复正常起来。

  船只到达双辽后,辽河在这里有了两个源头,一是西面的上游源头潢水,又被秦军称为西辽河,那里直通到契丹的草原深处,他们奚族境内最大的河土河就也是西辽河的一个大支流。另外一个源头,则是从东面扶余那边来的东辽水。

  而他们却要向北,因此只能下船。一直向北就是室韦人的地盘,但靠近双辽一线的漫长地盘,室韦人早就已经撤往更北方了。这里是秦军的辽东行省与室韦人的无人驻防区,一个缓冲隔离带。因此,这里也没有什么大路,他们只能骑马前行。

  到达双辽后,他们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由从后面调上来的战兵部队继续开路前行,而他们这些新兵则就地驻扎在双辽,进行一次战时集训。

  那弃勃的新骑兵营就在一个室韦人的牧场里驻扎训练,这里原来是一个室韦小部族的居住地,不过大多数的室韦人都走了,这里只剩下了一些老弱不愿意离开,继续留在这里。

  上面派来的那些军官,每天都用无聊而又单调且强度极大的训练把他们折腾的筋疲力尽。天不黑,没有吹熄灯号,他们就得没完没了的操练柴骑兵队列变化,步骑协同作战。骑炮协同作战,每天都要认真的收拾洗涮饲喂战马,就连空闲的时间里,也得背诵陆军操典,马刀手册。军事作训条例,秦王训导等杂七乱八的训词,甚至晚上还得忍受着蚊虫叮咬,听着教导在那里教他们学习汉字,学习画军事地图,什么侦察本领。战场急救、战场通讯、战场审讯等各种各样的东西。

  一直到晚上十点,点到以及派岗之后,还得集合列队,在那个脸白的跟娘们似的教导的眼睛瞪视下排成横队,然后跟着他那公鸭太监似的沙哑嗓音一起吟唱起新编的《秦王破阵乐》。

  第二天早晨,又是老调重弹。再次重复的一天。

  这样的生活,让那弃勃等那些部族兵心里更期待着能早日上战场,宁愿和联军痛痛快快的冲杀战斗,也好似过着这样无聊而又单调的训练日子。

  在他们驻扎的这个牧场上,除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外,只有一个年青的女人。那是一个老头子的奴隶,一个新罗奴隶。长的不算太难看的年青女奴,大家都叫她阿曼。

  那个姑娘就如同是碧绿荷叶中的一朵莲花,在这枯燥的训练生活中,全营的男人都在盯着她,就连那些军官和士官们也不例外。

  在骑兵训练的时候,她时常从她那个病的快死掉的主人帐篷跑出来,远远的看着骑兵们训练。

  分营分队操练,可每个队的年青士兵们都总是不时拿眼睛的余光去打量着这万绿丛中一点红。

  就在他们一个月的集训期即将结束之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那弃勃在马棚里当班,午休的时候。有几匹军官的战马很不老实,正在咬着耳朵,他拿着马鞭过去把队头的马赶开,然后又去看了看自己的那两匹枣红马,马正在滋滋有味的嚼着干草。因为几个月都没有劳累过。又有军中供应的战场精料,他们甚至长起了一层膘。他轻轻的摸着两匹战马,对一个奚族战士和一名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兄弟。就在这时,他听见马棚黑暗的角落里有低沉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顺着声音走去。

  然后,眼前一黑,他被几只手拉起了后面的干草堆后。

  “谁?”他喊了一句。

  “那弃勃,你也来了。”一个声音在他旁边低沉响起,这时那弃勃才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看清楚原来是本队的几个士兵。

  他们的脸色有些紧张,有些摭摭掩掩。他起了疑,这里他听到马棚黑暗角落的草堆后面越来越清楚的喧声,便径直走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他迎头碰上了同伙的一个党项战士,他头上的秃发很是显眼。

  “你小子也来了,快去吧。”那个党项新兵喷着满嘴的口臭,低语道,“爽死了,快去吧,兄弟们把阿曼给拖到那来了,那个骚娘们,整天骚首弄姿的卖弄骚情,这回咱们让她痛快个够...”

  那弃勃脸色一沉,一把推开了党项兵向前跑去。党项人捂着被撞到的膝盖嘟嚷着咒骂,“狗日的,急个鸟啊,见者有份,来了难道还不让你日啊。”

  那弃勃跑向角落,在角落里,堆放着干草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部族骑军新兵,都是他们都的,有十多个人。他挤开几个新兵,挤到前面去。

  年青的新罗奴婢阿曼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头上还被一件马衣包住,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撕破,撩到了"ru fang"以上的锁骨旁。一个小个子的高句丽骑兵趴在她身上浑身颤抖了几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爬起来,退到墙边去,把位置让给轮到的人。

  “畜生!”

  那弃勃忍不住喝骂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挣扎着往外跑。

  “这小子要去打报告!”有个还在系着裤子的沙陀兵喊道。

  一群人在屋里堵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往回拖他。那弃勃挣扎着,打倒了两个人,又用脚踢倒了一个,但最终他还是被打倒在地,那些人就跟对付阿曼一样,用马衣把他的脑袋包了起来,绑住了手,不让他听出是谁动手打他。他们把他扔到马槽边,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就不再理他。等到大约半小时后,他听到一阵低语声和那些新兵们进进出出的关门声。

  没一会,他们把他放开了,一个凶恶的鞑靼人和两个党项人守在门口。

  “不准说出去!”那个高大的鞑靼人恶狠狠的盯着他。

  “别乱说话,要不然。我们把你的大鸟给割下来!”旁边两个党项人中的一个光头嘿嘿冷笑着威胁道。

  那弃勃看着另外两个高句丽人抬着阿曼出去,她的两条腿露在裙子外面,一动不动的耷拉着。他们悄悄的把她抬到了她的帐子,从外面直接扔了进去,就东张西望的走了。

  他有些担心的跟过去,掀开帐子走进去。

  她躺在地上。好一会才爬起来,胳膊软弱无力,直打着哆嗦。他站在君子坦荡荡里,看着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披头散发,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伸手去扶她。但被她冷漠的推开。她朝他脸上望来的目光,就仿佛是看着一个刻骨的仇人,冷漠而又怨恨。

  “我没有欺负你,刚刚想要救你,但打不过他们一群人。”那弃勃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但只觉得他的解释巷白无力。

  从帐篷里无奈的退出,在回马棚的路上。那个鞑靼人撞了他一下,再次恶狠狠的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你要是敢走漏一点风声....我敢当着长生天发誓,我们会宰了你,把你的肉分吃掉,听见了吗?”

  训练的时候,队头一眼看到他眼眶上的一个伤痕,还有衣服撕扯过的痕迹。立即问道:“你跟谁打架斗殴了,这成什么样子?”

  那弃勃低头看了看被扯破的衣服,一想起那桩事情,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刺痛,几乎想要哭出声来。他低着头。但眼睛的余光却已经感觉到,同队参加了那件事情的其中几个,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他能感觉到,如果他敢出来指正,他们事后真的可能会杀掉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列兵那弃勃,出列报告!”那个才二十多岁的小白脸队头瞪大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犹豫了,那些家伙虽然做的不对,可他们不过是糟踏了一个室韦人的女奴而已,就算他如实报告,可那几个汉人军官,顶多只会训斥他们一顿吧,到头来,倒霉的也许还是自己。这样的事情,按出来前父亲的话说就是,他们不能干糟蹋女人的事情,但也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那弃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尽管说出来,军队会替你做主,秦王的麾下军队,严禁任何人欺负战友。”队头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不知为何,听着队头的话语,那弃勃突然有种冲动,把这些都说出来的冲动。他觉得秦军应当跟他父亲说过的奚军是不一样的,他这一路上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挣扎许久,他最终涨红着脸,咬着牙出列,大声的道,“报告,我要检举本都一共十三名士兵轮-奸了室韦奴婢阿曼一事。我检举...”

  他一口气将长长的一段话说完,把所有一起参与糟蹋了阿曼的十三个本都士兵名字一个不漏的都检举了出来。

  这犹如一道惊雷,把年青的队头给震住了,甚至连那些参与了此事的士兵也都震住了,没有想到,那弃勃居然敢公开举报他们。

  队头马上派出了一个士兵前去报告都里和营部,很快,营主和各都的都将亲自赶到,营部虞侯亲自带着宪兵第一时间把十三个被检举人给抓起来。

  然后又派人把阿曼请来,直接在训练场上组建了临时军事法庭,进行公开审判。对于这一事情,那十三人并没有否认,都直接承认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敌人的奴隶罢了,就算糟糕了又如何?大不了道歉陪个不是,或者被关个禁闭罚点薪水,最多也就是打点军棍吧。

  只是事情的后果十分严重,出乎于他们的意料,当营部虞侯将他们审问明白之后,立即就派人向上级禀报,上级对于此事也十分重视,一层层的报上去,很快就直接报到了秦王李璟那里,李璟和参谋院、五军都督府、兵部等几个军方衙们都指示要从重惩处。

  最后李璟把此案交予宪兵部队处置,宪兵总队很快派来了一个调查组,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基本上弄明白了此事前后,拿到了案件的铁证。再次请求了李璟之后,调查组公布了判决结果。

  对于涉案十三人,以"qiang jian"罪、轮奸罪等数罪并处,直接处以就地斩首,并传首各新兵营示众的严厉处决。当判决书宣读过后,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可能不小,但也绝想不到,为了一个敌方百姓的奴婢,居然把十三名骑兵处死。

  但侩子手将十三人当天公开就地处决,并把他们的首级用石灰处理过后,传送往各营示众之后,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尤其是对于那些刚征召上来的部族新兵们,他们终于知道了,原来他们整天背诵的军事条例等各种条例军规并不是无聊之举,原来上面的每一条,都是实实在在的铁律。

  处死十三名犯罪士兵的第二天,营部又传达了由上面做出的对那弃勃的一道嘉奖令,他由于检举有功,被晋升为二等兵,并授予一枚虎贲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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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7章 胜局

  红彤彤的太阳缓缓坠落于西边的群山里,西天被落日的余辉浸染的一片绛红。一轮圆月已经挂在了东边苍茫深邃的天际,洒下清冷的月光,为一排晚归的倦鸟照着回家的路。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德里城处处可见缭绕的白色炊烟,到处都是柴禾、干马粪甚至煤炭燃烧之后留下的各种刺鼻烟火味。年关近在眼前,连远在关外几千里的德里城中,也开始有了股子年味。

  夜幕降临,天色渐暗。

  吃过晚饭,李璟先到行辕坐了会,跟几个在德里的随军文武重臣们说了会话,又听取了侍从室的几份简报,等掌灯之后,他便起身回了后院。

  后院里,公孙兰正和梅根和茱丽三个人坐在炕上围着炕桌斗地主。如今天气寒冷,河流海上结冰,水师的船只也基本上都退回了军港之内。水师元帅此时也就成了一个普通的随军家眷,跟着公孙兰和茱丽两个人整天呆在德里城中,把水师的事情都扔到了一边,也算难得。

  三个女公爵坐在一起,斗起地主来,倒也跟普通人一样,在那里算计争吵着,玩的不亦乐乎。看到他过来,已经挨了两炸,这把地主已经铁定输了的梅根眼珠一转,立即狡猾的把手中那对三和一个五一十几张烂牌往桌上的牌堆里一插,伸出一双玉手扑过去抱住李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三郎,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把我们留在这里。却整天不理不顾的,连顿饭也不一起吃,哎,真是无聊死了,早知道我就回海参崴去了。”

  李璟回吻了她一口。笑道:“整天猫在家里,如此清闲不是更好?再说了,你们现在身子重,应当好好静养,哪适合到处奔波。”

  夏天的时候,梅根和茱丽率水师从黑龙江口一直逆流而上。到松花江来协助做战,她们难得与李璟一起呆了几个月时间。等到秋天的时候,两个已经先后都怀上了,连带着公孙兰也怀上了。也许是因为如今在这关外,李璟只剩下了三块田可耕,耕种的时间多了。结果三人都怀上了。等秋天舰队撤回时,李璟便干脆把她们都留了下来,将舰队交给了李绪等其它水师将领。

  公孙兰上前帮着李璟脱下大衣,换了一双暖和毛拖鞋,一起上了炕。

  “咱们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战事啊,我可不想到时把孩子生在这里。”公孙兰说道。

  李璟摇了摇头,“我希望是在明年开春之前结束。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如今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四路大军都已经到了指定的位置,抢先拦截了部族军逃跑的退路。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季,部族联军先前在秋高马肥,河流枯浅,沼泽干硬,道路好走,天气晴朗的那个最佳的撤逃季节里,跟我们前后打了九次会战。可谓是拼了老命了。但我们虽然付出了十来万人的损失,可却把这些胡人都打回去了,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打破我们的四面包围网。如今,战事托到了冬季。天气严寒,河流结冰,路上到处都是积雪,这样的季节,部族联军想要撤退,可是很困难的。”

  公孙兰望着李璟笑了笑,把目光收回来,利索的把牌收起来,直接又把麻将盒给取了过来,打开麻将盒,哗拉拉把麻将倒在桌上,开始码了起来。一边码牌一边道:“可这个冬季已经是部族军突围的最后机会了,他们被我们包围了小半年,后勤中断那么久,几十万人根本无力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季和春季。现在不突围,等到春天就更不行了。眼下突围,虽然天冷,可起码他们能顺着涑沫水、忽汗河上的平坦冰面北撤,然后从难水和黑水撤往更北方。可一旦等到开春,那个时候,天气回暖,可冰河会解冻,所有的河流都会成为一道道的阻拦索,拦截他们的退路。那些松软的道路就会成为一片片的沼泽,吞噬无数的胡人,而且等到那个时候,他们的马估计已经瘦的不成样了,人也饿的差不多了,他们等不到明年秋季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部族军在今年秋天突围失败之后,只能在这个冬天突围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胡人肯定要做困兽之斗,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我们能拦的住他们吗?秋天的几次会战,我们跟他们几乎拼了个相等的损失,都伤亡了十余万人。若是胡人全力拼死突围,只怕我们不一定能拦的住他们。”

  “要拦当然拦的住,关键就是得付出多大的损失。”李璟熟练的砌着长城,每天晚上陪着几个女人打打麻将,几乎成了必然活动。德里虽然是一座大城,但这只是一座军事要塞,胡人入侵之初,就把这里的劫掠一空,使得这里成了一座仅剩下军事用途的要塞。这里的冬天寒冷无比,气温能达到零下四五十度,这样的天气,如非必要,根本没有人愿意出门。

  “可我们不可能把宝贵的兵力都消耗浪费在这里。”茱丽说道,“胡人这次就算能突围出去,也几乎再也难与我们对抗了。在这样的冬季,我们完全可以放他们走,冬季的严寒和食物的短缺,就能让他们冻伤饿死半数。咱们根本不用跟他们拼命,就能迫使他们败退远循。我觉得到现在,我们的目标已经实现了。咱们出兵是为了遏制部族南下,为了吞下渤海,而不是期望在这个时候就能一举灭掉那大小上百个部族的联军。这不现实,若是我们过于强求,我们会付出更大的损失。秋天的会战,我们损失了十几万人,还好这些损失多是渤海和投降的部族兵。可若这次再要狠打一次,只怕我们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付出很大伤亡了。”

  这个观念其实如今在军中是很大一部份将士们的想法,在大家看来。关外如此辽阔的地方,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斩草除根,对于那些胡人,他们最多也就是击败,驱赶到更北方的苦寒之地。尤其是对于在渤海已经驻扎了三年的将士们来说。他们已经有些厌倦这场战斗了,厌倦北方的严寒,厌倦这里的一切。他们觉得,在这里继续做战,没有意义。

  这种情绪在蔓延,李璟很清楚的知道。他必须在明年夏季到来之前结束这场大战,在秋季开始班师。除了将士们的情绪外,让李璟做出这种计划的还有来自中原的消息。

  黄巢已经死了,他的齐帝国崩塌了,杨氏兄弟如今已经整合了一个实力强劲的联盟,从关中到河南。再到山南荆南,河东,他们拥有了二十多个藩镇,可以说,占据了天下半数藩镇地图,仅在长安之战中,他们就已经集结起了千都的力量。兵员达到四十万之众。哪怕是乌合之众,这个势力也已经开始显示出极大的实力。

  虽然李璟明白,这个以黄巢为目标的联盟,短时间内还很松散,不可能马上整合严密。但也很明显,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肯定能整合起来。从中原发来的情报已经显示,杨氏兄弟已经在谋划立皇七弟寿王李杰为天子,要废掉田令孜手上的那一个。

  可以想象,等杨氏兄弟真的立了新天子后。他们那个联盟整合完成后,他们肯定要对外出击,方向要么是西南的田令孜,要么就是东北的李璟了。

  在这样的局势下,李璟不敢保证杨氏兄弟不会对他动手。尤其是他现在把几十万人马放在关外的时候。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对杨氏兄弟而言极好的机会。

  “很多将士都不能适应如此严寒的天气,整天呆在堡寨军营之内,都还冷的发抖,在这样的季节里,让他们出外作战,估计得有大半会直接被冻死冻伤。”公孙兰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海东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对于大多数从关内来的将士们而言,这个鬼地方除了夏天短暂的温暖舒适外,一年里的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冷的要命。尤其是在冬季里,更是呵气成冰的时节,野外的积雪足有近人高。这样的季节里打仗,最大的敌人不是部族联军,而是老天。

  “确实,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严寒天气,和主要来自关内还无法适应海东严寒的我军将士们。不过如果只是这一个问题,倒也还好些。”李璟抓着一个九万在手,用九万敲击着一张八万,再有一张七万,他就能胡个清一色万字牌了。这个问题实际上秦军也早有预料到的。为止,在不久前,李璟在向扶余北的嫩江松花江交汇的地带派了五万兵马和十万民夫,这其中的五万兵马,除了万余是从关内征召的,其余的都是从辽东辽西、安东和热河这四个关外行省征召而来,其中又有半数都是部族战士。

  “秋季新征召的五万补充新兵,基本上都是辽东地区的兵,其中主要是部族兵,另外,我们又从渤海新召了十万民夫,这些都是能适应东北严寒天气的。这五万兵马和十万民夫,将向扶余北的大安战线补充。”

  虽然做出了种种努力,但依然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部族联军真的要选在这个冬季拼命突围,秦军根本难以猜测他们的突围方向,几千里的战线,太宽阔了。虽然知道他们会顺着几条大河突围,可东北方向的德里这边还好,这里有大量的山陵,德里守着河谷的这块狭长平原上,可以以逸待劳的蹲守。但在西北方向,嫩江和松花江的汇集之外,正是东北三大平原的松嫩平原地区,这里到处都是一往无际的平原,如果是春夏,这里那连绵的沼泽和湖泊,还会是一片死亡之地,只有几条泥泞的道路,可如果是在冬季,虽然有厚厚的积雪,但他们却能在上千里的方向,选择任意地方突围。

  李璟无法把所地的地方都拦截起来,这不现实。

  现在,李璟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在松花江和嫩江、牡丹江等几条重要河流沿线,建立防线,屯集兵马,守住那几条河道。不把这几条大路让给联军,而是迫使他们从那些厚厚积雪覆盖的平原上北返,李璟打算,用这些塞外海东漠北特有的严寒来对付这些部族军,秦军将紧守一个个的堡垒,然后把那些秦军麾下的部族兵和渤海兵布防在最北面,让他们去拦截和追赶联军。

  不管如何,虽然最终的决战还没有开始,但李璟已经如愿赢得了这场胜利。虽然胜利的有些不够完美,但也足够了,部族军无法继续呆在渤海,他们只能撤逃往更北面。他们的实力必然会大损,而渤海国经过这几年的战斗,已经完全成了等宰的羔羊。

  秦军几年的东北之战有了结果,部族元气大伤,将撤往更北方和西面,整个渤海国将被秦军占领。待到明年秋季,秦军就可以把主力撤回关内,然后再派几支精锐的小部队北上,把那些部族驱赶向更远的地方就可以了。

  公孙兰有些意外,“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这可有些不够完美啊。”

  李璟抓起一张牌,手指一摸,笑着往桌上一拍:“七万,万一色,自摸,给钱!”

  三个女人都嘟起了嘴,她们早知道李璟在做万一色,因此人人都按着万字不肯打,谁知道他居然还能摸到,而且是最后的一张七万。

  李璟高兴的数着钞票,“得知足,先前我们做的计划太大了,事实上,一场百万人的大战,是很难打起来的。因为,这样的大战,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方,而是自己,后勤供给等等,而且对于我们这次的战役来说,除了供给还有糟糕的天气。要吞掉对方的大军,我们都得需要更多的军队,但这样的天气,我们根本无法集结更多的军队,天气是其一,后勤又成了最关键的问题。因此,到如今,其实根本打不起来决战。我们断了他们的补给线,就已经赢了,虽然无法取得更大的胜利,但有天气的帮助,结果已经很好了。虽然过程跟我们的计划有很大的出入,但结果最后会是一样的。我们取得胜利,胡人经此大败,从此再无能力威胁我们了!看,就像这把牌一样,你们一直卡着我的七万,但最终我自己摸到了这最后一张七万。”

  “你征召了这么多的部族战士和渤海民夫,这些人可信吗?”

  “嗯,也许会有些小麻烦,但绝不会有大麻烦的。就如前段时间的那十三个部族骑军新兵一样,他们会做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但只要我们迅速和正确的处理,那么,这些人最终就会如同野马一样被我们驯服,为我们所用的。”李璟轻笑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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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8章

  太阳早就应当升起来了,可是冬日里早晨的浓雾却笼罩着平原,朝阳的阳光穿不透那层层雾纱。

  时值寒冬,阳光显得薄弱而又无力,呼呼的北方毫不停歇,却依然吹不开这浓雾,反而吹来越来越厚的雾纱。

  部落联军左路联军统帅,十任契丹大迭烈府夷离堇的耶律贴刺兄弟的孙子,契丹挞马部挞马狨沙里耶律阿保机,用手掌轻轻的拍着稍显不安的坐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参战了,在两年前那次随父亲撒刺的,伯父释鲁他们大举南下中原代北之战中,他就已经多次身先士卒奋勇作战。但那一次,他们几乎全军覆没,的父亲战死,伯父释鲁和堂伯父罨古只到现在还被关押在中原河北的燕京牢狱之中。

  若非他在攻云州之战中身受重伤,身上骨头断了十几根,昏迷了许久不醒,也有可能就跟父亲一样战死中原,而不可能侥幸逃过一劫了。就算那次侥幸逃过一劫,可他也足足在潢水边的部族帐篷里养了一年多的伤,到如今身上也还有许多旧伤未好透。

  父死子继,父亲死后,契丹又经历了不小的变化,他那个一向不被人瞧的起的从叔,居然趁大家在外的时候,自己坐上了契丹汗位,蒲古只已经病死,如今夷离堇之位是他的伯祖父贴剌,于越是他的伯父耶律岩木,他的另外两个堂伯父,耶律偶思和耶律绾思分任南北两院大王,他的堂兄,释鲁之子滑哥任宫帐军统领,护卫新的契丹夷离堇贴刺,而他则继承他父亲的挞马狨沙里之职,做为契丹于越的侍卫部首领。

  随伯祖父夷离堇贴剌来到渤海,重新披甲上阵,耶律阿保机的心性已经改变了许多。他甚至给自己取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刘亿。他取的这个汉名很有内涵。契丹原来接受中原李唐策封的时候,接受过国姓李的赐姓。可阿保机取汉名,却偏偏选了刘,这是因为在他受伤期间,他很是用心读了中原的许多书,尤其是史书。在他读过中原的历代王朝的史书之后,他对那些成就霸业开创王朝的中原皇帝中。唯独最崇拜的是汉高祖刘邦。

  在他看来,刘邦在秦末之时,不论是文还是武,都算不得什么,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最后却把众人公认的英雄霸王项羽给打倒了。甚至统领着那些都比他要强的手下,最终开创了汉朝。刘邦的才能有限,甚至有时还不如他的老婆吕氏,可就是这样的人物,最后却独得天下。他对刘邦很是尊崇,认为这样的人物才是真正的英雄。在他看来,如今天下。中原的李璟,就好比是项羽一般威风霸气,不可一世,无人可敌。他想做刘邦,虽然一开始双方实力相距极大,但最终刘邦能胜项羽。

  因此,他给自己取名刘亿,还给刚迎娶的姑母的女儿月里朵。也取了一个汉姓,萧。萧是刘邦重臣萧何的萧,他读史书,觉得刘邦手下虽然有一众能臣,但其中他最欣赏的却是萧何,他希望自己新入门的妻子,也能成为一个萧何一样的好帮手。而非刘邦的妻子吕氏那样的女人。

  受伤以来,阿保机反思过许久,反思为什么他们会在李璟的手里一败再败。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西汉时文景两朝重臣晁错曾经提出的一项主张,攘外必先安内。

  在他看来,塞外的部族幅员辽阔,人口也绝不少。想历史上,秦汉之时的匈奴,魏晋时的柔然,隋唐之时的突厥,这都曾经是强大无比,让中原为之称巨,甚至是和亲议和的强大草原政权。这些草原帝国能力压中原王朝,关键就在于他们统一了辽阔的塞外,从海东到西域,上万里之遥远的地盘上,数百上千的部族都统合为一体,匈奴、柔软、突厥,每一个草原帝国,都能随时出动四五十万的铁骑,那是真正的铁骑,而非如今他们这种把男女老少都一起算上的几十万人。

  塞外的部族,要想击败中原,唯有等中原分裂,或者自己统一。

  如今的中原看似分裂,可有一个李璟横空出世,占据着北方一线,守住了中原的门户,他们根本无法南下掠夺,获得好处。甚至他们打渤海的主意,李璟都不肯。

  李璟就是他们的宿敌,使他们根本难以发展,反而这几年在不断的流血,元气大伤。

  攘外必先安内。

  这不只是中原人需要做的事情,他们部族也是一样。若是契丹能真正的整合从东到西的塞外之地,而非如今这样只是占据着东北的一小块地方,还得是宽松的部落联盟,他们绝对能如匈奴柔然突那些草原帝国一样,把中原王朝压在自己的铁蹄之下,颤颤发抖。

  他觉得如今契丹的上层脑子都有些不太清醒,或者说他们已经有些落伍,看不清形势了。他们还在用部族斗争的思路,来面对这场关系到契丹生死存亡的大战。现在不是和秦军继续斗气的时候了,他们应当明白,他们与秦人的这场争斗已经输了,一输到底,输的彻彻底底。他们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击败秦军,而是如何保全剩下的这点实力。

  跨坐马上,他显得很是沉默,心中浓浓的不安。

  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个全身武装的中年骑士出现。刘亿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他的伯父,如今契丹的于越耶律岩木。原本,耶律蒲古只病重后,迭剌内部已经议定,由释鲁接任夷离堇之位,当时蒲古只已经不能理事,甚至新设了一个于越的职位,变相提前接管契丹军政大权。可是谁能想到,释鲁会中原兵败,最后成为了南蛮子的俘虏。蒲古只死的突然,以至于整个迭剌耶律家族都没有做好准备,按理应当由耶律岩木继任夷离堇之位,结果耶律辖底一通乱来,迭剌家族把汗位抢了过来,然后由老头子贴剌做了夷离堇,最后出于补偿,只好让岩木这个原本的新夷离堇接任了于越之职,于越这个临时性的职务,如今却成了一个固定职务,于越和夷离堇两个职务职权相当,契丹在那个尊贵而无实权的可汗之下,如今有了两个总领军政的首领。

  不过虽然于越和大迭烈府的夷离堇的权利差不多大,但贴剌毕竟是岩木的伯父,而且他还曾经担任过九任夷离堇,如今是第十任,不论是辈分还是威望,耶律贴剌,才是如今整个契丹真正的第一人。

  不过贴剌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他的几个儿子中,蒲古只死了,罨古只成了南蛮的俘虏,辖底又做上了那个可汗,剩下的两个儿子偶思和绾思,如今是南北院大王。按老规矩,耶律贴剌这任三年任满后,夷离堇的位置还得是由阿保机祖父匀德实这一枝来继承的。耶律岩木四十多岁,正是壮年。他长年在外征战的身体,骑在马上依然十分的健壮。

  “啜里只,你在这里啊?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这样冷的早晨就要起太早了,这么大的风,这么浓的雾,一旦迷了路可就不好玩了。”

  “叔父,这样的雾这里经常有吗?‘耶律阿保机这两年又长高了许多,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八尺身高,(汉尺,大约一米八)。力气更是大了许多,已经能开动两百斤的强弓,他抬着头盔下,如晴朗夜空颜色的瞳孔问。

  “嗯,渤海的冬季早晨常有这样的大雾,雾浓的伸手看不清五指,有时一直到午后雾才散。”耶律岩木张开嘴笑道:“不过不管是浓雾还是大雪,都不能阻挡我们的部族骑兵。其实,渤海的天气越恶劣,相对来说,对我们反而越有利,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联军多是在关外生长,早适应这种严寒,可比李璟的那些南蛮子兵要坚强的多,他们中还有许多士兵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雪呢!”

  阿保机没有叔父这样的乐观,秦军也许不如他们更适应塞外的严寒,可秦军却有着充足的装备。他们有皮大衣,棉袄,毛衣,有煤炭、木炭,他们的御寒装备十分的齐备,天虽冷,可他们藏在一个个堡垒和雪屋之中,其实呆的很舒适。叔父刚刚不是还说,浓雾容易迷路吗。若是他们在这样的天气里撤军,严寒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敌人,现在再加上浓雾,那撤退可就真要命了。

  “哎,你太过瞎操心了。我们的联军,可都是关外的部族,他们对于东北的冬季严寒早就不陌生了。相反的,秦军那些南蛮子,越过四五千里的距离,跑到这从没经历过的冰天雪地里来作战,他们简直就是千里迢迢跑来自掘坟墓。在这里打仗,可不是兵多就行。当年杨广还发动了百万大东征辽呢,可结果不过是把他自己的隋帝国葬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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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9章 红眼赌徒的最后筹码

  阿保机握着悬挂在腰间的弯刀银狼头刀把,苦笑着道:“当初李璟从山东浮海攻辽东,可是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辽东、辽西给拿下了。记得当时面对秦军的进攻,部族里不是就有很多人说过,辽东的苦寒会直接把秦军打趴下吗?”

  耶律岩木还想要试图回答侄子这个问题时,又有一个骑兵出现在浓雾里,他在马上对着他们大叫:“于越、沙里,请马上到中军帅府去。”

  “有什么事情?”

  那个报信的契丹狼骑晃了晃头,他头上那顶狼头皮盔也立即跟着摇动起来。

  “夷离堇急召各将前去议事,发生大麻烦了。”

  “发生什么麻烦了?”

  “秦人,秦人又增兵了。刚刚收到的消息,秦人向我们西北面又增派了大量兵马,据说足足有十几万人,可能有二十万人马。”

  阿保机暗暗吸了一口气,心中感到一阵惊惧,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在耶律岩木的带领下,阿保机和那个骑士跟着他的战马奔驰在茫茫白雾笼罩的平原之上。

  部族联军左路联军元帅,契丹如今实际上的第一人,当今契丹可汗的父亲,如今已是第十次出任契丹夷离堇的耶律贴剌,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他蓄着黑色的胡须,眼光依然犀利,充满了足以夸称担任了契丹十任军事统帅的那股子自信的武将风格。他长的高头大马,虎背熊腰。他十二岁时就正式随部族军跟着父亲上战场,初阵就斩获了九个敌人首级。十三岁时,与室韦人的一次大战,他率领着手下的百人队,直突入室韦军中军,斩将夺旗。获得契丹各部族的一致称赞嘉奖,十五岁时,就已经正式晋升为千夫长,十八岁时,就已经成为了契丹军中稀少的十几个万夫长之一。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曾经指挥过十万的契丹联军。

  这个昔日的契丹勇士,如今正在鄚郆府的一座用冰和雪垒起的大房子中。在寒冷的冬天,住在冰雪砌成的房子里,其实比在那些四处透风的木头房子里要暖和的多。不过此时这个契丹人心中的第一勇士,却是面色凝重,阿保机甚至敏锐的发现他这位伯祖父的手在微微发抖。

  一个全身披戴的壮汉正站在一侧,他是伯祖父贴剌的儿子。耶律偶思,契丹南院大王。这个也是这几年契丹结束了几乱之后新设的官职,是夷离堇的两个副手,北院大王统领的是契丹部族军,而南院大王则统领着契丹各部族下那些其它部族奴隶、战俘和雇佣兵组成的军队,也统领部落其它事务。权利很大,如今都由贴剌家族占据。由他的两个儿子担任。

  耶律偶思既是南院大王,同时也是契丹如今的二十四名万夫长之一。按照老规矩,契丹二十部族,每部族有一个万夫长,一般由该部族的夷离堇担任,战时统领该部族兵马。而做为最强大的迭剌部,他们有五个万夫长的名额,除了一个是由大迭烈府夷离堇兼迭剌部夷离堇担任一个外。还有四个。耶律偶思就是迭剌部的四大万夫长中最年青的一个,原来还有三个,分别是耶律释鲁、耶律撒刺的、耶律罨古只。如今这三个位置则由耶律绾思、耶律岩木担任,还剩下一个空缺,据说耶律贴剌有意在耶律撒刺的之子耶律阿保机,和耶律释鲁之子耶律滑哥之间选择。不论是滑哥还是阿保机,如果他们能当选万夫长。就会成为契丹有史以来最年青的万夫长。

  耶律偶思是万夫长,而且还是万骑长。他麾下统领的是一万名迭剌部骑兵,真正的契丹铁骑。草原部族向来是重骑兵而轻步兵,一般的骑兵之外。是辅兵,最后才是步兵。在契丹,并非全是骑兵,也有步兵。而步兵,基本上都是由那些奴隶、战俘、其它部族民担任的。

  万骑长,整个契丹,也只有八个。

  耶律偶思一个南院大王,手下主要是除了契丹之外的部族兵,可他却是一个万骑长。可见此人的不简单,实际上,他也是近百年来契丹最年轻的万骑长,早在十年前,他就以二十五岁的年纪担任了万骑长这一要职,一直统领着契丹迭剌部最精锐的骑兵。

  “偶思,你的消息可靠吗?”

  十任夷离堇耶律贴剌嘴唇微微颤抖着,两只按在桌案上的手也在颤抖着。

  “五万新增兵马,还有十万民夫,从秋天开始就陆续的向扶余集结了,如今,他们突然向北出动,向难水和涑沫水汇合的大安方向秦军靠拢。”耶律偶思表情平淡的说道。

  “五万新增兵马,十万民夫。”阿保机脸色越来越难看,头轻轻的摇着,在这样的时节里,秦军突然向他们后方的大安增添了这么多兵马,他们冒着恶劣的天气发兵,已经能充分的透露他们的意图了。他们要稳固大安的防线,要困住他们。

  “夷离堇!”阿保机上前一步,大声开口。“末将以为,我们当立即突围,而且必须把兵马分散开来,最好分散成千人左右的小部队分散突围。秦人已经完全卡住了我们的后方通道,我们就算能撑过这个冬天,可还有一个春天一个夏天,我们等不到明年秋季的最佳时节了。现在局面,想要在渤海击败秦军,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我们当早做准备,既然打不过他们,那我们就当趁早撤退,现在撤,虽然冒险,可秦人不可能拦的住我们全部,固然会损失一些,而且可能损失会不小,但绝胜过在这里呆到明年山穷水尽,被秦军一个不漏的一锅端。”

  耶律贴剌有些不满的瞪着阿保机,手中的马鞍啪的一声抽打在地上。

  “啜里只,你在代北之战的时候可是英勇无比,威名远震,怎么,如今竟然被懦夫的幽灵附身了,我竟然众你的口中听到趁早撤退这样的字眼。战争,还没有开始呢。咱们和秦军,谁胜谁败,现在而言还为时过早。”他的堂兄,耶律滑哥冲着阿保阵一阵冷笑。滑哥今年十八,比阿保机大上六岁,他也十分勇猛。但比起曾经在代北之战闯下很大名头的阿保机却有些差距,年龄,反而成了他的弱势。眼下两人竞争着最后一个万夫长的职位,因此,他越发的跟这个小兄弟不和起来。

  “夷离堇,卑职并非懦弱而提出这样建议的。”

  耶律滑哥不肯放过他。“战士避不敢战,一心想着撤退,这非懦弱是什么,难道这还是勇敢不成?”

  “夷离堇,请你仔细想想,我们的部族军确实很强悍,可秋天的九次会战。我们跟他们拼命,最后却还付出了十余万人的伤亡。而如今,秦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员,可我们却没有兵员可补充的了。剩下的几十万人里,能战的强悍战士不到二十万,而且各种物资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敌人越来越强大。我们越来越虚弱,这结果可想而知。我们此时退却不是懦弱,而是审时夺势。好比一个拳头,当拳头击出力尽后,聪明的做法是立即把拳头再收回来,那样再次击出才会有力量。咱们退回自己的地盘,重新积蓄力量。将来再和秦军战斗。夷离堇,距离,是最好的防御啊。对付中原人的进攻,我们最大的武器就是敌进我退。等他们孤军深入,粮草不继之时,那个时候我们再如狼群一样围攻他们,追击他们,歼灭他们,这才是我们的强项啊。切不可舍已之长,跟秦人在这里玩阵地战,消耗战。上次的中原代北之战,就是前车之鉴!”

  耶律阿保机没有理会耶律滑哥,可耶律滑哥却根本不愿意放过他,以十分伤人的嘲讽笑容继续道,“啜里只,什么时候你的嘴巴变的比你的弓和刀还利啊,我看你说这么多,根本就是在代北之战时,被秦人打的丧了胆。”

  耶律贴剌睨视着年轻的侍卫亲军统领,叹气道:“沙里,你可知道如今外面的天气是如何的恶劣?在这样的季节天气里,不要说是撤退,就是从容行军,这一路上都得冻死无数。现在你让我们放弃这摭风挡雨的营地,还要把兵马分散成无数的小队伍,在几十万秦人的包围之下突围?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再有迷雾大雪、冷风严寒,你知道外面的雪现在有多厚?有的地方马一踩下去,直接过了马肚子。这样的季节里撤退,不用秦人追击拦截,我们自己就得有大半冻死。沙里,你要知道,我们联军可不全是战士,可还有很多妇孺老弱和伤兵呢。现在撤,意味着什么你清楚,我能下这个决心吗?”

  意味着什么耶律阿保机很清楚,意味着最终能撤回北方的,最多也不过超过三分之一,意味着,他们顶多能有二十万人撤离渤海。就算撤离的都是战士,留下的都是老弱,这对于部族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况且,面对着已经把两条主要通路重兵拦截起来的秦军,他们能不能撤出三分之一的人都还是一个问题。

  可阿保机觉得应当走,就算只能撤出十万战士,这也是值得冒险的。此时壮士断腕,总好比最后大家全都在这里被秦人干掉强。现在走,还有机会将来报仇,现在不走,他们连报仇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祖父大人,我觉得啜里只太过危言耸听了。咱们现在的物资还有,并没到粮尽草绝的地步,况且,就算真到了粮尽的那天,咱们手下可还有上百万的渤海人,到时把他们杀人做军粮,足够用了。咱们跟秦军耗,就算要走,也得等到明年秋天的时候走。咱们怕消耗,秦军难道就不怕,他们人不比我们少,而且南蛮子并不适应这渤海的严寒,拼下去就是。况且,李璟把主力都调到渤海来,他的中原老家就安全了吗?我可是听说中原的黄巢已经被剿灭了,如今李克用那群人占据了中原,他们的联盟有二十多个藩镇呢,李璟只怕比我们更想早点撤兵了。咱们现在就看谁撑不住,反正我们后方无忧,就跟秦军耗,坐等李璟后院起火。到时,撤的就是李璟,整个渤海都将是我们的,甚至,说不定还能把关外的辽东辽西也一并占了。”

  耶律滑哥的话,正是贴剌等许多部族将领在内心里还一直存在的那份念想。部族军单独和李璟斗,是很难的斗的过了。但他们还在期盼,期盼着中原生变,期待着李璟后院起火,那个时代,形势又会有不同。

  现在撤,损失实在太大,等于直接承认战败,而且是一败涂地。可如果坚持着,虽然希望渺茫,但确实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契丹与联军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们就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把最后一个筹码输光,是绝不肯就这样下桌离去的。

  耶律贴剌拔出弯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的刀并没有砍向任何人,而是直接把刀递给了耶律滑哥。

  “我现在授予你契丹第二十四名万夫长职位,拿着这把刀,这就是万夫长的金狼头弯刀,也是你万夫长的证明!”

  耶律滑哥惊喜万分的上前捧过刀,激动的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耶律阿保机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把目光望着脚上的靴子,可心头一阵酸楚,其实他很在意,他很想夺得这个万夫长的职位。

  虽然他很清楚,这个万夫长的职位并非全凭实力争夺,他和滑哥也都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在部族中的地位,才会有他们的这个争夺资格。可眼看着滑哥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夺得这个位置,他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服的。

  在对万夫长失之交臂的遗憾中,他心头更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

  大家这样坐等着敌人出现麻烦的想法,太过危险了。怎么能把契丹的未来希望,寄托于李璟的敌人之手呢?

  这种无法把握命运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中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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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0章

  十二月底,那弃勃所在的那个营接到新的命令。根据军部的命令,这个营要以行军队形开赴扶余东北方向,要越过涑沫水防线,开到部落联军左路联军的地盘上去。在涑沫水沿岸,从扶余到大安的那漫长的七百里江防防线上,扶余和大安两个行营已经正调派数万的部落和渤海骑兵,让他们越过江防,进入到联军的地盘,去把那些龟缩不出的部族军赶出来。

  一周之后,被恶劣的天气和厚厚积雪道路弄的疲惫不堪的营队在东岸鄚郆府鄚州达鲁城驻扎下来,营指挥使许建大尉骑着马从厢指挥部跑回来,那弃勃正跟本队的番骑们躺在雪屋帐篷里休息,听到声音,他露出头正好看见大尉全团裹的严严实实,好像一个粽子似的骑在马上,他的胡子都结了冰屑,从那冻的坚硬的路上驰回来。www!c66c%com

  营帐里的蕃骑们都立马活跃了起来。

  “这是又要开拔了吗?”同是奚族的骑兵罗夫推测说道,有些焦急的探头望着回来的营主。

  那弃勃手下除了罗夫外的仅有的另外一个手下,列兵霍尔把针往皮帽子上一插,抖了抖那条刚缝好的裤子,说道:“一定是又要出发了。”

  “也不让我们歇一歇,真他娘的!”另一人低声咒道。

  那弃勃先前举报同都战士违反军纪,事后得到嘉奖,不但得了枚虎贲勋章,而且还从列兵一下子晋升到了二等兵,算是连升了两级。因此,他现在成为了一个战斗小组长,按秦军的旧例,队级主官才是最低级的流内有品军官,而队级以下的伙级和伍级。是由士官担任。在蕃兵部队中,士官阶也刚有改动,分为初级士官和高级士官,从五级军士长到一级军士长,这五级为高级士官,五级最低,一级最高。而从下士到上士。这三级则称为初级士官。在都队里,高级士官担任着副队头、副旗手、教头、干事等职务,而初级士官则担任着伙长、副伙长、伍长、副伍长等这些实际上并不在九品之内的流外官职。

  至于战斗组长,实际上是连流外品都没有的职务,战斗之时,秦军一般都是三人一小组。一伙组成三队,一个战斗小组长,实际上也就是管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而已。一般情况下,这个不是职务的职务,是由老兵担任,带两个资历低的新兵。那弃勃这个营都是部族新兵,他因为升了二等兵。因此也就军衔比其它的士兵们高,得以当了个小组长。

  “听说厢主要来了。”一个同队的士兵从外面钻进来,报告着他刚探听到的小道消息。

  “嘀——嗒——嘀——嗒!”号兵吹起了军号。

  番骑们都连忙跳了起来。

  “我的烟袋放到哪去了?”霍尔还在那里慌忙寻找。

  “备马!”

  “别找你的烟袋了,延误了集合,你的那杆烟枪都得保不住了,快走吧。”那弃勃边跑边喊道。

  队里的司务长跑了过来,他一只手扶着马夫,一溜儿小跑。向马棚跑去。大家都按骑兵操典规定的时间备好了马,站在木桩子旁待命。那弃勃如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司务长悄悄对他说,“开打了,小伙子。”

  司务长本来是都一级才有的职务,而在番兵中却已经在队级就设立了。这并不是个什么好的职务,很多士兵们都常说。当官不当司务长,站岗不站二班岗。司务长相当于一个后勤总管,几乎什么都管,最主要的是主管各种日常生活方面。都队里的伙食、住宿,还有财务等大小事都归司务长管。平时管理都队日常后勤事务,衣食住行,战时则还兼任管理伙伍主官,并且负有监督作战的使命,特殊情况下,甚至可以代理行使都队主官职权。

  司务长是军官职务,而非士官,虽然本队的这个司务长和其它都队里的一样,只是个最低的准尉,可他却是正正当当的军官。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怎么把司务长放在眼里,只是当他是个管伙食的,也就是轮流到伙食班当班时大家对他服服贴贴。

  不过大家不怎么把他当官看,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汉人司务长虽然才四十来岁,可却是个和尚出身,原本是随军僧侣,后来在一次战斗中因为被迫反击杀了几个敌人,因此他就还俗不再做和尚,而是干脆做了一个秦军士兵,因为有功,被授了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武阶,然后蕃兵部队里,许多战士都是新兵,新调来的那些各级军官,虽然都是其它部队调来的,可都阶级偏低。

  按秦军如今的制度,实行的都是双副职制度,每一个主官下有两个副官,战斗之时,第一副主官随军,第二副主官则全部留营,其目的是万一那支部队在外面打光了,有这些第二副主官在,也能马上拉起一支新部队,用这些种子为骨干,重新拉起并保留其战斗力。不过第二副官制度下,这些副官们多数是些资历浅的新人,而且他们是从各部队调到那些新军中,结果,他们的军阶很低,甚至有的下级比上级的军阶高,为了让上下通畅,上面又在蕃兵部队中,实行了原来士官以上的军官军衔制度。现阶段,加入了尉官和校官。

  尉官和校官的军衔都各有五级,从准尉到少尉、中尉、上尉到大尉然后准校到大校。

  外号大师的司务长是准尉,十级军官衔中最低的一级。

  “你瞎说吧?”大师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没有半点官架子,因此那弃勃跟他说话也不用小心。

  “真的。”外号大师的司务长小声道。

  很快,果然传下了命令,拆帐篷,打点行装。

  帐篷拆完,各都队在街上列好队。

  他们的都头骑在激动不安的马上,在都前打着转儿。

  “排成纵队!”这个也就刚二十出头多点的汉人都头响亮却又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在队伍上空飘荡,据说他是从秦藩内陆的登州龙山陆士学校毕业的,听说上什么陆士相当有名,从那里出来的人都是前途一片光明。就如眼前这个家伙。跟那弃勃的年纪也差不多,可那弃勃因那个嘉奖才升了二等兵,而眼前这个家伙,却已经是都头,正正经经的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肩上戴着一杠三星的中尉军衔。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来,第四都跟着第三都的后面。开出营地,跑上大道,第四都的左队和右队用在大半年来已经训练有素的平整步伐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外开去。

  三天之后,这个营一路开到了斜离河西岸,河对岸就已经属于是部族军的控制区了,河对岸。开始有部族军的一个个堡垒和一支支驻军。

  白桦树丛后面霞光灿烂,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雪橇拖着随军携带的粮草和军械等充实物资,在积雪上轰隆隆的响着,马打着响鼻冒着白烟,在河岸前停下。

  第四都的蕃骑们正把物资卸下爬犁,人声马声在白雾中飘荡。

  人脸上闪着模糊的光。马的身影消逝在朦胧的晨曦之中。

  “哪个都的?”

  “你是哪一个都的,为什么瞎"ji

  ba"乱走?”

  “混帐,你这是用什么态度跟长官说话?”年青的第四都都头喝道。

  站岗的党项人连忙低头,“对不起,长官,我看错啦。”

  等都头一走,那党项哨兵连忙又对旁边的同伴悄声道:“妈了个巴子,把我们都拖跨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睡好觉了。”

  “康河,还有烟丝没,给我装一烟斗,从昨天起就没抽过烟了。”他对旁边的粟特族的同伴讨好的笑道。

  “抽个奶奶的腿,细封赖子,现在谁还有烟丝,最他娘的抽光了。要想等后方运送物资来,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忍着点,实在不行,就去弄点干草点着也一样。他娘的。以说以前也没烟这玩意,咱们不也一样过了。可现在上面发这玩意,大家都上瘾了,他娘的又不能接上,这不折磨人么。”

  两个蕃骑哨兵怀里抱着骑枪,好像两棵光秃秃的小白杨树似的晃动。

  那弃勃走过来,细封赖子立即又向他讨要烟丝,自从秦蕃开发生产了各种类型的烟以来,军队中也开始把烟和茶作为军需品,和肥皂等东西一起配发,很快的,这种能在行军和战斗中极大提神的小玩意,就在军中风靡起来。可以说,在军中,想找到不抽烟的人,还真的很难。不过军士们虽然发的都是些用艾叶、薄荷、金银花还有少量茶叶等配制成的便宜烟丝,可配额依然很少,这使得军士们见面,第一句话往往就是问有烟没。

  “老兄,你还有烟丝没?”

  那弃勃是二等兵,烟叶的配额比列兵的赖子要多些,而且他抽的也不多。他很大方的掏出自己的烟包,给两人一人抓了一把。二个家伙立即顾不得站岗,纷纷掏出烟斗,急急的装上烟丝,然后划着火柴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一脸满足的吐了一口烟雾。

  “老弟,你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老丈母娘家吃酒去!”那弃勃也说了句玩笑话。

  “哈——哈——哈——哈!”

  “住口!禁止说话。”

  远处传来巡哨值星官的喝斥,那弃勃连忙离开。

  他刚一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手下的罗夫马上靠过来,他仔细的打量着那弃勃的脸,小声问道:“那弃勃,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隔河对面就是部族联军啊,咱们马上就要过河去打仗了啊。”

  “随便好啦!”那弃勃不以为意的道,眼中望向河对面的那片冰天雪地,反而有股子期待,“功名富贵马上取,罗夫,霍尔,你不觉得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吗?想想看,只要凭本事,我们就能挣得功名,获得富贵。官职,军衔、爵位,钱财和土地,我们不必再年复一年的放牧,却总要忍受严寒和饥饿,不用担心白灾和瘟疫。我们也不用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和汉人一样的耕地,咱们都是天生的战士,只要努力,完全可以凭着这天生的本领,换取功名富贵,钱财土地,这是多好的机会。要是换做我们的父辈之时,就算为部族征战,可也得不到多少好处的。”

  “你野心不小。”罗夫惊讶的望着那弃勃,“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乐观,这一路上我可是一下子都没睡着,这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啊,说不定一去就不回了。”

  “放心吧,我父亲告诉过我,新兵不会死于他的第一次战斗的。”

  那弃勃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后,就靠在马鞍子上打起盹来,罗夫和霍尔一直在他的耳边叨叨什么,两人的声音和地上积雪被踩踏的吱吱声混到一块,不停的响着,可这并没有妨碍他的磕睡,反而如同催眠曲一样,让他更快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喊叫声惊醒。

  “敌骑接近,敌骑接近!”

  “集合,准备迎敌!”

  白脸儿中尉都指挥在大声的喊叫,那弃勃抬起头来,眼前是本队士兵们的雪白色的伪装色披风在晃动,两旁是已经感受到不安的战马。一群乌鸦在上空飞过,呱呱的乱叫着。

  冰河的对面,开始出现一群黑点,那是部族兵的侦骑。

  紧靠着河岸的甲都的炮手们直接拖着飞雷炮到河边,架起来就向对岸打了一炮。

  轰的一声,如同春雷炸声。飞雷落在对方附近十几丈远,被飞雷惊吓一跳的敌骑,开始调转马头离去。

  第一都的都指挥鲁哲已经迅速集结了本都骑兵,带领着他的都队飞跑着前进,准备抓几个舌头。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都军容堂皇的秦军胸甲骑兵,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那些骑着清一色雪白大马,穿着藏青色半身甲,外披着雪白长披风,连战马都披着雪白马衣的精锐骑兵们,用带着嘲讽的笑容看了看这队番骑。在那弃勃他们自己看来,经历了这大半年的时间训练和行军,他们这些天生的马上战士,如今更加精锐了。可在秦军铁骑的眼中,这还只是一群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新兵蛋子而已。

  “部族的勇士们,请捎上我们对契丹狗的问候!”一个高大的汉人骑兵,在马上向他们笑道。

  “我们会帮你问候所有契丹狗贼的老娘的!”那弃勃不肯示弱的回敬了一句,引来更大的一阵哄笑声。

  一队又一队的兵马,络绎不绝的向河岸涌去,那弃勃,已经感觉到了逼近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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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1章



  中午时分,都队已经越过了冰河,马匹踏过结着厚厚冰层的河流,在河东岸远处传来飞雷炮的轰隆声。远处就是一座不小的城池,宁江城。耸立的石头城墙上,飘扬着契丹人的旗帜。太阳直照着雪地,反shè着一片耀眼的白sè。厢主派出了传令兵,命令他们营直接绕过城池,绕到城池的后面去。

  这支由五百名各部族蕃骑新兵们组成的骑兵队伍,留下了一小队人照看备马和物资,其余的骑兵就纷纷骑着战马,在那冰冻坚硬的雪地上奔驰而去。

  中尉许建带着他们跑了有二十里左右,便停下来校对地图。骑兵们则下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起烟来,那弃勃想要去旁边拉屎,但是伙长瞪了他一眼,“娘的,不许走远,就在这里拉!”

  年青的营主许建也点起了烟,不过他抽的却不是普通士兵们的烟丝,也不用烟斗,他抽的是卷烟,不用自己动手卷,直接就是卷好的,用一个闪着银光的银烟盒装着,里面有二十支卷烟。好几个眼尖的骑兵们还看到,在都头的那个皮挎包里,还有两个铁罐头,里面就是装的卷烟,一百支一罐。许建点上烟,把从皮套里拿出来的望远镜擦了半天,然后举起来观望着眼前。

  千里镜里出现的是一座小村庄,离他们大约在五里远的地方,村庄附近,有一道小河冲涮出来的平地。另一边则是高高低低的树林的边缘。有几条小道伸进树木。许建用望远镜看了半天。眼睛搜索着死气沉沉的村路,连个人影子也没有。那里空空如也,死气沉沉,好似一片墓地一样。只剩下冰天雪地,银妆素裹,份外妖娆。

  “这应当就是上面要求我们占领的村庄。”许建眼睛望着那个小村子问。

  军部军情处下派的一名特工默默策马站在他的身后半边,脸上面无表情的说,“确实就是这里。”

  “那咱们就占领那里!”许建收起望远镜。神sè中带着一点犹豫。

  “那里会不会埋伏有胡虏?这个村子看起来不小,而且也没有荒废的样子,特别是村旁的那片树林,可是很好的埋伏地点。”营部参谋提出担忧。“或许我们应当先派出两队骑兵先去侦察一遍,把村子和树木都查一遍,以防万一。”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还是没错的,就派几个骑兵过去打探一下。”许建从谏如流。

  那弃勃接到了都头陈凌的命令,让他带自己的小组前去村中侦察。

  他们三人依令而出。三匹马并排走着,充满紧张的走进空无一人的村落。走过每都可能遭遇暗箭的窗户。每一扇门户后面。

  他们就如同冬天里的野狼一样闯进村庄,冬天的狼就是在深夜里这样溜到村落里的。但是街道上空荡荡的,寂静的吓人,从一座很是气派的房子窗户里突然传来了自鸣钟的声音,钟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如同一阵阵的战鼓擂响,那弃勃清楚的看到并排走在一起的罗夫浑身哆嗦了一下,惊慌端起了骑枪。

  村里的人都逃光了,看的出来,这里虽然是个渤海的村庄,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部族军占领,这里甚至成了一个有些身份的部族将领的驻地,而且他们似乎撤的很匆忙仓促,从那座没来的及带走的自鸣钟就可以看的出来,那可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就算到了如今,自鸣钟变的普通起来,可也相当于一匹上等战马的价格,若是在关外的这里,起码还能翻上两翻,怎么也能卖上五匹战马的钱。一般的渤海村民,怎么可能置办的起这种奢侈品。

  村里的人都逃光了,很明显,他们撤入了那座河岸边的城池里去了,至于原来的渤海村民,可能早就成了联军的奴隶了。

  他们仔细的侦察了一遍村庄,确认了确实空无一人。罗夫和霍儿这个时候终于放松下来,转而高兴起来,他们开始搜刮战利品,那些来不及带走的东西。银盘、金帐钩等等,凡是小巧好带的他们都装进了自己的鞍袋,那弃勃没有制止他们,这也算是冒险前来侦查的一个福利了。他自己也找了几样小巧值钱的物品。其间,罗夫还想把那座钟给带走,最后被那弃勃喝止了。带这么大个钟,回去后肯定得挨骂,到时还是保不住要上交,还不如不拿。反正一会部队过来了,也要打扫一遍,那些算是战利品,最后有一部份要折算奖赏给他们的。

  从村里出来,他们又去了村旁的那片树林子里。一直走到林后的山岗上,也没有看到半个伏兵。不过站在山岗上,却可以看到河岸边的那个城市,高高的围墙,方方正正的形状,连里面的街巷也是划的方方正正的,砖木石垒的房屋,一排排的仓库等等。

  “看,他们在那!”霍尔喊了一声,用手指指着山下。

  那弃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他们的东面,那洁白的雪地中,正有一群黑点正在逃离。从这里看上去,那些人显的极小,就如一群蚂蚁,骑马的人在奔驰,马匹后面还拖着爬犁,他眯起眼睛,用手掌摭住眼睛上的阳光望去,已经看的清楚,那是一些联军,不过并非战士,更像是奴隶和家眷。

  再回头往城池看去,那个城池里的看不到慌乱,只有城池附近早挖起的被积雪覆盖了一层的濠沟,以及城墙上聚集起的许多守军。

  “他们把那些老弱和辅兵等都撤走了!”霍尔惊讶的道。

  他们回到村外,向都头和营主报告了所见到的情况。

  营主拿着铅笔在笔记本上记了些什么,然后用手招呼了一下他过去。

  “那弃勃!”

  “有!”

  那弃勃迈着两条腿上前,立正站好。

  许建把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条递给他。“你的马比别人的快。你马上到厢主那里去一趟。用最快的速度。”

  那弃勃把那张纸藏在胸前的口袋里,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

  当他把报告送到的时候,厢部已经开过了河,到了宁江城下十里的地方。三十多岁的厢主看过报告后,给一个参谋下达了命令,让他跟随那弃勃一起返回营里,传达命令。

  接到了厢主命令后。全营立即如以前的多次演习一般,迅速的在村外展开。

  全营各都队排齐了队形,马蹄踏雪声在午后的寂静中轰鸣,他们穿过村子。

  营指挥使大尉许建骑着那匹身材匀称,甚至长了一身膘的白马,跑到队伍前面。他紧握着缰绳,一只手上缠着马柄系着的火红穗子。

  那弃勃屏息等待着命令,丙都已经在右翼无声的展开队形,准备战斗。

  许建从刀鞘中抽出了陆士毕业时授予的那把指挥刀,刀身闪着幽幽的光芒。

  “全营!”他用指挥刀向着左、右、前各一指。在大白马耸起的耳朵上方停住,高声喊道:“成散兵线。前进!”

  “拿起骑枪,收起马刀,冲锋!”挂着准尉肩章的营旗掌旗官大吼一声,一马当先,举着营旗风驰电掣而去。

  雪地在无数马蹄的践踏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声。

  那弃勃刚刚把骑枪放平,他的马就被大队马匹的洪流一冲,也卷了进去,全速的飞奔起来。前面大尉营主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清楚,可准尉掌旗官手中的那面旗帜却依然在高高飞扬,一直在前面引领着他们前进。

  白白的雪地在他们脚下飞驰倒退,丙都的骑士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声,这喊声也感染了旁边的乙都。

  战马飞驰,一跃就是好远。在一片震耳的尖叫里,那弃勃听到了还离得很远的,咻咻响的弓箭破空声。

  近了,第一支羽箭尖响着从头顶飞过,拖着长声的历声划破晴空。

  那弃勃把冰冷的骑枪紧紧的夹在腋下,夹的臂膀都痛了,他的手掌在冒汗,像涂了一层鼻涕似的沾滑滑的。

  羽箭在他头顶上飞过,他把脑袋尽量伏在汗淋淋的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他透过马鬃看到,前方那些在逃窜的部族老弱越离越近,他们开始把马车、爬犁一起推到路上,围起了一个车阵,躲在后面,想要以此抗拒。不论老少男女,他们都张着弓,不停的向着冲近的秦军蕃骑shè箭。

  那弃勃的胸口,热血沸腾,鲜血似乎已经冲到了头顶,这会他目光紧锁着前面的的那些人,再无其它。在他眼中,那些人虽然是老弱是妇孺,可既然他们拿起武器,不肯投降,那他们就是敌人。秦军虽然有很多严厉的军规,比如要求不得虐待俘虏,不得擅杀俘虏等。可有一点却是很明确的,只要不肯放下武器的,那就还是敌人,不论年长年幼,还是男人女人。

  眼前哪怕只是一群妇孺老弱,可他们既然拿着武器在迎击,那就是敌人。

  他看到的第一个落马的人,居然是他们的都头中尉陈凌。他被一支部族人的弩箭流矢shè中,那支足有三尺长的弩箭直接shè中了陈凌的肩膀,巨大的力气直接将他shè落马下,他那匹战马从躺在雪地上的陈凌身上跃过去之后,脖子上也中了一箭,嘶鸣一声,脖子一弯也倒了下去。那充勃也被甩离马鞍,飞落在地。

  他那匹枣红马呲着两排牙齿,露着粉红sè的牙床,犹如刀尖划过玻璃一样,尖锐又深刻的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继续有人倒下,好几个骑兵连人带马一齐倒下去。那弃勃暗自庆幸,如今是冬季,地上有着厚厚的积雪,他虽然甩落马下,却幸运的既没摔伤,也没有被后面的战马踩踏到。这得感谢他们是排的散兵线,而且在雪中冲锋,马匹的速度也不快。

  第一次真正实战的蕃骑们,从村里出来时的整齐散兵队形,如今已经有些零乱不堪。不过整体来看。他们依然保持着那股子冲势。没有了整齐的阵形。那些蕃骑们开始发挥他们天生的骑术,反而冲的更加如鱼得水起来。

  那弃勃这时也重新跃上了一匹刚失去主人的战马,继续跟着队伍向前冲去。转眼间,他们就已经冲到了那个匆促摆开的车阵前。

  一个身材高大,可连眉毛胡子都已经雪白的老契丹人,头上扣着顶皮帽子,皱着眉,跪在雪地里。手中cāo着一把角弓,几乎是对着他迎面放了一箭,呼啸而来的箭支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走了他一丝皮肉,留下一道血槽。那弃勃感受着那种死亡擦肩而过的惊悚感觉,他愤怒,他惊惧,他挺起骑枪,全力勒紧马缰,对着那个老头就猛的扎了下去。

  他没有用弓。也没有用震天雷。他们这支新兵营,每人战前刚配发了两个震天雷。不过他没有用。上面也没有下命令让他们用那样的战术,他们面对的只是一群老弱而已,用不着浪费宝贵的震天雷。甚至连弓箭都不用浪费,冲上去,一举踏破他们那个简陋的车阵,就足够了。

  他的骑枪迅猛无比,以至那个老头根本无从躲避,棱形的枪尖刺进那个跳起来的契丹老头之后,枪杆竟然也扎进去小半。那弃勃扎下去之后,还来不及把骑枪拔出来,就不得不在倒下去的身体重压之下,松开了枪杆。

  他一跃而过之时,看到那个老头用弯曲的手指头乱拔,乱抓着枪杆,似乎还想把他拔出来。那弃勃已经抓住马刀柄,拔出了雪亮的马刀。

  一个室韦人连长矛也扔了,抓着他的狼皮帽子惊惧的向后转身而逃。

  那弃勃横着刀马拍马追上,从那个战死的白胡子契丹老头留下的那个空当,一跃而过,跃过横着的马车,跃入了车阵之中,追上了那个逃跑的室韦人,高高举起马刀,狠狠的斜劈了下去。

  这一刀是抡圆了劈下去的,一下子就把那个室韦少年的头盖骨都劈成了两半。

  室韦少年挣扎着,像是滑倒似的,倒在了地上。那半个头盖骨脆声落在积雪上,洒上一层殷红和惨白。

  战马长嘶一声,跳起来,把那弃勃驮到车阵的更中间去了。

  雪地里不停的响着弓箭破空声,更多的则是秦军番骑们的骑枪洞穿对方皮甲和皮袍子入肉的声音。

  一匹流着汗的战马拖着一个秃发的党项骑兵尸体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那党项骑兵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战马拖着这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尸体在雪地里翻滚。

  那弃勃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如同灌进了铅一样的沉重。

  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那些人被他们的一次冲锋就已经被击溃了。

  他下了马,摇了摇头,心中一股沉重。

  随后赶来的一群番骑从他身旁驰过,有人用批风和骑枪制作成了简易担架,抬着受伤的战士。还有一群契丹和室韦人战俘,被赶着向一旁的雪地里跑去。他们挤成一团,武器早已经丢弃,犹如受惊的羊群一样,挤成一团。

  他看到他们的脸上布满惊惧,犹如惨白的雪。他扔了缰绳,跳下那匹不属于他的战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转到了那个被他砍死的室韦少年跟前。那个室韦少年就躺在那染血的爬犁旁边,一只黑sè的手掌张开着,好像是在向人乞讨着什么似的。

  那弃勃看着他那张脸,这是一张死前带着惊惧的脸,粗糙的皮肤下,那是一张才刚开始冒出胡须的少年的脸。那几根刚冒出的胡须,在说明着这只是一个刚十来岁的孩子。

  “喂,你怎么啦,哪受伤了吗,要不要叫军医?”一个不认识的汉人年青军官从他旁边驰过,喊了他一声,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枚少尉肩章。

  那弃勃抬头看了看军官那枚金sè的肩章,然后看了看那张头盔下已经掀起了面罩的年青的脸。这也同样是一个年青的人,虽然挂着少尉的肩章,可也不过刚二十上下,也许可能还没有二十岁,只是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有可能。

  他长叹一声,转头往那匹刚刚一起搭档战斗的马匹跟前走去。他的脚步又乱又重,就像肩上压着一座大山似的。惶恐、徘徊在心中流荡。他把马镫抓在手里,却半天也抬不起那只沉重的脚。

  少尉看他没有回答,勒停了战马,又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嘴里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可能是战斗时摔伤了脑袋,天生的骑士,如今却马镫都踩不上了,看来伤的还不轻。”说完,他抬起头,冲着远处一个背着红十字箱子的一个士兵大声喊道:“医疗兵,这边,这里有一个伤员,估计脑袋撞坏了,快把他抬走!”

  那个背着有红十字标志箱子,手臂上也有一个红十字袖章的中年军医小跑着过来,他拉住那弃勃,翻了翻他的眼皮,又脱去他的头盔,取下他的棉头套,仔细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后道:“头上有个肿块,看来可能是摔下马的脑震荡,得马上观察医治。来人,把他抬走,立即送医疗帐中去!”

  那弃勃有些心不在焉的任由他们检查,然后被抬上了简易担架,躺在担架上面,他默默的想,但愿自己真的只是撞坏了脑袋,而非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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