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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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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 势如破竹

  魏天子曹睿躺在病床上,两颊深陷,颧骨隆起。

  郭皇后端坐在一旁,屏息静气。

  曹睿刚刚杀了人,一个巫女。可是他自己却像被杀死了似的,半天没有睁开眼,说一句话。如果不是偶尔有一声短促刺耳的呼吸,郭皇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巫女是寿春人,一个农民的妻子,自称奏天神之命下凡,保护帝室。她能用符水给人治人,还可以用符水洗疮,治好了不少人。曹睿听说之后,就把她召到后宫来,为其立馆,大加优待。在此之前,曹睿几次身体不豫,饮了符水之后,都似乎有些效果。这一次,魏霸重新出征,曹睿操劳过度,再次病倒,针砭无效,药剂难进,只能喝符水,可是这次喝符水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曹睿一怒之下,把巫女杀了,也把自己的最后一线希望掐灭了。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在门口嘎然而止。

  曹睿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郭皇后连忙俯身倾听。

  “宣!”曹睿的声音细若游丝,只有郭皇后能听得到。郭皇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让外面的宦者进来。她知道肯定不是会什么好消息,自从魏霸再次出征,就没有收到过好消息。

  果然,又是一个坏消息。

  冀州刺史裴徽传来消息,魏霸率数万水师巡视渤海,冀州震惊,魏军没有水师与之对抗,只能在岸上尾随。处于绝对被动的局面。

  这是继青州刺史王凌送来消息的后续。魏霸从东海出发,刻意沿着上一次的路线巡视渤海。这是示威。上一次他只带了八千人,只是为了宣示他的存在,这次他带了数万人,却是显示他的实力。

  彭城之战没能打死他,现在他又回来了,而且实力更加强劲。

  一想到这件事,曹睿就对司马懿父子恨之入骨。

  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时间了,急需选定继位之主。急需为后继之主选定几个有能力维持朝政的辅政大臣。鲁王曹宇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仅仅有他还不顾,他的能力和实力都不足。夏侯霸是另外一个,他统领着最强大的并州军团,在禁军中也有足够的威信,能够控制军队。

  现在,他还需要一个能够代表世家的人。想来想去。这个人非司马懿莫属。

  原本有个更适合的人选:陈群。陈群是文帝留他的四个顾命大臣之一,是能与司马懿抗衡的世家代表,陈群的儿子陈泰也有能力,有忠心。奈何陈群去年刚刚去世了。

  朝中还有蒋济。蒋济是江淮势力的代表,资历够深,忠心无虞。可惜他没什么军功可言,实力不足。而且就目前而前,江淮势力受损严重,他无法代表世家,任他为顾命大臣。恐怕难当重任。

  司马懿是河内人,又是先帝时的重臣。有军功在身,是最能服众的人物。

  关键是曹宇、夏侯霸能不能制衡司马懿,不让他坐大。

  曹睿没有一点信心。

  曹睿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他又想起了不久前收到了夏侯玄的密信。魏霸同意谈判,保留魏王之位,但是不肯给他冀州,只肯让他在谯郡或者魏郡之中选一个。曹睿不肯接受这个条件,当初武皇帝在世的时候,曹家就已经拥有了魏郡,规模比现在的魏郡还要大,如果仅仅保留魏郡,那他们父子这些年的奋斗岂不是化为乌有?魂归地府之后,他怎么面以武皇帝和文皇帝的质问?

  他想再争取争取,可是他的身体却支撑不住了。

  千头万绪,像无数只苍蝇在曹睿的脑子里盘旋,他又一次晕厥过去。

  郭皇后立刻安排太医急救,殿中忙作一团。正在这时,有宦者来报,她的叔父郭立求见。

  ……

  四月初,魏霸再一次来到了槐花岛,岛上的槐花尚未开放。

  诸葛温到海边迎接。

  魏霸蛰伏交州的时候,诸葛温率领四千水师控制着渤海,倚仗着他个人的手段和水师的实力,他安抚住了那些心存疑虑的海盗,一直将渤海控制在手中,没让魏军染指。在其间,王凌曾经派青徐水师入海,准备和他争夺渤海的控制权,结果被他迎头痛击,打了回去。

  青徐水师受损严重,王凌从此绝了与蜀汉军水战的信心。

  槐花岛是蜀汉水师最北的驻地,诸葛温亲自坐镇在此,保证了在魏霸丁忧期间,之前的战果基本上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失。这都是诸葛温的功劳。魏霸对他的成绩非常满意。

  在诸葛温的陪同下,魏霸巡视了槐花岛的城防。这里虽然不如麋岛那么夸张,却同样是一个易守难攻的要塞。诸葛温不仅沿岛建起了防御工事,还依照地形,将槐花岛分成了大小两个防区,各自为政,既可以互相支援,又可以在一个防区被攻破后继续坚守。

  看到这两个防区,魏霸知道诸葛温这两年过得很紧张,严重缺乏安全感。

  “这个岛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头卧虎。”魏霸说道:“多派斥候上岸打探消息,准备取昌黎。”

  “喏。”诸葛温大喜,大声应道。他知道,这卧虎二字代表了魏霸对他的认可,对他这两年来的辛苦的认可。他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将军,陈泰到幽州之后,将刺史府搬到了辽西,就是为了和辽东更近一点。不过,辽东、辽西之间依然相隔千里。他要支援辽东,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我们依然不得不防。”魏霸笑道:“陈泰很有谋略,可能比毋丘俭还要精明几分。从他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胡人的心重新收拢起来,就可看出此人不凡。他的能力远在他父亲陈群之上。”

  诸葛温点点头。魏霸对陈泰的评价很高,但是作为与陈泰面对面的将领,他知道魏霸说的是实情。陈泰的确有能力,这几年虽然没能入海攻克槐花岛,却也没让他踏足辽西大地一步。

  魏霸准备取昌黎,自然是要先切断陈泰对辽东的支援,为取辽东做准备。由辽西到昌黎,行程近千里,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丘陵,补给困难,行军就不是一件易事。过了昌黎,直到辽东襄平,则是一马平川,行军相对来说容易得多。选取这点作为阻击点,就像是点穴一样,选在了陈泰最难受的位置。占领了昌黎,就是点中了辽东、辽西之间的要穴。

  魏霸是基于军事常识的计算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而不是出于对历史的超前认识。如果他对后世的战争史熟悉一点,他就会发现他选取的昌黎离后世的军事重镇锦州非常近。只不过锦州现在还叫徒河,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汉末大乱,徒河已经被放弃了,根本没人居住,一片荒芜,没有半点后世的重要地位。昌黎郡治昌黎县则是后世的义县,同样是兵家必争之地。

  魏霸随即做出了安排,下令夏侯玄率五千大军坐镇槐花岛为后援,自己亲率两万大军沿渝水而上,直奔昌黎县。诸葛温领五千人为前锋,先取宾徒县。与此同时,周胤、陈表各率水师两千,巨舰一艘,进入宾徒西的小凌水,也就是后世的小凌河,作为阻击陈泰的第一道防线。

  战线刚刚摆开,攻击尚未开始,魏霸收到了邓艾传来的捷报,邓艾、毋丘俭收降了高句丽军,又大败卑衍军,攻取沓县,先后斩首近万,仅仅用二十多天时间,就完成了攻取沓县的任务。

  魏霸非常满意,他将战报传示众将,激励他们努力作战,早点与邓艾、毋丘俭会猎于襄平城下。

  将士们士气高涨,诸葛温指挥大军,对宾徒展开了攻击。

  宾徒只是一个小县城,户口不足三千,听闻蜀汉大军来攻,先跑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无处可逃的,哪里有什么战斗的意志。诸葛温摆开阵势,只是射了几轮箭,宾徒长就下令开城投降。

  攻取了宾徒之后,魏霸兵进昌黎城,派人进城劝降。昌黎守将见识了魏霸的兵威之后,理智的放弃了抵抗。

  出兵不过十来天,基本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昌黎郡落入魏霸之手。

  而此时陈泰率领大军刚刚赶到小凌水西岸,准备进入徒河故城,却被周胤、陈表拦在小凌水西,前进不得。收到昌黎县举城投降的消息,陈泰喟然长叹。

  “人心已失,辽东不可得矣。”

  感慨完之后,陈泰果断下令撤军,全军撤回辽西。昌黎不战而降,魏霸轻松的占据了昌黎郡,已经切断了他增援辽东的路线。而公孙渊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同意魏军进入燕国境内增援,双方的决策水平高下立断。在这种情况下,再增援辽东已经没什么胜算,不如保存实力,固守辽西,以防止魏霸攻取辽东之后西进。

  得到陈泰撤军的消息,诸葛温等人佩服不已。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当机立断,陈泰果然是一个知进退的劲敌。这次虽然没有交锋,将来西取整个幽州,如果与陈泰对阵,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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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 不祥

  陈泰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战马前仰后合,脖子更是摇晃得厉害,让人很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折断。.

  主簿刘陶暗自叹了一口气,出身颍川陈家的陈泰一向注意仪表,现在居然露出这种颓态,心情之沮丧可想而知。他和陈泰搭班三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泰如此失态。

  刘陶催马赶了过去,与陈泰头齐并进,低声说道:“使君,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似乎很累。”

  陈泰一惊,随即挺直了身躯,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道:“的确有些累,不过不碍事,打个盹就好了,无故休息,会让将士们生疑。”

  刘陶没反对,他本来就不是真想休息,只是想提醒陈泰而已。

  “使君是不是担心洛阳?”刘陶问道。陈泰在没有接到洛阳的诏书时,擅自决定放弃救援辽东,担心天子怪罪,有些心理压力也是正常的。“公孙渊迟迟不肯让我军进入燕境,耽误了时机,是他咎由自取,非使君之过。若是洛阳有诏,陶虽位卑言轻,也当秉公直言。”

  “多谢季治。”陈泰摇摇头道:“不过,我担心的倒不是洛阳有诏问责,而是觉得天下事……不可为啊。”他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魏霸此次出征,实力比上次更加强劲,自不待言。反观我大魏,这几年又何尝得到休息了?”

  刘陶沉默不语。他知道陈泰担心的事情更严峻。

  陈泰连声叹息:“魏霸不在东海,可是他的手一直在东海,无时不刻的在割肉喝血。如今青徐兖冀幽五州,来自南方的商人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兜售各种华而不实的贵物珍品,以致大量的钱财外流,将士们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人心涣散,一派亡国的气相啊。这次是昌黎不战而降,接下来青州、幽州都会很危险。在这种情况下,真正能把心思用到国事上的权贵又有几个?”

  刘陶慢慢的点了点头:“那使君又有什么想法?”

  陈泰不解:“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身为幽州刺史,当然要为幽州的存亡尽忠竭能。”

  刘陶沉吟片刻:“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家乡扬州已经失守数年,将军的家乡颍川也已经落入陆逊之后多年,我们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陈泰一愣,随即沉下了脸,眼神凌厉:“刘季治,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陶不慌不忙,轻声慢语的解释道:“我想提醒使君的是,我大魏朝堂上有一半的人如今家乡沦陷,恐怕没什么心思为大魏效忠。之所以尚在依违之间,只是前几年局势尚不明朗。如果魏征复出,攻势凌厉,我大魏却是江河曰下,使君刚才也说有亡国之气相,那洛阳的人有多少还能为国效力?”

  陈泰愕然心惊,他看着刘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担心的是国运艰难之际,洛阳的权贵们却依然沉迷于享乐,不关心国家大事,而刘陶则看得更远,觉得这是天下之势。他关注的是人事,刘陶关注的却是天命。

  刘晔是曹魏近臣,从曹艹时代起就是重要的谋士,后来虽然被天子疏远,却依然是国家重臣。刘陶有这样的心思,那些原本对曹魏就三心二意的人又当作如何想?什么是人心,什么是天命,人心即天命。

  如此说来,又岂止是辽东不可得,天下都不可得啊。

  陈泰一时失神,马鞭落地。

  刘陶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从骑士背上的彩旗看,应该是洛阳来的六百里加急。在全国经济低迷的情况下,六百里加急已经名不符实,因为养不起那么多马和驿卒,现在的六百里加急只能保证在县城附近的亭驿保留驿马,根本做不到三十里一换马,速度当然也大受影响。即使如此,能够用这种方式传递的依然是数量不多的重要信息。

  比如诏书。

  刘陶推了推陈泰:“使君,好像是洛阳来的诏书。”

  陈泰一惊,连忙整顿衣服,上前接诏。

  诏书的内容很隐晦,曹睿要陈泰观时而动,不要勉强,更不能因为救援辽东而误了幽州的大势。这里面的意思其实很明白:放弃辽东,让公孙渊自生自灭。

  陈泰觉得心脏怦怦乱跳。公孙渊的燕王是魏国封的,现在公孙渊被魏霸攻击,天子却要他放弃救援,连救援的形式都无需做,对魏国来说,无异于承受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当初封公孙渊为王,就是为了要与蜀汉争夺辽东,现在蜀汉用武力强攻,魏国却放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泰和刘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

  ……

  魏霸并不关心陈泰现在在想什么,他虽然不知道曹睿会对辽东有什么想法,但是他知道以曹魏现在的情况,他们没法对辽东有什么想法,只能看着他予取予求,肆意凌辱公孙渊。

  原因很简单,曹魏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夏侯霸的大军在并州与李严对峙,司马懿的大军在睢阳与陆逊、马忠对峙,根本抽不出多余的兵力来支援辽东。仅凭陈泰率领的那一万多步骑,他是挽救不了公孙渊灭亡的命运的。

  拿下昌黎之后,魏霸让夏侯玄赶到昌黎守城,自己率领大军水陆并进,赶往襄平。

  与此同时,邓艾、毋丘俭及高句丽王宫率领大军三万,到达襄平南的新昌县。击败了卑衍和柳毅的大军之后,他们就没有遇到什么有力阻碍,很顺利的把阵线推进到新昌。

  四月下,魏霸与邓艾会师辽燧。

  公孙渊派来了太子公孙修,要与魏霸谈判,愿意向蜀汉称臣。

  面对公孙修,魏霸不屑一顾的笑了一声,捻着手指说道:“当初让你们称臣,可以封你们做燕王,你们不当回事,要与曹睿勾勾搭搭。现在我大军兵临城下,曹睿见死不救,你们愿意称臣了?”

  公孙修汗如雨下,躬身道:“愚父子不识天命,有眼无珠,误信曹睿之言,悔之莫及。万望将军垂怜,容我父子弃暗投明,重归正道。”

  “你要投降,我当然不能拦着你,可是你们还想称王,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公孙修脸色一变,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寒声道:“将军麾下将士虽然骁勇,战舰天下无敌,可是将军别忘了,这里是辽东。步卒再强,追不上骑兵,战舰再大,上不了岸。且不说襄平,就算是辽燧,恐怕也不是将军以为的那么好攻。”

  魏霸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公孙修面前,伸长了脖子,仔细的打量了公孙修片刻,摇摇头,叹息着:“井底之蛙,也敢在本侯面前说三道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公孙修脸胀得通红,鼻息粗重,眼看着就要忍不住发怒。他被魏霸这句话刺激了。偏居辽东,最怕人说的就是见识小,更何况魏霸还是用如此轻蔑的口气,哪里还把他当一个太子看待,连普通人都不如。

  “你知道我家君侯最擅长的战术是什么吗?”顾承走了过来,怜悯的看着面红耳赤的公孙修。

  “修虽然陋居辽东,对天下事也略知一二。车骑将军的水战天下无敌,可是……”

  “你错了。”顾承打断了公孙修,眼中的怜悯之色又浓了几分。“我家君侯的水师的确天下无敌,可是他最得意的却不是水战。正如你所说,我们的水师天下无敌,根本没有对手可言,怎么打都是赢,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我家君侯最擅长的战术是攻城。”

  “攻城?”公孙修一惊,随即意识到顾承要说的是什么,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没错,在魏霸的水师横行天下之前,魏霸就已经名扬天下,但是让他的威望达到巅峰的却不是他骄人的战绩,甚至不是后来的战舰,而是他一举攻克宛城。

  那一次,烈火弹横空出世。

  那一次,千架霹雳车齐射的攻城战术震惊了世人。

  那一次,魏霸改变了攻城战术的发展历程,城池,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公孙父子以为魏霸的倚仗是水师,他们错了。魏霸最强是军械,是攻城用的各种军械和战术。他们想靠城池攻城战来威胁魏霸,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

  公孙修汗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们对我还是不太了解。”魏霸摆摆手:“你先回去吧,等我攻下辽燧之后,你们以我有所了解,想好了条件,再来谈。”

  不给公孙修任何辩解的机会,魏霸将他轰了出去,随即下令准备攻城。

  公孙修失魂落魄的回到辽燧城,把谈判的经过对大将杨祚一说,杨祚的脸色也白了。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莫非真让管大师说中了,天火自南来?”

  公孙修本来就够沮丧了,听了这句话,想起当初管辂的断词,不禁一阵阵心惊肉跳。

  “将军,辽燧……这个名字可有些不祥啊。”公孙修看着杨祚,“莫非就应了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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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烈火焚城

  燧者,取火之物。要塞取火者又名燧者。辽燧原本是个烽火台,后来人烟渐稠,渐而为城,仍名辽燧,也作辽隧。对于从海上或西部来的敌人,辽燧城仍然是襄平城的外部防线,和一个烽火台的作用非常相似。

  杨祚和公孙修想起了魏霸的成名利器烈火弹,想起了因他而改变的攻城战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辽燧城的名字,面面相觑,心如死灰。

  俗话说得好,人吓人,吓死人。可是人吓人的效果远不如自己吓自己。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传言本来就有些夸张,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力渲染,很自然的就到了非人间的境界。

  于是,魏神将的威名又适时的出来助阵了,把效果再一步推向**。

  “洛阳……不就没攻下来嘛。”杨祚嘴唇发干,嚅嚅的说道,底气却严重不足。

  “洛阳本就有水,是光武皇帝为了火德才改为雒阳,终究还是人命抗不过天命,被洛水浇灭了火德。”公孙修自言自语的说道:“辽燧这个名字太差了,燧者,取火也。辽者,一走了之,遥远之地也,莫非预示着我父子要远遁蛮荒?”

  杨祚终究是领兵多年的大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提醒道:“太子,大战在即,不可自堕威风。这些话,可不能到外面说。”

  公孙修点了点头,沮丧的说道:“将军,辽燧就交给你了。我要赶回襄平,向父王汇报。若无援军,我们支持不了多久,要早做准备才行。”

  杨祚没有多说,点点头,派精锐骑兵护送公孙修出城。

  魏霸在辽燧城外布阵。三年前,他曾经来过辽燧,虽然没有攻城,却对周围的环境做了一番了解。辽燧在大辽水下游的北岸,大辽水从城南西流。在西南角折向北。绕了一个圈,重新向西而去。大辽水的南岸是多山的丘陵地带,北岸则是一片肥沃的冲积平原。要想攻城,正常情况下要从北面攻城。因为只有这里地势开阔。才能摆开阵势。

  魏霸与众将商量之后。做出了与众不同的安排。他决定利用战船的优势,强行突破辽燧城的防线,用舰载的霹雳车发射烈火弹。对辽燧城展开攻击,而大量的步卒则安排在城北的空旷地带,做好强攻城墙的准备。

  杨祚知道魏霸的战船厉害,所以他提前在大辽水的下游设置了障碍,埋设了大量的木桩,还凿沉了几艘装满石头的大船,将大辽水堵住,别说吃水非常深的战舰,就是普通的大船都无法通行。

  杨祚的计划不能说不周到,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自己面临的困难。对于魏霸来说,把河里的那点东西清掉太简单不过了。冯进、诸葛温都有这方面的作战经验。冯进当年在襄阳汉水做过这样的事,而诸葛温在三年前的彭城之战,也曾经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的打通了彭城外泗水中的障碍。

  魏霸命令周胤率领步卒到达大辽水南岸,然后向东行进,在大辽水拐形成的凹状带布下了弓弩阵地,张威则在北岸列阵,阻击可能来援的燕军,然后命令冯进和诸葛开始清障作业。

  清障,说到底就是利用浮力原理和杠杆原理,将沉在河里的船重新吊起来。这样的活计对于那些只会使用蛮力的人来说是个大难事,对于精通机械技术的辎重营匠师们来说根本没有一点难度,根本不用巨舰上阵,普通楼船就能轻松的解决这些问题。

  工程进度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魏霸就将杨祚准备的障碍清理掉了一大半,速度之快,让杨祚惊骇莫名。杨祚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派出士卒,乘坐小船,准备攻击那些作业的蜀汉军,骚扰杀伤,延滞他们的进度。奈河面对夹水而列的周胤和张威,面对比他们手中弓弩犀利十倍百倍的连弩车集射,出城的燕军死伤惨重,只得狼狈的退回辽燧城。

  三日后,魏霸重新打通了大辽水,战船沿着大辽水驶到辽燧城下,高大的战船比城墙还要高,站在城墙上,看不到战船上的情形,但是从那些来往穿梭的运输船可以想象得到,战船上有数不清的连弩车和霹雳车,而霹雳车上所用的大概不是普通的石弹,而是凶名遐迩的烈火弹。

  一切准备停当,魏兴再一次来到了辽燧城里,站在了杨祚的面前。没有太多的寒喧,只有一句话:

  “降不降?”

  杨祚苦笑一声:“我家兄弟深受公孙氏大恩,岂能不战而降?”

  魏兴点点头:“将军虽然愚笨,却也算得上忠义。此战过后,若能找得你的全尸,我一定厚葬你。”

  “多谢。”杨祚深施一礼。

  魏兴出城,将结果告知魏霸,魏霸随即下令攻城开始。

  “击鼓,攻城!”

  “喏。”传令兵大声应诺,挥舞着手中的彩旗,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二十名鼓手站在一人高的牛皮大鼓前,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接到命令,立刻挥起了鼓桴,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突然炸响,惊得浮云乱飞,辽水震颤。

  “乙字营……准备!甲字营……发射!”烈火都尉举起了手中的战刀,厉声狂啸。

  “发射!”操砲手大吼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锤,全力下砸。木锤砸在挂钩上,“轰”的一声巨响,配重箱猛的下沉,装满了烈火弹的网篮甩上了天空。

  在辽燧城四周,五百多架霹雳车齐声怒吼,烈火弹如同群蜂,带着不祥的嗡嗡声,扑向辽燧城头。

  三年前的老兵要么战死,要么退役,留下来的也都升职做了官,任务是发号司令,不再亲手操作霹雳车攻城。负责攻城的士卒大多是新征募的士卒,他们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对霹雳车的操作早就了如指掌,对烈火弹的性能也很熟悉,但如此规模的齐射绝对是第一次,仅是那副壮观的场面就让人心襟动摇,热血沸腾。

  陶罐飞过了两三百步的距离,飞过了护城河,飞过了城墙,飞过了燕军的头顶,在燕军惊恐的注视下,在城头炸裂,在城下炸裂,在他们的身边炸裂。

  一缕缕白烟泛起,很快转化为明火,舔噬着身边的一切可燃物。

  城墙上堆积的木柴燃烧起来,做饭用的干草燃烧起来,牲畜的草料燃烧起来,战袍燃烧起来,战旗燃烧起来,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都开始燃烧。

  在开始的时候,燕军还奔跑着去灭火,用水去浇,用衣服去拍打,用脚去踩灭。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他们灭火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烈火弹抛射的速度。他们踩灭一团火的时候,又有十团火、百团火开始燃烧。不仅有火,还有浓烈呛人的白烟,让他们喉咙刺痛,无法呼吸,涕泪横流,直到抽搐着倒在地上,被火苗点燃,化作一团更热烈的火。

  辽燧城在燃烧。

  魏霸连一枝箭都没有射,也没有让步卒们发动攻城,只是让五百架霹雳车齐射了小半个时辰,就把辽燧城变成了一片烟城火海,再也看不到一个还能站在城墙上准备战斗的士兵。

  所有的燕军将士不是被烧死了、呛死了,就是躲到了死角里,躲到了避风处,用水或者尿浸湿了战袍或者其他的什么布,捂在口鼻上,睁着泪水朦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燃烧的辽燧城。

  杨祚的须发都被薰掉了,他藏身的城墙也被点燃了,站在燃烧的城墙上,他拔刀长叹。

  “杨某守土有责,当为燕王尽忠,汝等开门,投降逃生去吧。”

  说完,他横刀自刎。一股血箭从脖子旁喷溅出来,射出一丈来远。

  亲卫们放声痛哭,却没有人生起反抗之意,只是将杨祚的尸体拖得离火远一点,以免被烧坏。在这样的攻势面前,没有人还有抵抗的意志,对方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这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魏霸是神将,他用一把火证明了自己归来。

  烟火中,一杆白旗迎风招展,开始是一人在呼喊,然后是十人、百人在呼喊,再然后是整个辽燧城在呼喊。

  “投降,投降,我们投降了!”

  城外,观战的高句丽军面无人色,宫端坐在马背上,两腿却在瑟瑟发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反映出烟火缭绕的辽燧城。他和魏霸见面的机会不多,只知道魏霸经常很温和的笑着,几乎没有看到他发火,也看不出半点神将应有的威严,对三年前的那个传说,他多少是有些怀疑的。

  可是,现在他不怀疑了。他庆幸自己当时只是遇到了毋丘俭,而不是魏霸,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投降。

  人,是不能和神对抗的。

  宫突然福至心灵,举起手中的战刀,大声狂呼:“神将威武!”

  高句丽军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跟着宫大声吼叫。他们开始用自己的语言,很快又换成了汉人的语言,虽然不是那么规范,听起来有些别扭,可是其中蕴含的敬畏却再明白不过。

  很快,整个战场响彻着同一声怒吼。

  “神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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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铁骑落幽燕

  魏兴再一次站在了公孙渊父子面前,平静的奉上了杨祚的佩刀。

  “杨将军尽忠而死,我等敬佩他的忠义,已经妥善收敛了他的尸体,送还给他的家人。”魏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转过脸,看着脸色煞白的公孙修:“现在,你还怀疑我们有没有能力拿下襄平吗?”。

  公孙修怯懦的避开了魏兴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了头。他知道,杨祚当时是想劝他降的,可是他没有同意,所以杨祚战死了。和杨祚一起战死的还有成百上千的士卒,那些人的家属都会怨恨他,因为一场没有任何胜利可能的战争,白白的牺牲了那么多人。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家将军到达襄阳城下,如果襄平城门还是关着的,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魏兴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其实很多将军都不喜欢辽燧这样的战事,无功可立啊。”

  魏兴走了,他那邪恶的笑容却一直留在公孙渊父子的脑海里。无功可立,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会发生像样的战事,所以无功可立。功劳都是魏霸本人的,那些将军们只是来观战而已,当然不喜欢这样的战事。

  然而,公孙渊又不愿意投降。魏霸明确的告诉他,到了这一步,封王是不可能的,能不能封侯都很难说。战而后降者,没有资格谈判,你能做的只有放下武器,开城投降。然后听天由命。

  公孙渊当然不肯俯首就戮,但是他也没有信心守住襄平。父子俩商量很久,觉得魏霸虽然很强,但是他的骑兵数量少,打不过,逃还是逃得掉的。

  于是,公孙渊连夜打点行装,带着儿子公孙修和其他的妻妾儿孙,带着收集多年的金银细软,匆匆的奔上了逃亡之路。他准备一路同北。先逃到玄莬郡。看看情况,如果魏霸继续追击,他就再次北逃,一直逃到扶余人的地界上去。他相信魏霸不可能一直追下去。有了这些金银细软。他相信自己可以过得很滋润。肯定比听天由命强。

  天色大亮时。筋疲力尽的公孙渊父子渡过了小辽水,他们停下来喘口气,准备烧点热水。吃点干粮再继续逃命。

  釜里的水刚刚烧开,肉香味刚刚飘出来,有斥候来报,发现两千敌骑。

  公孙渊松了一口气,他出逃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准备,身边也有三千骑,这些骑兵都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精锐,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胡骑,就算是和号称天下名骑的乌桓骑兵相比,也未必逊色多少。多年来,这一直是公孙家族最精锐的力量。

  魏霸太狂妄,只派了两千骑追击,那当然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雄霸辽东四十多年的公孙世家并不是一只病猫。

  公孙渊下令公孙修亲自领兵迎敌,务必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蜀汉骑兵一个下马威。公孙修也清楚,以后避免不了和那些胡人打交道,要想保命,就得显示出自己的实力。打败这些蜀汉骑兵,也许是他唯一可以夸耀的事。

  公孙修带领三千骑迎了上去,纵马奔腾,气势如虹。

  远处,魏霸的亲卫骑将唐千羽看到了远处的烟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并肩而行的副将朱壹说道:“我们兄弟苦练骑战多年,这次终于有一次稍微像样点的骑兵对战,可不能丢了武卒的威风,要不然,就算死了,也会被那些老兄弟耻笑的。”

  “那是自然。”朱壹放下了面甲,绰起长刀,轻拍马臀:“希望公孙渊的亲卫骑不要太差劲。”

  “然也。”唐千羽微微一笑,放下了面甲,手中的长矛一举,叹息一声:“扔掉副马,加速冲锋!”

  传令兵敲响了战鼓,将唐千羽的命令传了下去。

  两千骑士跳到披着马铠的战马背上,松开了副马的缰绳,轻踢马腹,开始奔驰。副马放慢了脚步,从大阵中脱离出来,在几十个骑士的引领下,到旁边吃草去了。

  “加速,加速!”朱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双手握紧了长刀。他人高马大,有着不亚于重甲士的力量,所以也使用了和重甲士一样的长刀,充当了突击先锋。

  一千重甲骑紧随其后,掀起一阵狂飚,向越来越近的燕军精骑迎了上去。

  公孙修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看来越来越近的蜀汉骑士,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马全部罩甲的骑兵。对于辽东的将士来说,能有一副中原士卒标配的铁制札甲就不错了,即使是高级将领,也不可能人手一副细叶精甲,大多数人都是皮甲,至于战马,有披一层布挡风就算好的,怎么可能连人带马都披铁甲,而且是这种看起来制作非常精良的铁甲。

  不少人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传说。

  狼神显灵,神将魏霸在白狼山大显神威,以百余骑大破毋丘俭千骑,毋丘俭一看到魏霸就失魂落魄,倒地投降,自称人不能与神斗,从此成了魏霸的一员大将。而那些让毋丘俭吓破了胆的骑兵,就是连人带马身披铁甲,威风凛凛,有如战神降临。

  莫非……眼前这些就是?

  恐慌刚刚在燕军骑士的心头涌现,还没来得及扩散,朱壹就冲到他们面前。重甲士的阵型略显笨重,不是常见的雁行阵,而是两翅在前,中军略微拖后的鹰形阵,这种阵势是标准的以强击弱的阵势,目的在于将对方一网打尽,而不仅仅是凿穿阵地。

  这是当年田复、张雄对付魏风的骑兵阵型。

  虽然紧张,燕军骑士还是本能的射出了手中的箭,用弓箭发起攻击,然后再用手中的战马、长矛进行攻击,这是草原上骑战的标准模式。在很多时候,弓箭的威力就足以让对方损失惨重,决定胜负。

  可是,燕军骑士再一次惊愕了。对方不仅没有举弓射击的迹象,甚至没有举盾挡箭的想法,他们也没有再次加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漫天飞舞的箭矢,就那么坦荡荡的冲了过来。

  双方接触,两马交错的刹那间,朱壹长刀飞起,一刀斩落一颗首级。与此同时,两柄战刀砍在他的肩背上,擦出两溜火星,和一串刺耳的摩擦声。

  毫发无损。

  就在燕军骑士惊讶的目光中,长刀一闪,再斩一人。

  骑兵对冲,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用战卤接撞击,否则的话,就算将对方撞翻了,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双方的阵型都会留出空隙,让对方能够冲过去。双方的战斗发生在马背上的骑士之间,在两刀交错的那一刹那间,谁能先刺出手中的长矛,或者砍出手中的战刀,就多了一份胜算,多了一份生的希望。在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人战死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任何一个人,不管他的手脚有多快,面对疾驰而来,接二连来的砍杀和戳刺,很难坚持到冲出敌阵。

  敢于冲在最前面的都是最勇敢的战士,也是死亡率最高的战士。除了那些天赋异禀,并且有上苍保佑的猛人,很少有人能一直保持冲阵的状态。一生中能有一两次率先冲阵的经历,就足以自豪了。

  一个呼息间,朱壹斩杀了三名燕军骑士,也被砍了五刀,刺了两矛。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死了,可是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些刀虽然砍中了他,却无法砍破他的甲胄,几乎可以无视,相反倒是那些刺中他的矛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险些将他从马背上顶下去。

  朱壹双腿夹紧马背,奋力向前,很快看到了公孙修。

  公孙修一脸惊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手里举着战刀,却不知道往哪儿挥。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精锐的骑兵在对方的冲击力,像是被铡刀铡倒的牧草,齐唰唰的短了一截,而冲到他面前的敌军骑兵数量又多得有些惊人。正常情况下,能够冲到中军的骑兵都非常有限,大部分都在冲锋时落马或者战死了。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诡异,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敌人好象就是那个一直冲在最前面的敌人,他魁梧的身材很容易辨认。现在他的盔甲和手中的长刀虽然沾满了鲜血,不复明亮,却透露出更加浓重的杀气。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等公孙修反应过来,朱壹也认出了公孙修,他猛踢战马,向公孙修冲了过去,手起刀落,连杀三人,在错马而过的瞬间,长刀从身后而起,一刀斩落了公孙修的半边身子。

  一次冲锋,三千燕骑损失近六百骑,公孙修战死,而蜀汉的重甲骑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幸存的燕骑呆呆的坐在马背上,他们甚至忘了逃跑。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骑士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扔掉了手中的战马,解下了头盔,跪在地上,以额抵地。

  接着,两千多燕军精骑跪倒在地,举手投降。

  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却没有了战斗的**和勇气。公孙修战死,他们不可能取得公孙渊的原谅,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

  半个时辰后,燕王公孙渊被俘,雄霸辽东四十年的公孙家族覆灭。

  燕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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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章 长安乱

  谁都知道,没有曹魏的支援,公孙渊不可能是魏霸的对手,败亡是必然,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而已。..  .

  可是谁也没想到,公孙渊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干净利落。真正的战斗屈指可数,除了小辽水旁那场不到半个时辰的骑兵战斗,真正提得上嘴的只有辽燧之战。而辽燧之战总共不过四天,前三天在清障布阵,真正的攻击同样只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辽燧成了一片火海。

  半个时辰,公孙渊的精锐亲卫骑投降,公孙修战死,公孙渊被俘,燕国灭亡。

  这是名符其实的摧枯拉朽。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甚至不能称之为战争。小小的辽燧城,本来就不应该拥有被五百架霹雳车集射的荣幸。

  想当年,魏霸攻宛城,不过用了千架霹雳车。

  魏霸用辽燧之战证明了攻城战术已经改变,也用辽燧之战摧毁了公孙渊父子的意志,再用燕国的迅速灭亡震惊了整个幽州,向整个天下宣告了他的归来。

  魏霸进驻襄平城,迅速出台各种措施,安抚百姓,恢复民生。辽东的春天比中原来得更晚一些,当中原已经芳菲竞放的时候,辽东的春天刚刚到来。魏霸此时攻克襄平,正赶上春耕时节。

  短短的半个月内,辽东大地仿佛就在春风中醒了过来。跟着魏霸从南方来的商人带着燕国覆灭的消息,涌入草原。肥沃的黑土地上,猫冬猫了半年的农民走出了简陋的屋子,一边用冬天打猎积攒下的兽皮来换取新式农具,一边听着商人们说着外面的消息,这才知道那个称雄辽东四十余年的公孙家族已经不复存在。

  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多少变化,只是当个故事听听,然后觉得商人们带来的东西仿佛价格又便宜了些,同样的钱,除了能买到需要的物价之外,还能给孩子买上一两颗叫糖的东西,或者买上一小罐叫茶的树叶,在片刻的喜悦之后,就回到自己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去。

  可是,对于那些远在千里以外的人来说,辽东发生的这一切却具有非凡的意义。

  陆逊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一只名叫小雨点的鸽子带来了辽东大捷的消息。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唯十五年四月二十九,入襄平,辽东平。

  陆逊沉吟了片刻,转身对部曲将陆岚说道:“魏子玉是哪一天从江陵出发的?”

  “正月二十前后。怎么了?”

  “他已经平定辽东了。”陆逊将纸条交给陆岚,陆岚接过来看了一眼,骇然变色,脱口说道:“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相信魏子玉不是那种虚报战功的人。”陆逊笑了起来:“他在交州蛰伏了两年,需要这么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宣告天下。再说了,公孙渊那种人岂是他的对手,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事,速胜也在情理之中。”

  陆岚点了点头,又说道:“传达到什么层次?”

  “等十天再说,目前只要你我知道就行了。”

  陆岚笑了,陆逊这是要保守他和魏霸之间有秘密通讯方式,特别是不想让诸葛恪知道。诸葛恪作为颍川这支大军的副将,自以为大权在握,实际上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诸葛恪最近与那些将领走动频繁,将军要小心些。”

  “就让他折腾吧。”陆逊无声的笑了起来:“从明天起,我要告病,回吴县去呆一段时间。这里交给你。不要管诸葛恪有什么动作,只要不动你手里的部曲,你一切从命就是了,不要与他争执。”

  陆岚不解,不过他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陆逊召集众将,宣布自己身体不适,将营中大事交给诸葛恪负责,由陆岚辅助,希望其他众将能够精诚配合,守好颍川,保持对洛阳的压力。众将轰然应喏,诸葛恪更是大喜过望,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不负陆将军所望。

  陆逊随即轻车远去,同时上书已经移驾关中的天子,请求病休。

  ……

  长安最近很热闹,天子御驾亲征,驾临关中,大概是曹艹征汉中时暂住关中以来的最大盛事。为了给天子准备行宫,李严很早就开始忙碌了。经过几年的辛苦经营,关中实际上刚刚实现温饱自足,远远谈不上富庶,筹备接驾事宜,就成了一项非常繁重的任务。

  李严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向关中世家借贷,承诺以后逐年归还。归还的任务虽然是丞相府的,可是借贷的人却是他李严。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几乎把关中世家给得罪光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上了诸葛亮的当。不接待天子不行,接待天子,就必须向世家借贷,世家不肯借就得强借,势必要得罪人。在他把恶人做尽之后,天子出面做好人了,他召见了关中豪强,大面积的加官进爵,安抚人心。天子施恩做了好人,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后果,没人把李严这个大将军当回事了。

  被他推荐入职的马艹和金权虽然如愿的进入北军,分别担任了射声校尉和屯骑校尉,很感激他,可是他们的声音淹没在其他世家对天子的颂扬声中,没起什么作用。

  李严为此很恼火,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被诸葛亮剥了个精光。

  很快,他又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有人建议天子就此迁都关中。道理很多,总多听起来都很动听。李严当初和马谡就曾经考虑到迁都关中,把天子从诸葛亮的手中夺回来,现在这个建议由别人提起,反倒让李严不安起来。

  果然,天子下诏,要求丞相赶到关中,与大将军李严一同讨论迁都的事宜。

  真相大白,诸葛亮把成都的事搞定了,现在要赶到关中来和李严争权了。诸葛亮远在成都,他的压力都这么大,等诸葛亮赶到关中,他岂不是更没有活路。

  李严非常纠结,他向法邈问计。法邈说,于今之计,只能把兵权牢牢的抓在手里。丞相要到关中来,那就把迁都的事交给他吧。总的来说,天子迁都关中,对大将军府来说并不是坏事,这样总能和天子近一点。至于和丞相面对面的交锋,那是避免不了的,迟来不如早来。

  李严想来想去,也只得如此。他随即上书天子,要求率兵进驻河东,为天子前驱。

  天子同意了,命骠骑将军吴懿负责长安防务,大将军李严出河东,做好进取并州的准备,同时命令卫将军孟达、镇北大将军陆逊做好牵制洛阳的计划,配合大将军李严的行动。

  李严越来越觉得不安。他觉得自己越是用力挣扎,越是落入陷阱更深,不管是进还是退,似乎都在诸葛亮的计划之中。留在长安,可能失去兵权,进驻河东,似乎又有被诸葛亮推入陷阱的意思。

  就在他进退失据的时候,诸葛亮赶到了关中,他还没来得及讨论迁都的事宜,陆逊请求病休的文书送到了关中。

  陆逊是武职,他的病休报告要呈请大将军府批准。李严听到这个消息,且惊且惧。颍川兵团的副将是平北将军诸葛恪,陆逊一退,诸葛恪自然成了最高将领,也就掌握了颍川军团。陆逊在这时候病退,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与诸葛亮达成的某个协议?陆逊一直倾向于魏霸,那这件事会不会是魏霸与诸葛亮达成的妥协?

  李严惊恐不安,请来法邈分析。法邈首先否定了魏霸和诸葛亮妥协的可能。到了这个地步,魏霸怎么可能和诸葛亮妥协呢,要妥协也只会是陆逊妥协。这可能是诸葛亮的安排,不管陆逊是真退还是假退,诸葛恪得到了兵权,受益者就是诸葛亮,那么始作俑者只可能是诸葛亮本人。

  李严将信将疑。

  李严疑惑的时候,诸葛亮同样也非常疑惑。他是希望诸葛恪能够从陆逊手中夺过兵权,可是此时此刻,陆逊请求病休,却让他有些不安的感觉。这个胜利来得似乎太顺利了些。就和下棋一样,当对手主动送子的时候,通常就意谓着这后面有一个陷阱。

  陆逊病休,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会不会是魏霸布置的陷阱,李严会不会参与其中?

  就在李严和诸葛亮都互相猜疑的时候,

  一个爆炸姓的消息传到了长安:车骑将军魏霸平定辽东。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上自天子,下至群臣,没有人能够预料到魏霸能这么快平定辽东。没错,魏霸这次带了五万大军出征,实力绝非上次能比。可是辽东万里之遥,公孙家族雄据辽东四十余年,也不是一点根基没有,附从的胡人、东夷也不少,兵力集结起来非常可观,就算最后不是魏霸对手,坚持一段时间总没有问题吧。

  可是现在才多长时间,按这个时间算,魏霸刚刚到辽东而已,难道公孙渊还没打就降了?

  要不,就是魏霸的战斗力太强大,以至于公孙渊根本无法抵抗,一战而亡?

  还没等蜀汉君臣消化这个消息,洛阳又传来了一个消息:魏天子曹睿驾崩,刚刚立了不到半个月的齐王曹芳即位,郭皇后为太后,后宫听政,司马懿、夏侯霸、曹爽为辅政大臣,鲁王曹宇意外落选,遗诏着其立刻回封地读书。新帝登基之后,第一道诏书就是下令由大将军司马懿负责,与蜀汉重开谈判,以避免战事进一步扩大,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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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决断

  诸葛亮的丞相府设在建章宫的东南角一座官廨中。他很喜欢这里,不仅是因为他之前驻扎在关中的时候住在这里,而且因为有百尺阑,可以登高望远,眼界开阔。

  思路受阻的时候,诸葛亮就喜欢到百尺阑上登高望远,借以平复心情,整理思路,对当前复杂的形势做一个清晰的判断。只是百尺阑也有不好的地方,一是太高,攀登不易,以正常人的体魄都要累得气喘吁吁,更何况诸葛亮这种病体。每登一次百尺阑,他都累得半天不能动弹。二是风大,登高望远固然痛快,可是上面的风也很容易让人受凉,特别要注意保暖。

  虽然已经是仲夏五月,诸葛亮依然披着一件旧貂裘,以抵御清凉的夜风。

  诸葛亮坐在百尺阑上,看着远处的渭河,沉默不语。

  诸葛瞻和诸葛攀已经累了,靠在一起,闭上了眼睛打盹。不管诸葛亮怎么教育他们,他们毕竟还只是孩子,长时间的正襟危坐让他们感到疲倦。

  “笃!笃!笃!”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诸葛攀先醒了过来,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楼梯。脚步声还在下面,要走到他们所在的楼层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是夜深人静,耳朵里只能听到风声,这脚步声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在诸葛攀的煎熬中,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仿佛整个百尺阑都被这个脚步声震得摇晃起来。诸葛瞻也醒了,和诸葛攀挤在一起,惊恐的看着楼梯口。

  姜维慢慢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这两个孩子惊恐的面容,不禁微微一笑。

  “丞相。”姜维走到诸葛亮身后,躬身施礼。

  “伯约,来得好快。”

  “接到丞相的书信,日夜兼程。”

  诸葛亮默默的点了点头:“还记得魏霸的那个问题吗?”

  姜维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军务繁忙,实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玄虚的问题。”

  “的确玄虚。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时常想起这个问题来。”诸葛亮抬起手,指了指槛外的虚空:“特别是站在这百尺阑上,我更是不自然的考虑到这个问题,然后又想起他说的另外一句话。”

  姜维沉默着,他站在诸葛亮的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诸葛亮似乎也不期待的他的回答,继续慢吞吞的说道:“登高固然可以望远,可是高处也更加寒冷,所以劝君莫至最高处。高处不胜寒。着实是至理名言啊。”

  姜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声笑道:“可惜,他自己都做不到适可而止,攻取了辽东之后,他能满足于封侯吗?”

  “是啊。知人者智,知己者明,智者易,明者难。”诸葛亮慢慢转过身:“你认定魏霸接下来会再进一步?”

  姜维微微一笑:“丞相,魏霸一战而定辽东,大汉有土崩之势,你却如此犹豫,不怕坐失良机吗?”

  诸葛亮脸色一黯。“我只是觉得可惜。这样一个奇才,如果毁在我的手里。将来后人如何评价这件事,如何评价我?”

  “后人会说丞相能谋善断,力挽狂澜,是我大汉中兴之臣。”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笑得很苦涩。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简,递给姜维:“伯约,去做吧。”

  姜维看了一眼书简,眼中掠过一抹狂喜,连忙躬身领命。他转身道:“丞相,我背你下楼吧。夜太深了,小心着凉。”

  “不,我还想在这儿再想一会儿。”诸葛亮看了一眼相拥而眠的两个孩子:“你帮我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照顾他们。”

  姜维躬身领命:“喏。”转身走到诸葛瞻、诸葛攀面前,一手抱起一个,又一步步的下楼去了。

  诸葛亮闭上了疲惫的眼睛,两滴浊泪从眼角滑落,他喃喃说道:“文长,对不起。”

  ……

  姜维披着夜色来,又披着夜色走,悄无声息。建章宫在长安城外,出入建章宫,只要经过建章宫的宫门,不需要经过长安城的城门,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到建章宫来过,与诸葛亮有过一番交谈。

  城西有柳市,经营各种木材。天子可能要迁都长安,需要修复宫殿,木材一时紧俏,来往柳市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起来。为了能买到中意的木材或者早点做成第一笔生意,很多人在市门打开之前就会赶到市场门口等候。

  天色还没亮,柳市门口就有人在等着。相识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流着最近的行情,讨论着天子迁都长安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又将给关中带来什么样的好处。长安作为大汉都城的时候,关中人是昂首挺胸的,光武皇帝定都洛阳,关中成了陪都,从此一落千丈,甚至差点成了蛮荒之地。如今大汉天子又有可能定都长安,对关中人来说,自然是利好消息。

  在热烈的讨论中,一个穿着单衣的人站在驰道边,看着路上渐渐被行人踩碎的马蹄印,眉心微蹙,沉吟不语。他看了片刻,摆了摆手,有随从不动声色的脱离了人群,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急行而去。然后,他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向人群走了过去,朗声道:“诸位,我有不同意见。”

  有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是豫章来的周君,不知道周君有什么高见,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高见谈不上。”此人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天子定都关中也许是好的,可是丞相的政策,对我们这些小有家资的人却不是好事啊。丞相行法家之道,在成都时,益州世家备受摧残,到了关中,你们就能例外?再者,天下未定,丞相要用兵,需要大量的钱财。如今公开的法子已经用过了,接下来,谁能保证不会出现告緍令这类的事?”

  众人互相看看,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开源节流,丞相开源远远不如节流用心,就算是开了源,也掌握在官府手上,与我等百姓何干?今日之关中,即是昔日之益州,今日之益州,也将是他日之关中啊。”

  “周君言之有理,那依周君之见,我等又当如何应付?”

  “那些儒生都说我们商人重利,逐利而居,既然如此,当然是哪里能赚钱,就去哪里了。”周姓商人微微一笑:“天下又不是只有丞相一个人说了算的。”

  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一番,又有人叫道:“莫非周君是返乡么,关中这么大的生意,就不做了?”

  “生意再大,如果赚不到钱,谁愿意做?你愿意?你愿意?”周姓商人一个个的指过去,最后一甩袖子,哈哈大笑:“反正我是不愿意。车骑将军正在攻击辽东,最多三五个月,他就能平定辽东,辽东宝货不少,运输又方便,来往的人都赚了大钱,我还是去做海运赚钱吧。”

  此话一出,有人赞同,有人遗憾。赞同的是与周姓商人同样的行商,遗憾的则是那些关中本地的坐贾。外地商人可以逐利而居,本地商人却不怎么方便,只能看着别人另辟财源而自己只能望财兴叹了。

  如果能在丞相和车骑将军做个选择,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车骑将军魏霸,他的治下已经是安居乐业的代名词。他虽然是个武人,可是论治理民生的政绩,又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呢。就算是以睿智著称的丞相,只怕也略有逊色吧。

  这时,市鼓响了三通,市门大开,商人们涌进了柳市,开始了一天的经营。周姓商人走到自己的店肆前,抬起头,看了看匾额上的字:嘉木堂,满意的笑了笑,举步进了门。

  一个时辰后,两个随从先后回到了嘉木堂,汇报了他们打探到的情况。周姓商人沉吟了片刻:“莫非是姜维?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鬼鬼祟祟的来建章宫,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与此同时,建章宫外渭水边的驰道上,戴着斗笠,背着粪筐的彭珩蹲下身子,用手扳开一块马粪,凑到鼻端闻了闻,皱眉头:“这是陇右的战马,是夜里来去的,相隔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同样打扮的陈茗摆动着手里的竹夹,熟练将几块马粪夹入竹筐里,淡淡的说道:“如此鬼鬼祟祟,夜来夜去,还能出入自如,除了丞相的门生姜维,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我也觉得是姜维,可是我想不通他有什么秘事,是要对付大将军呢,还是要对付车骑将军?”

  “应该是大将军吧。”陈茗耸了耸肩:“车骑将军远在辽东,他们就算是千般手段,怕是也鞭长莫及。”

  彭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照常把消息传出去,怎么判断,还是由将军自己决定吧,也许他们会有其他的线索。”

  “其实我觉得不需要那么复杂。”陈茗不以为然的说道:“丞相的身体坚持不了几天,丞相之后,还资格和将军作对的人,无非诸葛恪、姜维那么几个,我们分头行动,找个机会,一人一剑,不就解决了。”

  彭珩哼了一声:“这是朝堂之争,你以为是你们道门的私斗啊。刺杀,是最下乘的,你可不能乱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陈茗哈哈一笑:“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那么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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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2章 你急我不急

  洛阳,太极殿。

  刚刚登基的天子,六月的曹芳端坐在御坐上,紧紧的抿着嘴唇,像一只警惕的小兽,面对着几头不可匹敌的巨兽,需要付出全部的力量,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稳定,不再颤抖。

  大将军司马懿、骠骑将军夏侯霸和车骑将军曹爽分别坐在两侧,谁也不说话。

  曹芳的身侧还有一个御座,坐着郭太后。天子年幼,奉先帝遗诏,太后辅政。

  “诸位爱卿,国事紧急,先帝驾崩,天下不安,还是先谋求谈判为宜。”

  郭太后咳嗽一声,打破了沉寂。她看得出来,天子太紧张了,再僵持下去,难保不会崩溃。

  没等司马懿开口,夏侯霸忍不住反驳道:“敢问太后殿下,怎么谈?蜀汉如今气焰日盛,逼我们效仿吴王去帝号,只保留一郡。先帝在日,便因此条件过于苛刻,有辱国体,不肯答应,故而一再拖延。太后今日要求谈判,莫非是愿意接受这样的污辱?”

  郭太后再次沉默。她从夏侯霸的话里听得出来,夏侯霸有一肚子的邪火,国事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夏侯霸这个辅政大臣的名份来得莫名其妙。他是被从并州前线紧急召回的,当他到达洛阳的时候,先帝曹睿已经人事不醒。大将军司马懿先期到达,和郭太后、曹爽一起向他传达了先帝的遗诏。遗诏当然不可能是曹睿亲手写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执笔,所以夏侯霸甚至不知道这份遗诏是真是假。更让他觉得不解的是,一直负责洛阳防务的鲁王曹宇没有成为辅政大臣,原本只是城门校尉的曹爽代替了曹宇。

  曹爽有什么资格辅政?他没打过仗,没有执政经验,和曹宇相比差远了。

  更让夏侯霸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不知道曹芳是谁的儿子,他对曹芳一点印象也没有。郭太后解释说,曹芳是任城王曹楷的儿子。任城威王曹彰的孙子,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曹楷有这么一个儿子。两年前,曹楷刚刚因为一些细务犯禁,被削爵两千户,现在只剩下五百户的封邑,对天子颇有不平之意。在这种时候,天子怎么会选中他的儿子做嗣君?

  夏侯霸认定,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已经派人去任城查证,如果确认不是曹楷的儿子,他绝不会与郭太后善罢干休。在搞清楚之前。他对郭太后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同意。

  郭太后看向曹爽。

  曹爽沉思了片刻。起身道:“骠骑将军。谈还是要谈的,先帝驾崩,主少国疑,人心不安。而寇三面逼近。兵威森森,非我军可敌。不若以谈判为名,拖延一段时间,待形势稳定,再战不迟。”

  夏侯霸眯起眼睛,瞪了曹爽一眼。他对曹爽非常不满。他忘了自己应该站在什么位置。对天子来历不明这件事,他问过曹爽,曹爽一口咬定是曹楷的儿子,却拿不出合理的说辞。显得很诡异。他怀疑曹爽和郭太后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换来了原本属于曹宇的辅政大臣的位置。

  “昭伯,你没打过仗,不知道没有实力的人,是没有资格谈判的。”夏侯霸没好气的说道:“你和鲁王相比。见识可差多了。”

  郭太后的脸色非常难看,夏侯霸这句话可说得太严重了,等于明言曹宇的落选有隐情。司马懿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骠骑将军,国家有制度,藩王不得辅政。”

  夏侯霸冷笑一声。他知道有这个制度,这是文帝曹丕留下来的制度,专门为了防范藩王。一开始,曹睿也遵守这些不成文的制度,不过,国家形势危急之后,曹睿已经打破了这个制度,先是任命曹植为将军,领兵突入关中,后又命曹宇统领禁军,坐镇洛阳,这都是违反文帝留下的制度的,那么让曹宇做辅政大臣有何不可?

  可是他现在不能这么说,这等于指责先帝,是大逆不道的。夏侯霸再蠢,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大将军也要谈?”

  “谈谈总是好的,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司马懿不紧不慢的说道:“骠骑将军在并州平安无事,感受不到什么压力,可是我们在山东的压力太大了。魏霸攻取辽东,如探囊取物,如今回师青州,即将登陆作战,青州难保,王凌、田豫频频告急啊。”

  夏侯霸冷笑一声:“魏霸不过区区五六万人,就能让山东紧急如此?大将军,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司马懿眉毛一挑:“骠骑将军勇气可嘉,要不这样,你增援青州,与魏霸再战一场。如果你能挡住魏霸,或者像在彭城之下一样,重创其主力,让他再回交州闲居三年,那倒是不需要谈判了。”

  夏侯霸火了,腾的站了起来:“大将军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司马懿笑笑:“朝堂之上,太后、陛下面前,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夏侯霸转向郭太后和天子,寒声道:“若太后与陛下也有此意,霸不才,愿移驻青州,与魏霸再战一场。”

  郭太后叹了一口气:“也好,骠骑将军善战,与魏霸对阵多次,也算是个敌手。就让大将军移镇并州,骠骑将军移镇青州吧。”

  曹爽暗自叹了一口气,夏侯霸真够笨的,司马懿和郭太后联起手来给你下套,你都看不出来,还主动往里跳?蜀汉四路大军,三路在山东,最能打的魏霸和陆逊也在山东,最弱的李严在关中,你不守并州,非要和司马懿对换,不是找不痛快么。

  ……

  魏霸看完刚收到的消息,沉吟不语。

  虞汜拿起来看看,轻笑一声:“看来魏国内部不稳,临阵换将,可是用兵之大忌啊。”

  顾承不以为然:“夏侯霸麾下多有并州骑兵,也是目前魏国实力最强的一支力量。把夏侯霸调到东线来,自然是为了对付车骑将军。如果我们没有足够数量的骑兵,恐怕没什么胜算。”

  “就目前而言,我们在数量上也许没什么优势,不过在战力上,我们并不差。”虞汜笑笑:“子直,你怎么还按照老的一套来评价战力?辽东一战,已经证明了我军的战力绝非同等数量的敌人可比。如果还抱着老一套习惯,你会丧失战机的。”

  顾承反驳道:“夏侯霸统领的魏军,也绝非公孙渊的燕军可比。”

  魏霸笑笑,打断了他们的争论:“那你们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是战,还是谈?”

  “不战,不谈。”虞汜和顾承异口同声的说道。

  魏霸讶然,不解的看着这两个谋士。虞汜不赞成谈可以理解,何以不赞成战?顾承不赞成战可以理解,何以不赞成谈?

  虞汜和顾承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拱手道:“将军,我们有一战之力,可是却没有必胜的把握。。坐镇辽东,经营一年半载,培厚根基,招募骑兵,然后再战,自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是以现在不能战。夏侯霸统兵来迎,显然是想再挫将军锐气,纵使将军想谈,又岂是能谈得成的?就算现在谈,我们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自然难以取得想要的结果。与其如此,不如不谈。是以不战,不谈。”

  “子直也是这个意思?”

  顾承笑了笑:“虽异途,却同归。不战者,实力不足,不如据海而守。不谈者,此乃丞相府之事,将军不可越俎代庖,惹人猜议。将军与夏侯霸两霸相争,当在战场之上,不在座席之间。”

  魏霸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辽东再呆一段时间吧。夏侯霸要是有心赶到辽东来,我就和他一战,如果他不到辽东来,我们就隔海相望吧。”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不急的。”

  虞汜等人也笑了起来。正如魏霸所说,现在魏霸实力在握,根本无须着急,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有利。而魏国则不然,丞相府亦不然,听说丞相已经病入膏肓,天知道他还能活几天。一旦丞相病逝,又有谁能挡得住魏霸的步伐呢。

  时间对魏霸非常有利。

  “虽说暂时没必要与夏侯霸对决,可是我们也不能闲着。”魏霸道:“用兵如用狗,得经常活动活动筋骨才行,闲上一段时间,恐怕会长出赘肉。”

  “将军所言甚是。”

  魏霸和众将商议之后,做出了新的安排。

  令夏侯玄为将,毋丘俭为副,率步骑一万,高句丽兵五千,傅兴统水师五千,沿海岸前向南进发,先收复乐浪、带方诸郡,再向南择机征服三韩。

  令邓艾为将,陈表为副,统步骑一万,高句丽兵五千,水师五千,驻昌黎,屯田牧守,招募胡骑。

  令诸葛温为将,统水师五千,往来渤海、东海之间,运送粮草辎重,打探魏国消息。

  魏霸本人则驻扎在襄平,以周胤、张威等人为将,各领两至三千不等刚刚归降的燕军,操练整顿;命屯田都尉程壹守玄莬太守,在玄莬郡聚民屯田。

  在奉命练兵的诸将中,就有被大将军李严从关中赶出来的霍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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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章 经营辽东

  襄平的位置相当于后世的辽阳,玄莬郡则相当于后世的沈阳市周边地区,其郡治高句丽原本就是高句丽人所居,西汉武帝时就已经设郡,当时地域广大,后来因国力不济,玄菟几度得失,到东汉末年时,已经重新被高句丽人占领,汉人只剩下很小的一片区域。如今高句丽王宫被邓艾、毋丘俭连蒙带吓,吓破了胆,臣服于魏霸,连高句丽的广大区域都成了魏霸的治下,玄莬郡自然安全了。

  魏霸知道这一片土地是肥沃的黑土地,如果能好好整治,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他限于人口的原因,对这片潜力无限的土地只能有限的开发。就目前而言,他只能把屯田区域划在昌黎、襄平、玄菟之间,不到后世东北三省的十分之一,却也是开发得比较成熟的十分之一。将来等人口增加了,再向北推进也不迟。

  邓艾、程壹都是有丰富屯田经验的将领,有他们负责屯田,魏霸就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其他的事务。

  比如练兵,比如设立学堂,把那些从中原逃出来的百姓同山里吸引出来,变成他治下的户口。

  从黄巾之乱开始,中原战事频起,就不断有人渡海来到辽东。辽东地广人稀,大部分地区还处于蛮荒时代,愿意投公孙家族的,可以到襄平,不愿意的,往哪里山里一躲,开辟一块耕地,种点粮食,自给自足,同样可以过得很自在。为了安全,百姓们通常会聚集在一起,选取有声望,有实力的人为头领,实行区域自治。

  这其中不乏国渊、邴原这样后来的魏国重臣,当然也有管宁这样的著名的隐士。曹魏立国之后,中原渐渐安稳,这些人大多都回去了,如今的辽东剩下的难民已经不多。

  人口,一直是辽东的短项。公孙度时号称拥有步卒三万。骑兵万余。这还仅仅是指数量上的,其中不乏老弱幼童,根本不能打仗的。这样的兵力在辽东一带也许能称王称霸,到了中原就不够看了。公孙度最强大的时候也不过是渡海在东莱占了几个县,除此之外,也就是欺负欺负高句丽这样的蛮夷,在魏国控制的地盘上,他甚至没能攻占辽西。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人口不足,实力受限。

  魏霸同样面临人口不足的问题。除了利用好的条件吸引山里的蛮夷、难民出山定居。增加户口之外。他只能用技术的优势来弥补人口不足的问题。可是技术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他可以解决产出的问题,却解决不了销售的问题,如果供大于求。必然会造成利润降低的弊端。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形成原始的经济危机。

  魏霸当然不希望这样的问题出现,所以他虽然着急,却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技术不万能,特别是人口这种事,再强的技术也帮不上忙,只能慢慢的等。但是他可以做好前期准备,积累相关的技术条件。等条件一成熟,就可以大面积的铺开。

  魏霸麾下有不少世家子弟,这些人都识文断字,有些人的学问还非常不错。比如虞汜、顾承、张祇等人,都是饱学之士。魏霸让他们除了处理政务之后。再去教书。凡是有年龄适合,甚至于年龄偏大的,只要有兴趣读书识字,一概收来。反正总共就这么多人,魏霸从交州、荆州多运几船粮食来,就能供应学堂的学生吃饭。

  不仅有书读,还有免费的食宿,书读好了还安排就业,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各地的几个学堂一开张,很快就招满了学生。在经过简单的识字训练之后,魏霸立刻掉转方向,让大部分的学童都改学百工之技,至少也是像算学、地理这样的实用之学,只有少数人才会去学儒家经典,继续做他们的学问。

  这是一片近乎蛮荒的土地,却也是阻力最小的土地,就像当初魏霸到武陵一样,这里没有什么人和他争论是道重要还是术重要的问题,也没有多少人和他争论是义重要还是利重要,只要魏霸能给他们吃饱饭,魏霸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

  魏霸在辽东的事业进行得很顺利,日子过得很悠闲。

  ……

  夏侯霸则不然。

  他还没到青州,就收到了魏霸经营辽东的情报,立刻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两难之地。

  魏霸不肯战,他盘踞在辽东休养生息,积攒实力,待机而动,可不是一件好事。辽东之战结束得太快,没有过惨烈的大战,燕军是被迅速击溃的,损失有限。以魏霸的手段,给他半年时间,他很容易就能把那些投降的燕军变成自己的部下。

  也就是说,再过半年,魏霸至少可以增加两万人马。这还仅仅是归降的燕军,如果再算上那些新招募的胡人,数量也许更多。让夏侯霸最担心的正是那些胡人,魏霸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骑兵,有乌桓人、鲜卑人甚至匈奴人的帮忙,他这个短项也可以迅速得到弥补。到了那时候,谁还能制得住他?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他实力增强之前击杀他。张郃当初就是这么想的,结果功败垂成,只是重创了魏霸,却没能击杀他。现在,这个重任落到了夏侯霸的肩上,魏霸却学精了,他不像彭城之战那样主进击,而是躲在辽东不出战。

  摆在夏侯霸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等。等无异于等死,肯定不可取;二,主动进攻。这一条似乎更不可能。要想远征辽东,需要倾一国之力才有可能,郭太后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天子大概不会给他这样的支持,而魏国目前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怎么办,最后变成了什么也不能办。

  夏侯霸望海兴叹,深感没有强大的水师所造成的遗憾。魏霸有强大的水师,可以在海上横行无阻,从襄平到青州只有陆路距离的三分之一。而且他在大海之中航行,只有到近海的时候才能发现,这样一来,整个渤海湾都在他的威胁之下,迫使魏军投入大量的兵力备战,却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魏军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岂能不疲于奔命。

  让夏侯霸郁闷的还有一件事,他派去任城的人回来了,曹楷一口咬定,现在的天子曹芳就是他的儿子,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说辞。他这么说,夏侯霸没有任何证据,不敢轻易怀疑天子的出身,至少不敢说出来。可是随后的一件事,又让他心生疑窦。

  天子下诏,曹楷增封,食三千户。

  夏侯霸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鬼,可是他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人在前线,不可能亲自跑到洛阳去查这件事。

  内外交困,夏侯霸心急如焚。就在这时,洛阳来了一位贵客:郭太后的叔父郭立。

  郭立对夏侯霸说,目前大将军司马懿已经在和蜀汉的丞相诸葛亮接触,双方决定重开谈判。但是太后和大将军都觉得,蜀汉朝堂上,能够影响谈判结果的人不仅仅是诸葛亮,还有魏霸,所以,大将军建议和魏霸取得联络,探探他的口风。如果能取得魏霸的默许,这次谈判也许有点希望。

  夏侯霸冷笑一声:“魏霸的条件,你们难道不知道?保留一郡,而不是一州,先帝在世的时候,他就说过了。”

  郭立苦笑,他身边的一个文士模样的年轻人说道:“骠骑将军,你还不明白眼前的形势吗?”

  夏侯霸瞅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是谁,我和君侯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么?”

  郭立连忙喝斥道:“孝先,不得对骠骑将军无礼。”然后又转头对夏侯霸说道:“将军莫怪,此乃我的族子郭修,穷居僻壤,没什么见识。”

  夏侯霸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太后的宗人,那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郭修拱拱手,傲然道:“诸葛亮已经卧床不起,你知道吗?”

  夏侯霸撇了撇嘴,不屑一顾:“他病了几年了,也没见他死。再说了,这和我大魏的形势有什么关系?”

  “诸葛亮用法严苛,打压世家。若由此人或者其选定的继任者主持国事,则对世家必然不利。”郭修停了一下,放慢的速度:“大将军也是世家。”

  夏侯霸一惊,若有所思。

  “所以,大将军与诸葛亮的谈判必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大将军为什么还会支持谈判,并且主动要求担任和诸葛亮谈判的任务呢?他是在等诸葛亮死,并且在此之前,他不希望别人和诸葛亮达成协议。等诸葛亮一死,他就会转而和魏霸谈判。”

  原本歪坐的夏侯霸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所以,我们在抢在大将军之前,和魏霸开始谈判,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皇室的利益,而是不是世家的利益。”郭修淡淡的说道:“时移境迁,如果魏霸还能同意为曹氏保留谯郡或者魏郡,就已经是上苍护佑了。我们担心的是他知道了我大魏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还会不会答应之前的条件。祸起萧墙之内,往往比强敌在外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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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4章 长袖善舞

  夏侯霸明白了司马懿的用心。.

  他热心的不是谈判,而是不让别人谈。

  他不是不想谈,而是不想和诸葛亮谈。原因很简单,诸葛亮对世家的态度不如魏霸宽厚,所以司马懿想耗死诸葛亮,然后和魏霸谈。之所以这么选择,不是出于曹魏皇室的利益,而是考虑自己的利益。不仅是他司马家的利益,而是整个世家的利益。

  这可能不仅是司马懿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很多世家的共同心愿,司马懿只是一个代表而已。他们抱成团,谈判的筹码就更大。至于曹魏皇室,早就被他们扔到一旁去了。

  夏侯霸觉得郭修说得有道理。就如今的形势而言,曹芳肯定没有曹睿的掌控能力,曹魏的形势一天不如一天,要想保持现有的利益已经不可能了,能不能保有一郡都是个大问题。与其最后初司马懿当成一个筹码,不如主动出击,抢在司马懿前面和魏霸接触。

  夏侯霸站了起身,躬身施礼:“适才霸失礼,请郭君海涵。”

  郭修傲然还礼。

  夏侯霸随即派骑送郭立郭修至东莱,在那里有商船可在直抵襄平,快捷而方便,人又不受累。半个月后,郭立就出现在魏霸的面前。

  郭立见过魏霸,在南乡之战时,他曾经被魏霸俘虏。做俘虏的期间,两人相处得还算愉快,魏霸还向他讨教过骑兵战术。再一次见面,魏霸很热情,起身相迎:“郭君,别来无恙?”

  郭立既感动又尴尬,连忙还礼。“多谢将军挂念。如今将军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矣。立贺也不是,怨也不是。”

  魏霸哈哈大笑,挽着郭立的手臂,上堂入座,有些得意的说道:“这种桌椅应该习惯了吧?”

  “习惯了。”郭立玩笑道:“只是买不起啊。”

  “哈哈哈……”魏霸指点着郭立说道:“郭君,千里渡海而来,难道是为了哭穷?你身为太后之族亲,拜将封侯,赏赐巨万,一套桌椅又岂在话下。是我小富即安,让方家见笑了。”

  郭立笑笑:“将军现在岂是小富,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和将军较量财力。说句实在点的话,就算是关中和洛阳的天子,大概都望尘莫及了。将军,天下将定,不知道能不能留碗饭吃?”

  魏霸笑笑:“如果是郭君,那当然没问题。”

  “多谢将军。”郭立拱拱手:“若是别人呢?”

  魏霸沉吟片刻:“这件事……应该和丞相府谈啊,我不太方便过问。”

  郭立不吭声,他知道魏霸不会一下子答应他,这么大的一件事,总要有几个来回。魏霸能这么客气的见他,这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们默契的没有再说这件事,只说一些天南海北的见闻,然后魏霸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虞汜。

  ……

  郭立到襄平不久,长安的天子诏书就到了辽东。诏书一共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当然是对辽东战功的嘉奖。有功将士全部受到了奖赏,只有魏霸本人例外。这倒不是说魏霸无功,而是有更大的奖赏等着他,仅是攻占辽东的功劳还不够,所以要再等一等。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战略的安排,在辽东大捷之后,针对魏军两大军团换防的情况,丞相府与大将军府共同研究决定,将主攻方向由东部改变西部,即由大将军李平率军出河东,先攻占并州,然后水陆四路大军合围洛阳。为了能减轻大将军所部的阻力,不让夏侯霸驰援并州,需要车骑将军魏霸登陆青州,镇东将军马忠向北推进至徐州,平北将军诸葛恪、卫将军孟达进入河南郡,予以牵制魏军。

  第三件事关于谈判,征求车骑将军魏霸的意见,在魏国有国丧的情况下,是以武力夺取好,还是见好就救,答应魏国谈判的请求。如果答应谈判,条件又当如何才好。

  第一条没什么好说的,这是魏霸和诸葛亮的默契,只不过是用天子诏书的形式来表达而已。第三件事也不过是形式,谈判由丞相府主持,倾向魏霸的大鸿胪费祎都被排斥在外,问魏霸的意见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关键是第二件事:诸葛亮要求魏霸登陆青州,牵制夏侯霸的主力,为李严攻击并州分担压力。

  魏霸和几个幕僚一商量,就明白了诸葛亮的用意。这份诏书一发,马忠和诸葛亮当然不会有异议,肯定会出兵牵制魏军,如果一来,李严就只要面对司马懿,他再不出兵,就说不过去了。身为大将军,身为陛下御驾亲征之役的主力战将,在其他各路大军已经牵制了魏军最强悍的夏侯霸所部的情况下,如果还不能出兵建功,他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可是,李严实际面临的压力要远比看起来的要大,诸葛亮不会真的这么好心,让马忠和诸葛恪给他做策应,这几个人中,真正能出死力的大概只有孟达,可是孟达实力有限,怕是吸引不了太多的魏军。而实力最强的魏霸远在青州,鞭长莫及,李严要攻占并州,面对的压力依然不小。

  司马懿的骑兵数量的确没有夏侯霸多,可是他却不见得比李严少,而且他是守,李严是攻,先天的又占了便宜。李严要想取得兵力上的优势,只有增兵一条路,而现在蜀汉还没有动的兵力只剩下陇右的姜维,可是如果让姜维参战,恐怕也正中丞相的下怀。

  李严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行,被丞相逼到了死角。

  而他一旦出了潼关,率大军在外征战,一时半会的大概也顾不上长安,这也给了丞相重新掌握长安的大好机会。

  “丞相果然是长袖善舞,算无遗策啊。”魏霸感慨道。

  虞汜不以为然:“可惜,只是在朝堂上。”

  魏霸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虞汜也有些无奈。不错,丞相的算无遗策只在朝堂上,与朝堂上的成绩相比,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可是战场的一切终究只是暂时的,终究还是要回到朝堂上去。在战场上摧枯拉朽,战无不胜,在朝堂上却输得鼻青眼肿的人太多了。

  拿刀的终究玩不过拿笔的。

  “提醒大将军一声吧,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希望他能自求多福。”魏霸对杨戏说道:“给长安回复,就说一切照办。”

  “喏。”杨戏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文稿了。

  ……

  六月中,李严率领三万大军出了潼关。他回头看着潼关的城楼,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他觉得自己不是率军出征,而是被诸葛亮赶出了长安。他在长安辛苦经营了几年,好容易有点起色,结果诸葛亮一来,他又两手空空了。

  真是失败啊。

  李严细细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不幸。与诸葛亮同朝为官,大概是他命中注定一事无成的运数。除诸葛亮,他觉得自己的权谋手段也不差,就算是后起之秀魏霸在这方面也未必比他强。可是一旦遇到诸葛亮,他就觉得底气不足,不管怎么折腾,最后都是一败涂地。

  只有联合了魏霸、马谡之后,他才有机会取得一些上风。现在魏霸被诸葛亮派到了辽东,马谡被留在了成都,他的左膀右臂都被斩断,只靠他自己,是怎么也斗不过诸葛亮。

  出兵河东,是把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唯一办法,也是他目前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心,他相信诸葛亮还有后续手段,而他却不知道这个后续手段将是什么。

  仅就他能猜想到的几个可能中,没有一个是他希望看到的。

  归根到底一句话,面对诸葛亮的攻势,他已经没有多少优势。他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身体比诸葛亮好,如果能多拖延一段时间,也许诸葛亮哪天就突然支持不住,一命呜呼了。

  这样的话,他还有一线生机。

  法邈随军出征,此刻看到李严灰败的面容,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情。

  “大将军,何必如此苦恼。”

  “伯远,我焉能不苦恼啊。”李严长叹一声:“今曰出长安,焉知他曰还有命回长安?”

  “大将军手握重兵,远有车骑将军声援,近有卫将军为犄角,面对的司马懿也不过是区区三四万之众,何惧之有?”法邈不紧不慢的说道:“再者,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只要陛下没有到前线,前线是战是和,还不是大将军一句话?”

  “可是长安……”

  “长安现在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法邈打断了李严:“丞相要迁都长安,所能做的资源已经全部用完,大将军留在长安,也不过是为丞相分谤罢了。与其如此,不若领兵在外来得简单。那些头疼的事,就交给丞相去办吧。”

  说到此处,法邈微微一笑:“丞相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是拦不住的。”

  李严眉头一皱,怦然心跳,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他无声一笑:“伯远所言甚是,那你看,我们应该先取何处?”

  “先取壶关。”法邈不假思索的说道:“试试郝昭的成色,据说他曾经让丞相和姜维都束手无策。”

  李严会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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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5章 算无遗策

  晋阳,龙山大营。

  司马懿伏在案上,看着地图沉吟不语。

  蜀汉大将军李严率大军三万出潼关的消息,刚刚送到他的案头。

  仗打到现在,司马懿也罢,夏侯霸也罢,洛阳的天子也罢,都知道洛阳最后是守不住的。如果不是蜀汉不同意将整个冀州做为魏国的封地,只怕魏国早就像吴王孙权一样向蜀汉称臣了。现在双方的分歧在于是以一州还是一郡作为魏国的封地,并不包括洛阳。魏国之所以还占据洛阳,不过是想争取一点谈判资本罢了。

  守住冀州,才是魏国最想做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大将军司马懿守护并州的目的也在于守住冀州的上游,而不是为了守护洛阳。

  洛阳,在曹魏君臣的眼里,已经是随时可以放弃的鸡肋。

  司马懿驻晋阳,郝昭守壶关,就是这个目的。守住了壶关,就是护住了冀州的南部,而守住了晋阳,就阻止了蜀汉军向并州北部进军,进而威胁幽州的可能。与此同时,他守住了晋阳,还可以威胁蜀汉攻击洛阳的大军后路。从晋阳南下至蒲坂、潼关,一路平坦,不过六七百里,骑兵四五天就可以到达,步卒稍微加紧一点,半个月就能完成行军任务。

  相比较而言,由潼关东行,经过函谷关,直到洛阳的路程则远得多,也难走得多。如果不先清除晋阳的危险,贸然出兵洛阳。则后路堪忧。当初董卓入洛阳,就是因为河东有白波军活动。威胁退路,在牛辅及贾诩先后清剿不成的情况下,董卓只能烧掉洛阳,退守长安。

  所以,魏军驻扎在晋阳,比驻扎在洛阳西更有威胁,更有主动权。

  李严率军出关,意欲何往。自然也成了司马懿关心的问题。如果李严去洛阳,那倒简单了。洛阳城不是那么好攻的,有诸葛亮、陆逊围攻洛阳失败的前车之鉴,相信李严不会轻易的重蹈覆辙,特别是能够支援他的两路大军都掌握在诸葛亮一系手中的时候。

  那么李严会怎么做?

  “父亲,不要想了,李平怎么做。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我们只需静候消息便是了。”司马昭转动轮椅,把目光从远处的青山上收了回来:“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如果姜维的大军接踵而来,将如何应付吧。”

  司马懿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这他是他比较头疼的地方。他现在只有三千多骑兵,要对付李严已经非常吃力,如果姜维率领一万精骑赶来助阵。他将没有任何胜算。

  如果并州被蜀汉军占据,那他们就没什么谈判的底气了。不仅洛阳守不住,冀州也会非常危险。并州、冀州以太行为界,虽说互相之间都有交通,但是从并州攻冀州。要比从冀州攻并州容易得多。

  并州,可以说是冀州的城廓。一旦并州失守。冀州就失去了掩护。要想能在冀州站稳脚跟,必须把并州控制在手中。当年光武皇帝是这么干的,后来的袁绍也是这么干的。

  司马懿是和诸葛亮在谈判,但是双方都没什么诚意,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此时此刻,双方谁也不肯退缩,必须以战场上的胜负来决定话语权。

  司马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更要守住并州。

  “你觉得李平有几种可能?”司马懿抬起头,倚着案,笑眯眯的打量着司马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司马昭沉默了片刻:“三种:攻晋阳,攻上党,攻洛阳。”

  “何策为优?”

  司马昭笑了起来:“没有最优,只有最差。”

  司马懿目光闪动,静听下文。

  “李平和诸葛亮显然不是一条心,他不可能指望诸葛亮为他守护后路。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攻晋阳是稳妥的。可惜也只是稳妥,他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所以说,不能叫最优,只能叫最不坏。”

  司马懿点了点头。

  “攻洛阳,看似不错,能和他的亲信孟达会合,有所助益。但即使是加上孟达的兵力,恐怕也不足以攻破洛阳城,最多只能保持僵持之势,还有后路被截之危险,当然谈不上好。”

  “至于攻上党,则不能和孟达会合,又有后路被截之危险,有两害而无一利,自然是最差。”

  “那你觉得李平会选哪一个?”

  司马昭皱了皱眉:“如果是我,我会先攻晋阳。至于李平会选哪一个,我觉得选洛阳的可能性大一点。”他眼皮一抬,看向司马懿:“依父亲之见呢?”

  司马懿笑笑:“壶关。”

  “壶关?”司马昭失笑道:“李平不至于选最下策吧。”

  “对李平来说,选壶关不算最下策。”司马师快步走了进来,笑道:“不管是晋阳也好,洛阳也罢,反正他都攻不下来,为何不挑一个最难的?当年郝昭守冀县大半年,让诸葛亮无计可施;后来守壶关,又让姜维折戟而还,李严如果在壶关城下呆几个月,却没能攻下壶关,又有谁能说他什么?”

  “他不怕后路被截?”

  “诸葛亮如果连后路都不给他护好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司马师笑道:“我想,不管李平愿意不愿意,姜维的大军可能都会来,而他等待的也许正是我们。”

  司马昭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李严是饵,我们是鱼?”

  “嗯。”司马师转头看看司马懿:“父亲,我们是不是该抢在姜维来之前,先把李平所部吃掉?他可有不少马铠。能将这些马铠夺到手,就算姜维来了,我们多少也有些优势。”

  司马懿看看司马师,再看看司马昭,不动声色的说道:“子上,你意下如何?”

  司马昭惭愧的点了点头:“兄长所言甚是。”

  司马懿微微一笑:“那我们就来看看,怎么才能击败李平,把那些马铠夺到手。”

  ……

  长安。

  诸葛亮声音沙哑,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沉稳:“陛下,大将军兵出河东,不攻晋阳,不攻洛阳,却欲攻壶关。臣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一来,既无援军,又有后路之忧,臣深为大将军惧。”

  天子刘禅费了好大劲,才将涌到嘴边的哈欠又忍了回去。他忍得太辛苦,以至于鼻子酸溜溜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相父,有何补救之法?”刘禅抬起袖子,掩着嘴,偷偷的张了张嘴:“要不,让北军潼关,驻蒲坂,为大将军后继?”

  诸葛亮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陛下所言有可采之处,足见这些日于兵事有所进益,可喜可贺。”

  刘禅一惊,随即尴尬的笑了两声:“相父,朕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诸葛亮道:“即使不是深思熟虑,也是好的。用兵自然应该多算,但有时候也在于灵机一动的直觉。直觉,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平时积累思考所致,方有神来之笔。”

  刘禅眨着眼睛,不知道诸葛亮是真的觉得此计可行,还是为了教导他而故意这么说,只能装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等诸葛亮自己往下说。

  “不过,北军刚刚组建,尚未形成战斗,仓促之间送上战场,难免有失。圣人所谓,不教而战谓之诛,非明主所当为。”

  刘禅暗自撇了撇嘴,心道就知道你会来这么一句。他习惯性的又说道:“还请相父指点。”

  “臣觉得,可以调姜维所部东进,进驻蒲坂,为大将军后拒。”

  刘禅无可无不可,把目光转向骠骑将军吴懿、北军中侯马承。马承虽然只是北军中侯,可是他现在掌握着北军,在大将军李严出征之后,他是仅次于骠骑将军吴懿的人物。每次重要的军事会议,他都会列席,虽然他很少说话。

  吴懿和马承都是诸葛亮提拔起来的,哪有反对诸葛亮的道理,当下齐声附和。

  刘禅摆摆手:“那就如相父所言,调姜维入驻蒲坂。”他顿了顿,又道:“是不是该知会大将军一声?”

  “那是自然。”诸葛亮从容的说道。李严出了潼关,才把改变作战目标的事上报天子,显然是捏准了他不敢让他全军覆没,肯定会安排人替他守后路。诸葛亮也早就有这样的计划,现在如愿以偿的把姜维调到了关中,看似因为李严改变作战计划所迫,实际上一切都按照他自己的计划在进行。

  自从和魏霸达成协议之后,最大的障碍清除,诸葛亮觉得诸事开始顺了起来,甚至有些顺利得超乎想象。魏霸轻取辽东就是其中之一,陆逊识相的请求病休也是其一。只是这样一来,他也必须加快步伐,尽快将长安控制在手中。

  得到了天子的允许,诸葛亮很轻松的说服了留守大将军府的李丰,然后以大将军府的名义发出命令,要求姜维以最快的速率进入关中,补防蒲坂。姜维早就准备妥当,一接到命令,立刻亲率三千亲卫骑昼夜兼程,先行赶到长安。到长安之后,他立刻去拜见诸葛亮。

  “丞相,一切妥当了?”

  诸葛亮点点头:“伯约,掌握好分寸。李平麾下的将士都是我大汉的将士,可不能损失太大。特别是骑兵,如果那些马铠落入魏军手中,非大汉之福。”

  “丞相真是算无遗策。”姜维躬身道:“请丞相放心,维枕戈待旦,夙夜以兴。只要大将军不故意资敌,维一定能及时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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