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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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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一章 第一波攻势

  南山市委委员全体会议上,李湘武正襟危坐在会议桌前,神情严肃,目光从列席的每一名市委委员脸上扫过。

  许三笑作为三镇新区的主要领导,也是南山市委委员,不得不列席参加。通常一个区的党政主要领导都会是市委委员。过这种会都是李东耀前来参加,但最近李东耀被秦旭明吓破了胆,就怕被问到什么答不好的问题,因此不敢来参加。党委书记不来,区长只好勉为其难过来。

  李湘武率先说的就是南山市首次安置大坝工程移民这件事。考虑到三镇新区是新成立的区,一切从零开始,建设成本相对较低,人口又相对较少,还有省市两级党委和政府的重点扶持,这才把这个极富政治意义的任务交给三镇新区。市委和市政府不仅对你们寄予厚望,更给予了很多支持。而你们呢?李湘武说到这儿顿住,接着一瞪眼,猛然一拍桌子,喝问道:“你们新区党委和区政府是怎么干的工作?”他喘着粗气大声问:“李东耀来没来?”

  许三笑就坐在第一排,与其并列的余人基本都是中老年人士。许三娃子年轻的面孔格外显眼。李湘武不会看不见。显然他是故意这么喊的。许三笑要是再不接腔,估计他就会再喊一句三镇新区谁来了?许三笑抬起头,简短应和一声:“李书记,李东耀同志感冒发烧,所以没过来。”

  李湘武循声将目光投向许三笑。尽可能让自己的气场看上更强些。但许三娃子是何等人物,李湘武便是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也别想让许三笑感受到他所谓的官威。这就好比一只小土狗被选作森林之王,台下坐的却是一头年少的猛虎。小土狗的位置虽高,却不可能给猛虎带来压力。

  许三笑从容的看着他,自从混进体制那天起,至今多次跟这位知府大人打交道,深知其人秉性。

  李湘武这个人爱权如命,却偏偏遇上了秦旭明这么一个强势又有谋略的搭档。单以做官的水平讲,李湘武差秦旭明不止一筹,这种差距也正在逐渐反应到南山市的官场形势中。李湘武从当初大权独揽,常委会上一言堂,到如今凡事商量办,处处掣肘,权力分化至少在五五开。秦旭明已经从他手中夺了很多。

  许三笑在想,什么时候秦旭明会拿走剩下的那一半?或者说秦旭明早拿到了所需要的,剩下的一半其实是大师兄故意留给李湘武的?在许三笑的内心深处,已经不把李湘武看做是对手,这个人就像一朵盛开艳丽却无根的水中花。一阵风吹雨打便能让他彻底凋零。

  李湘武瞪着许三笑,越看越生气。他执掌南山市已经四年,再难磨合的班子也应该磨出些默契和权威了。但他呢?这两样全然没有,反而更有越来越少的趋势。作为杨许昌的铁杆嫡系,萧规曹随继承了杨许昌在南山时的职务,他也曾想过要在南山市委书记任上干一番伟业,然后跟着老领导的脚步继续上行。争取在六十五岁前弄个省部级离休。只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端端的来了个秦旭明,处处与李湘武作对,让他的许多光辉伟业构思胎死腹中。

  一个人的心气不顺,就容易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怒,甚至迁怒于人。李湘武现在就有点这方面倾向。身为市委书记,在会上拍拍桌子瞪瞪眼睛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现在的问题是他面前的人绝不是一个他可以随便迁怒的人。

  许三笑的回答果然不能让李湘武满意,他拍桌子说道:“他还有脸病?三镇新区成立多长时间了?整整八个月了,我的许区长你说说你们都干了哪方面的工作?不要跟我抱怨泥石流灾那件事,整个南山地区的高危灾区就属你歇马镇受灾最轻,而你们却用了八个月的时间,也没建起一座小学楼,城市供水,供电等基础工程迟迟不能达到设计需要,工业园区的征地工作迟搞了这么久却毫无进展,他李东耀有什么脸病?你许三笑又打算如何向省委和市委交代?”

  事实上三镇新区的建设进展已经很快了,在华夏,一个区从规划图纸到建成规模,弄个三五年是很平常的事情。三镇新区如果不是有大人物推动,又能分担移民任务,同时又确实符合地区经济发展的需要,省委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审批通过的。虽然南山地区的土建施工不受季节约束,但是就算完整的八个月施工期没有被洪灾影响到,这样的施工进度也可称得上飞快了。

  但是华夏的官场就是这样,不是你说快就快的,领导觉着你慢了,多快也是慢。

  在上级领导看来,三镇新区成立至今,一切建筑审核都是最快的,一切工程拨款都及时下拨了,三镇新区的区委和区政府就应该跟上省市两级领导的思路,拿出对得起这份支持的成绩来。却没人想过,三镇新区成立之初,两套班子思想不统一,两方面的人马相互攻讦,有几个人全心全意把心思扑在工作上了?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恰恰是省委某些领导为打压许三笑,盲目安插亲信,外行领导内行的结果。

  许三笑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从容的看了李湘武一眼,淡然道:“李书记,请允许我就您所问的这几件事解释几句,首先建小学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受到了洪灾的影响,这一点秦市长已经亲自现场验证了,而城市供水和供电工程则还在加紧建设当中,由于新区规划的科技含量比较高,一些光缆和电路的铺设工程相对复杂些,时间周期也就相应长些。”

  “另外,鉴于这次洪灾留下的教训,我们又在原规划案的基础上,改建了城市排水系统,修改了天然气管线铺设的深度,而这些同样都需要时间,但我可以向领导们保证,这些工程一定会在移民到达前完成,现在的情况是,在三镇新区,每一块施工现场,每时每刻都在加班加点的干。”

  “最后我再解释一下工业园区征地的问题,这件工作之前一直是由盛春明同志负责的,前期工作由于资金问题,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停滞,但很快就通过跟霍平潮协商后解决了,之所以迟迟没有破土动工,其实是因为霍总的意思是不想过度破坏当地的自然环境,所以特意花高价从德国引进了一套全拼装的结构房,连车间流水线都是整体的,只等着东西一到,直接就可以平地施工,一个月内就能完成安装调试工作。”

  许三笑滔滔不绝,说的头头是道,这邪都是可以得到验证的,但都需要时间。李湘武现在什么都不好说,只能表示到时候再说。

  接下来,他把眼睛一转,目光停留在张玉刚身上。

  马二龙跟一贯道穿了一条裤子,杨许昌这个大妹夫还会远吗?一贯道的实力不容小觑,对于杨许昌这样上面没人,位置基本到顶的干部而言,一贯道显然是值得赌上一把的好帮手。

  许三笑眯眼看着,心道,戏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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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二章 要升官了?

  许三笑少年时曾经以为官场神秘又庄严,每个人都至少伪装的道貌岸然,张口原则,闭口奉献。尽管满脑子男盗女娼,但至少表面上都很会装。真混到体制里后才发现,自己当初错的离谱。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上千万人构成的官场其实一点也不神秘,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着。自尊和节操跟保住自己的帽子或者拿掉对手的帽子这两件事比起来,真是微不足道。

  李湘武是杨许昌的人,杨许昌是马二龙的大妹夫,马二龙死了,却是死在一贯道山南老掌柜的任上。尽管这厮在任期内没有什么作为,但许三笑有理由相信,一贯道会利用好马老掌柜生前的一切关系。而那个靠一身邪术的大舅子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杨副书记,同样会很珍惜一贯道的拉拢。

  先前这些只是许三笑的猜测,但现在,李湘武这条杨许昌的狗,正在帮助许三笑印证这个猜测。李湘武并未对张玉刚说什么过头的话,只是旁敲侧击的讲了一下网络视频的事情。那段视频打了码,李湘武的舌头也带了套子。虽然如此,与会的党委委员们都是人精,大家都知道李湘武说的就是张玉刚。

  这是一种暗示和压迫,因为张玉刚的背景,所以暂时没有人愿意明目张胆的跳出来对付他。许三笑知道,如果玉刚继续不合作下去,他们就会有进一步动作。只需要丢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借着视频这件事往玉刚身上泼一盆脏水。就算不能把张玉刚如何,至少也等于折断了玉刚身上鸿鹄的翅膀。掰断了许三笑在官场最得力的一条臂膀。

  党委会开了很长时间,这是华夏体制的特色,每个当官的都必须掌握的第一技巧便是开会。要会听更要会讲。李湘武讲完轮到秦旭明讲。大师兄重点讲了北沟地区的堰塞湖疏浚工程,讲了春播,总之没有再提三镇新区的问题。许三笑却因此反而有些担忧。不同于李湘武的光说不练或者练不到点儿上,秦旭明这个人执行能力太强。问题全是他发现的,却让李湘武来出面督促,到时候三镇新区的建设跟不上承诺,整人的时候也可以打着李湘武的旗号。

  值得一提的是钟春秋的讲话内容。

  首先他客观并着重的批评了三镇新区的两套班子,然后又很不客观的表扬了北沟县的班子。他说完之后,被表扬的北沟县委书记程宏宇一脸愁容。许三笑被批评了,却心情颇佳。

  钟春秋一直都是个智官,说话非常有水平,他说:“刚才湘武书记说了很多,我认为说的非常好,非常及时,移民任务是政治任务,也是咱们南山市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之前在湘南省发生了,安居房建设偷工减料导致倒塌,六千多移民露宿街头半个月无人问津的事情,结果搞翻了德昌市整套班子。”

  “同志们,这只是六千移民露宿街头的结果。”钟春秋加重了语气:“而咱们现在面临的却是八万人的安置问题,三镇新区的建设进度吃紧,固然跟时间紧任务重有关,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我认为还是跟咱们的干部队伍缺乏奉献精神,对现实危机缺乏认识有很大关联,当前的形势已经迫在眉睫,我认为先要保持三镇新区的领导班子的稳定性和延续性,许区长回去后要立即开会,要让三镇新区的所有同志们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不只是为了头顶上乌纱帽,更要多想一想人民的疾苦,百姓的福祉,大坝移民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的小家,响应国家号召,千里迢迢来到咱们南山市,咱们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住的好,吃得饱,穿得暖?钱不够咱们可以上报省委,有国家的专项资金做后盾,你们三镇新区有什么理由不甩开膀子干?”

  这位市委副书记就是负责稳定工作的,这番话从维稳的角度入手,说的天衣无缝,既帮着许三笑保护住了三镇新区班子的稳定性,又侧面挑明了三镇新区当前的工作的重要性,直接把上头的底牌亮给许三笑看,鼓励许三笑放开手脚干。

  许三笑心中感激不尽,看来这位钟副书记不愧是跟张家有关系的干部。

  钟春秋继续说起网络视频的事情,却是从另一个角度说的。

  “我们的干部年轻化进程一直走在全省前列,去年省报还就咱们南山市的处级以上干部的年龄做了个统计,称咱们是嫩官当道。”钟春秋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我认为这个嫩官当道说的很好,当的也不错,尤其是去年洪灾期间,艳阳县和三镇新区的两个年轻干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不是表彰会,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年轻的干部精力旺盛,思维活跃,懂科学与时代契合度高,但同时,也容易冲动犯错误,做糊涂事,一些年轻干部缺乏稳定的生活基础,在作风上比较大胆,谈朋友时缺乏必要的警惕性,容易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在这一点上,不管那视频里是不是咱们南山的干部,都应该引以为戒。”

  钟春秋和秦旭明一直联手钳制李湘武,他这么一表态,几乎就代表了多数市委常委们的态度。后面的领导发言果然开始对许三笑一方有利许多。极大的缓解了玉刚身上的压力。

  散会后,许三笑把张玉刚叫到车里。刘枫要下车,许三笑说:“小枫哥不要走,你也听着,说不定等会儿还要靠你帮帮这家伙。”

  玉刚的心情不大好,有点着急的:“快说吧,叫我什么事?”

  许三笑问:“让你跟凌落尘虚与委蛇一下,你去了吗?”

  张玉刚道:“我他妈一想到这娘们能好意思把自己跟爷们办事儿的视频录下来还传到网上去,就有点扛不住恶心,一直没跟她说呢,行,我回头就去说。”又反问:“让我过来就这事儿吗?”

  “屁话!”许三笑道:“当然没这么简单,找你过来一个是落实这事儿,另外还要给你一个任务。”

  张玉刚早就对许三笑另一面的生活羡慕不已,闻言大感兴趣,道:“什么任务?难度大不大?能不能先教我几手绝活儿,然后再让我去?最好是让何小妹配合我去。”

  这厮一直都是这样,天塌下来也不知道愁,这也是许多红色豪门里的世家大少身上共同的特点,玩世不恭,一切来得太容易,不管是利益还是庇护,让他们对社会现实的残忍缺乏认知。

  “滚!”许三笑斥道:“你丫想什么美事儿呢?”又道:“美男计你会不会?”

  “美男计?”玉刚把眼一瞪,道:“合着说半天还是让我去讨好那个臭娘们?”

  许三笑道:“少说屁话,讨好她自然是有目的的,这次你表现好了,我找个密宗大师给你灌顶,保你今后聪明伶俐再不受这种不入流的江湖手段的诱惑。”

  玉刚一听密宗大师开光灌顶,顿时来了兴趣,点点头,嗯道:“成,我全听你的,你就说让我怎么办吧?”

  许三笑看了一眼刘枫,道:“小枫哥过去在精英部队服役,什么窃听啦,监视啦,这方面他是大行家,我现在去秦市长那里拜访一下,让他慢慢给你讲讲该怎么干。”

  秦旭明的办公室门口,许三笑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大套间的外间屋里,秘书咸伟平正在写东西,一抬头看见了许三笑,起身迎出来,道:“许区长过来了。”

  秘书的重要性许三笑岂会不知道,客气的点点头,问道:“秦市长在吗?”

  咸伟平道:“在!”又低声提醒道:“不过正跟冯小河发脾气呢。”

  许三笑虽然很懒,但背后却有王峰这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高参,逢年过节时打着许三笑的旗号,该拜的佛一尊都不拉,该烧的香也全都会烧到。市委市政府的两位大秘这么关键的人物当然不会错过。而且送的东西绝不寒酸,也符合许三笑曾经的歇马镇首富的身份。咸伟平拿人手短,有什么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通知王峰。

  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绝不适合谈事情。要谈也最好是先找出领导心情不佳的原因,有能力的话先帮他解决了,然后再谈事情。否则,谈成的概率绝对远低于平常。许三笑本来是打算过来申请一笔项目资金的,听说秦旭明心情不佳,忙问因为什么。

  咸伟平道:“还不是因为北沟县的事情!”

  “北沟县又出什么事了?”许三笑忽然想起了杨红菱,记得她正在北沟县任常务副县长。

  咸伟平于是道明原委。

  北沟县是国家5a级旅游区,属于多民族混杂区域,其中以羌族和汉族人口最多,民族文化旅游项目名扬海内外。当地山清水秀,风景秀丽,自然环境极佳,四季常绿。是整个山南省最好的旅游景区之一。问题出在春节长假期间接待游客的过程。朝廷台派出一支记者队,深入到旅游景区采访,本意是想宣传一下春节长假旅游市场的火爆和该地区多民族团结的和谐氛围。结果却在一辆旅游大巴上遭遇了不快,还被景区派出所的人摔了录下不快过程视频的手机。

  此举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最最可恨的是当地主管干部,一个个二到家了,在得知人家身份的情况下,跑到高速上去追人,目的居然是妄想抢回证据。结果在高速上又发生了争执,还砸碎了人家价值几十万的摄像设备。

  咸伟平说到这里,恨恨道:“许区长,您听听,这不是笑话吗?这都什么时代了,人家一封微博消息就到燕京了,而北沟的县委冯书记出了这种事后,居然还敢妄想销毁证据!杀人灭口都来不及呀。”

  许三笑点点头,想了想,道:“谢了,帮我通报一声吧。”

  咸伟平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你先到对面我的办公室里等会儿,等冯书记走了我再叫你。”

  许三笑点点头,转身进了对门秘书办。

  不大会儿,咸伟平过来了,对许三笑说:“冯书记走了,秦市长等您呢。”

  许三笑走进秦旭明的办公室,咸伟平跟进来泡茶。

  大师兄正闷头写东西,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道:“伟平不用泡茶,许区长马上就得走。”不等许三笑开口,又随意的:“你是为小学建校款来的吧?不用说了,市政府暂时没钱,但我会尽快向省委申请这笔钱,你可以先从景区的营运收入里借用,反正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许三笑道:“我来是打算跟你聊聊北沟县的事情。”

  秦旭明闻言果然抬头,看着许三笑,指示咸伟平泡茶。道:“原来你也听说了,快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眼瞅着就到315了,人家要给咱扬名呢。”

  许三笑道:“我可以找一些关系试一试。”

  秦旭明道:“师母那边不要想了,师父告诉我说对方不是一般人物,据说那支摄制组的顶头领导是前纪委马书记的二闺女,师母的面子不够大。”

  许三笑摇头道:“你知道我跟严老师走到这一步,只剩下师徒关系了,我当然不会去找他们。”

  秦旭明看着许三笑,突然问道:“你去北沟县代理几天书记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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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三章 白云罩北沟


      北沟县,莽山景区。许三笑和李燕带着何小妹正漫步在山间美景中。

      三个人轻装简从搭旅游大巴来到风景胜地北沟县。本来许三笑还想带上米粒儿的,但苏丽娜要去山城码头接一批设备,米粒儿只好回了虎啸村。许三笑这趟出来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游山玩水,便没强求带上米粒儿姐妹。走到这里时,导游带所有人下车进了一家纪念品店购物。许三笑见山色秀美,便索性带着二女单飞步行上山。

      大块的白云,辽远的绿野,舒缓雄伟的青山,还有何小妹欢乐的笑声。此情此景美的让人心旷神怡。李燕席地而坐双手支撑在背后,懒洋洋看着身边的许三笑,道:“生活如果总是这样一幅画卷该有多美?”

      许三笑正在思索一天前秦旭明的那些话。大师兄并不是真打算把北沟县委书记这顶南山市最重要的一顶七品乌纱给许三笑。所谓的代理几天书记就是让许三笑去背一背这口黑锅。

      官场里背黑锅也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替领导背黑锅时,更可被视作难得的机会。只有领导的贴心人才有这个资格。不过许三笑的情况却有点特殊。这是一个交易,秦旭明满足许三笑的要求,尽力保护张玉刚。而南山市委以最快速度拿掉冯宏宇的县委书记职务只是做给媒体看的,许三笑担任的是个临时过渡性质的角色,等这件事平息下来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旅游业一直是南山市的支柱产业,而北沟县更是支柱中的支柱。县委书记冯宏宇还是市委常委,副厅级干部。当然也是铁杆的秦系干部。由于关乎到一个市委常委的席位,秦旭明这才出此下策。其实从咸伟平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许三笑就意识到了秦旭明的打算。秘书的话往往都是领导想让你知道,却不好亲自说出口的东西。

      “有些幸福,是靠迁就换来的;而有些幸福,则完全源于无知。”许三笑心不在焉随口应道。

      李燕似乎被戳中了心事。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许三笑,一字字道:“许三笑,我迁就你并不会因此觉得不幸福,我不为其他任何理由喜欢你,更不会为任何人离开你,咱们现在一起生活,你是我的男人,只因为你是个长的不坏,有情有义的汉子,如果你变的无聊又庸俗,让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不幸福,就算我八十岁,牙齿掉光没人要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这就是我的爱情生活观,你明白吗?”

      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爱情生活上拥有完全的自由,不以世俗规范为准绳,不被家庭意志左右,幸与不幸全由自己掌控。李燕一直都是个洒脱的女孩子,精神独立,见识不凡。许三笑深情凝视着她,想说,我要一辈子让你都觉得有趣。

      一旁的何小妹忽然一声欢呼扑了上来,叫道:“这个眼神我知道,大白天的大坏蛋就想做怪啦。”

      李燕放松手臂,完全躺下身子,轻风从她曲线玲珑的身上掠过,许三笑将何小妹抱住放在一边,呆呆的看着。

      “许三笑,北沟这里真美。”李燕嘴里衔着一根草棍,幽幽说道:“虽然明知道你来这边是擦屁股打短工的,却莫名的希望你能真的来这里工作,在这样一方山水中生活几年,我会爱死你的。”

      何小妹调皮的又扑到李燕身上,道:“也不羞吗?昨晚在家的时候你就说要爱死他啦。”

      李燕搂着她,温婉一笑,道:“何小姑姑,我现在也快爱死你啦。”伸手捏住何小妹柔嫩的脸颊,笑道:“真不知道现在萧落雁看见你会是怎样的反应。”

      许三笑道:“其实已经见过一次了,反应还不算很激烈,倒是都挺羡慕她的。”

      “是啊,让时光停留在十八岁。”李燕怅惘道:“这是所有女人的梦想,有时候真觉得你实在没必要治好她。”

      时光凝固真的是好事吗?对何问鱼而言,任何人替她做主都是不公平的。

      许三笑深深叹息,道:“可惜思想水平只有八岁的程度。”

      何小妹躺在二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道:“许三笑,我喜欢这样跟你们在一起。”

      三人正卿卿我我腻歪个没完,远方的山间小路上正走来两个年轻男子,老远便喊着:“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在那里逗留的?”原来是此行的导游。

      也许是因为少数民族汉语不熟练的缘故,这两个人的口气很生硬。让人听着就非常不舒服。许三笑嘱咐李燕拉住何小妹。让这个武道大宗师的身体里装着个八岁灵魂,对死亡缺乏概念的“小女孩”发起飙来,随手揪掉这俩人的脑袋都并非不可能。

      “这里为什么不能逗留?”许三笑随口问道。

      两个导游,身强体壮的是个中年,另外一个则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不客气的说道:“我说不能逗留就不能逗留!”

      中年人神情严峻,特意加重语气道:“你们三个随便就离团很危险的知不知道?这里是羌族聚居地区,山和水都是有主的,遇上承包的牧民,用刀架你们脖子上,信不信?”

      李燕表示质疑:“刀架脖子上?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夸张?”中年人把眼一瞪,蛮横的口气威胁道:“你是说我在跟你们吹牛吗?小丫头,你想试试羌族兄弟的刀?”

      许三笑眉头一紧,道:“你们旅行社就是这么服务的?”

      年轻人态度恶劣,道:“零团费拉你们进山跑了几十里路,不是为赚钱,我跟你们玩儿呢?大家都买东西,就你们三个不买,还鸡.巴在这里跟老子唧唧歪歪的,不买东西是吧?也成!把车费和罚款交了,你们爱哪去哪去。”

      李燕怒道:“说好的零团费把我们送到地方,到这里刚过一半儿路程,不但要把我们丢在这儿,还要收我们的钱,你们这算哪门子的旅行社?就不怕我们找有关部门投诉你们去?”

      “投诉我们?”年轻人冷哼一声,道:“你赶快去投诉,找不到地方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还是得把罚款交了,否则,我怕你们连投诉的机会都没有。”

      李燕不说话了,歪头看着许三笑。那眼神,大有你要是不给我出气,我就要放何小妹的架势。

      许三笑看着年轻的导游,笑眯眯问:“你打算怎么让我们连投诉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意思?”年轻导游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八度,瞪着许三笑,跃跃欲试的样子。

      中年导游毕竟稳重些,一把拉住年轻人,道:“格桑别闹事!跟这些理性消费的穷酸瞎耽误时间不值得。”又对许三笑道:“坐车给钱天经地义,你们赶紧交了车费,我们好走。”

      许三笑这趟来北沟只是为冯宏宇来背黑锅的,本无心招惹是非,更不打算因为过界管理而多生是非。况且往山里去的公路上车辆很多,不坐旅游大巴也无妨。点点头道:“也有你这一说,车费可以给你,罚款就算了。”

      中年导游没说话,叫格桑的年轻人伸出五根手指道:“每个人五百,交钱吧。”

      “五百是吧?”许三笑态度和蔼:“每人五百,三个人就是一千五,你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分?”

      中年导游下意识的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三笑正反抽了两记耳光,接着他便看见了年轻的同伴双脚离地飞起。许三笑挥手扇了三下,第三下最重,一巴掌将年轻人打的腾身落地,还吐出几颗牙齿。

      许三笑出手太快,中年导游挨了两巴掌都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打的,还有点发懵,先左右四顾看了看才盯着许三笑,叫道:“你敢动手打人?”

      李燕道:“少废话,打的就是你们,什么东西!再不给你们点教训,北沟县这点脸全被你们丢干净了。”

      中年导游走过去扶起年轻的同伴,自知不是许三笑的对手,愤然道:“有种你们不要走”

      这两个导游恣意妄为简直无法无天,怪不得朝廷台的那个摄制组会在北沟县闹出那么大的不愉快。这些当地导游完全不把外地游客当人看,说话做事全不留余地,这种横行霸道的服务作风,时间久了怎么可能不出事?

      “住口!”许三笑心头火起,断喝一声,道:“到了这时候还有脸出言威胁我们,我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给你们撑腰,让你们可以这么大胆的败坏北沟的名声!”凝眉斥道:“如果这里的导游全都是你们这样的,北沟的名声迟早会变的臭不可闻,你们就没想过真到了那一天,你们还能靠什么生存?”

      中年导游被许三笑气势所慑,悻悻然点点头,嘴硬道:“好,好,好,外乡人,你娃儿真有种,老子车钱不要了,你们不是要投诉吗?从这顺着公路再走三十五里,那里就有个景区纪律管理委员会,老子怕你不敢来。”

      李燕抢着道:“那你就等着去,看看我们敢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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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四章 红颜一怒,只好怒发冲冠


      当船进水的时候,我们抛下了我们认为无用的东西:道德、信誉、善良、友谊我们以为等安全时候,可以把它们再捞起来。可是当我们想起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找不到了。如果为了今天的财富而盲目透支明日的道德,当明日到来时,我们失去的将不只是道德,还会包括今天的财富。有些东西如泼出去的水一去不回。

      下午一点半,许三笑走进景区管委会的投诉站。正方形的接待窗口玻璃混浊,正埋在搪瓷碗里扒拉面条的接待员头不抬眼不睁的告诉许三笑还没开始上班。大理石铺就的大厅光线黯淡冷冷清清,近在咫尺的台球厅里乌烟瘴气人声鼎沸。

      随着许三笑三人的到来,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烟气笼罩中,衣着流里流气,神态乖张的年轻人纷纷侧目往这边看过来。

      许三笑毫不理会,道:“现在的时间是一点半,这里是不是政府管理的事业单位?为什么还不开始上班?”

      接待员嘴里发出嘘嘘律律的声音,全情投入的吃着面条,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了许三笑一眼,道:“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没到时间呢,我们这里天黑的晚,所以上班时间也晚,你这是要投诉是吧?”从窗口递出一张登记表,“喏,先在这里填表登记吧,等轮到你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

      “什么叫轮到我们?”李燕从后面过来问道。

      接待员不耐烦的:“废什么话啊?让你填表就填表,我们这里是5a级景区,全国每天来这里的人成千上万,节假日的时候甚至上十万的时候都有,景区接待能力有限,方方面面的事情多了,投诉的人也多了,工作人员的数量和有限,只好都先排着,听明白了吗?”

      许三笑接过登记表,看了看,然后折叠起来揣进兜里。点点头,道:“工作人员少,事儿多,却不按时上班。”

      负责接待的胖男人见许三笑把登记表揣兜里,说话还明显带刺儿,立刻急了,站起身指着许三笑大声道:“哎!你是来投诉的还是来找碴的?”说着话,从接待室里转了出来。

      许三笑回身对李燕叮嘱,千万看住何小妹。转头对肥壮的接待员道:“我当然是来投诉的,你们景区的接送大巴上的导游把我们随便丢在半路上,态度恶劣索要高额的车费,不给他们还要动手打人,这样的事情有没有人管?”

      肥壮的接待员眼睛一亮,道:“原来把格桑的牙打掉的人就是你们?”这家伙呼哨一声,一旁的台球厅里,十几个汉子立即围拢过来。接待员随口道:“尕娃子,给格桑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别找了,那仨人来投诉站了。”

      这家伙的口气不善,围拢过来的十几个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凶狠的目光瞪着许三笑,扫到李燕跟何小妹时却换成了色眯眯贪婪的眼色。

      这些人粗俗残暴,浑身散发着残忍的**,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外地人而言,跟他们打一次交道便形同做了一场噩梦。许三笑压抑着内心的怒气,尽量收敛精神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是平静无害的。许三笑想到,秦旭明让自己来北沟县仅仅是背一下黑锅,处理好跟朝廷台之间的矛盾,等风头一过,这北沟县委书记的位置还是冯宏宇的。

      许三笑深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张狂粗野的背后肯定有一张无形的保护伞。这是华夏旧江湖变异成当今社会后诞生的特色产物。当代官员手里常见的三杆枪,名人,商人和流氓。虽然不是每个官员手里都有这样的枪,但几乎每个肆无忌惮的流氓都是官员手里的枪。

      许三笑在心里提醒自己,我是来背黑锅的,不是来揭盖子的。不要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眼前却是形势所迫,想要息事宁人已经不可能了。要怎样办才能不至于陷入太深呢?

      肥壮的接待员一方虽然人多,却并不急于动手。似乎是在等人。

      围拢过来的人群当中有人开始发出污言秽语和调笑谩骂。李燕紧紧抱着何小妹的手臂,愤然回敬那些放肆的目光。强压怒火,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对着许三笑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叫道:“你脑袋夹官帽子里了吗?去你的权衡利弊,这帮瘪三当着你的面调戏你的女人,许三娃子,你要是再无动于衷,信不信我让何小妹把这些人全弄死?”

      这妞儿绝对干的出来。

      许三笑拍了拍屁股,忙回首冲李燕嘿嘿一笑,道:“别,千万别!我就是稍微琢磨一下这事儿而已。”

      李燕是最了解许三笑的人,故意虎着脸不理许三笑。

      红颜一怒,事关自己在心爱女人心中的形象,许三娃子岂能怂了?其实许三笑骨子里从来不是个蝇营狗苟之辈。而且还一心想要证明给李燕她爸看,自己能照顾好他的女儿,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砰地一声,站在最前边,眼睛一直在李燕丰腴的胸脯上徘徊的年轻人倒飞了出去。一群人为之一乱。被许三笑拳打脚踢放倒了一地。虽然没练过几天拳脚功夫,但许三笑的体术修行毕竟已经登堂入室,身体的反应和速度都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尤其是精神修为过了九重天,一举一动无不更契合天道,纵然是最粗浅的打击动作,也超过了许多所谓的精妙招数。岂是这群流氓地痞能够抵挡的,顷刻间便取得了这场不对称战斗的胜利。

      场间只剩下肥壮的接待员还站在那里,完全看傻了眼。

      许三笑冷峻的目光停留接代言的脸上,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怎么样?”事到如今,许三笑还想给他们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机会。

      肥壮接待员面部肌肉跳了跳,沉默不语,眼神却不时地向大门口偷瞟。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出手伤人,严重破坏了景区治安管理秩序,已,已经违反了景区的治安条例和国家的,法,法律,你就想这么了结吗?”

      大门外传入停车声,一群人急匆匆闯进来,之前的中年导游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后却是几名身着制服的治安协调员,又叫景区保安。许三笑注意到,这伙人的最后面还有两名身穿警服的人,但只站在大门外没有进来。

      肥壮的接待员也注意到了外面的两个警察,不但不害怕,反而挺直了腰杆。指着许三笑叫嚣道:“龟儿子,身手好就了不起吗?你能打是吧,我们这里有几十条汉子,够不够你打的?”这姿态,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许三笑抽了抽鼻子,道:“老兄,你嘴巴太臭了,看样子有日子没刷牙了,牙龈恐怕都烂了,我做做好事,帮你一个小忙吧。”突然出手,快如闪电,正反抽了接待员两个大嘴巴。将这厮信手一丢便扔到数米之外。

      这下子技惊四座,想要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可能了。后进来的治安员们纷纷亮出了电棍。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声不绝于耳,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许三笑。

      李燕见事情越闹越大,不禁有点后悔刺激许三笑,作为特殊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她其实一直是最理解许三笑在政治上的艰难处境的。更明白这个男人为了跟自己那个神鬼难测的老爸较劲,身上一直背负着巨大压力,虽然许三笑从来对此只字不提。

      官场中四面都是强敌,还被老丈人视作夺走女儿的敌对人物,许三笑的谨慎不无原因。来之前李燕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节外生枝对许三笑在官场中的情势绝无好处。一旦这件事闹大了,最后搞到冯宏宇头上,就必然会伤害到秦系人马的利益。现在的许三娃子敌人已经够多,实在不宜再多树强敌。

      “三笑,要不给他们看一下你的工作证吧,别把事情搞复杂了。”李燕伸出小手拉了拉许三笑的衣袖。

      许三笑也觉得事情闹到这一步也算给这帮人一个教训了,自己不是上帝,管不了人间所有不平。而这些人也不是作恶多端的魔鬼,小恶不断,大恶不犯,总归罪不至死。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此刻收场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依言从兜里摸出工作证放在投诉窗口上,抖丹田断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断喝中加入了许三笑的精神意志,所有人为之一震,蔫呆呆站在原地。

      许三笑一指工作证,道:“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过来看一下,这是我的工作证,这件事我希望就此罢休,我们安静的离开,大家相安无事。”

      投诉站里鸦雀无声,两名警察面无表情走了进来,是两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粗壮,左边肩扛一毛三,右边的是个一毛二。

      一毛三来到场间,左右四顾环视了一圈,最后看着许三笑,点头道:“好身手!不过这么多人都被你给打伤了,就凭一张工作证便想了结吗?”说着,从腰间取出手铐,看也不看许三笑的工作证,道:“这位同志,我是景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卢立军,现在以聚众斗殴,违反社会治安管理条例,以及破坏民族团结政策为名,正式拘捕你,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有多少委屈和理由,动手打人首先就是错误,我希望你不要反抗,配合我们的工作,北沟县里有说理的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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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五章 风波暂平,烟云又起

  一个男人帅从来不是因为他单纯地帅,一个单纯地帅的男人不会让人有任何遐想。这与女人不同,一个女人是可以单纯地漂亮的,一个单纯的漂亮的女人可以让人浮想联翩。所以,一个帅的男人必定是复杂的。复杂必是吸引人的,尤其对那些有自以为是的自信的女孩,譬如李燕。许三笑这样一个如一本文笔如画的悬疑小说一般的男人,怎能不帅?

  当一毛三卢立军的手铐摆在许三笑眼前,当这厮毫无征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在李燕眼中,这一刻笑眯眯负手而立的许三笑简直帅极了。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那种帅,而是一种让人崇拜和欣赏的潇洒。这种气质,过去的二十三年光阴里,她只在那个男人身上见识过,可惜那男人是她的养父。现在终于又有了一个许三笑,而且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一毛三坐在地上,他的同伴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去观察他的情况,反而是紧张的向后退了两步,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许三笑。叫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黑洞洞的枪口看起来很可怕,被枪指着的滋味绝不好受。但负手站在那里,笑眯眯看似无害的许三笑却似乎完全不在乎。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面对枪口问道:“你到底是想让我举起手来呢?还是想让我不许动?”

  一毛二警官怒道:“少废话,举起手来然后不许”他话没说完,眼皮子却突然一沉,困意袭来,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竟不知不觉的收起了手枪,靠到投诉值班室门上,昏昏沉沉的打起盹来。

  许三笑知道自己绝不能当着何小妹的面被他们铐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又不能似之前那般对这两个警察饱以老拳,堂堂三镇新区的区长,北沟县临时代理书记,在北沟风景区跟两个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大打出手,这么做显然是不合适的。对许三笑而言太有**份,稍有不慎还容易被上纲上线。打流氓叫英雄壮举,越多越好。而打警察,往小了说是法律意识淡薄,往大了说便是对国家的法律和执法机关不信任。

  所以,许三笑只能这么做,而且必须做的恰到好处。

  就在所有人为两个警察奇特的情形感到惊诧莫名时,一毛三却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目光呆滞来到许三笑面前。

  许三笑下手极有分寸,只是以目击之术轻轻吓了他一下。短暂昏迷只是暂时的脑失控现象,就像在安静的森林里突然发现一头猛虎出现在身后,会被吓的浑身冷汗动弹不得。一毛三只是神经暂时短路,很快便恢复了神智。由于时间过于短促,一毛三卢立军甚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异常状况。但他一时神为之夺,转瞬间哪里恢复的过来,许三笑一招手他便过来了。

  卢立军从许三笑手中接过工作证,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突然一激灵,忙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待看清楚华共山南省南山市三镇新区区长,北沟县临时代理书记这几个字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许三笑冷冷看着,只见卢立军双手将工作证递了过来。接到手中,问:“看清楚了吗?”

  卢立军连连点头,道:“看清楚了,许书记,这是误会,我们”

  许三笑摆手道:“别解释,我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理解能力至少不会比你低,你觉着这件事像误会吗?不过你也别有负担,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追究,所以我也不想听你的废话。”左右看了看,又道:“这件事就此揭过,我不会再追究,你们也不许再继续这么干,记住了,北沟县旅游这块牌子等于你们的衣食父母,一旦被彻底弄臭了,你们还想这么干的机会就不多了。

  正这时,一毛二也醒了。他中的是玄门左道鱼龙幻术中的催眠术,倒下的更加自然。之所以用这招对付他,其实是因为许三笑一眼便看出这家伙最近常常熬夜,精神已极度疲劳,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很容易睡着了。事后他也比较容易理解自己突然倒下这件事。

  李燕突然走过去抬足在他拿枪的那只手上狠狠踩了一脚。一毛二疼的一声惨叫,陡然清醒过来。刚要破口大骂,却被卢立军一把揽住,顺势被捂住了嘴。

  “踩你这一脚是因为你刚才拿枪指着我男人。”李燕狠狠看着他,道:“虽然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把他怎样,但作为他的妻子,我还是不能容忍你这样的举动,我叫李燕,你记住我的样子和名字,不服气随时可以来找我,公的私的我都奉陪。”

  许三笑的妻子,那就是县委书记夫人,虽然在北沟县官场,县委书记的名头上始终罩着一层灰溜溜的色彩,但相对于这两个小警察而言,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一毛二就算有不服气的想法,卢立军也要劝的他打消念头。

  经过这一闹,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许三笑惦记着北沟县里人送绰号冯小河的县委书记冯宏宇还在等着自己呢。好歹人家也是堂堂副厅级干部,市委常委之一。也可算是许三笑的领导。让领导久等可不大合适。

  许三笑担任的是临时代理书记,这个任命是秦旭明一力促成的,在正式履职前,肯定要先跟原来的县委书记冯宏宇碰碰头。也就是南山官场中大家更习惯叫的冯小河。

  冯小河这个外号叫了许多年,最初起源于一句话: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二十年前这家伙大学毕业,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毕业生还算得上是宝贝。当时他也是年少气盛的人物,在南山地区日报社里任实习记者,以这句话为题写了一篇社论,借此讨论集体和个人的关系。言词非常犀利,这篇文章恰巧被时任南山地委书记的白可树看到了。特意把他找去谈了一番。

  这段往事是秦旭明告诉许三笑的,那时候秦旭明也在南山地区,跟冯小河是同届校友。许三笑还看过那篇文章的原文第一段的内容:

  别人是用这句话来做比喻。意思是想说明集体有,个人才会有;国家富,人民才会富的道理。看来,在他们的心目中,集体、国家是大河,而个人、人民是小河。先不说这种先集体后个人,先国家后人民的观点合不合乎逻辑,但仅就选用大河小河的比喻来证明此种观点的做法显然是不正确的。即是说,所用的这个比喻它揭示的道理刚好和他们所要表达的观点相反。这岂不有点像是傻子玩火,自灼自伤吗?

  因为根据常识,我们也知道,水肯定是从小沟小河汇入大川大江的。也就是说,大河的水是由小河的水流入才注满的,先有小河的水才会有大河的水。如果没有小河,何来大河?如果非得要把这两者的关系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也只能把它说成是:“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无水大河干”而绝不能反着说,把它说成什么: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

  这些话在当年来说无疑问的有些离经叛道,就算拿到今天来,也不适合一个政治人物公开诉诸出口。可想当年的冯宏宇是个充满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人物。

  冯宏宇当时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言论恰巧赶上太宗那年南巡,在讲话里说要加快步子深化改革,鼓励私有经济蓬勃发展,要让更多的小河水先满起来。而白可树却是实打实的跟着省委代表团认真学习了太宗的南巡讲话。所以当场指着冯宏宇连说了三句好一个小河理论,从那起,冯小河的名头便叫开了。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冯小何神态安然,正不慌不忙的向许三笑介绍北沟县班子的情况。许三笑直言不讳说我来这里就是服从领导安排,当几天不问政事的临时工。冯书记您让我熟悉县委常委班子恐怕没什么实际意义。

  冯小河却说,三笑同志,话不能这么说,连和尚都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况你这样一位党的优秀年轻干部?既来之则安之,就算只干一天,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有一个端正的态度。秦市长跟我说你是个有担当有作为的年轻人,我也相信他的眼光。我觉着你的履历完全够资格正式担任这个职务。

  许三笑在三镇新区那边刚震慑住李东耀,好不容易实现大权独揽,还没来得及巩固权力呢就突然被秦旭明弄到这里来,虽然名义上是暂时代理,但看冯小河这意思,事情似乎还有变化。之前就有消息说南山市委宣传部的向部长要调到蓉城任市委副书记去。从地级市的宣传部长到副省级省会城市去任市委副书记,

  这位向部长可谓是平步青云了。而他腾出来的位置已经被好几个人盯上,这其中最有希望的便是这位冯小河。许三笑对此也有些耳闻,却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有机会接替冯小河。

  一来是北沟县是个全国闻名的旅游大县,是南山市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数任南山市委书记都是从这里成长起来的。

  二来是三镇新区刚成立不到一年,自己这个正处级帽子还没落几粒尘呢,断然没有可能担任如此重要的岗位。

  第三点却与北沟县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全国劳模,县长梁柏涛有关。

  说起这位梁县长来,在北沟县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梁柏涛今年五十二岁,二十年前还在北沟县小杨家庄任村主任。那年北沟县开始搞旅游开发,小杨家庄也被划归到旅游区里。当年旅游区的资金短缺,搞开发的时候遇上了很多困难。当时梁柏涛率领全村老少不分昼夜的奋战在施工现场。

  不管是修防滑坡面,还是建设旅游景点,梁柏涛都做出了很大贡献。因此被时任的北沟县委书记杨许昌上报到省里,先树为省劳模,后来又代表山南被选为国家级劳模。

  从那之后,梁柏涛开始官运亨通,三十二岁当上副镇长,四十二岁任副县长,如今在县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五年。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沟人,又是全国劳模,梁柏涛在当地的威望极高,就算冯小河这个副厅级县委书记都要对其退避三舍。在许三笑看来,如果冯小河真不能继续担任北沟县委书记,梁柏涛无疑是接替这个职务的不二人选。标准杨李系干部,执掌北沟县大权多年,担任县委书记可算作无缝对接。

  所以,许三笑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在这个位置上长干下去。

  “冯书记,我这次来北沟之前是跟秦市长说好了的,暂时代理几天,主要任务就是协调一下跟朝廷台闹的那场误会,把事情解决了,我就得功成身退,不管是您继续担任这个书记,还是梁县长接任,我都没有异议,我的正式职务是三镇新区的区长,那里刚成立不到一年,在那边还有许多工作等着我去做。”许三笑认真的说道。

  把话讲在当面是官场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讲话技巧,该说的时候绝不能含糊,否则今日的一时犹豫,便可能造成日后的一世为难。到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冯小河没有再讨论这件事,而是跟许三笑介绍起北沟县的情况。从北沟县的九位常委说起,到全部四十七名县委委员,拿着花名册大概的都介绍了一下。许三笑惦记等候在酒店里的李燕跟何小妹,有心结束这次谈话,但冯小河却说起来没完。等他把几十号人都介绍完,时间已经是晚六点,眼看到了吃饭的时间。冯小河又极其热忱的要给许三笑接风。

  堂堂市委常委一再盛情相邀,许三笑委实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同意。给李燕打了个电话,让她不必等自己回去吃饭了,带上何小妹两个上街吃去。

  许三笑跟着冯小河乘车来到北沟县城中心的雅风大酒店,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接到李燕打来的电话。口气急迫:“许三笑你快来吧,何小妹闯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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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好大的头颅飞起

  何问鱼之所以从昔日的何主任变成今日的何小妹,完全是为了许三笑。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份情意太深太重,许三笑已经报答不了,只能尽力而为。何小妹想要天上的星星,许三笑无能为力,但何小妹想要许三笑为她丢了乌纱帽,大开杀戒后从此浪迹江湖,许三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何小妹真的捅了个大漏子!

  北沟县城,工艺品一条街上。几秒钟前还是一派熙攘纷乱的景致,此刻却是鸦雀无声。街道两边的买卖商户,街上的行人游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飞腾而起的好大头颅。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一位绝色少女用一把木刀将北沟县里的土霸王一刀断头。这样的戏码谁见过?整条街的买卖商户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这一天,但谁又想过这一天真的会到来?

  木刀是街面上最常见的旅游纪念品,别说断人头,便是杀鸡也只能是生生打死。但梁彩桥的头就落在那里,鲜血还在不断的从他的腔子里往外涌出,情景十分恐怖。众人的目光很快就从这恐怖的尸体转移到那可爱的少女身上。

  何小妹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手里还拎着不沾血的木刀。

  杀人不见血,这一刀竟凌厉若斯!

  许三笑几乎是跟警方一起赶到的,由冯小河陪着一起走进事发现场。

  何小妹跑过来,眼中隐泛泪光,解释道:“是他,是他先过来拉燕子姐姐的手,还要摸我的脸,我才砍了他一刀。”

  她的泪是因为违背了许三笑的话,担心被责怪流下的。但看在别人眼中,这倾城绝世的清丽容颜是如此震撼,她的神态是如此无辜,楚楚可怜,让如此可人儿流泪,这种人渣就该死。围观者被何小妹容光所慑,不自禁的想到。

  李燕走过来,往人群中一指,许三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正看见之前在景区投诉值班室里见过的胖子值班员。只听李燕道:“我跟何小妹出来吃饭,走到这里时她看那大刀好玩儿,非要一把玩,我就给她买了一把,正这时他们就过来了,这个死了的过来拉我,何小妹不让,争执两下后,何小妹就砍了他一刀,结果就”说着面带歉然,一指地上的身首异处的尸体。

  许三笑摆手道:“不必说了,没事。”抬头对冯小河道:“冯书记,这是我未婚妻李燕,砍人的是我一位至亲,她的这里有一点小问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冯小河的神情很严肃,点点头,道:“三笑同志,你不要着急,公安局的同志已经到了,相信他们会给你和你这位亲戚一个公正的结论。”

  由于死者的身份非同小可,又是在游客相对集中的地区发生的恶性杀人事件,公安局非常重视,带队的是刑警队长史宏强。其实他早就到了,只是见到冯小河在现场,一下子有点发懵没敢立即过来。冯小河把许三笑的身份向带队的刑警队长史宏强做了介绍。史宏强的脸上立即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许三笑说,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我相信冯书记还有公安局的同志会做出公正的结论。

  带着白手套的年轻女刑警从何小妹手里接过木刀,表情惊讶的仿佛看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仔细勘验了现场和尸体后来到史宏强面前汇报道:“初步鉴定死者头颈部受极强的外部冲击力挤压伤害,造成错断状创口,凶器为520克重工艺品木刀,尸体和头部相距十二米,腔血喷溅形成鼻涕状,证据采集完毕。”

  在场中人,除了许李何三人,余者无不动容。冯小河吃惊的重新打量起何小妹,禁不住啧啧称奇。史宏强也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么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姑娘,竟可以用这么一柄木刀砍掉了北沟一霸梁金桥的头。

  另有几名刑警在走访四周的人群,问了半天,竟无一人肯出面作证。

  史宏强有心下令抓人,但当着新到的代理书记和据传将要高升的老书记的面儿,他这句话出口实在需要很大决心。迟疑了一会儿,开始向许三笑介绍起死者的来历。

  死者叫梁彩桥,北沟县小杨家村大队三组村民,也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工艺品店的老板。更重要的是,梁金桥还是县长梁柏涛的亲侄子。梁柏涛从小父母双亡,是兄嫂抚养大的。冯小河补充一句。老梁对这个侄子非常看重。

  冯小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许三笑面露不悦之色,心想,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的,这个梁金桥受人挑唆,见李燕何小妹漂亮,便过来耍流氓,结果被何小妹一刀砍断脖子。案件事实清楚,人证物证确凿,属于典型的正当防卫。而且何小妹并不具备法律行为能力。冯小河特意说到梁柏涛很看重这个梁金桥,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让公安局的人为难,但是这么简单的案子有什么可为难的?或许他是在告诉老子这个梁柏涛有多霸道?

  史宏强看来已经有了决断,微微摆手示意,女刑警走过来对着何小妹亮出了手铐。

  许三笑冷冷的看着他,道:“手铐就不必带了,有我在她不会闹,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她并不具备法律行为能力,我是她的监护人,有义务跟你回去接受调查。”

  史宏强暗自叫苦不迭,但也只能点头表示同意。毕恭毕敬道:“那就请许书记和您这位亲戚一起回去配合我们的调查吧。”

  夜里八点钟,审讯室里,何小妹一脸天真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史宏强的问题。许三笑作为监护人和李燕一起旁听。冯小河也没走,坐在值班室里正在说电话。如果不是他一个劲儿的挽留许三笑,非要给许三笑接风,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这时候他若是走了,恐怕不好向许三笑交代。

  史宏强一丝不苟的依照程序问话:“姓名?”

  何小妹答:“何小妹。”

  许三笑补充道:“她大名叫何问鱼。”

  史宏强点头,继续问:“性别?”

  何小妹想了想,反问道:“大叔,你是傻瓜吗?这都看不出来?”

  史宏强大为尴尬,想发作又不得发作,憋得脸通红。

  李燕板着脸,代答:“女!”

  这案子实在是没什么可问的,如果死者不是梁金桥,又或者杀人者不是新书记的至亲,史宏强早就结束调查,该关的关,该埋的埋了。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拖下去。必须先等到许书记和梁县长掰完了手腕儿才好办案。

  许三笑对这些没营养的问话感到不耐,插言道:“史队长,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正当防卫一刀毙命,何小妹的情况可以做精神鉴定,她对幽闭有很严重的恐惧反应,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把她留在这里的,配合调查也应该尊重嫌疑人的基础权利,我们是她的监护人,现在我们认为她需要休息,所以我打算带她去酒店休息,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安排人来看守。”

  史宏强皱了皱眉,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如果换做一般的嫌疑人家属,自然没什么可为难的。一口回绝也就是了,甚至都不可能给这个旁听的机会。尽管法律上针对精神异常失去法律行为能力的嫌疑人,有这样的保护性规定。

  许三笑起身道:“怎么?史队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史宏强为难的:“许书记,不是我不答应你把人带回去,而是我们的调查工作还没结束呢,恐怕还会有些问题要问她。”

  许三笑看了一眼门外,若有深意道:“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我可以陪你一起等,我不走,外面的冯书记也会一直等下去,你准备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年轻干练的女刑警推门走进来,汇报道:“史队,胡胖子抓到了。”

  史宏强精神一振,道:“小孟,快说说什么情况?”

  “胡胖子在羁押的路上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小孟道:“情况跟嫌疑人所说有很大出入。”

  很大出入意味着什么?肯定是对何小妹不利的证词。许三笑心念电转,暗忖,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梁柏涛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原来是凑材料去了。

  这次来北沟县本来只想着游山玩水,顺带着借助小媳妇和朝廷台那位领导的特殊关系,帮秦旭明解决一个小麻烦。这个所谓的代理书记职务,许三笑还真没看在眼里。却没想到从到达北沟县的一刻起,事情就处处不在控制内。先是在景区跟导游和投诉站的人闹出不愉快,接着这个不愉快又因为一次偶遇而发酵。何小妹一刀断头,砍的人恰恰正是县长梁柏涛的侄子。

  当一件事由很多偶然组成时,这份偶然就必须要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了。许三笑的思路越发深邃,便越感到这件事的不寻常。从钟春秋在党委会上旗帜鲜明的保护张玉刚起,秦旭明突然派自己来北沟帮着冯小河收拾残局,导游蛮横无理,投诉站里一场闹剧,冯小河热情介绍北沟县的情况,非要请自己吃饭,最后闹出这件事来。这真的是偶然吗?

  如果不是偶然,那这个局又是谁布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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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官场行舟不进也得进

  许三笑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在记忆的最初本是个宽仁智者的形象,直到那一天,他突然一怒拔刀快意恩仇,亲手杀了仇人的独子,用接二连三的的阴谋诡计一口气把多年仇敌打入地狱。整个局便如一张无形的天网,存天理,合人道,精于算计,疏而不漏,虽然是阴谋诡计,却有着令人击节赞叹的巧妙和正义。

  如果这次北沟之行是某人针对自己布下的局,许三笑坚信,这个布局者只能是那人。

  许三笑现在已不关心胡胖子的证词,何小妹的情况需要的不是什么证词。而这些事的背后显然只有两个目的。头一个是把自己留在北沟县;第二个是让自己跟梁柏涛结下死仇。为了实现这两个目的,这件案子一定会拖很久。

  李燕闻听案情出现争议,立即沉不住气了。因为许三笑之前曾对她说,照顾好何小妹是咱们一生的责任。李燕一直都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女孩子,她曾经不是很喜欢从前的何主任,但今天的何小妹却被她当成了亲妹妹。她拍案而起,怒斥道:“还调查个什么劲?你们看不出我妹妹只有七八岁孩子的行为能力吗?”

  年轻的女刑警小孟带上白手套,从桌上的证物盘中拿起那把木刀,挥舞了几下,递到李燕面前,道:“七八岁的孩子?这位女士,您应该二十多了吧,用这把刀把••••••左右四顾一圈,最后拿起桌上一个烟盒,续道:就这个吧,把它一刀两断,我就承认您说的全在理。”

  烟盒是纸制品,木刀没有刀刃,李燕更没有何小妹那样的手段,当然斩不断。女警察也不指望她能斩断。这么说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何小妹就算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商,也不能完全算作不具备法律行为能力的人。

  女警察把木刀放回盘子里,道:“针对一些具备特殊能力者的自卫行为,宪法里是有规定的,比如有些受到过特殊训练者,举手投足就能置人于死地,这样的人是不完全适用于正当防卫这个概念的,普通人在这种人面前好比是个婴幼儿,就算举着刀来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人构成伤害,而在此前提下,这种身具特殊本领的人不得借防卫之名伤人。”

  李燕争辩道:“你这是偷换概念,她虽然学过一身功夫,但毕竟只有几岁孩子的行为能力。”

  女警察小孟道:“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孩子砍死人,监护人在做什么?”

  李燕还打算说什么,许三笑已了然她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私底下悄悄拉了一下李燕的手。接过话头对女刑警道:“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可以承诺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北沟县,但今晚,我必须带走她。”

  女刑警和史宏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道:“当然,她的情况很特殊,我们也不敢把她关进看守所,但我要提醒许书记一句,在这件案子没调查完以前,您工作繁忙当然可以随时离开,但她绝对不能离开北沟县,这一点您要负责!”

  ••••••

  夜,蓉城郊区的一座大宅,厅堂内有三个人,中年人是秦旭明,老年人严朝辉,另有一位耄耋之年精神矍铄无比的老者。

  秦旭明正在对严朝辉说:“老师,北沟那边已有准确消息过来。”

  严朝辉坐在椅子里半闭着双眼,老神在在的:“他同意留在北沟了?”

  秦旭明道:“老师的安排一环扣一环,他没得选择。”

  严朝辉回首看了耄耋老者一眼,道:“最主要还是王师伯对何问鱼的秉性把握的准确,我的一切布置都是基于王师伯的这个判断。”随即又问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您是怎么能断定何问鱼一定会杀梁柏涛的侄子的?”

  耄耋老者道:“她道基不稳,又是被最厉害的阴灵所伤的,恢复的过程中,性情当中难免掺入了那阴灵的戾气,她师父冷雪飞告诉我,玄门正宗的门人一旦进入道胎归元之境,便等于脱胎换骨重新活一次,基本没有可能恢复神智,只能一点点的成长恢复精神修养,现在的何问鱼因为阴灵的影响,就像个坏脾气的小孩子,但她的体力却胜过了圆满大宗师,已经是半神的修养,稍稍受到外界一点刺激,便有可能出手伤人。”

  严朝辉恍然道:“原来如此。”

  秦旭明又问:“老师,他现在住在青城大酒店,看意思还是不准备在北沟县长干下去。”

  “不准备长干?”严朝辉身子微微坐起,看着秦旭明,道:“旭明,你听没听过猎虎的故事?”不待秦旭明回答,自问自答道:“猛虎长于深山,在它熟悉的环境里,你想把它抓住驯服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把它赶出或者诱出它熟悉的大山,你才有机会抓住它。”

  “本来我还希望李东耀能在杨许昌的支持下逼一逼他,可惜李东耀之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三镇新区已经完全成了他的自留地,而且因为信义堂的插手,咱们很难在那里对他再有什么影响力,所以我才会让你借朝廷台曝光这个机会拿掉小冯,既可以趁机让小冯接替向春鹏,又可以把他运作到北沟。”

  耄耋老者道:“玄门发展了几千年,南真言北龙门,加上左道和杂道,如果能整合成一股势力,并为我们所用,显门六百年宏愿未必不可期。”微顿一下,续道:“而根据冷雪飞提供的情况分析,这个许三笑也许是王昆阳以后,四百年来最有希望把这股力量合而为一的那个人。”

  严朝辉道:“这小子的势力越大便越难降服,说不定必要时还要请师伯您亲自出马。”

  “他身边的女孩子叫李燕吧?你能确定那人不会再干涉他的事情吗?”耄耋老者长叹一声,道:“还是希望不要到那一步,我是实在不想再面对一次那个人。”

  ••••••

  青城大酒店的房间里,许三笑迎着夜风坐在窗口,若有所思的样子。

  何小妹抱着一大碗虫草蹄筋烩饼正狼吞虎咽,吃相很不淑女。她这么吃饭有一阵子了,身体似乎成了个黑洞,多少食物都能吸收消化掉。这种现象有点像每个人必定经历的快速生长期,总也吃不饱似的。

  李燕趿拉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艳羡的看着何小妹,道:“怎么吃都不发胖,萧落雁为了保持身材喝凉水都定量,看见你这样子,非羡慕死她不可。”又对许三笑道:“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该不是在担心她吧?”说着一指何小妹,又道:“只要做个权威的医学鉴定,证明她只有相当于七八岁孩子的智商,谁还能把她怎样?”

  许三笑随口应道:“我不是在担心她。”

  李燕慵懒的抻了个懒腰,美好身形尽显无遗,打了个哈欠,柔媚一笑,“坐了一天车,又遇上这回事儿,我可累了,你慢慢想,我先去睡觉啦。”

  许三笑不受诱惑,道:“你去睡吧,我再琢磨琢磨。”

  李燕进了卧室,不大会儿又出来,搬把椅子坐到许三笑对面,道:“说吧,到底在琢磨什么呢?我这笨人也帮你参谋参谋。”

  许三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所谓巧合未免多了些,我在假设这些巧合不是巧合,那么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李燕挠挠头,歪头看着许三笑,“哎,真想把你的脑袋扒开看看,我怎么就没觉着这是个什么阴谋诡计?你倒说说看,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

  “这个比较容易猜。”许三笑把手放在李燕腿上,感受到指尖下清晰的血脉流动声和温暖,心情放松了许多,解释道:“首先我来北沟临时任职是秦旭明的意思,党委会上钟春秋出面保护玉刚,还有冯小河要给我接风,这件案子本来并不复杂,警方的态度却很暧昧,表面看是既不想得罪我,又怕得罪梁柏涛,实际上我看他们是并不急于结案,如果我的怀疑是对的,能在短时间内设计出这么细致的人只有一个,便是我那位严老师。”

  “严朝辉?”李燕微微一愣,不满道:“他怎么破裤子缠腿跟你没完没了啦?”

  许三笑道:“这事儿目前还不能下定论,我是在假设,我这位严老师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本人表面上是山南最知名的社会学者,退休的大学校长,背后却掌控了一个很庞大的江湖组织,在官场里更有很强大的潜在势力,如果真是他在背后做局,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以前他一直在试图招揽我,后来你爸爸出现后他有一阵子开始跟我保持距离,再后来你爸爸把你带走,他就又找上门来,但去年三镇新区成立时,我已经通过霍平潮跟他把话说清楚,他也就再没来找过我,所以我有些犹豫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李燕满不在乎的:“别想这么多啦,反正咱们保护好何小妹,你呢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的担心也许根本就是多余的。”

  何小妹吃光了一大碗烩饼,把碗筷往旁边一推就去看电视。许三笑心头还有许多疑问不能释怀,其中就包括何小妹砍出的那霸气的一刀。自语道:“她的饭量在涨功夫也涨了,心眼少,脾气大,又不能真把她完全当成小孩子,今后你要更加费心了。”

  李燕道:“怎么又说到她身上去了?”

  许三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种心里感觉。”又道:“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她这一刀其实正是整个局的关键点,被砍死的那人偏偏就是梁柏涛的侄子梁彩桥,这一刀下去,我现在就算想走,梁柏涛首先就不答应!”站起身挽过李燕的腰肢,道:“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就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是个开始,明天起麻烦还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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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八章 鸿鹄天堂,燕雀地狱

  一切机缘的背后都藏着危机,一切危机的背后又都不乏机缘。智者眼中的天堂,庸者心中的地狱,天堂还是地狱?不过一件之间。

  大清早,冯小河便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在酒店大堂里等候,意思是来向许三笑道别的。

  清晨七点,酒店大堂里,许三笑和冯小河共进早餐。

  许三笑:“冯书记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冯小河:“市委宣传部的向chūn鹏同志调任蓉城市委副书记,今天上午就去赴任,我这趟回市里,一来是给chūn鹏同志送行,二来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接替他的职务,许书记,交接工作咱们昨天基本完成了,北沟县今后就交给你了。”

  许三笑:“不用跟县里的同志们告别吗?”

  “上午钟副书记会过来陪你上任。”冯小河脸上绝无一丝留恋:“而我,该告别的之前已经告别过了。”

  顿了顿又道:“三笑同志,临行前我要特别提醒你一下,北沟县的情况比较特殊,首先这里是国家5a级景区,又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权利分布不能依常理判断,要注意不能违反少数民族政策,更要小心不能伤害了那些少数民族兄弟的感情,请记住,在这里任职,你不是来管理的,另外还要多注意跟梁柏涛同志多配合,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沟人,在这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威望很高,跟他搞好关系,会对你的工作很有帮助。”

  还搞好个屁呀!许三笑心中暗骂了一句。

  不过从冯小河这番话里听出许多内容来,他这算作是人之将走其言也善,临走前不管是出于任何目的,算是把老底交给自己了。北沟县的形势绝不是经济数据上所表现的那么乐观。这里的县委书记并不好当。从八十年代北沟建县起,三十年光景竟经历了十六任县委书记,平均不到两年就要换一位,一县的主管领导更换如此频繁绝非常态。

  这十六任县委书记当中,干的时间最长,工作成绩最突出的当属杨许昌。在这个群体暴力案件多发县里,杨许昌的任期内却没有发生一起民族纠纷引发暴力冲突事件。时间最短的则是杨许昌的前任,只干了半年多,就在一次平息藏寨与羌寨之间的矛盾时被一群羌族青年捅死。在这位县委书记之前,还有几位也是这么受伤后黯然离开的。

  在杨许昌履职以前,甚至有一段时间里,北沟县委书记一职是空悬的,直到资历完全不够的杨许昌上位,一干便是六年。

  排在杨许昌身后的便是冯小河了,至今已经在北沟县干了五年。从新闻上了解,冯小河的这五年任期内,北沟县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以旅游业为龙头,带动了酒店餐饮业,手工艺品业,商贸业和当地特产的宝石业。北沟县的gdp领先全市,占据整个南山市的半壁江山,冯小河也因此被破格提拔为副厅级,当选为市委常委。

  然而,许三笑却从冯小河迫不及待的的态度上感受到,他这五年过的并不愉快。他的走带着逃离的意味。已经在体制里混了几年的许三笑早非昔rì吴下阿蒙。深谙官场规则。有些人台前风光无限,未必就等于台后大权在握。而有些人却是因为受到文凭或者年纪等客官因素限制,不能在台前显山露水,却在台后智珠在手掌控着一切。冯小河显然更像是前者。

  政治生活的趣味就在于其复杂xìng。许三笑从冯小河的话中还分析到关于自己的一些内容。冯小河的话说的越是坦诚,就越说明他已认定自己不能离开北沟。许三笑也越由此笃定这次北沟之行是一个局。

  冯小河又说:“你来北沟任职的事情市委今天才会发文,李书记难得完全赞同秦市长的意见,看来市委和市zhèng fǔ的主要领导对你都有很高的期待呀。”

  李湘武的立场不难理解,他基本上就是杨许昌在南山市的代言者。如果说三镇新区却是许三笑的老巢,那北沟县便是杨许昌的老窝,把许三娃子从老巢弄到老窝来,想必是杨副书记乐于见到的。

  许三笑的内心中充满了愤怒的情绪,整件事几乎已经可以定xìng,从严朝辉到杨许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把自己当成昔rì的吴下阿蒙。暗忖:他们想让老子虎落平阳龙陷浅滩,却错打了算盘,老子偏要来一个不是猛龙不过江!看你们怎么收场?

  许三笑临时借调到北沟县,原以为这趟北沟之行只需十天半个月,搞定了朝廷台的那位马领导之后便能回来,继续在三镇新区作威作福,却没想到老巢无恙,自己却被人算计,北沟之行横生枝节,看意思一时半刻的想要离开都难了。

  三镇新区作为许三娃子的大本营,当然不能失控。在许三笑不在的rì子里,代表许三笑延续权利的人其实是王峰。有他在,许三笑虽身在北沟县也很放心。凭他的手段和许三笑原歇马镇的班底,控制一个已经被吓破胆子的李东耀不在话下。

  既然已经打算好要在北沟掀起风浪,让那些敢于打自己主意的人知道厉害,便不能再存着打短工的思想,更需要在这里重新建起自己的班底。歇马镇的旧人肯定得用,但也不能多用,首先要保证歇马镇那边有一个稳定的班底。

  送走冯小河,上午十点钟,刘枫拉着霍大鹏到了。意外的是,同来的居然还有江心月。她是霍大鹏血缘关系上的侄女,硬要跟来凑热闹,刘枫也不好阻拦。

  随着许三笑的地位不断攀升,与之相偕的是身边人也跟着水涨船高。今年二十九岁的霍大鹏,两年前从蓉城政法学院chéng rén班毕业,就被许三笑安排到歇马镇派出所跟着郑成飞。实习期一过就解决了干部编制的问题。作为许三笑从虎啸村里带出来的唯一班底,霍大鹏一直处在顺畅的上行通道中。现在的职务是三镇新区中心街派出所所长。

  这期间许三笑的手机响过几次,其中有两次是北沟县委办公室主任方厚德打来的。意思是问许书记的行程。许三笑判断他这是明知故问,昨天何小妹闹的那一出,北沟县里的头头脑脑不可能毫无耳闻。方厚德这么说,或许是因为出于尊敬,不方便问自己何时去县委报到,也或许有催促自己去报到的意思。

  今天是许三笑正式到北沟县委报到的rì子,临去之前总要先安顿好何小妹和李燕。有刘枫和霍大鹏在就放心多了。

  县委书记报到是一件大事,就算是临时代理也不能马虎应对。南山市委方面至少会派一位主管组织工作的副厅级领导,考虑到上次许三笑去艳阳县报到时跟组织部的王部长弄的不是很和谐,北沟县又是南山市最重要的县区,市委临时决定由市委副书记钟chūn秋负责送许三笑赴任。

  上午十点半,南山市委副书记钟chūn秋亲自赶到北沟县。许三笑与之会和后一起赶往北沟县委。

  梁柏涛带着全体县委委员早在县委大楼外降阶恭候多时,这位梁县长是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相貌憨厚朴实,个子不高。见钟chūn秋的车到了,主动小跑几步迎了上来。其他县委常委跟在他身后。梁柏涛在钟chūn秋的奥迪车所在位置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动作,许三笑却从中看出梁柏涛这个人很会办事,他这两步的距离大有讲究。

  官场中步步都有规矩,迎接领导也是要讲究的。比如这个距离,领导下车如果需要走好几步,才能和迎接者握上手,那么,这几步领导是走还是不走?不走,等在那里,让人家主动上前,领导会显得傲慢。如果领导走,需要走好几步,又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领导下车后,仅仅向前一步最多两步,就能和对方握住手,是最好的距离。

  只从这么个小动作上便可看出梁柏涛此人心细如发,不愧为官场中一员老将。此人绝非他的履历上显示的那样,文化程度不高,是个大老粗。

  钟chūn秋的秘书先开门下车,抢步开门,手挡在头顶护着钟chūn秋走下车。许三笑在此之前先一步下了车,只比钟chūn秋快半步。只见钟chūn秋向前一步,握住梁柏涛伸过来的大手。彼此寒暄了两句。接着为许三笑做了引荐。

  许三笑之前在市里开会的时候见过梁柏涛,但没打过交道。正式场合打交道这是头一回。因为昨夜的事情,许三笑估计这位梁县长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握手的时候果然发现梁柏涛脉搏激烈,心跳如战鼓,显然是在刻意压抑着狂躁心绪。看着这张朴实的挂着憨厚笑意的面容,如果不是自己道行jīng深,只从表面看,根本察觉不到一丝敌意。

  欢迎会按部就班,钟chūn秋讲话之后是梁柏涛代表北沟县委说了几句,许三笑也客套了几句,先感谢市委领导的信任,接着赞扬了北沟县委原有班子,这些年带领一百六十万北沟人民所取得的杰出成就,最后表了一下决心。

  梁柏涛表现的深沉内敛极有城府。从欢迎会开始到送走钟chūn秋,没有说一句夹枪带棒一语双关的话,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个带敌意的眼神。送走了钟chūn秋,梁柏涛主动来找许三笑,商量接下来还要搞一个见面会,欢迎宴等事务。他讲话的样子和蔼又谦卑。如果不是从他的心跳和血脉流动声中听出他压抑下的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许三笑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离商量好的见面会时间还有半小时,许三笑把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方厚德叫过来,打算熟悉一下办公室的同志。许三笑估计自己短时间内已不可能离开,索xìng既来之则安之,正儿八经的开始行使起县委书记职权来。

  县委办公室的主要职责就是服务于县委书记,是县委的大管家。属于正科级编制的干部,但如果兼任了县委常委,根据最高职务平级的原则,属于副处级干部。许三笑从冯小河那里得知,四十五岁的方厚德在这个职务上原地踏步八年。

  方厚德很快赶过来,此人长的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要不实际岁数显年轻。讲话带着一点东南水乡的味道,但资料显示,这个人其实是地道的北沟县人,只是在东南某名校读了四年大学和两年研究生。

  “许书记,您找我?”他走进许三笑的办公室,面带矜持的微笑问着,又道:“刚才咱们见过面的。”

  许三笑起身客气道:“方主任,坐下说话。”

  “今后您就是我主要服务的对象,势必要经常打交道,您是书记,这么称呼我不合适,叫我老方就行。”

  尽管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语气和蔼客气,但许三笑却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傲气,以及对自己的鄙视。这其实并不难理解,任何地方都有这种恃才傲物自负不群之辈。有的是真有才干,有的却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腐儒。许三笑基本认定这个方厚德是属于前者的。以方厚德这样的xìng格,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如果没有几分本领,基本没有可能一干八年。

  许三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后就叫你老方了。”话锋一转又道:“请你过来是想问问我的住处问题,另外还想见一见办公室的同志,顺便跟你说一声,我从三镇新区带了司机和车过来,这方面就不需要县委安排了。”

  方厚德说:“许书记在北沟的临时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县委公寓二号楼,是一间三居室,家具和电器都是新的,办公室这边主要是我和郑旭思同志负责,老郑主要服务于绍伟同志,其他还有三个非正式的文秘人员,等一下见面会上都能见到,现在他们都在布置会场,你要是想见,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许三笑摆手道:“不必了。”之前说要见一见办公室的同志,其实只是客气话,真正想见的人只有方厚德一个,从这初次接触的情况看,这位办公室大管家对自己的态度一般般。这一点从那句临时住处便能听得出。

  领导的威信不是一朝一夕和一顶官帽子就能竖起来的,路遥知马力,rì久见人心。许三笑不着急向谁证明自己,记得严朝辉曾教过自己“戒急用忍”四字,这是小黑国最著名的战略研究机构兰德公司,在如何处理台岛与共和国的关系问题上,给小黑国zhèng fǔ和台岛当局的长远战略xìng建议。很具有应用价值。

  方厚德说:“朝廷台派来一支摄制组,同行的还有省公安厅的几位同志,梁县长要求办公室的同志全程跟随,老郑已经跟了三天,是不是可以让我去替换他一下?”

  “摄制组?”许三笑微微一愣,冯小河可没说过这件事。问道:“什么样的摄制组?来拍什么的?”

  方厚德道:“想必冯书记已经跟你说过了,咱们北沟县旅游管理局的同志前阵子跟朝廷台的一支摄制组闹了点误会。”

  许三笑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据冯书记介绍,北沟县旅游局综合执法队拦截人家的车辆,砸损人家的设备,证据确凿,相关的责任人都已经处理了,冯书记也为此调离了北沟县,他们还来拍摄什么?”

  方厚德道:“收集证据,核实处理情况呗,不管咱们做了多少,人家根本不买账,该拍的还在拍,该曝光的还会曝光。”叹了口气,又道:“许书记,现在冯书记已经调走,接下来人家还打算采访咱们县的一把手,您看看什么时候方便见他们一面?”

  “行!”许三笑爽快的一口答应,道:“这事儿你看着安排吧,我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环境,最好在短时间内,先给我安排一次下乡走访计划,工作行程方面的事情暂时由办公室来安排,我就一个要求,务必所有偏远村寨全部走到。”

  方厚德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许三笑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接受采访便等于暴露在镜头之下,一句话没说对就可能要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尤其是在朝廷台对北沟县旅游部门已经有了成见的前提下,就算在镜头前说的天衣无缝,这么一条负面新闻播出去,对主管领导的影响也是极坏的。他不禁想:难道许三笑看不出这就是一口谁都不愿背的大黑锅?

  一件事,在平行的角度看是一个样子,在低处往高处看又是一个样子,从高处往下看则又是一番景致。所以古人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视角的不同决定了看法的不一致。在许三笑看来,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向北沟县全体干部乃至大师兄和严老师那些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方厚德稍微犹豫了一下,面sè郑重看着许三笑,点点头道:“那我就尽快安排了,朝廷台的人一直在等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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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九章 山路惊魂

  刘枫驾驶着燕东阳赠送的银色犀牛吉普车行在山南西陲高原的山间公路上,许三笑、李燕和何小妹坐在后面,副驾驶位置坐的则是硬跟来凑热闹的江心月。

  吉普车飞驰在这雄伟的远古高原上,往外看,但见丘谷相间,谷宽丘圆,排列稀疏,沼泽广布。山南的地势呈西北高、东南低之势。根据切割深浅可分为高山原区和高山峡谷区。高原上群山争雄、江河奔流,大江的源头及主要支流在这里孕育古老与神秘的文明。

  “天下未乱山南先乱。”许三笑望着车外的狂野景致,忽然自语了一句。

  “不是说出来考察入藏区的公路吗?”李燕随口搭问道,又问:“正是盛世太平年月,怎么想起这一句来了?”

  许三笑的目光深邃,远眺来路,只见漫长的坡路延绵无尽,不禁心生感慨,盛世太平不假,但这份太平却好似遁龙潭的水,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潜流涌动。

  江心月回头道:“小曾祖爷,我可以理解为您这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吗?”她是老支书的重孙女,许三笑跟霍玉贵是平辈,这句小曾祖爷倒也当得起。不过江心月会这么叫,玩谑成份显然更多。

  许三笑无心理会她的调侃,心思飞扬,想到了叶皓东曾跟自己说过,信义堂为何会来西南发展,他又为何预测当局在近年内会在西南用兵。

  近年来,华夏共和国的外部环境越来越紧张,无论小黑国人还是东瀛人,都已经拿捏到了共和国的软肋,那就是尽量免战,用拖延时间换取军事国力的进一步强大,强大到任何国家都不敢偷窥华夏的一寸领土,这种思维大方向是正确的,但也是当今现代军事斗争中极其幼稚的幻梦,古往今来,世界列强没有一个等到它的猎物强大起来再去猎杀。

  发展之道在于动静结合,练内功的同时,更不能忘了秀肌肉。而所以叶皓东会认为执政党会在山南用兵,却是基于对执政党即将继任的元首的了解。更基于对山南的历史和地理的了解。

  山南,自成一统又远离更大地域的文明中心独处一隅,周边地貌犹如天然长城却脆弱不及篱笆界标,几度沦为引发连锁战乱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东汉蜀国彝羌反叛,诱发诸葛武侯征战中原而自破三国鼎立的均衡,遗留华夏大分裂时代的隐患。“蓉城教案”助长义和团“反清灭洋”。山南“保路运动”引导“武昌起义”,“天府之国”20年火并卷入全国军阀混战的大漩涡。

  山南往西便是世界屋脊,地球上最雄伟的高原,同时也是华夏境内最不稳定的地区之一。在这里打赢一场与阿三国之间的战争,对平息国内矛盾,提升国际形象的意义将是非凡的。如果叶大哥所料不差,不出两三年,这里将成为世界注目的焦点。

  许三笑此行的目的是考察北沟县内的路网建设,行程至此基本已到尽头,再往前就不是北沟县境了。刘枫在绕过一处山弯儿后选了个两端视线都比较好,道路相对宽敞的多的位置停车。

  “走,下车走走。”许三笑开门下车,居高远眺,只见山背面有炊烟袅袅升起,那里似乎有个寨子。根据方厚德提供的地图,那里应该是一个达吉的羌族寨子。

  众人随后下车,江心月道:“许三笑,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做官的,公家的车不用,出来考察连个秘书都不带,真不知道你这官做的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许三笑微微一笑,没说话。李燕却道:“这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享受乐趣的点不同,你觉着没什么乐趣不代表别人不能乐在其中。”

  江心月不屑道:“你这是典型的盲目崇拜,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他的欢乐上,比他还没劲。”

  这俩人一见面就掐,许三笑也拿她们无可奈何。索性不理会,看了一眼天色,转而对刘枫说道:“快中午了,去寨子里找个老乡家吃顿饭吧。”

  高原上的大山,终年冰雪不化。山里的寨子自然也暖和不到那里去。石头垒砌的房子里,羌藏式样的室内火塘,金字塔状的木炭噼噼啪啪地炸响,映红了一老一壮两张羌族男人的脸庞。两人都蓄着独特的羌式脊发。老人已近花甲,仍像刚出窑的木炭似的,热气腾腾、火气不减当年。壮汉刚过而立之年,坦胸露怀一身蛮肉,活脱流着松油的裸皮树桩。

  好客的羌族大婶端来香喷喷的午饭。盘子里摆着香气四溢的酥油炒松茸,碗里头是热腾腾的“面蒸蒸”,是用玉米面和麦面混合蒸成的馍馍。其他人都没怎么吃,唯有何小妹吃的正香。

  老壮两个男人正在向许三笑等人介绍脚下这块土地。达吉寨隶属于北沟县的黑虎乡,高原,深山,在没通公路以前,这里几乎与世隔绝。

  许三笑喝着羌族人家自酿的青稞酒,听着爷俩的介绍,频频点头。

  不到一户不知一村。

  山外的北沟县灯火辉煌,谁又能想到在这莽莽大山中还有这样的牧猎人家,遵循祖辈遗训守护着这片土地。

  壮年人长的雄壮威猛,名字却不咋地,竟然叫山狗,老人的名字更奇,居然叫藏龙洞。许三笑等人便叫他为龙洞大叔。羌族名字的意义多种多样,出生地,十二生肖,季节,排行,五行,父母拜过的神庙,都可以成为取名的依据。

  许三笑喝酒爽快,这一点深得龙洞大叔父子之心。说起话来越发畅快。老龙洞是寨子里的首领,名义上的村长。同时还担任着山地联络员的职务。经常要配合山外来的各种考察队的工作,几十年下来,汉语早说的流利。相比而言,反倒是他年轻些的儿子只能算是粗通几句,经常是词不达意。

  从这爷俩的言谈中,许三笑感受不到半点世俗的约束,政府这个概念几乎对他们毫无影响。而他们最敬畏的其实是这大山中的各路猛兽神,以及他们所隶属的黑虎羌的族长。时代变迁,这里的人却依旧固守着旧日的传统,仿佛时光在这里停了下来。山里女人红彤彤的脸膛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现代化影子。

  北沟县的县委书记不好当是公认的,甚至在杨许昌没上任以前,这里曾被称为县委书记的坟墓。从面前的羌族父子俩天真狂热的眼神中,许三笑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据经多识广的龙洞大叔介绍,整个北沟县地区有,黑虎、保霸、白马、白兰、白狗、青衣等几十种羌族分支,每一种都有一位在本族群内说一不二的族长。这其中又属保霸羌势力最大,跟北沟县政府的关系最密切。另外还有彝族,藏族,回族,汉族,也都各成一派。六十年代混乱时期,这些族群之间经常爆发流血冲突。死个把人那是家常便饭。也造就了彼此间仇隙关系复杂的局面。

  许三笑认真听着,想要在北沟县这个复杂的地方立足,知道的越多越好。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各个民族势力之间的恩怨纠葛,对政府的民族政策的理解,以及他们生活的环境,对外界的了解和看法,这些都是想要当好这个县委书记必须知道的。

  寨子里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主人不动手,许三笑等人也不好意思放开了吃,但主人拿来待客的松茸的味道却给许三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江心月曾经吃过几回,说这东西在山外贵的很,好像属于紧俏类出口食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三笑默默记在心里。

  告辞前,许三笑想留钱,却被龙洞大叔严词拒绝。就这么走了却过意不去,最后刘枫把随身带来的一把卡卓刀相赠,龙洞大叔还没说什么,那位山狗老哥已欢天喜地的一把接过去。

  回去的路上许三笑接了个电话,方厚德打来的,问许书记到哪了,许三笑据实相告,反问什么事?方厚德说,朝廷台的摄制组代表想约您下午三点钟见一面,问问您能否赶回来。许三笑看一眼时间,估计凭刘枫的车技应该问题不大,就说,应该可以,你安排地方吧。

  挂断电话,不必特别交代,刘枫已经提高了车速。看起来老旧硬朗的银灰色吉普车飞驰在盘山道上,多少次险而又险的与迎面来车擦身而过。坐在前边的江心月虽然功夫了得,有几次过弯时却禁不住变了颜色。她有心提醒刘枫慢点开,但见李燕始终从容坐在那里,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强咬牙盯着前路。

  许三笑看在眼中觉得挺好笑,江心月这姑娘其实挺可爱的,属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守着十万个为什么的何小妹都能叽叽喳喳的扯半天,似乎跟谁都能合得来,却唯独跟胸怀宽广的小燕子聊不到一块儿。

  车前行着,在将要转过一道山弯儿时,许三笑忽然感到心头一紧,耳中听到山弯的另一面传来大卡车的轰鸣声,其中似乎掺杂着一丝隐隐的敌意。不禁提醒刘枫过这道弯时注意点儿。

  刘枫依言减慢了速度,银色犀牛刚转过山弯儿,迎面一辆红色尖头大卡车疾驰而来,竟是直奔银色犀牛来的,全无半点减速避让的意思!变生肘腋,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巨大的红色车体已到了眼前。道路狭窄,银色犀牛根本避无可避!

  坐在前排的江心月大吃一惊。千钧一发之际,许三笑一把推开天窗,转头对何小妹喝道:“带上燕子姐姐快走!”坐在后排中间位置的何小妹抓住李燕飞身从窗口跳到车顶上。与此同时,许三笑还解开了江心月的安全带,打开了银色犀牛的前门,一把抓住江心月的肩头,甩手把她丢了出去。车速放缓的情况下,凭她的身手应该可保无恙。

  时间紧迫,许三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现在只看银色犀牛有多特殊,小枫哥的驾驶技术有多屌了。

  刘枫紧急制动,大卡车迎面撞了上来,完全是一副把银色犀牛撞下山崖的气势,就在两辆车接触的瞬间,银色犀牛突然向后倒车。两辆车只是轻微的接触了一下。大卡车咄咄逼人,顶着银色犀牛追了上来。吉普车倒行上坡,大卡车全速追击,眼看着又逼近了。

  刘枫叫道:“你快下去!”

  许三笑冷笑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许三笑没有把兄弟扔下独自逃生的习惯,而且我也相信你的技术。”

  刘枫不再争辩,只能全力以赴应对面前的大卡车。他在操控板上打开一个暗格,许三笑注意到那后面有几个按钮。刘枫一面回身倒车,一面果断的按下其中一个。

  银色犀牛前方竟伸出两根黑洞洞的枪管,显示屏上露出个瞄准仪,刘枫把枪口调整对准了大卡车的前轮按下了发射键。

  大卡车前轮被打爆,重心向下,惯性的作用下,立即失控翻腾而起,长长的车体砸向银色犀牛而来。刘枫猛的一打方向,奔着左侧的峭壁开了过去。竟然只用两个轮子,斜刺里蹿上峭壁数米之高,堪堪避过下砸的大卡车后又打斜蹿了下来。

  再回头,只见红色大卡车已经向斜坡峭壁滚下。

  一道白色身影闪电一般追了下去,竟是何小妹!以千斤坠的功夫落在卡车驾驶室上,冒着极大危险从车窗里伸进手,一把将卡车司机抓了出来。足尖一点,纵身一跃抓住了峭壁上一块凸起之处。许三笑看的惊心动魄,担心不已之时,她已经两个起落攀上峭壁回到公路上。把萎靡成一堆的司机往地上一丢,拍拍手道:“燕子姐,我把他抓回来啦。”

  许三笑不等刘枫把车停稳,一跃下车奔了过去,想要责骂几句,话到嘴边却见何小妹灿若朝阳的笑容,一时不忍竟骂不出口。李燕走过来,一把抓住何小妹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疼的她黛眉紧蹙,嘟起嘴唇不满叫道:“是你说的嘛,这人要是死了好可惜,人家把他救上来了,你还掐我。”

  许三笑在她额头上抚过,安慰道:“燕子姐姐是担心你怕你危险,心疼你急的,你干的很好,但以后不要这么干了。”转过头来再看江心月。

  江心月从侧面跳下车,一下子落到了公路外,索性是个陡峭的斜坡,对于她的身手而言就算不得太陡峭了,缓冲了几步后便稳住身形,斜刺里跑了上来。这妞儿动了真怒,一个箭步来到那司机身前,刚要发作,却发现这司机已经是奄奄一息。连忙大声喝问道:“快说!是谁主使你来这里撞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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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章 北沟规矩,过江猛龙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平静的只是表面,正如坚冰将平湖覆盖,但冰终究还是水,最坚实的假象也不可能永远覆盖真相。

  许三笑没有理会匆匆赶来处理事故的交管部门的人,只把刘枫留下来配合事故组的工作,自己驾车迅速赶回北沟县。银色犀牛穿过北沟县中心大街,停在青城大酒店门前。闻讯赶来的方厚德早等候在此。

  “许书记,让您受惊了!”方厚德跑过来握住许三笑的手言辞恳切的说。

  许三笑深视了他一眼,敏锐的捕捉到方厚德眼神深处刻意隐藏,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情绪。摆手道:“没什么,交通事故而已,只可惜那个卡车司机已经在事故中丧生了。”

  方厚德道:“据交管部门的同志反映,那个地方经常出事,竖警示牌,设置安全防护栏,交管部门把该做的工作全做了,但还是避免不了意外的发生。”说着,叹了口气。

  许三笑点点头,道:“行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暂时不做讨论,办公室抽时间安排路政方面负责的同志跟我见一面,现在我上楼换身衣服,准备见朝廷台的客人。”

  江心月跳下车,“吓了我一大跳,姑奶奶得去喝一杯压压惊,你们谁来?”

  李燕响应道:“算我一个。”一拉何小妹,“你也来吧,给你买冰激凌。”

  三位美女接连跳下车,着实太吸引眼球。方厚德眉头微皱,似有鄙薄之意,看样子是对许三笑的私生活有点看不惯。

  许三笑一指李燕介绍道:“这位是我未婚妻叫李燕。”又分别以妹妹和亲戚的名义介绍了何小妹和江心月。末了嘱咐道:“何小妹一定要听话。”又对方厚德解释道:“她就是梁彩桥那件案子的主要嫌疑人,别看这么大的人了,一切行为跟几岁的孩子一样,稍微没注意到就会闯祸。”

  方厚德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微微一叹,又道:“梁县长为这件事很上火,案子还在调查中,您也不必太着急。”

  许三笑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真不知市里头是怎么想的,按道理说应该调整一下部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我跟柏涛县长怎么可能好好配合?柏涛县长的侄子尸骨已寒,对错都不论了,是我没尽到监护人的责任。”

  方厚德跟进大堂,道:“梁县长今天去公安局认领尸体的时候说,这件事是梁彩桥酒后无德在先,他要求公安机关一定要秉公执事,决不能冤枉好人。”微微顿了一下,补充道:“梁县长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许三笑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杨洪昌这个人你认识吗?”

  方厚德心跳陡然加快,额头鬓角刹那湿热起来,强自镇静下来,点点头道:“当然,杨洪昌是县旅游局党委书记,同时还兼任黑虎乡党委书记,是北沟县的老同志了。”反问道:“许书记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怎么想起问起他?”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许三笑眯着眼看着他,淡然说道。

  这当然不是随便问问,那个司机临死前说了一个名字,便是杨洪昌。

  许三笑不再多说,告诉方厚德去联络朝廷台的代表,自己径直回房间换衣服。

  北沟的水很深,华丽的GDP数据将水下的肮脏和暗流掩盖。短短数日,许三笑已经有所察觉,但此刻显然还不是发作的最佳时机。或者说,还不是身为代理县委书记的自己发作的时机。

  ??????

  刑警队长史宏强和女刑警孟玉波坐在车里,不远不近跟在李燕三女身后,目送三女联袂走进北沟县著名的腐败一条街,最大的销金窟——大观园娱乐城。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犹豫。

  下午三点钟,正是娱乐场所陆续开始营业的时间。

  李燕和江心月联袂走在前面,何小妹举着一根冰棒全神贯注的吃着。三个女人迈上台阶,推开大观园娱乐城的门。

  大观园,顾名思义,里边就是一座微缩现实版的红楼世界。什么怡红院,潇湘馆,稻香村,大观园里的一切应有尽有。一进门,大堂正中树着一面巨大的玉石屏风,龙飞凤舞雕刻着一首诗: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

  江心月赞道:“曹大师真不愧是华夏千古第一等的大才子,凭空想象出来的大观园却比后世许多园林精舍都要出名,连这种埋汰地方都敢用这个名字。”

  李燕笑笑,道:“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红楼梦成名后,华夏遍地勾栏全叫了怡红院。”

  负责迎客的大堂经理正坐在柜台边聊天,见大门一开走进三个女人,走近了一看,只见李燕三人环肥燕瘦,个个堪称绝色,尤其是何小妹,端丽无俦气质清纯如仙,姿容之美天下难寻。大堂经理作为资深从业者,自负阅女无数,却也是头一回见这般美的惊心动魄的女孩子。打量了一番,看不出路数,忙迎了过来,问道:“三位是来消费的还是来谈别的业务的?”

  江心月上下打量大堂经理几眼,面前的女人穿着一条红色旗袍,开襟很高,露出性感修长的美腿,打扮还算大方得体,但眉眼之间却透着野荡之意。撇嘴问道:“你就是这儿的老鸨子?”

  跑江湖混社会最忌讳当面揭短,明明是这么回事,也不能这么说。否则人家何必要弄个大堂经理的牌子戴在胸前?

  大堂经理闻言登时面色一变,横眉冷目看着江心月,恶声恶气道:“说什么呢?”

  江心月背着手,歪头看着她,一字字道:“我问你是不是这里的老鸨子,你耳朵有毛病吗?”

  “小丫头片子是来捣乱的吧?你来之前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大堂经理勃然大怒,叉腰一指三人,骂道:“哪来的三个小骚逼,敢她妈??????”

  啪的一声!大堂经理被一巴掌打的原地转陀螺。江心月抽回手,笑盈盈道:“你再嘴巴里不干不净的,我就打掉你满口牙。”

  大堂经理被打的晕头转向,根本没听见江心月的话。就算听见了也只会更加愤怒。

  作为北沟县首屈一指的销金窟的大堂领班,她在这城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甭管是公安局里排名靠前的领导,还是街面上称得上字号的大哥,哪个不得不看金面看佛面,赏她婷妈咪点面子?

  她捂着脸,气的直跳脚,指挥四周散站着的几个保安模样的年轻人,“还傻逼似的杵在那等人家给你们开工资呢?都被人家打上门来了,还看热闹呢?”

  几个保安只是被三女容光所慑,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婷妈咪这么一吼才恍然大悟围拢过来。

  李燕轻蔑看着,冲身后招招手,一指那块玉石屏风,道:“砸了!”

  何小妹呼的一下跳了过去,飞起一腿将巨大的玉石屏风踢得粉碎。

  大堂里刹那间鸦雀无声。保安当中有几个前天晚上也在工艺品一条街上看热闹来着,其中眼尖的已经认出何小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竟无一人敢凑上前来。

  肯定没人敢上来,前天晚上刚砍了梁彩桥的脑袋,今天就来大观园娱乐城打砸,保安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谁都清楚犯不着为两千块钱的工资玩命的道理。

  江心月神色轻松环顾一圈,从兜里摸出一张卡,丢到柜台上,问:“能刷卡吧?”

  柜员错愕的点点头。

  江心月轻轻一跃坐到柜台上,招手唤大堂经理过来,道:“别害怕,不是冲你来的,砸完了甭管多少钱我们照价赔,你就负责把真正说了算的人给我找来就行。”

  大堂经理面色如土沉默不语。

  江心月探手抓起柜台后一个显示器,信手一丢摔的粉碎的同时砸碎了一块玻璃。

  噼里啪啦,江心月领着何小妹正砸的不亦乐乎。从楼上急火火跑下几个年轻人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平头男子,身形如标枪,举手投足稳重迅捷,居然是个练家子。来到大堂,断喝一声住手。左右逡巡一眼,径直走向李燕。

  “这位小姐,请问为什么来这里砸场子?”平头青年不慌不忙,一抱拳问道。

  此人不但能一眼看出李燕是此行的主脑,而且还能压住火气,没有立即暴跳如雷冲上来便打,眼色和定力都不差。李燕点点头,摆手示意何小妹和江心月停手。坐在那儿浅浅一笑,道:“总算来了个像样的人物,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猜你就算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砸东西肯定不对,所以一切损失我们认赔,多少钱你开出个价来。”

  顿一顿又道:“但我得把话说明白了,我们不是无事生非的人,砸你就有砸你的道理,具体原因问你背后的老板去,顺便你还可以替我们给他带个话儿,虎落平阳未必就要遭犬欺,也可能是猛虎下山百兽惊。”

  平头青年微微愣了片刻,终于默默点点头。

  江心月拍拍手,道:“北沟县在你们眼中是龙潭虎穴,在我们看来就是水浅王八多,今天只是一个警告,替我们告诉你老板,有些事不能出格了,今天的事情下不为例,否则换个玩法我怕他玩不起!”

  ??????

  方厚德安排许三笑在县委招待所会见朝廷台摄制组代表。

  县委招待所坐落在群山环抱的一座碧水小湖边,碧湖水清澈见底,山间绿树成荫,环境清幽怡人。

  会客室,许三笑正琢磨着要不要搬到这里住,方厚德引着个中年男人进来。介绍道:“许书记,这位是朝廷二套的编导王小宁同志。”又把许三笑给王小伟做了引荐。

  在共和国中央各部委中,朝廷台具有特殊地位,八字概括:声震天下,财大气粗!无冕之王,朝廷台二套编导,在这个媒体为王黑白全凭一张嘴的年代,放在市级领导面前也足以让对方肃然起敬了。就算是省级领导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可以上达天听的人物。

  王小伟挺客气,主动伸出手说,许书记您好,我是朝廷二套的王小宁。许三笑不敢托大,伸双手跟对方握手,笑道:“早就听说过王导的大名,过去都是在电视上看字幕,这回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王小伟谦和一笑,“许书记说笑了,红花配绿叶,我们这些做幕后工作的就是这一行里的绿叶,哪有什么大名?话锋一转夹枪带棒道:真要是有您说的这么有名,上次也不至于被那位杨书记砸了设备。”

  他妈的,又是这个杨洪昌!许三笑心中暗骂,脸上不露声色,赔笑道:“王导太谦虚了,上回的事情是个误会,当时我还没来北沟县工作,后来听同志们介绍了事情的经过,我认为北沟县的旅游监管部门的工作确实存在问题。”

  王小伟接过话头道:“您承认有问题就好,作为政府部门,你们行使管理职权,而身为媒体人我们行使监督权,我们二次过来采访不是为了曝光谁的问题,咱们共同合作把这些问题圆满解决了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您说呢?”

  话说的冠冕堂皇,但事儿却还他妈是那么回事儿。许三笑心中门清儿,这帮无冕之王手里一杆秃笔,写出来的东西在镜头前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如何运用全凭人家好恶。

  赔笑道:“王导说的太对了,我来北沟县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件事,当时就想,等我上任以后首先就办这件事,相关责任人一定要严肃处理!行业不正之风必须要整顿!旅游业是北沟县的支柱产业,关乎着一百六十万人的生计,一旦被这些害群之马给坏了名声,久而久之,谁还愿意来北沟县旅游?”

  方厚德一边旁听,这句话分明有借一百六十万这个数字施压的嫌疑。

  王小伟面色微变,道:“是啊,正是因为关乎一百六十万北沟百姓的生计,我们才更要如实报道,新闻媒体就应该直面真相,直言不讳的报道不足,才能更好的帮助敦促地方政府解决实质问题。”

  许三笑挠挠头,转而问方厚德,“老方,晚饭安排好了吧?天不早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边吃边聊吧。”

  方厚德会意的点头说好,转身便欲走。

  王小伟道:“方主任请等一下。”转而对许三笑道:“许书记,晚饭就不必了,我来见您就是想请您下个命令,让有关部门允许我们去采访上次事件的相关责任人,另外我们也想知道上次的事情出来以后,北沟县都做了哪些具体的工作?旅游区的服务质量是否有了改善?离315还有五天,我们最多有两天的采访时间,还要完成后期制作工作,实在是没时间跟您吃饭。”

  体制里流行一句话,酒桌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真问题,塞钱不能办的事儿都不是好事儿。人家连酒桌都不打算上,显然是没想给面子。方厚德顿时感到这事儿没戏了。

  许三笑不动声色道:“王导还是不要客气了,我可是听我妻子家里一位长辈说起过,您是无酒不欢千杯不醉的海量,几杯酒耽误不了您什么工作。”

  “您妻子家里的长辈?”王小伟微微一怔,立即意识到许三笑这句话有所指,脱口问道:“请问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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