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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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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 出征

  青州相当于后世的山东,是贯通东部沿海地区的南北枢钮,大部分地区是地势平缓的丘陵平原,不足以自守,中西部却耸立着在中国文化史上赫赫有名的东岳泰山。

  泰山郡因此而得名。

  泰山实际上并不是高,在五岳之中也不是最高,可是泰山位于平原之上,相对高度非其他四岳可比,所以看起来特别的雄伟。在见惯了平原丘陵的孔夫子看来,登上了东山就可以看到整个鲁国,登上了泰山就可能俯视天下,一点也不夸张,后人对他的嘲讽,纯属是一种善意或者无知的玩笑而已。

  当人类走出太空,回望地球,地球不过是茫茫太空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微尘,用这种眼光来看,人类对高山大海的感叹岂不是都很可笑?

  魏霸在嘲讽儒者的时候,也喜欢拿孔夫子开玩笑,可是当他真准备武力夺取青州的时候,却不敢对泰山有任何轻视。

  泰山地区并不算很大,加上东部的鲁山、沂山和东南部的蒙山地区,也不过是一个方圆五六百里地地带,可是这位山区却成了青州最难缠的地区之一。三四十年的大战过后,同样属于重兵灾区的青州比起徐州要稍好一些,大部分都要归功于这片山区。

  大乱一起,或者官府太过严苛,百姓活不下去,就会入山为寇,不仅是普通百姓,就连世家大族也有这样的做法。就和江东的百姓躲入山区成了山越一样,青州的百姓躲进泰山,就形成了著名的泰山贼。

  泰山贼的历史可能比任何一个王朝的历史都要悠久,远在孔夫子的时代,就因为看到丈夫、儿子先后被泰山猛虎所食,却依然不敢离开山区,而让夫子发出“苛政猛于虎”的感叹。那些人平时是流民,也就是不肯落藉的百姓,到了乱时就是贼。

  这大概是泰山贼的雏形。

  东汉末年,泰山贼赫赫有名。臧霸等人就是泰山贼。他们倚仗泰山的有利地形,利用泰山贼的战斗力,在群雄割据的时代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和曹操麾下最早的主力之一青州兵脉络相联,血脉相通,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泰山系,直到曹操末年,泰山系一直是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曹操去世,青州兵险些酿成兵变,臧霸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曹丕继位。解决了代汉的问题之后。第一个解决的就是泰山系。以东征为借口,兵临徐州,征臧霸入京为执金吾,剥夺了其兵权。算是将割据近三十年的泰山系威胁基本解决。

  魏霸要取青州,当然不希望再形成这样的局面。他有自信不让百姓逃入山中做贼,却不能保证王凌或者夏侯霸战败之后,不会退入山中据守。如何把他们调到平原上予以重创甚至歼灭,就成了他和参谋们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青州土著羊祜和隐蕃从不同角度提出了攻临淄或者历城(今济南市)的建议。

  临淄是青州刺史府治所在,也是齐国国都所在,更是青州整个青州的经济中心。而历城是济南郡治虽然地位不如临淄这么重要,却也是泰山西北部的兵家必争之地,控制了济南。就可以长驱西入,锋指兖州。

  众人讨论之后,认为攻临淄更合理。一来临淄更近,临淄北还有一个巨淀,水贼头子梁静几年前就降了。利用水师上的优势。可以把巨淀当成后勤基地,将相关物资先运到巨淀中存储,可以减少转运途中可能被劫的危险。由海入巨淀,再由巨淀入临淄,皆可溯淄水而上,巨舰无法进入,中型楼船却一点问题也没有。二来临淄位于青州中部,王凌、夏侯霸战败之后,还可以向西撤,不会生产遁入泰山地区的想法。济南在西部,一旦切断其退路,他们很可能考虑盘踞在山区继续作战,不切断其后路,又可能会冀州等地的援兵到来。

  综合考虑之下,当然是攻临淄更合理一些。

  定下了大方向之后,虞汜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了保证在必要的时候水师可以方便的溯河而上,也为了迷惑夏侯霸等人,在攻临淄之前,先取乐陵。乐陵是冀州地界,濒临大海,人口稀少,只有四个县,正适合屯兵。在乐陵驻扎数千人,既可以护得这一段的大河周全,又可以威胁冀州,让冀州的魏军不敢轻举妄动。

  魏霸欣然同意,立刻做出安排。他召见了郭立,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然后说道:“你看这个方案是否方便?”

  郭立有些犹豫。魏霸这么做,已经侵入了冀州,超出了他们当初的约定。他不敢肯定郭太后会不会接受这个方案。毕竟目前而言,虽然希望不大,还是想把冀州作为封地的,至少是大半个冀州。而乐陵显然就在其中。

  “行不行的,你们商量着办。”魏霸无所谓,很坦然的说道:“你们配合,我要取乐陵,不配合,我也要取。既然是战事,我当然要按战事的规矩来。说又说回来,也许这样对你们更好说话。”

  郭立哭笑不得,他也知道仅凭一张嘴,是说不服魏霸的,这个人从来都只相信武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得通知洛阳,以免郭太后误会。

  魏霸整兵出战,他让邓艾坐镇襄平,负责总体事务,陈表驻昌黎,程壹驻玄菟,关凤有孕在身,不堪风波之苦,留在襄平主管内部事宜,主簿张祗辅佐。孙鲁班在草原上骑马上了瘾,虽然舍不得赵统,却也愿意留在襄平陪关凤。

  其他人等,共两万步卒,一万五千精骑,一万水师,随魏霸一起出兵。

  诸葛直再次做了先锋,与周胤二人领六千水师在前,直扑乐陵国。

  这几个月,魏霸虽然在辽东厉兵秣马,但是青州却没有消停。潘翥、张威二人率领五千水师,一直在青州沿海骚扰。他们利用战船的优势,神出鬼没,一会儿出现在青州北部,一会儿又沿海东行,绕到麋岛附近,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说是强攻青州,似乎实力不足,说是游击,有时候又打得蛮厉害的,他们一度沿漯水而上,直至千乘城下,险些夺了千乘。

  王凌、田豫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倒是王凌的儿子王鹏倒是很开心,领着三千步骑,紧追不舍,转战青州各地。

  听说魏霸大举出征,兵临青州,王凌在加紧战备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事终于来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猫捉老鼠了。

  潘翥、张威赶到夏岛,与魏霸会面。

  “这几个月,过得自在么?”一见面,魏霸就问道。

  潘翥不说话,张威却满意的连连点头:“自在,自在,我们把王飞枭可逗得不轻。不过,终究是小打小闹,还不是很过瘾。”

  魏霸笑笑:“自在了,就把功课交上来吧。”

  潘翥和张威相视一笑,捧上来一本厚厚的图册。

  这是青州沿海的水文图,哪里可以驻军,哪里有暗礁,哪里可能设防,水深,里程,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是他们在青州沿海几个月的主要工作内容,和王飞虎抓迷藏,不过是顺便游戏。

  “看起来不错。”魏霸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俩互相推荐一下,看看谁比较适合做先锋主将。”

  潘翥道:“张将军骁勇善战,对水情很熟悉,如果由他做先锋,肯定能旗开得胜。”

  张威含笑不语,只是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魏霸摸着颌须,回头看了一眼赵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监军,你看呢?”

  赵统淡淡一笑:“我只监军,不负责作战。这些事,不是我的职权范围。”

  魏霸没有再问,招手叫过孙绍:“奉先,你也闲得快生蛆了,领本部人马,与他们一起出战。”

  孙绍大喜,连忙领命。

  魏霸又叫过孙韶:“公礼,你和王凌作战多年,对他很了解。前军就交给你,务必要让王凌觉得我们是夺临淄。你悠着点,别把他吓跑了。”

  孙韶微微一笑,躬身领命。

  留下孙韶等一万多人为登陆青州做准备工作,魏霸随即带着主力赶往蓼城。蓼城是黄河入海口,魏霸将在那里溯河而上,做出用水师进逼兖州的形势,迫使夏侯霸不能驰援临淄,同时掩护正在攻击乐陵的诸葛直等人。

  随着魏霸以达蓼城,青州、冀州的形势突然紧张起来。王凌火速赶往临淄,夏侯霸则率军赶往历城,而冀州刺史裴徽也率万余郡兵赶往乐陵。

  战斗,首先在诸葛直和裴徽之间展开。

  周胤率领三千步卒,弃舟登岸,扑向黄河北岸的漯沃。裴徽不敢怠慢,派出五千步卒来迎。周胤稍一接战,转身就跑,魏军初战得胜,紧追不舍。他们被周胤牵着鼻子跑了两天,却发现诸葛直出现在他们背后,与此同时,周胤也回过头来,发动了真正的攻击。

  突然之间,魏军发现周胤所部的战斗力变强了,一个个将士奋勇争先,喊杀声震天,与之前给他们的印象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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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7章 又相逢

  诸葛直、周胤都是吴将。在魏国人的印象中,吴国那些玩船的水鬼,也就是在沿海沿江骚扰骚扰,上了岸,那还是魏国步骑的战斗力强。要不是大江阻拦,我大魏铁骑早就把江东踏平了。

  这样的感觉是很多年前就有,冀州人作为魏国的大后方,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真正的吴军,以讹传讹,自以为是的想法不少。这些年,吴军将领大量进入魏霸的阵营,却也没能改变魏人的印象,反倒有进一步加深的趋势,因为魏霸也和他们印象中的吴军一样,只是骚扰而已,几乎没有深入陆地作战。

  至于辽东之战,那是公孙渊无能,不是魏霸的部下善战。

  不得不说,人总有盲目自信的天份,总有做鸵鸟的惯性,即使是魏霸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魏国都被逼得快要称臣了,仍然有不少魏国沉浸在魏国最强的习惯性思维中。

  就像当初两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人依然没有认识到世界的重大变革一样。

  这次诸葛亮、周胤来攻,他们本来还是有点紧张的,可是和周胤一接战,还没怎么出力,周胤就主劝撤退,再一次证实了吴军陆战不行的传言,让魏军放松了警惕。甚至被诸葛直截断了后路,他们依然不知道危险已经到来。

  他们还乐观的认为,双方的兵力差距不大,就算不敌,他们也可以支撑到裴徽的援军到来。

  他们根本不清楚,诸葛直和周胤有多么希望在他们身上拿到第一份战功,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七八千人,根本不是同等数量的郡兵可比。

  这些人都是诸葛直、周胤多年积累的精兵。

  特别是周胤,四年前彭城一战,魏霸虽然没有说过他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有多大。这四年来,他无时不刻的不在准备将功折罪,部下这些将士。一部分来自当年亲历彭城之战的悍卒,一部分来自他新招募的部曲,不是新兵还是旧卒,都经历了魔鬼般的训练。

  仅凭这三千人的战斗,周胤完全可以击败甚至重创这五千魏军,虚晃一枪,不过是他的习惯使然,他生怕魏军配有大量的骑兵,所以要带着魏军遛一圈,等他发现这些魏军配备的骑兵少得可怜时。他当然要露出獠牙。

  让诸葛直切断后路。只是为了全歼这五千魏军而已。

  战斗一开始。被当成吴军的蜀汉军就发挥出了军械的优势,一百架轮式连弩车被推到阵前,被分成两个批次,一边猛发射。一边向前推进,只有在上弦上箭的时候才会停下来。

  一辆连弩车用五个人操作,射击速度却等同于十个强弓手,射程达一百五十步左右,更是超过普通弓弩的八十步一倍在箭阵攻击上,蜀汉军一下子就取得了优势,把魏军的弓弩手压制得死死的。

  箭阵得手,周胤立刻派上了突击队。这些突击队员身穿最昂贵的合金甲胄,手持最新式的合金战刀。拿的也是蒙有合金的木盾。这些合金是作坊的匠师们的心血再加上不可或缺的运气而凝成的结晶,轻便而坚固,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这是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材料,即使是对于高级将领而言。也是难得的宝物。

  现在,就装备在这些普通士卒的身上。

  因为高昂的价格,这样的合金装备当然不可能全员装备,真正能装备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一二,周胤这样级别的将领,有五十套这样的甲胄,是装备亲卫队,以保护将领的安全的。可是周胤显然不打算让这些装备了最精良的武器的悍卒只是在中军保护他,他把他们用到了最前面。

  其实,他本人也打算到最前线的,只是随军参谋拿出了车骑将军的军令,不准他这么干。他只好望梅止渴,在中军过过眼瘾。

  五十名突击队排成冲锋阵型,从大阵里奔出,在连弩车的掩饰下,像银色的箭头,直扑魏军大阵。

  冀州的郡兵很少有机会经历战斗,根本不知道对面冲来的这一伙敌人有多厉害,只觉得他们的甲胄蛮骚包的,领军的将领心动不已,动了抢过来自己威风一把的念头。没等他回过神来,五十名突击队员已经冲到了阵前。

  锋利的战刀高高举起,一下子砍断了魏军的长矛,劈开了魏军的盾牌,撕开了魏军的札甲,割断了魏军的脖子。

  鲜血泉涌。

  冲上来试图堵截的魏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砍翻在地。他们惊恐的发现,对手不仅是手中的战刀锋利,手中的盾牌和身上的甲胄也是坚固无比,刀砍上去,一溜火星,矛刺上去,一声脆响,最多只能顶住对手,却无法刺穿那层亮闪闪的甲胄。而对手只要挥一下刀,就能轻易的砍断他们的长矛。

  突击队员迅速杀入,在魏军的防守阵型上切开了个口子,并迅速将这个口水拓宽,拓大。

  魏军将领目瞪口呆。

  周胤却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他及时的派上了增援的战士。

  一千士卒咆哮而去。

  魏军雪上加霜,叫苦不迭。这一千士卒的装备和战斗力虽然不如那五十名突击队员,相对于魏军的郡兵来说,依然是无法抵挡的精锐。他们如狼似虎般杀入魏军阵地,大砍大杀,迅速摧毁了魏军的防线,将魏军弓弩手的阵地冲得七零八落,然后以突击队员为锋,迅速向魏军中军挺进。

  在他们的身后,一百辆连弩车继续向前推进,延伸射击,箭矢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提前摧残魏军的阻击阵型。这么做很危险,一旦控制不当,很有可能会误伤自己的战友,通常很少采用这种战术。

  可是,这些训练有数的弩手有这样的胆气,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魏军还没和蜀汉军接战,就被头顶飞来的箭矢所伤,损失惨重,再遇到刀枪不入,宛若天神的突击队一阵砍杀,当后续的蜀汉军冲杀过来时,他们已经早就心如死灰,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可言。

  魏军没有坚持一刻钟就崩溃了,不管战鼓怎么响,也抑制不住溃逃的脚步,数千魏军扔下武器,抱头鼠窜。

  可是他们的厄运还没有结束,拦在他们前面的是诸葛直率领的五千人马。

  半天之后,五千魏军全军覆没。

  周胤乘胜追击,一路追到厌次城下。

  五千步卒全军覆没,裴徽大吃了一惊,不敢再出战,只能死守厌次城,同时向夏侯霸求援。

  诸葛直赶到厌次,与周胤一起包围了厌次城,准备攻城。

  ……

  夏侯霸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军营,脸色铁青。

  时值冬季,黄河断流,魏霸的水师当然无法陆地行舟,可是黄河的河道上却驻扎着一个军营。

  连绵数里的军营,无遮无掩,坦荡荡的立在一片平地上。黄河的河堰,就是他的营栅,一面面战旗在沿着河堰,一直插到天边。

  大概是收到了夏侯霸赶来的消息,数千骑兵已经在营前立阵,斥候纵马来回飞奔,将四周的消息送到主将的面前。那些斥候身上背着弓,穿着简单的皮甲,骑术娴熟,翩若娇龙。夏侯霸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是胡骑,也就是草原上的乌桓人、鲜卑人组成的斥候。他们骑术好,箭术也好,在小规模,偶发性战斗中,他们据有优势,适合做斥候。

  夏侯霸的斥候营,也有很多这样的胡骑。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让这些胡骑学会简单的汉话并不复杂,甚至很多胡骑原本就会汉话。

  不用说,这是魏霸新招募的胡人。

  一骑缓缓驶来,在夏侯霸的阵前停住了脚步。一个亲卫迎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夏侯霸的面前。

  “将军,是魏霸的使者魏兴。”

  夏侯霸轻踢战马,驶出了大阵。对方只是一个使者,又没带武器,没什么危险。而远处的骑兵还数里之外,突袭的可能性为零。

  两马相距十步,夏侯霸还是没有停下,继续向前,一直和魏兴马头相交,他这才勒住了马缰,沉声道:“魏霸有何话说?”

  魏兴笑笑:“彭城一别,夏侯将军越发的意气风发,可喜可贺。”

  “对魏霸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不然,如果夏侯将军变得虚弱了,这场胜利岂不是没什么意思。”魏兴轻抖马缰,安抚胯下的战马。被夏侯霸的威势所逼,战马有些不安。“这一次,我家将军带了一万五千骑来,想和将军再战一场。”

  夏侯霸的脸抽搐了一下,却没说话。

  “还有,事先通知你一声,我军的马铠比你多一些,大概有五千具,希望将军有个心理准备。”

  夏侯霸心中震惊,却又冷笑一声:“确实多了些,不过,也吓不了人。”

  “那当然,你是夏侯将军嘛,如果被吓住了,岂不是无趣。”魏兴耸耸肩,从容的说道:“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有个准备,就像剑客比剑之前,一定会告知剑的长短份量一样。我家少主要与你公平一战,当然不能藏着掖着。”

  夏侯霸暗暗叫苦,却不肯示弱,只是绷着脸。

  魏兴拨转马头,侧身对着夏侯霸,眼神却落到了远处的天空,又淡淡说了一句:“如果将军还没有准备好,我们也不急。不过,我们要取临淄,也请将军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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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8章 分化

  夏侯霸的眉头挑了起来。

  魏兴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的脸火辣辣的。一个火星扔进了油海,“蓬”的一声,烈焰升腾。

  “要我行方便,也并非不可。将来我如果要取长安,他能行个方便吗?”。

  “这事儿得问丞相去。”魏兴笑笑:“如果将军能够踏上辽东一步,我家将军可以将襄平拱手相让。”他瞟了夏侯霸一眼,笑出了声,拱了拱手,拨转马前,扬长而去。

  他的心情不错,还哼起了小曲,不知道是蜀歌还是楚歌,在夏侯霸的耳朵里,这和垓下的楚歌很相似。这歌声唱到了他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悲凉。

  “世事不可为,将军胡不归?胡不归,胡不归,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尽数已成灰。墙头杂草,庭前野麦,饥鼠绕床腿……”

  不知道霸王当年,是不是被这一首楚歌唱散了十万军,唱散了一腔豪情,这才平生第一次逃跑。

  夏侯霸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他静静的看着已经远去的魏兴,默默的转回了马头。在将士们立营的时候,他坐在马扎上,将地图摊在地上,久久无语。

  魏兴说得没错,世事不可为。仗打到这一步,再守青州已经没有意义。魏霸的大军拦住了他的去路,有足够的实力碾压他。五千重甲骑,这是从未有过的精锐。夏侯霸自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凭着五十重甲骑。他已经能够随意的凌辱同等数量的对手,五千骑将具有什么样的威力,他不敢想象。

  吴军以水师称雄,魏军以骑兵独霸,如今魏霸兼有水师和骑兵的长处,从辽东而来,又有谁能挡得住他?别说他要取青州,就算他要取洛阳,恐怕也没人拦得住他。

  司马懿啊,你放走了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没有人能够再挽回这个败局。

  夏侯霸看着地图。越看越失落,越看越悲怆。

  魏霸拦在他的前面,诸葛直和周胤在乐陵攻城掠地,乱、步骘卷土重来。他很快就会遭到前后夹击。哪里还有余力去救王凌。

  可是。不救又怎么行,就这么放弃?

  夏侯霸进退失据。

  ……

  一骑快马冲进了乱、步骘的大营,送来了车骑将军的军令。

  魏骠骑将军夏侯霸已经北上。彭城空虚,令镇东将军乱即刻统兵北上,攻克淮阴、下邳、彭城诸要塞,并北进至青州临淄,协助大军攻击,不得有误。

  看完军令,乱和步骘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

  魏霸的军粮不是好吃的,现在要付出代价了。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他们也只能往里跳。如果不服从军令,魏霸随时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去他们的兵权,如今魏霸声名显赫,连战连胜,将士们都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征战,谁愿意一看到魏军就跑。一旦魏霸宣布免去他们的军职,恐怕除了他们自己的部曲,没几个人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魏霸甚至会以违令不遵为借口,拿出天子节旄,直接斩杀他们。王平就是例子。

  乱觉得压力很大,他既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不为魏霸所用,又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和魏霸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脱的。

  两人说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分头去准备。

  步骘离开之后,狐忠提醒乱道:“步骘有可能会变卦。”

  乱没有吭声。他是个谨慎的人,不用狐忠提醒,他也能感觉到步骘神态的异常。对他来说,他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牵制魏霸。可是对于步骘来说,步骘没有这个义务,他执行的是孙权的命令。在孙权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情况下,他不能不考虑步家自己的利益。

  赵统是魏霸的师兄,他的妾孙鲁班是步骘的外甥女,步骘的另一个外甥女嫁给了朱据,朱据现在在颍川,据说和诸葛恪相处并不和睦,和陆逊走得比较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步骘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让步骘主攻。”狐忠建议道:“攻取彭城之后,就由他守城,将军率军北上。”

  乱扫了狐忠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让步骘主攻,如果攻不下来,魏霸要先砍步骘的首级。等到完成第一步的战略任务,他再统领大军北上增援,是为了避免步骘趁机投入魏霸的阵营。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步骘不可能感觉不到其中的用意。可是乱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步骘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一眼就看到了顾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放慢脚步,缓缓走到自己的席前,转过头道:“你又何必如此。”

  “无他,给将军指一条明路而已。”

  步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将军游宦已久,如今望家门而不能入,不知有何感触?”顾承淡淡的笑着,兴趣盎然的看着步骘,像是看一只困在牢笼中的猛兽。这种眼神让步骘很不舒服,怒气隐隐。顾承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大军出征,意外在所难免,如果再出现一次铁骑突袭这样的事情,将军恐怕再也没有入家门的机会了。淮阴步家的荣耀,也将勃然而兴,勃然而亡。”

  步骘的眼神越来越狞厉,大手紧紧的握着刀环。他一直怀疑上次夏侯霸突袭他,是魏霸的部下放水,现在从顾承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威胁,更让他认定了这种猜想。可是他不得不考虑一个事实,如果魏霸再次放水,夏侯霸再突袭他一次,他未必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就算他小心防备,他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再来和夏侯霸作战了。结果将如顾承所说,步家因他而兴,因他而败。

  “不瞒将军说,车骑将军的军令是针对镇东将军的。不过,镇东将军不会束手就缚,他一定会将危险转嫁给将军。”顾承慢悠悠的说道:“将军听的是吴王的将令,如果将军被车骑将军与丞相之间的争斗所牵连,让车骑将军认定大王是丞相一党,吴王怕是无法解释。将军,你觉得吴王这么做,值么?”

  步骘凛然惊醒。孙权不可能和诸葛亮一党,诸葛亮行法家之道,最后肯定是要削藩的,孙权为了王位着想,也不会支持诸葛亮。而魏霸则不然,魏霸显然并不打算对孙家赶尽杀绝,他只是担心孙权记仇,不肯结盟,这才转而拉拢孙策一系。这已经逼得孙权很难受了,如果再让魏霸觉得孙权和诸葛亮一系,魏霸还能容忍孙权的继续存在么?

  那样的话,不仅步家会倒霉,孙权也会受到牵连。

  步骘动摇了。对他来说,选择依附魏霸并不难,他的外甥女婿赵统、朱据都倾向魏霸,他和魏霸本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唯一让他觉得不方便的是孙权与魏霸并不和睦,他身为孙权的大将,身为步王后的族人,不能像陆逊那样明目张胆的给魏霸撑腰。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很可能会给孙权带来麻烦,这就违背了他唯一的道义出发点。

  而且正如顾承所提醒的那样,魏霸这个军令是针对诸葛亮的党羽乱的,乱必然会将危险转嫁给他,那他有必要做这个替死鬼吗?

  步骘坐正了身子,向顾承微微欠身,作为一个与顾承的祖父顾雍平辈的他来说,这已经是对顾承最大的礼遇。顾承不敢受,连忙避席,还礼。

  “我该怎么做?”

  “首先,向吴王通报,指明当前的形势,若吴王再不改弦更张,则讨逆将军一系必将代替他在孙家的地位。其次,若乱令将军先攻淮阴,则向其讨要人马,充实将军的实力。最后,最好能派一个人去和车骑将军见个面,以示诚意。”

  步骘连连点头。他看看顾承,又笑道:“你是北归,还是南行?”

  顾承笑笑:“离家日久,思亲心切,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公私两便,回家看看大父大母。”

  “那还请代向顾公问候起居。”

  “多谢将军厚意,一定带到。”

  两人相视而笑,几句看似寻常的客套话之间,他们已经将各自的心意交待完毕。顾承随即离开了大营,继续南行,渡江去吴郡,要和祖父顾雍商量顾家的前程。步骘则派自己的儿子步玑北上青州,与魏霸会面。

  步骘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瞒着乱。当乱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

  “给丞相写一封信。”乱对狐忠说道:“人心涣散,土崩在即,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狐忠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丧考妣。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提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才好。十几年来的经历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年的他意气风发,为诸葛亮的风采所倾倒,接受了诸葛亮托付的重任。现如今,丞相风烛残年,他的前途也一片黯淡,看不到一点光明。

  当初的选择错了吗?狐忠手一抖,笔端的一滴墨滴了下来,在纸上洇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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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9章 不得不低头

  东安平,喊杀声震天。

  孙绍再一次杀上了城头,他身披重甲,手挥长刀,连声怒吼。长刀电闪之间,连杀三人。趁着敌人一时来不及补位的空档,他飞身扑上,视刺到面前的长矛如无物,只是侧身让开,当长矛在他的胸甲、背甲上划出火星时,他的长刀飞舞起来,再杀两人。

  王鹏怒不可遏,飞身扑上,手中长矛连闪,“当”的一声响,一矛刺中了孙绍的胸甲。孙绍狞笑一声,挫后半步,用胸甲顶住王飞枭的长矛,举刀就劈。王鹏无奈,只得收回长矛招架。

  “嚓”的一声,长矛被孙绍砍断。王鹏大惊,飞身急退。孙绍一击得手,哪里肯放手,急步赶上,长刀翻飞,“嚓嚓嚓”数声响,王鹏手里只剩下两尺长的矛柄。他大惊失色,连倒数步,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翻身摔下了城墙,被亲卫扶起,仓惶撤退。

  孙绍拄刀而定,放声大笑。

  攻城数日,他和王鹏交战数合,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他摸了摸胸甲上的划痕,唾了一口:“竖子,敢坏我宝甲,岂能饶你!”

  这一套重甲是重甲士的最新款装备,价格高昂,普通将领都不能装备。孙绍因为在夷州的战功,魏霸送了他一套,一直没舍得穿。这次遇到上了劲敌王鹏,双方旗鼓相当,王鹏又有城墙为掩护,孙绍一直无法得手,只好拿出了这套重甲强攻。有重甲在身,他无需防守,可以全力进攻,果然一击奏效,把王鹏打下了城墙。

  在大约半个时辰的战斗中,孙绍都不知道自己被刺了几矛,砍了几刀,又中了多少箭,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安然无恙。除了卡在甲叶中的那只箭磨破了皮肉,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他的攻击都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套重甲的坚固可见一斑,重甲士被称为最强的步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重甲士发威的场面,却可以想象当数百人、上千人排成一排,舞起长刀,向前推进的情景,足让人神魂颠倒,热血沸腾。血脉贲张。

  “战!战!战!”孙绍举刀狂呼。

  “战!战!战!”他身后的部曲将士砍死了最后一个魏军。也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们随即冲下城墙。找开了城门。

  孙韶率领大军蜂拥而入,他快步冲上了城楼,大声说道:“奉先,奉先……”

  孙绍推开了面甲。摘下头盔交给亲卫,笑道:“兄长,我没事,一点伤也没有。”

  孙韶松了一口气,责备道:“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是父亲唯一的血脉,当自珍重。”

  “无妨,有此重甲护身,什么人能伤得了我?”

  “一物降一物。有坚固的宝甲,就有更锋利的箭矢。”孙韶沉下脸,教训道:“若是遇上千步弩,就算有宝甲护身,又岂能护得你周全。”

  “那样的神器。这些魏军怎么会有。”孙绍不以为然,搂着孙韶的肩膀说道:“东安平已下,接下来得攻临淄了吧?”

  “不急。”孙韶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和孙绍名为兄弟,实际上他和孙绍相差近十岁,孙策死后,是他在支撑着孙策的家庭,和孙绍之间半是兄弟,半是父子。孙绍被孙权软禁了这么多年,除了一身好武艺,人情事故是一窍不通,都要靠孙韶来指点。“车骑将军攻宛城,都是一鼓而下,临淄虽大,又怎么可能攻不破?此时不攻,不是不能攻,而是不想攻。”

  孙绍翻了个白眼:“为何?拖的时间越长,消耗的钱粮不是越多么?”

  孙韶耐心的解释道:“车骑将军的意思,是要先截住王凌的退路,然后再瓮中捉鳖。若是让他遁入泰山,以后临淄还能太平吗?”

  孙绍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么说来,岂不是又有一段时间要闲着了?”

  孙韶无语。

  ……

  孙韶的分析虽然没错,却对事态的进展不够准确。或者说,他没想到步骘会突然改变阵营。

  步玑奉步骘之命,昼夜兼程,赶到了魏霸的大营,向魏霸表达了步骘的善意之后,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为了尽快解决临淄的战事,避免旷日持久的战事拖延,可以由马忠率部攻击下邳、彭城一带,而由步骘率领大军由海路北上,在东海郡直接登陆后,长驱直入五百里,插到临淄城背后,切断王凌的退路,完成对临淄城的包围。

  这么做,当然要先解决后勤的问题。一是要有便利的后勤基地,二是要能保障粮道的安全,不能被魏军给劫了。前者好办,东海郡外海中的麋岛就是魏霸大军的后勤基地,完全可以承担起这样的任务。后者也好办,由麋岛到泰山郡,再到临淄城,这段路虽然长,但是沿途没什么魏军驻扎,有威胁的只是夏侯霸率领的魏军骑兵。如今魏霸在骑兵上有明显的优势,只要他把夏侯霸盯死了,不让夏侯霸抽出身,这条粮道就是安全的。

  然而,这两点都需要魏霸的点头,魏霸如果不愿意让麋岛提供步骘大军的粮草,步骘就得饿肚子。魏霸如果不肯盯死夏侯霸,步骘就是送到夏侯霸嘴边的肉。换句话说,步骘的这个建议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魏霸的手上。

  这不是信任,而是投诚。

  魏霸打量着步玑,轻声笑了起来:“没想到步将军近过半百,却有一副年青人都难有的果断啊。”

  步玑也笑了,魏霸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答应了。他拱拱手道:“天下苦战已久,百姓翘足以盼太平。将军威武,虎步青徐,天下一统在即,我父子景仰不已,愿为将军前驱,效犬马之劳。”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魏霸谦虚了两句,直接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马?”

  “上次淮阴受挫,目前还有不到六千人马。”步玑犹豫了一下,又道:“若蒙将军恩准,我们可以在淮阴再招募一些部曲。”

  “临时招募部曲,怕是派不是什么大用场。”魏霸略作沉吟:“这样吧,镇东将军上次没受什么大的损失,让他先拨一部分人马给令尊。一万够不够?”

  步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现在马忠总兵力不到两万,拨一万给步骘,等于将马忠这个主将给架空了。

  “够了,够了。”步玑连声说道。

  魏霸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怕一般人当不起这个重任。师兄,你走一趟吧。有监军的身份在,再带上我的节旄,想来马忠不会太过阻挠。”

  赵统躬身应道:“喏。”

  ……

  赵统随即和步玑一起返程,魏霸给他们安排了一千轻骑。有这样的武力保护,只要不遇到夏侯霸率领的主力骑兵,他们的安全还有是保证的。赵统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马忠的大营,当着步骘父子的面,传达了魏霸的军令。

  马忠阴着脸,他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步骘父子反水了,他已经大势已去。他很不甘心,寒声道:“敢问监军大人,若将一万兵调拨给步将军,我哪里还有余力攻打淮阴、下邳、彭城,完成车骑将军的军令。”

  “你不需要攻城,只需要牵制住守城的魏军即可。”赵统不紧不慢的说道:“临淄一下,青州就入我手。夏侯霸孤掌难鸣,必然后撤,届时彭城、淮阴都将不战而降,将军只要整队入城即可。”

  马忠气得脸色铁青。赵统的这个意思很明白,根本不用你打仗,你把兵交出来,安分守己的等在这里,不会少你一份功劳。可是如果你不肯交出兵权,那就对不住了。

  这句话是赵统说的,却无疑是魏霸的意思,是魏霸对他的最后通谍。

  “我要请示丞相府。”

  赵统也沉下了脸:“镇东将军,你现在受车骑将军节制,必须听车骑将军的命令。如果你对车骑将军的命令有怀疑,自然可以上报丞相府,但是在丞相府的命令到达之前,你必须先执行车骑将军的命令。否则,车骑将军将按军法从事。”

  马忠眼神一紧,看向赵统。

  赵统一字一句的说道:“请镇东将军谨守军中规矩,不要乱了法度,贻误军机。否则,王平就是你的榜样。”

  “赵监军这是恐吓我么?”马忠慢慢的站了起来,和赵统怒目而视。

  “这不是恐吓,是最后一次提醒。”赵统挥了挥手,一个侍从走了过来,抖开了手中布套,亮出了天子赐给魏霸的节旄。赵统平静的看着马忠,一言不发。

  大帐时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步骘早有准备,不动声色的让人把大帐围住了,只等赵统一声令下,马忠的人头就会落地。

  马忠看着那副节旄,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被魏霸斩杀的王平,不由得有些气短。魏霸让赵统带来了节旄,显然是做好了斩杀他的准备。正如赵统所说,他如果现在坚持违抗魏霸的军令,魏霸斩杀他是名正言顺的,丞相府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王平被杀,诸葛亮可是什么话也没说。

  “既然是军令,忠岂敢不遵。”马忠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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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0章 水到渠成

  隐蕃匆匆的走进了魏霸的大帐,看了魏霸一眼,却不说话。

  魏霸正在听从临淄赶来的孙松汇报战况,听到隐蕃进来的脚步声,却没有听到隐蕃说话,不免有些好奇。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静静的听孙松说完,沉吟了片刻,说道:“孙公礼调度有方,我非常赞同他的看法。不过,孙奉先这脾气得改一改,大将之勇,不在临阵杀敌,而在有所担当。”

  孙松笑道:“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他那脾气……”

  “你回去告诉他,再这么干,我就把他调来做我的亲卫将。”

  孙松大喜,连忙躬身致谢。魏霸的亲卫将当然是他的亲信,魏霸说这句话,就是表示对孙韶、孙绍的充分信任,哪怕只是一句客气话。这次攻击青州,魏霸自率大军阻击夏侯霸,却把攻打临淄的重任交给了孙韶,本身就是对孙策一系的大力扶持。他这么做,当然有削弱孙权的意思,可是对孙韶、孙绍来说,这却是天大的机会。

  而对于孙绍来说,做魏霸的亲卫将固然威风,却没什么亲临一线作战的机会,他大概不会喜欢。再加上他对魏霸的尊敬,这亲自上阵搏杀的脾气多少能控制一些。

  所以说,魏霸这句话,表达了两个意思,孙松岂能不感激涕零。

  孙松退出了大帐,魏霸才抬起头,打量着隐蕃,见隐蕃面带得色,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元丰,你今天得到什么意外之喜了,居然如此失态。”

  隐蕃是书生,书生首先要修身养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性,他才能为间,现在才能主持魏霸身边的机密事务。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足够份量的事情。是很难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的。

  “将军,你看了,你也会惊喜的。”隐蕃将一个厚厚的卷宗送到魏霸面前。魏霸狐疑的打开,最上面是一张简报,魏霸只瞟了一下开头就愣住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当真?”

  “已经经过验证,情况属实。”

  魏霸迅速将简报看了一遍。然后又按图索骥,查看了几分关键的详细报告,最后按着厚厚的卷宗,眼神紧缩,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只是咧了咧嘴角。

  “还真是无奇不有啊。”

  “的确如此。”隐蕃笑道。

  “兹体事大,你再仔细查证,千万不能有什么遗漏。这件事,要敲死,才有力量。”

  “喏。”隐蕃躬身退了出去。魏霸抚摸着案上的卷宗,终于还是笑出声来。他随即让人叫来了虞汜,把这件事通报给他。

  虞汜一听。眼睛登时瞪得溜圆:“将军,如此一来,夏侯霸可不战而破。”

  “哪有那么容易。”魏霸笑笑:“要想制服夏侯霸这种人,还得先来武的,打服了再说。世洪,步骘很快会北上,与孙韶夹击临淄。我们要提前进入阵地,挡住夏侯霸,护住步骘的侧翼,好让他和孙韶从容施为。”

  虞汜点头道:“正当如此。我这就去和军谋们商议。尽快拟出一个方案。”他看了一眼卷宗,道:“有了这个消息,我们的计划要略作修改了。”

  两人相视而笑。

  ……

  顾雍走进了王宫,走到正在水池边练习云手的孙权身边,静静的站住了。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孙权。

  孙权的云手练得很漂亮,行云流水,圆转自如,看起来不像一位尊贵的王,却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当他停下,眉毛挑起时,那张原本温润安祥的脸顿时又露出了几分隐而不露的霸气,令人望而生畏。

  “大王的气色越来越好了。”顾雍不动声色的赞道:“看来这云手的确符合大道至简易行的道理。”

  孙权瞥了他一眼,话中有话的说道:“要修道,不仅要有道心,还有要闲情。只有闲人才可能修道。顾公,我是富贵闲人,这一点,你可比不了啊。”

  顾雍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孙权话中的愤懑。

  “顾公心情不错,莫非是因为孙儿归来省亲的缘故?”孙权暗自一声叹息,放软了口气。今非昔比,他这个吴王已经成了空头王,顾雍这些世家要和抢着向天子尽忠,要么抢着和魏霸结盟,没几个人愿意来搭理他了。顾雍一个孙子在关中,一个孙子在魏霸身边,这时候还能看看他,已经是难能可贵。

  “不错,子直从青州回来,带来了一些消息。”顾雍点点头,跟着孙权在鱼池边开始散步。“大王,车骑将军对大王一系可是很关照啊。”

  “何以见得?”孙权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对魏霸没什么好感,现在也谈不上什么恶感。

  顾雍把孙韶主持攻击临淄之战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孙松、孙泰等孙家子弟的现状告诉孙权,最后说到了当前的形势。魏霸要武力夺取青徐,现在要调步骘、马忠的大军北上。

  孙权的眉头一直拧着。顾雍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只是有些愤愤不平。

  魏霸支持孙策一系,自然是要削弱他孙权的力量。顾雍此刻来,是为了提醒他目前的困境,更是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机会。魏霸需要步骘的帮忙,而步骘却是他的臣下。如果他能主动示好,未尝不是一个和魏霸讲和的机会。

  况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放步骘走,步骘就不走么?在家族利益的面前,你怎么能指望步骘跟你一条道走到黑?倒不仅仅说是他现在没什么更大的利益给步骘,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实力伤害步骘,而魏霸却有足够的实力,如果步骘不从,他有可能将步家连根拔起,连同他孙权一起扔进垃圾堆。

  趋利避害,追求利益是一方面,避免伤害是另一方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者比前者更重要。这就是有很多人可以不合作,但是没几个人敢站出来反对。不合作,最多是无利可趋,反对,却意识着有害难免。

  江东世家和孙权合作,又有几个是情愿的,不过是当时孙权手中有实力,他们不合作就会被清洗打压。他们可以不追求利益,却承受不起伤害,所以才被迫配合。现在伤害权已经转到了魏霸手中,主动权当然也就转到了魏霸手中。

  他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

  “顾公以为,我当如何是好?”孙权停住了脚步,拱手面对顾雍。这已经不是王者对臣下的态度,而是晚辈面对长辈请教时的态度。

  “大王是大汉的吴王,如今朝廷正力图一战而定天下,大王岂能旁观?不若将吴国的禁军交付步骘,步骘是大王的将军,他出征,就是大王出征。若有寸功,大王也有荣焉。届时陛下也好,车骑将军也罢,岂能不感激大王的拳拳之心?”

  孙权的眼角抽了抽,沉吟良久后,点了点头:“顾公高见,孤正有此意。”

  在吴郡,还有一万多吴国精锐,这是孙权最后的武装力量,也是他最后的本钱。现在,顾雍提醒他,这一万人留在吴郡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不如交给步骘,让他率领着这些人去听魏霸的将令。步骘是步夫人的族叔,是你的亲信,他立了功,对步家有利,对你也有利。至少魏霸不会再把你当敌人,一心一意的扶持孙策一系。将来念及此情,也许不会再针对你。

  顾雍提到了天子,提到了魏霸,却偏偏没有提诸葛亮。这其中的意味,孙权又岂能不明白。

  形势不由人,这也许是孙权和魏霸和解的最后机会了。孙权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立刻召卫将军全琮率领这万余精锐,火速赶往淮阴和步骘汇合。与此同时,他召见了顾承,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交给顾承,请他转交给魏霸。

  顾承的任务圆满完成。告别时,他似乎很不经意的提醒了孙权一句:“大王,太子在长安,可要小心些啊。长安风大,小心被邪风所侵。”

  孙权连连点头。

  ……

  夏侯霸长叹一声,一掌重重的拍在案上,将案上的文牍笔墨震得哗哗作响。

  他刚刚收到消息,魏霸移防,包括五千重甲骑在内的一万大军移防到了泰山郡治奉高。夏侯霸接到消息,就猜到了魏霸想干什么。他要堵住他向东的路。

  那里的路,自然是通往临淄城背后的。魏霸自己没有去,可是很快就会有人去。一旦大军到达临淄城下,切断了王凌的退路,对临淄的总攻就要开始了。

  魏霸以车骑将军之尊,亲自阻援,这是对他夏侯霸的重视,也是对临淄之战的重视。他为孙韶等人提供了立功的机会,并通过他们来团聚吴国的人心。此战过后,江东文武将大量的倾向魏霸,大江以南,尽为魏霸所有。

  可是他却无法可想,面对魏霸亲自率领的主力,他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魏霸看似平淡无奇的移防,却因为他的强大实力而彰显出了对战局的左右能力,根本不需要做出太多的举动。

  这都是实力带来的作用。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摆布。有实力,才可以举重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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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1章 不战而胜

  步骘刚刚到达麋岛,就接到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全琮奉孙权之命,率领一万吴军精锐赶来增援;二是魏霸亲率大军进驻奉高,与夏侯霸对峙,已经护住他的侧翼。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他长驱直入,与孙韶一起夹击临淄了。

  步骘非常满意,加上全琮带来的这一万人,他已经拥有两万五千大军,仅凭兵力而言,已经是无可非议的一方重将。再加上魏霸表现出来的善意,此战过后,他将摇身一变,成为魏霸身边的大将,成为孙权的代言人。

  他当然清楚魏霸不会让孙策一系一支独大,他更希望孙家的实力掌握在更多的人手上,这样对他来说才安全,才易于控制。而他现在进入角色,正是魏霸希望看到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高姿态,亲自为他掩护侧翼。

  步骘不敢怠慢,在和麋芳紧急商议之后,不等全琮到达,就先率领大军登陆,穿过东海郡,一路向临淄急行。

  步骘进入战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夏侯霸的面前,而他出击的方向,更是让夏侯霸感到绝望。步骘没有按照吴军的常见战略向北推进,而是从海路,直接跳过了徐州、淮阴一带,由东海郡进入战场,这让夏侯威等人在彭城的坚持变得没有了意义。

  夏侯霸明知不敌,还是硬着头皮向魏霸发起了攻击,希望能够突破他的堵截,有机会和步骘面对面,为王凌解除后顾之忧。

  双方在泰山周围接战。

  一开战,夏侯霸就陷入了全面被动的窘境。

  夏侯霸是攻,魏霸是守,依仗泰山地区的有利地形,夏侯霸攻得很辛苦,魏霸守得很轻松。

  夏侯霸的将士善战,可是魏霸的将士更善战,特别是在山地战上。魏霸的步卒大部分来自荆州、交州的山区。对于山地作战,他们太熟悉了。相比之下,夏侯霸的部下对山地战远远没有他们精通。

  夏侯霸集结了魏国最强大的军械,正因为如此,他才是魏军中战斗力最强大的军团。可是在魏霸的面前,他的优势根本彰显不出来,不论是连弩车还是霹雳车,抑或是其他的军械,他都和魏霸有不小的差距。

  至于骑兵,这原本是夏侯霸最强大的武器。可是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魏霸的骑兵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

  最后一项,后勤补给,军饷钱粮。夏侯霸更是不能望魏霸项背,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夏侯霸猛攻十数日,付出了两三千人的代价,却无法撼动魏霸的阵地分毫。

  在这十多天中,步骘率领大军昼夜兼程,击败了沿途魏军零星的阻击,终于出现在临淄城南,经过几次战斗,拔掉了王凌在城外的卫城。堵住了王凌的退路。

  至此,蜀汉军对临淄的包围完成,而夏侯霸却被魏霸挡在奉高,寸步难行。

  ……

  王凌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连绵的军营。看着那些正在架设的霹雳车、连弩车,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夏侯霸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靠自己。可是他很清楚,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挡不住魏霸的。

  城里有一万余人,兵力足够,可是没有援军,城终究守不住。而魏国现在除了夏侯霸,已经没有能够支援他的力量。更何况,他也清楚,即使是费了很大的心思对城里的百姓进行盘查,恐怕也无法将所有的细作排除干净。魏霸以商为间,不仅是从南方来的商人,包括本地的商人,都有可能已经成为魏霸的耳目。

  临淄城里的一切,对魏霸来说,也许都是透明的。可是他却不知道魏霸究竟有多少实力。

  “伯舆,时局至此,奈何?”

  别驾王基神情黯然,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回天之力。作为王凌的得力助手,作为青州政务的实际负责人,他知道青州人心所向,魏国大势已去,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可是,他不能把这些话说给王凌听,他只能认命,王凌对他有赏识之恩,他就应该对王凌生死相报。

  一个亲卫快步走了过来:“大人,有使者来了。”

  “使者?”王凌和王基互相看了一眼:“谁的使者?”

  “郭太后的使者,不过,他现在代表的是魏霸。”

  王凌火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郭太后的使者怎么会代表魏霸?

  亲卫也有些无语,王凌只得下了城,接见了这位使者。

  这位使者正是郭修。

  郭修见到王凌的第一句话就是:“使者,你不该守临淄。”

  王凌沉默不语。郭修是郭太后的使者,他的意见就是郭太后的意见。早在魏霸登陆之前,他就接到风声,说郭太后已经和魏霸达成协议,要把青徐割让给魏霸,以换取魏霸同意魏国称臣时尽可能的多一点封地。现在听郭修这么说,他知道那不是传言,那就是事实。

  他有些无力,有些愤怒,不由自主的厉声喝道:“我食君禄,自然守土有责。既然朝廷没有取消我的青州刺史之职,我岂能不战而走?”

  郭修摇摇头:“将军忠义,我自然是佩服的。不过,将军这么做,不仅守不住青州,反而会将万余将士葬送于此。将军应该知道,我大魏已经没有多少实力,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王凌欲言又止。

  郭修继续说道:“我军兵力不足,战线太长,已经无力防守。朝廷的意思,是放弃青徐,收缩防线,这样也许有一战之力。将军身经百战,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王凌长叹一声:“这么说,我倒是害了国家?”

  郭修点点头:“临淄周边数垒已失,你也算是为国家尽了力,就不要再坚持了。为国家保留一份元气吧。我可以向朝廷进言,说明你的良苦用心,保证你不会受到处罚。”

  “我还能活着出去?”王凌语带讥讽的说道。

  “可以。”郭修再一次点头:“我是得到了魏霸的允许,才进城来对你说清楚这件事。放弃青州,你可以带走你的部下,包括他们的武器。他只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再出现在山东。”

  王凌眉头一挑:“那我去哪儿?”

  “这个……由朝廷来定。”郭修犹豫了一下:“也许是河东,也许是并州,又或者是幽州吧。”

  王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懂了郭修的意思。郭太后早就想放弃青徐,所以根本不希望他固守,因为这样只会将有限的兵力葬送在里。而魏霸肯放他走,也不是什么善心,他要给魏国保留一分元气,是希望他们能挡住西线的诸葛亮。

  李严战败了,西线是诸葛亮的,而诸葛亮和魏霸的之间的矛盾,不弱于汉魏之间的矛盾。把他的大军送到并州与诸葛亮作战,他可以一箭不发的得到临淄,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交易,而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好算计,好算计!”王凌大笑两声,挥挥手:“郭君可以走了,你告诉魏霸,我愿意接受朝廷的旨意,退出临淄,退出青州。”

  郭修躬了躬身,转身离开。他没有去见远在奉高的魏霸,而是直接来到了孙韶的大营。魏霸的亲信虞汜已经赶到这里,主持青州受降的任务。

  三日后,孙韶、步骘摆开架势,佯攻临淄,王凌稍作抵抗,就开门突围,和田豫一起带领万余魏军步骑,匆匆的离开了临淄。孙韶、步骘商量之后,由步骘入城据守,留下五千步卒,其他的人都交给孙韶,由他“追击”,监视王凌离开。

  临淄易手,消息很快传到了夏侯霸的手中。夏侯霸欲哭无泪,也只得下令撤退。

  年底,夏侯霸、王凌全师退出青徐,魏霸没废多少力气,就完成了任务。他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向长安报捷,同时推荐羊衜任徐州刺史,步骘领青州刺史。

  魏霸向长安朝廷报捷的同时,夏侯霸和王凌分别向洛阳朝廷请罪。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没有什么罪好说,天子下诏,夏侯霸回驻睢阳,王凌则撤过黄河,进入冀州。在冀州稍作休整后,赶往河东,与大将军司马懿一起防守蜀汉的西部攻势。

  各方面的消息先后送到长安,长安一片哗然。意见很快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车骑将军魏霸战功赫赫,出兵不过三个多月,就攻取了青徐,实乃国家之福,朝廷当重赏,以酬其功。另一派则认为魏霸的青徐之战太过反常,有通敌之嫌,当派人彻查,至少也要调魏霸回京述职,把事情说清楚。

  两派争得不可开交,几乎要撕破了脸,饱以老拳。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轮番向天子进谏,长篇累牍的辩论搞得天子刘禅晕头转向,寝食不安。刘禅无奈,只好亲临丞相府,向病重的丞相请教。

  诸葛亮没有说太多的废话,只有一个意见:封魏霸为王,以赏其功;令其回京述职,在朝会上接受百官质询,把青徐两州的战事说清楚,以正视听。

  刘禅愣了半天,狐疑的说道:“相父,魏霸会来么?”

  “如果不来,则非国家之福。”诸葛亮坐了起来,目光炯炯:“臣当为陛下除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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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2章 旁观者清

  刘禅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诸葛亮,吧哒着厚嘴唇,欲言又止。

  诸葛亮打量着刘禅,眼神微缩:“陛下有什么想法?”

  刘禅摇了摇头:“相父的决定,当然是好的,朕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刘禅抬起胖乎乎的手臂,挠了半天头,也没说出个囫囵话来。

  “陛下是不是惋惜魏霸之才?”

  “嗯哪。”刘禅点了点头:“杀了,岂不可惜?”

  “正因为如此,臣才要将他缚住。”诸葛亮缓声劝道:“陛下,魏家父子于国有功,魏延更是为国损躯,理当享有富贵。魏霸才华过人,能文能武,本可为国家栋梁,奈何他不守为臣之礼,以弄权卖力为尚,以利诱人,广植党羽,与朝廷争锋,此皆非为臣之道,亦非国家之福。为国家计,不得不忍痛割爱,防患于未然。”

  刘禅眨眨眼睛,沉默不语。

  诸葛亮喘了一会儿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红晕,他咳嗽了两声,刘禅连忙凑到他的身边,轻拍他的背:“相父,要不……你还是安心养病吧。”

  “多谢陛下关心,臣的身体,臣自己清楚,再也熬不过这个春天了。”诸葛亮哑着嗓子,惨然笑道:“臣在两年前,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迟迟不肯放手,只是想看看魏霸守孝两年,有没有回心转意。若是他能明白为臣之道,那臣也可将陛下托付给他,含笑九泉。可惜……”

  诸葛亮失望的摇了摇头:“只可惜。他释服出征,却是变本加利,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老臣不得已,只好行此下策。非此,则国家不安,非此,则不能报陛下,非此,则无颜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刘禅叹了一口气,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没说。诸葛亮替他把话说了出来:“陛下担心臣无法制服魏霸?”

  刘禅如释重负:“嗯哪。魏霸可不是个听话的。他若是不肯来长安,又当如何?”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起来:“陛下放心,老臣已经安排好。他若肯来长安,倒是无恙。可安享荣华富贵。做个富贵闲人。若是一意孤行。那老臣只好将他就地格杀。所以,陛下要多准备几道诏书。”

  “就地格杀?”刘禅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他手下的数万大军怎么办?”

  “陛下,魏霸一死。那几万大军群雄无首,各自为政,又何足为患?老臣已经做了安排赵统任监军……”

  诸葛亮把局势一一说来。

  现在最危险的就是魏霸身边的大军,这些大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蜀汉系,以冯进、傅兴等人为首,他们支持魏霸,是因为魏霸有能力。魏霸死了,他们还能支持谁?不论是魏风还是魏武,都远在荆州,而且这两个人都不具备那样的统帅能力。而魏霸的长子魏征是夏侯徽所生,有魏国血统,冯进等人怎么可能支持他?至于关凤所生的嫡子魏洋,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根本不足以服众。

  所以,只要魏霸死了,冯进、傅兴等蜀汉将领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重归朝廷。如果朝廷再下诏安抚,给他们加官进爵,他们反过来会支持朝廷的举措。

  第二部分是吴国系,包括步骘、孙韶等人。他们和魏霸之间的感情还浅,必然不会为魏霸而与朝廷翻脸,再加上步骘是孙鲁班的母系,赵统完全可以和步骘达成一致。至于孙韶,他也不可能为了给魏霸报仇而铤而走险。只要朝廷下诏予以一部分利益,他们就会欣然从命,至少不会主动跳出来生事。

  第三部分,也就是最危险的部分,是夏侯玄等原属魏国的力量。他们完全有可能和魏国相勾结,以拥立魏霸的庶长子魏征为由,起兵与赵统相斗,并有可能联合夏侯霸等人。不过,夏侯玄现在远在乐浪,尚未归来,魏国系的力量无法聚集在一起,赵统有足够的时间先将他们控制起来。

  在道义上,魏霸有抗诏不从的罪名,在实力上,赵统、马忠等人集合冯进、傅兴的实力,再加上吴国系的中立,完全可以控制住目前在青州的大军。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赵统。赵统是赵云之子,作为元从系的老臣,赵云一直在朝廷与魏霸之间保持中立。他不会支持魏霸谋逆,赵统也是如此。现在,赵统是监军,在魏霸伏诛的情况下,赵统接过指挥权顺理成章,他是魏霸的师兄,冯进等人没有反对的理由。他的侍妾孙鲁班是吴国公主,步骘等吴国系将领会倾向他。再加上马忠、费祎等人的帮助,相信他能够稳定住局面。只要度过最初的危险时期,到时候一纸诏书,将兵权转到马忠手中,自然万事大吉。

  解决了魏霸统领的大军之后,其他的事情就好解决了。湘关的关兴、辽东的关凤等人,都没有足够的号召力起兵。就算魏风、魏武会起兵,诸葛恪也有足够的实力制服他们。

  归根到底一句话,只要制服了魏霸本人,魏霸强大的实力就会变成一团散沙。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而聚在一起的,如今魏霸死了,他们除了向朝廷效忠之外,又有什么选择呢?

  刘禅听得连连点头:“那怎么才能制服魏霸呢?他的身手可不错。”

  “身手再不错,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诸葛亮胸有成竹的摇摇头:“吕布当年号称飞将,小沛一败,身死名灭。关羽当年威镇天下,兵败之时,也不过数十吴军就将其斩杀。匹夫之勇,不足为虑,臣已经安排了数十名勇士,足以将魏霸擒下。”

  刘禅没有再说什么,既然相父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就按要求写诏书,用玺就是了。

  得到了刘禅的授权,诸葛亮立刻开始行动。百官们依然在争论,一股暗流却开始涌动。

  ……

  李丰匆匆的走进了书房,脚步声惊醒了正在读书的李严。李严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事,这么急?”

  李丰埋怨道:“父亲,你也打算学向朗,从此开始做学问?”

  “向朗有什么不好?”李严放下手中的书本,微微一笑。兵败壶关,他失去了兵权,闭门读书数月,他的性情都变得温和了些。“你老子我如果能和向朗一样,就算不错啦。究竟出了什么事?”

  “魏霸攻取青徐,朝廷里吵成一片,你知道么?”

  “听你说过。”李严眼皮一抬,瞬间精光迸现:“有新进展了?”

  “我刚刚看到几匹快马出了长安,应该是送诏书的。至于送给谁,我就不太清楚了。”

  李严略作思索,又道:“还有呢?”

  “丞相府放出风声,好像是支持封王,正在挑选赶往青徐的使者呢。”

  李严笑了起来:“这么说,丞相终于等到机会,要准备动手啦。”

  “他能成么?”李丰焦急的问道。他对父亲这种旁观的心态非常不满。李家原本也是角逐的一家,现在却只能落得在旁边看戏了。

  “谁知道呢。”李严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两人都是思虑周密之辈,互相算计,谁敢断定谁输谁赢。”他顿了顿,又道:“从大局着眼,自然是魏霸的赢面大,慢慢耗下去,丞相又岂能耗得过他。可是,从小处着眼,丞相也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若是能一举擒住魏霸,这事……还真不好说。”

  “魏霸就那么听话的让他擒住?魏霸本人武技不错,身边的高手更是如云……”

  李严瞟了李丰一眼,冷笑道:“魏霸再勇猛,能当得几个?接诏之时,他能带上大批勇士在旁么?”

  “你是说……”李丰倒吸一口冷气:“斩首战术?”

  李严点了点头:“不错。魏霸喜欢在战场上用斩首战术,丞相改成在朝堂上用斩首战术,而且用得名正言顺,的确让人佩服。嘿嘿,魏霸到底是年轻啊,他以为赵统、费祎都是他的人,却也不想想,他如果死了,赵统、费祎除了依附丞相,又能依附谁呢。所以说,只要魏霸一死,丞相的心病就去了,想必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李丰转了转眼珠:“那我们要不要提醒魏霸?”

  “不用。”李严重新拿起书:“你以为魏霸是什么好人,我兵败壶关,恐怕也是他希望看到的。如今,也轮到我来看他们杀得死去活来。好容易才从这漩涡里退出来,我又何苦再扑进去?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直到尘埃落定,有人来敲我的门。”

  李丰嘀咕了一句:“只是不知道来敲门的是贺喜的,还是报丧的。”

  李严瞪了他一眼:“蠢货,当然是贺喜的。不管是丞相杀了魏霸,还是魏霸杀了丞相,他们都需要你老子我来帮衬,懂不懂?”

  李丰缩了缩脖子,才能也没说。他当然希望父亲的话是真的,现在这种闲居的日子太难受了,习惯了大将军府的车水马龙,他无法忍受现在的门可罗雀啊。

  究竟谁会赢呢?李丰的视线穿过窗棱,看向天空的白云,突然问道:“父亲,你希望谁会赢?”

  李严顿了顿,淡淡的说道:“我当然希望魏霸能赢。虽然他和丞相一样阴险,至少胸襟大一些,能容得下人。丞相么,他已经快疯了,眼睛里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活着,其他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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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3章 女子可党

  商人打扮的周鲂坐在车中,看着从一旁急驰而去的百余骑,沉吟不语。

  这些人马背上带着行李,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却甲胄鲜明,行进之间也是井然有序,数百匹战马不嘶不鸣,马背上的骑士纹丝不动,显示出了极强的控制能力。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骑士,是真正的精锐,那种铁血味道一眼就看得出来。

  “是哪儿人?”

  “不知道。”车旁的一个随从说道:“我立刻去查。”

  周鲂点了点头,放下车帷,微阖双目。

  中午时分,随从回来了。“那些人沉默寡言,基本不说话,很难从口音听出什么。不过,在驿馆时,有人非议征东将军姜维,其中一人准备出手施惩,被头领拦住了。”

  “这么说,这些人可能是陇右人,姜维一党?”

  “应该是。”

  周鲂没有再说。他在长安大半年,凭借他过人一等的行间能力和手中充足的资金,他已经打听到一些姜维的秘密。比如姜维对他那个出身不明的夫人极好,比如姜维每天都要苦练武艺,比如姜维有不明的巨额资金支出,以至于以他的身份还要节衣缩食,并派家人经商致富。

  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姜维所有的秘密,但是这些都指向姜维可能有秘不示人的力量。也许,刚才过去的那百余精骑,就是这些力量中的一部分。

  凉州人剽悍好斗,多骁勇之士。以姜维的名声和实力,招揽一些勇士应该不难。

  周鲂笑了笑,仿佛猜到了什么。

  在他们身后数里的驿馆外,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一身乞丐装的陈茗擦着嘴角的血,对彭珩说道:“老大,我这次可是见了血,你得给我记上。他老母的,出道这么多年,被一个蛮子打了。这要让我师兄师妹知道了。岂不得笑死。”

  “知道了。”彭珩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打量着来往的行人:“你说,这些人为不会是姜维豢养的死士?我看他们都不像是正常人,冷冰冰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死士可不是死人。只是好勇斗狠。敢拼命而已。”陈茗想了想:“不过,这些人都是高手,按照我们道门的说法。这些人已经近乎呆若木鸡,最合适潜伏。如果需要,他们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为了等那一瞬间的机会。”

  “还不是死士嘛。”

  “是死士,不过是最厉害的那一类死士。”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看这些人究竟去了哪儿。”

  陈茗应了一声,爬了起来,跟着彭珩向长安城走去。

  ……

  彭小玉支着额头,看着刚刚收到的密信出神。经年累月的算计,让她的鬓角提前出现了几丝白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

  儿子魏岱腻在她身边,用小手细心的去挑出那根白发,轻轻一拽,然后摊在手心,笑嘻嘻的说道:“阿母,你看,你又年轻了。”

  彭小玉忍不住一笑,伸手拍了拍魏岱的小屁股:“今天有没有乖?”

  魏岱抱着她的脖子,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吃吃的笑着,却不肯答。

  “又和人打架了,是不是?”彭小玉爱昵的抱着他:“阿征不在这儿,没人帮你,你自己要小心些。”

  “我知道。”魏岱笑道:“我向英姑姑学了剑法。”

  “学剑?”彭小玉吓了一跳:“你才多大,怎么能学剑,伤着怎么办?”

  “没事,我用的是木剑。”魏岱一转身,从屋角拿出一把小木剑,有模有样的虚刺了两下:“英姑姑说,只要我把这一招练好,就可以成为高手。”

  “你英姑姑又逗你玩呢。”彭小玉笑了起来。和儿子说了一阵话,刚才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整个人也精神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魏霸走了进来,一看到魏岱,立刻向后跳了一步,双手立掌,护在胸前,虚张声势的说道:“哪位高人,报上名来!”

  魏岱左手捏起剑诀,右手持剑,一本正经的说道:“蜀山剑派第五代弟子,魏岱是也,看剑!”说着,持剑上刺。魏霸手忙脚乱的挡了两下,翻身倒地,歪眼吐舌,作尸体状。魏岱扔了剑,扑了上去,搂着魏霸的脖子,刚要说话,魏霸突然伸出手,在他腋下挠了两下。魏岱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

  父子俩在地板上滚作一团。

  彭小玉看着,眉眼带笑。

  魏霸和儿子闹了一阵,掐了掐魏岱的小脸蛋:“小子,去找英姑姑再学两招,以后一定能成为绝世剑客。”魏岱应了,捡起木剑,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你就希望岱儿做个剑客?”彭小玉拿起一份公文,递了过去。魏霸接在手中,一边看一边说道:“做什么并不重要,做他喜欢的,才是最关键的。”

  “他要是喜欢治国呢?”

  魏霸瞟了彭小玉一眼,笑了一声:“那我就给他一个国。”

  彭小玉撇了撇嘴,故作不屑。

  “天下之大,一个人哪能治理得了。我把他们兄弟分得远一些,至少百年之内,他们不会兄弟相攻。”

  “那百年之后呢?”

  “百年之后的事,谁能说得清。”魏霸揽住彭小玉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小玉,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太操心了。天下哪有万世永存的办法?无非是因时而变罢了。”他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案上,敲了敲:“这么说,丞相是打算动手了?”

  “看起来是。”说到正事,彭小玉也严肃起来,眼中有一丝不安。“虽然还没有接到颍川、淮阴等地的线报,但是可以相信,丞相这次很可能准备发动最后一击了。他派出的使者中,有不少是刚从陇右赶来的高手。”她抬起头看着魏霸:“我想来想去,应该是接诏的时候最危险。”

  “接诏的时候……”魏霸抚着颌下短须,沉吟不语。彭小玉所说的危险,和他担心的正相同。接诏的时候,他身边是不能太多的随从的,最多也就是一两人。如果对方真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以双方不成比例的数量,危险性的确不小。

  可是,他觉得诸葛亮不至于这么干。当场格杀?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这和他印象中的诸葛亮不一样。诸葛亮喜欢不战而屈人之兵,当年的廖立,现在的李严,他都留着他们的性命,何以对自己却要用这种粗暴的办法?人可以杀,然后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你担心的的确有道理,可是却不得不防。”彭小玉担心的提醒道:“廖立、李平哪有你的威胁大?丞相为了对付你,软的硬的,试了这么多次,都没能奏效,焉知他不会铤而走险,用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来解决你?你如果有什么意外,魏家可就成了一盘散沙。”

  魏霸笑笑,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些邪气。他摸摸彭小玉的头发:“好啦,我会做些准备的。要取我的首级,没那么容易。你花点心思,打听出都有什么人。我还是觉得,丞相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做得这么粗暴。他至少应该安排一些遮掩,以备将来给众人一个解释。”

  他顿了顿,又道:“我难道比当年的关侯还要麻烦?他能把那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让人无话可说,又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对付我。我魏家可不是关家,被人阴了也没话说。别的不说,如果我出了事,子柔、子烈肯定不会答应,如果他们带着图纸跑到洛阳,丞相岂不是麻烦了?”

  彭小玉摇摇头:“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把夏侯将军调回来吧。有他在,丞相至少要投鼠忌器。”

  “这倒是个好办法。”魏霸哈哈一笑:“你果然是我的女诸葛,丞相怕什么,你一清二楚。”

  “可惜,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计谋。如果嫒容姊姊在,她一定能考虑得比我更周到。”

  魏霸瞟了彭小玉一眼:“你少在我面前遮掩,别以为我不知道似的。你现在有身份了,也有军谋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君子不党。”

  “我又不是君子。”彭小玉耸了耸肩膀,微微一笑:“我是和小人并称的女子。再说了,我也不是结党,只是结交几个闺中密友而已,难道这也是罪?”

  魏霸轻叹一声,拍拍额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人诚不我欺啊。”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个江湖再扩大一点?可不能让人等得太久了。我等战意正浓呢。”

  “再等等吧。”魏霸起身欲逃,却被彭小玉一把拉住。魏霸无奈,只得摊手道:“怎么得,也得把这件事给处理完吧?再说了,我是何等样人,以一侯爵,焉能有这样的福分,岂不委屈了人家。还是等我封了王再说吧,也好给你们一个名份,不至于辱没了家门,将来受人鄙视。”

  “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会替人考虑啊。”彭小玉撅嘴道:“当初我进你魏家门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在意?”

  “你是第一个进我家门的好不好?”魏霸着恼道:“要不是你坚持要去挣点功劳,哪里会轮到她们抢先。现在后悔了?活该!”

  墙帷后,有憋不住的笑声传来。彭小玉松开魏霸,任他离开,这才推开侧室的门,嗔道:“很好笑么?很得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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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 寿终

  诸葛恪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诏书,又认真的读了一遍,检查了玺印,这才答道:“臣接诏。”

  使者非常满意:“将军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丞相么?”

  “请稍候,待我草书一封,有劳足下带与丞相。”诸葛恪客气的说道,随即给弟弟诸葛融使了一个眼色。诸葛融会意,将使者带入偏帐,好生款待。当诸葛融匆匆回到中军大帐的时候,诸葛恪正在帐中踱步,神色有些紧张,握在背后的手捏得发白。诸葛融很诧异,他很少看到诸葛恪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兄长?”

  诸葛恪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案上的诏书:“你仔细看看。”

  诸葛融连忙拿了起来,快速的读了一遍。内容并不复杂,是让诸葛恪在接到魏霸死讯,或者魏霸奉诏进京的时候,保证控制住颍川的大军,不要生出乱事,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制住陆岚、孟达,并做好以大军镇压义阳叛乱等诸般事宜。

  “这有什么问题?”诸葛融不解的问道。

  “我没有问题。”诸葛恪眉头一挑,对诸葛融的漫不经心有些不悦。“可是,叔父怎么才能制住魏霸?难道你认为到了这一步,魏霸还能听从诏书?他可以听诏书的,但那只是诏书没有越过他的底线,他才会听。如果诏书让他感到不安全,他根本不会把诏书当回事。叔父太把诏书当回事了。”

  诸葛融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兄长,你是担心传诏的使者制不住魏霸?”

  “当然。”诸葛恪点头道:“诏书如果不管用,那只能凭传诏的使者。纵观史籍,以一力士擒一名将的事屡见不鲜,战无不胜的淮阴侯。正是如此被擒。可是你不要忘了,魏霸不是韩信,他的身手虽算不上顶尖,却也不弱,打不过。逃还逃得过的。只要稍有差池,他身边的卫士及时赶到,就能将这些使者团斩杀干净。叔父想像高祖擒韩信那样擒住魏霸,未免有些想当然。”

  “也许……传诏使者身边有高手?”

  “这是必然的。”诸葛恪冷笑一声:“姜维的那点爱好,我早就知道。这次行险,叔父虽然没说。想必也是他的主意。否则,以叔父的性格,即使情势紧急至此,不至于出此下策。姜维为了立奇功,什么风险都敢冒。他就是一个……”诸葛恪想了一会,咬牙切齿的说道:“赌徒。不计后果的赌徒。”

  “如此说来,风险很大?”

  “很大。”诸葛恪叹了一口气:“不过,不得不说,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诸葛融挠了挠头,他有些搞不清诸葛恪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他听得出来,这件事很危险。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有生命危险。

  诸葛恪沉思良久,回到案前坐下,提笔给诸葛亮写回信。

  半个时辰后,使者在虎贲郎的保护下,飞驰出营。

  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法邈和陆岚并肩而立,法邈举着一根铜管,注意着诸葛恪的大营方向,看到使者奔出。他笑了笑:“看来我们这位诸葛将军很果决啊。”

  陆岚沉默不语,眉心微蹙。

  颍川大军的主将是陆逊,陆逊病休,主将成了诸葛恪,但是他作为陆逊的代表。有诏书来,也不应该只通知诸葛恪一个人。这么做,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法邈将铜管交给陆岚,陆岚也举起来看了一眼,爱不释手:“有了这件宝物,观敌料阵可就方便多了。什么时候也分一件给我们?”

  法邈笑笑:“这件就送给你吧。”

  陆岚喜出望外:“当真?”

  “自然是真的。本来就没想瞒你们,只是琉璃的均匀性一直没解决,批量生产迟迟未能实现,只能手工打磨,成品率极低,这些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难免金贵了一些。目前能够使用的不超过三部。这一部就是带给镇北大将军的。镇北大将军不在,我本想留着多玩两天,看你这么喜欢,就先给你吧。”

  陆岚一愣,佯怒道:“法伯远,你太过份了。”

  法邈耸耸肩,哈哈大笑。

  ……

  洞庭,水师大营。

  诸葛诞看着使者,半天没有反应。

  使者的脸色有些发白,诸葛诞的反应很异常,在朝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他的性命就有危险。

  他虽然没有看诏书的内容,可是他知道诏书的用意。诸葛诞是车骑将军魏霸留在洞庭的大将,丞相诸葛亮不通过车骑将军,而是直接给诸葛诞下令,这在朝堂上本来就是一种犯忌的行为。通常来说,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策反,丞相要策反诸葛诞,夺魏霸的兵权。

  丞相能够策反诸葛诞的原因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亲情,可是诸葛诞当初是先去的关中,在关中没发展,这才转投车骑将军。现在丞相想靠亲情纽带来策反诸葛诞,有可能吗?

  如果诸葛诞不接受,那他这个使者难免就会有麻烦。

  使者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丞相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的?”诸葛诞沉声问道。

  使者想了想,恍然大悟,不由得暗自责备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出发之前,丞相的确是交了一封家书给他。他本来是想先公后私,传完诏书再办私事的,现在诸葛诞一提醒,他才明白,那封家书恐怕不是家长里短这么简单。

  使者连忙掏出了家书,诸葛诞接过来,仔细的看着。家书写得很长,厚厚的一叠。诸葛诞看了很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撩起衣袍,跪倒接诏。

  大帐外,一个执戟卫士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不动声色的挑了挑。一个时辰后,他下了值,悠哉游哉的出了大营。来到集市。

  ……

  彭城,数十骑冲进了城门,直奔镇东将军的府治。

  马忠接诏,令人款待使者,然后拿着诏书。和狐忠一起躲进了书房,数十名甲士立刻将书房包围起来,闲人不得入内。

  “丞相究竟有什么把握?”没有外人,马忠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焦灼,声音却依然压得很低。

  狐忠看着诏书,脸色也有些发白。丞相只是让他们在魏霸奉诏离开青州。前往长安,或者被缚甚至被杀之后,控制住彭城的局势,并主动配合赵统、费祎等人控制青州的军队,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凭此诏直接接过军权。

  对他们来说。这封诏书的确有些模糊不清,至少有两个疑点:

  第一,怎么才能制住魏霸,丞相究竟有哪些万全的手段,还是仅仅是冒险?

  第二,赵统、费祎究竟会不会配合行动,他们是丞相安排的。还是只是迫于形势?如果是前者,那当然没什么问题,如果是后者,变数就多了。魏霸如果接受以王爵换兵权的条件,愿意交出兵权,那当然好说,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并因此被杀,他的部下再拥戴一个人为主,赵统、费祎还会配合朝廷吗?

  从种种情况来看。丞相的想法都有些一厢情愿。

  “丞相的心思只在宫城之内,他不知道天下的形势已经什么样了。”马忠长叹一声:“他以为我现在还能控制什么?我连自己都快控制不了了。”

  狐忠黯然。自从上次被魏霸逼着分兵给步骘,马忠受的打击不小,他已经认识到,在魏霸的面前。他什么也不是。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不论是兵力还是在军中的影响力,他都无法和魏霸抗衡,当初接受丞相的任命,从牂牁到广陵来,就是一个失策。如果他现在还是牂牁太守,就算是丞相一党,也毋须和魏霸面对面的发生冲突,不至于闹到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如果魏霸离开,或者直接死了,也未尝没有机会。”狐忠劝道。他明知这个希望很渺茫,却不得不鼓起勇气劝马忠。很显然,马忠的信心正在崩溃,而他在丞相的计划中又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他如果支撑不住,丞相的计划很可能因此而失败。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魏霸麾下文武成份复杂,只是因为魏霸的影响力才聚在一起,一旦魏霸死了,他们很快就会陷于内乱。这样一来,我们只要能抓住机会,未尝不能掌握住这支大军。至少……”狐忠犹豫了片刻,仿佛自己的信心也不是很足:“至少我们能稳住东部的局势,为丞相争取一些时间。”

  马忠的脸抽搐了一阵,欲言又止。

  ……

  成都,赵府。

  赵云端坐在床上,看着被突然召来的潘子瑜和孙子赵虎,招了招手:“阿虎,来,到大父身边来。”

  赵虎爬了起来,凑到赵云身边,仰起头,看着赵云的脸,难得的安静。他是孙大虎生的儿子,性格也和孙大虎一样顽劣,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赵统。他谁也不怕,唯独敬畏祖父赵云。

  赵云摸着赵虎的头,对有所预感而泪水涟涟的潘子瑜说道:“子瑜,不要伤心。我都这把年纪了,一切都已经看淡。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尽力了。不论是见到先帝还是魏延,我都问心无愧。求仁得仁,夫复何求。我走了之后,你就给伯仁、仲德报丧。陛下那里,我自有表,你送出去即可。”

  潘子瑜抽泣着连连点头,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赵云已经安祥的闭上了眼睛,神色平静,如同每一次入睡。可是潘子瑜知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醒来。

  建兴十六年正月初一,子时三刻,赵云卒,享年八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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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5章 信任

  建安十六年,正月初五。

  长安,丞相府。

  一匹白马冲到府门前,骑士翻身下马,飞奔进丞相府。有甲士上前拦阻,可是一看到他手中高举的红色彩旗,又纷纷退了下去。

  这种红色彩旗代表有紧急情况,虽然不是最严重的,却也是比较严重的,必须立即通报,不得延迟。

  骑士一直冲到后院,冲到诸葛亮的卧室前,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丞相,成都……急报,赵老将军……去了。”

  卧室里,闭目假寐的诸葛亮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这个突然的动作立刻让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痛苦的抚着额头,低声喝道:“呈上来。”

  门口的甲士立刻将公文递到他的面前。诸葛亮打开信囊,凑到眼前,手却簌簌发抖,纸在他手中哗哗作响。甲士见了,鼻子一酸,连忙接过来,看了一眼道:“丞相,封泥完整。”

  诸葛亮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嗯。”

  甲士再看了一眼:“丞相,印鉴确认无误。”

  “拆!”诸葛亮喝了一声,甲士连忙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公文递到诸葛亮面前。诸葛亮接了过去,凑到眼前,却又叹了一声:“让蒋琬来!”

  “喏。”甲士连忙转身出去,让人去请蒋琬。诸葛亮的视力严重下降,已经看不清字迹了。这样重要的公文,他一个卫士是没有资格接触的,只能请尚书令蒋琬来代读,顺便研究。不过,不管是诸葛亮还是甲士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一个人:副丞相杨仪。

  当蒋琬赶到的时候,杨仪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他没有动,只是坐在自己的公廨里,静静的等待着,眼神阴冷。

  蒋琬匆匆的走进了诸葛亮的卧室。拿起公文看了一眼,不收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丞相,是赵云赵老将军去世了,不是成都出事。”

  诸葛亮愣了一下,喃喃说道:“成都没出事,天下要出事。”

  蒋琬不解。赵云过了年就八十一了,又是寿终正寢,能有什么事?

  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把赵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了一遍。他最后说道:“赵云曾说,他和我是最后的两根支柱。希望我保重身体。要不然他独木难支。没曾想。他还是在我前面走了。现在,只剩下我这个独木了,而且,我很快……也就要追随他而去。”

  蒋琬骇然变色。这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照这么说,魏霸岂不是反定了?难怪丞相那么急,一定要在死之前将魏霸置于死地。

  “那……如何是好?”

  “不妨。”诸葛亮眯着眼睛,看着外面雾蒙蒙的一片,声音很低,近乎呓语。“从成都到青州,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我想,刘敏他们应该会抢在前面。”

  “如果赶不上呢?”

  “如果赶不上。那也是大汉的气数。”诸葛亮轻轻的摇了摇头,散乱的白发拂动,看得蒋琬心中酸楚。他想到了刘敏,刘敏是他的表弟,却和亲兄弟一样亲近。他的另一个表兄潘濬现在是魏霸麾下的亲信。两人早就断绝了往来。现在刘敏又赴青州宣诏,九死一生,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刘敏。

  赵云走了,丞相也没几天了,挡在魏霸面前的障碍很快就会全部消失,以后谁能挡住魏霸的步伐。姜维,还是诸葛恪?总不会是副丞相杨仪吧。杨仪和魏霸倒是不合,可是他那脾气……

  “丞相,赵老将军过世,赵家还有赵统支撑。若丞相有所不讳……”

  诸葛亮无声的一笑:“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届时,陛下会宣布的。公琰啊,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北伐前的上书吗?”

  蒋琬点点头:“丞相的出师表,定当流传千古,琬字字在心。”

  “你和陛下一样,也有妄自菲薄的短处。”诸葛亮拍拍蒋琬的手背:“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些。”

  蒋琬大吃一惊,半天没说出话来。

  诸葛亮笑了。

  ……

  赵统匆匆的来到了魏霸的面前。

  魏霸给赵统看了一份急件。赵统只看了一眼,就泪流满面。

  魏霸走到赵统身边,将手搁在赵统的肩膀上。赵统的肩膀一僵,肌肉隆起,随即又慢慢的放松下来。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魏霸。

  “师兄,师父年过八十,又是寿终正寢,你兄弟虽然不在跟前,却有孙子在侧,也算是如愿了。这是喜丧,你就不要太过悲伤了。”

  赵统微微颌首,低下了头。

  “我请你来,是想问你一句。”魏霸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发闷。“你是想立刻赶回成都发丧,还是想等等,等这里的事完了,再回去发丧?”

  赵统叹了一口气:“你说呢?”

  魏霸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赵统,反而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对师父有一个诺言吗?”

  赵统点点头:“我知道,离开成都的时候,父亲对我说过。”

  “那你还到青州来?”魏霸笑道:“不信任我?我对你们食过言吗?”

  赵统摇了摇头:“子玉,父亲相信你会信守诺言,甚至超过相信我。”

  “那你……”

  “我来,总比别人来好吧。”赵统无奈的看着魏霸:“换了别人,也许在路上就被你砍了,是不是?”

  魏霸眨了眨眼睛,尴尬的笑了一声。正如赵统所说,如果是别人来做监军,只怕见不到他的面,就被人半路上干掉了。不过那样一来,他也就等于和诸葛亮撕破脸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件事都会成为他的罪名。虽然他不在乎,可是不得不说,杀朝廷派来的监军和当初杀王平,是完全两回事。

  “就算不杀,他能配合你的行动吗?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从反面去考虑。你们的冲突迟早会变成相杀。枉杀监军,你就是有再好的理由,也无法服众的。”

  魏霸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一拜:“多谢师兄。”

  ……

  正月末,长安来的使者团跋涉数千里,终于赶到了临淄。

  新年的气氛尚未散去,临淄城里一片喜庆。去年,魏霸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夺取了青徐,逼退了夏侯霸,不仅展示出雄厚的实力,更是展现了仁者之师的风范。他的大军进入临淄,秋毫不犯,百姓们照常生活起居,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做工的继续做工,甚至连经常在大市出现的别驾王基都照常工作。

  他留任了,没有随王凌撤出青州,而是留了下来。他本来已经辞职回家,却在城门口被虞汜拦住了。虞汜说,车骑将军有令,一定要请王君留任,以安抚民心。请王君为青州百姓着想,为临淄百姓着想,再辛苦几天。

  双方都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王基留下了,以别驾的身份负责工作,一直到新任青州刺史步骘上任。步骘虽然领了青州刺史,可是他并不怎么管事,大部分事情还是交给王基处理,表现出了过人的信任。就冲着这份信任,王基也要兢兢业业的工作,不再提辞职的事。

  如果一定要说有变化,那就是青州归魏霸统领之后,原本的一些税被免除了,做生意的享受到了明显的好处,他们投桃报李,也酌情下调了商品的物价,让更多的百姓能够体会到车骑将军带来的好处。于是,一些平时不太可能进入普通家庭的商品也走进了一些家门,即使是那些条件不够,实在买不起奢侈品的家庭,今年也能多割两斤肉,多沽几斤酒,过一个稍微丰实些的新年。

  虽然刚刚换了主君,这个年,比往常的年却是好过了些。

  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恩慧,他们也会感激涕零。当领青州刺史步骘宣布,奉车骑将军令,减免青州百姓的一年赋税,以补偿去年战事的损失时,他们更是热情拥护,山呼万岁。

  满城的百姓,对车骑将军魏霸的到来都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甚至有人在有幸面见魏霸,语无伦次的说:“将军,你怎么才来啊。”

  使者团就是在这种气氛中来到临淄城的。

  看着那些百姓的笑容,听着偶尔从耳边飘过的话语,主使刘敏的心情很沉重。他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重任。如果成功,又将给他和他的表兄蒋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如果失败,又将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灾难。现在,他是一只脚踏在悬崖上,随时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刘敏到了驿馆之后,立刻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只是派了一个副使去拜见车骑将军魏霸。

  宣诏的天子使者,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按理说,刘敏应该一到临淄就直奔魏霸的府第,堂而皇之的拿出诏书宣读,然后按照诏书行事即可。可是刘敏知道,现在的形势很紧张,那种待遇他是享受不到的,只能委曲求全,先派人和魏霸通气。

  在刘敏等人入住驿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路边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他身边的队伍。还没等他住下,那人就匆匆的离开了。

  这个人,就是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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