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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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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巧计误歧路


      诸派修士在潮头崖上候有一刻,此时已是巳时,日近中天,青天碧海,白云悠悠,澹澹海波上满是金光流淌,忽听得极天之上忽声响彻天穹,罡云骤分,一道虹光降下,楚牧然身躯一颤,激动道:“是掌门师兄,是掌门师兄回来了。”

      涵渊门中弟子个个喜动颜色,诸派修士哪还不知这场斗法是张衍胜了,也是纷纷拥到崖前,齐声恭贺。

      而那两名龙湘宗弟子和那道童不见邵中襄身影,不禁有些神色惶惶。

      遁光自云中下来,落在崖前,再徐徐散开,张衍自里缓步走出,他抬手手将一封递给楚牧然,道:“师弟,此是我自邵中襄身上寻到,你拿去传诸位看了。”

      楚牧然忙接下来,匆匆一览,顿时心下有数,运起一道法力护住此信,送至空中,指着说道:“诸位请看。”

      众人拿眼一瞧,发现却是邵中襄与蟒部往来书信,下面还有印章法契,他们都是明白人,只一转念,就知此是其故意留下,以防备蟒部过河拆桥,这刻却是成了其勾通蟒部的明证。有人顿时怒不可遏,大喊道:“请执掌下谕,铲灭龙湘。”

      此言一出,立时惹来众多附和,周围俱是一片声讨之声。

      还有许多人看向那两名龙湘宗弟子时目光颇为不善,二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拉着那道童一同跑至韩王客面前,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下磕头,乞怜道:“韩道长,求你救我等一命。”

      韩王客微一皱眉,放了一道灵光过去。将三人圈住,道:“虽我与你掌门也不过是初时,只你三人也算与我一道前来,便暂且护住你等,可若张真人执意处置你等,我也不好阻拦。”

      尽管周围修士对他满是敌意,可他毕竟是元婴修士,倒也无人敢近得前来。

      张衍这时朗声道:“诸位同道,龙湘宗勾结妖蟒。邵中襄现已伏诛,但其门下弟子也是尊师命而为,罪不及死,将之逐出神屋地界即可,不必太过为难。”

      他转目看向温良。道:“温师弟,此事交由你去办了。”

      温良大声应命道:“小弟这便前去。”

      韩王客不禁点头,他对那两名龙湘宗弟子,挥手道:“你等也听到了,早些离去吧。”

      那二人如蒙大赦,因派此间修士仍寻他们麻烦,哪敢久留。拖起那名道童,驾起一座飞舟就慌张逃离了此处。

      邵中襄一死,第三场自无比过必要,韩王客径自走至张衍身前。传音道:“张师弟,贫道也告辞了。”

      张衍稍稍一思,自袖中拿出一道灵符过去,道:“此是我门中飞书。师兄今后若有事,可来涵渊门中寻我。”

      韩王客沉吟片刻。还是伸手摘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张师弟,蟒部久有入主东胜之心,此次不能成事,必不会就此死心,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张衍笑着一个稽首,道:“谢过师兄提醒。”

      韩王客还了一礼,便乘风而起,须臾没入青空之中。

      张衍目送其离去,此人虽是门中弃徒,他也不便深交,可看其似在蟒部中还有几分地位,故而用不着太过敌视,免不得将来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如今洪水已是退去,诸派还需回去重立山门,既然斗法已毕,便纷纷上来告辞。

      半个时辰之后,张衍也是回转了洞府,把自邵中襄处得来的三味灵药仔细看过,发现若是炼成白月英实,当可用上四五载。至于余下缺口,就只有往楚国去寻机缘了。

      眼下距离龙柱之会还有数载,自己可沉下心来精修五行遁法,这门神通一成,便可如元婴三重修士一般锁困天地,到时就可往动身前往此处了。

      火孔山。

      曾从纶一直在神屋山中留有耳目,张衍与邵中襄斗法一事,不过二三日间,就传至他处。

      邵中襄虽离开东胜洲数百年,但毕竟曾为凤湘剑派弟子,还是妖身入道,在座元婴修士也是听过他的名声的,张衍能胜过此人,倒是引来不少惊异。

      这一日诸人谈道论法,说起此事,有人便言道:“邵中襄此人乃是妖身修道,昔年被陈掌门驱逐出门,听闻早已逃至外洲,不想却蛰伏在神屋山中。”

      曾从纶看向席上一名老者,笑问道:“此人比之幸老如何?”

      幸老呵呵一笑,道:“邵中襄昔年曾执凤湘剑派六大名剑之一的百影剑,但想来也有几分本事,要是有此剑在手,老夫定不是对手,可后来听闻此剑被陈掌门收走,一身道行大约只剩原先六成了,老夫自信还能斗上一斗。”

      曾从纶点头道:“那张道人能胜他,想来本事也是不小。”

      这时有人嚷道:“说这些做什么,在座道友有百余位,莫非还怕那张道人不成?”

      曾从纶笑道:“说得是。”

      魏道姑请来的这些人中,只元婴修士就有十数个,放在东胜洲中,已然称得上是一股不小势力了。

      幸老言朝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魏道姑看去,道:“魏道友,我等在道友这里盘恒多日,每日白吃白喝,再住下去,恐要成了恶客了。”

      曾从纶连忙道:“幸老说哪里话来,这些时日来,与诸位每日论道,获益着实不浅。”

      魏道姑忖道:“也好,既然洪水已退,也不至于说我小仓境门人趁人之危。”

      到了第二日,火孔山中百余人各自御起遁光,往苍朱峰而去。

      此时重天之上,却有两人站着,将此情景看在眼中,其中一人正是在外一年之久的宋初远,而另是却是一个跛足道人,不过却是仪容秀雅,目中藏神。

      宋初远暗道:“瞧这一行人所行方位,果是要往神屋山去。我若回去禀明张掌门,说不定日后可放我一条生路。”

      当初签下法契时,只以十六载为限,他实不知约期一至,张衍会如何处置自己,是以他唯有百般设法证明自己有用。

      他前些时日自南广海界回返,来此探访一位知交好友,想说服其与自己同回涵渊,不想无意却听到了魏道姑正广邀同道。欲去涵渊门寻衅一事。故而留了下来探听消息。

      那跛足道人此时言道:“宋道友,小弟既欲投靠张掌门,不妨为他解了这场危难。”

      宋初远不禁失色,道:“唐道友,那里可有十余名元婴修士。我等怎能阻拦。”

      跛足道人神秘一笑,道:“无需正面阻拦,道友看我本事就是,且随我来。”

      他一转身,借罡风飞去,宋初远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两人在重天之上修行。自是比魏道姑一行人快上许多,一个时辰之后,在一处荒草萋萋的山谷中落下。

      跛足道人拿出一根竹竿来,在地面上瞧了两下。便自地下冒出一具棺木,将棺盖掀了,见里间躺着一个苍鬓修士,呼吸微微。他上去一礼,道:“道友。皆你身躯一用。”

      说完,他取一张符纸出来贴在道人额上,又自袖中拿了一杆幡旗出来,杆上缠有一束红扎带,下方挂着铜环,可见其上缠有一魂魄,与那苍鬓道人一模一样。

      他做了一个法,不幡旗一摇,符纸转瞬没入苍鬓道人额心之中。他忽然睁开双目,坐了起来。

      他原本目光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却清明了几分,跛足道人忙一掐法诀。

      苍鬓修士面上不禁现出挣扎之色,过了片刻,就渐渐恢复了一片木然,而后足下一点,便驾起一道罡风,飞腾入天。

      魏道姑等人正行间,前方有一道遁光过来,随后现出一名两鬓斑白,看去约莫四旬上下的中年道人,拦在众人面前,喝问道:“都给我站住了!”

      曾从纶看了看苍鬓修士服色,认得是锺台门中长老服饰,心下一惊,对旁人示意了一下,自己独自上前,揖礼道:“道友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苍鬓修士负手在后,冷然道:“我乃锺台巡使邹肖,你等何人?”

      曾从纶道:“在下乃火孔山中炼气士,今与同道行过贵地,是要往神屋山去访友。”

      苍鬓修士看了看他,道:“你等可有令符?”

      曾从纶疑惑道:“什么令符?”

      苍鬓修士道:“掌门谕旨,凡我楚国界内,元婴修士凡二人同行,皆需有关游令符,你等若无有,便不得过从此处过。”

      曾从纶一怔,道:“还有这等规矩?”

      魏道姑看得不耐,上前道:“我乃小仓境……”

      苍鬓修士不客气地打断她道:“不管你是何人,请得牌符来,本座必不阻拦,若无,速速离去。”

      魏道姑没想到丝毫不给脸面,顿时柳眉一竖,曾从纶一看不好,低声道:“比毕竟是锺台之地,万万不可造次。”

      不单是他,其余修士也是上来劝说,怕魏道姑与起起了冲突,锺台毕竟是五大派之一,这数十里与轩岳教相斗,虽是伤了不少元气,可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曾从纶言道:“既有锺台派现此等规矩,那我等也只好自海上绕行了。”

      若只是元婴修士,大可去到重天之上,可身旁还有不少门人弟子,倒是不可行了。

      幸老道:“自海上走也就是多行十来日而已,魏道友,犯不着为此与锺台交恶。”

      有人不放心道:“可北海之上有蟒部,会不会……”

      幸老道:“道友多虑了,蟒部虽在北摩海盘踞,可与神屋山相距数万里,况且潮涡之难才过,就是有洞天真人镇海伏波,也无暇来搭理我等,大可不必担忧。”

      一行人商议完毕之后,便往折向向西,准备海上绕去神屋。

      宋初远看着他们远去,却是大喜,回头道:“唐道友,果然骗到他们了。”

      跛足道人道:“此也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多拖延几日,还需快些禀明张掌门,早作准备才是。”

      宋初远点头称是。

      两人也不迟疑,各自运起法力,拔空而起,化两道长虹急速往涵渊门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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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密匣难收利剑锋 鸣声自在云天中


      韩王客离开神屋山后,并未直接回了海中居处,而是去他处采药,半月之后,才施施然回转洞府。

      他才一脚踏入正堂,却见一名青衣修士坐在那处,似是在等候于他,此刻见他进来,笑吟吟站起身,拱了拱手,道:“韩道友,在下等了你数日,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

      这时一名柔美侍女迎上来,神情有些惶恐,道:“老爷,你可回来了,罗道友带了不少……”

      韩王客仿佛早有预料,摆摆手,笑言道:“无事,你先下去吧。”

      那柔美女子见他面上毫无紧张之色,顿时安心了几分,万福一礼,退到了厅外。

      韩王客自去主位之上坐了,淡淡道:“罗道友贵人事忙,此次上门,必有要事,还请明言。”

      青衣修士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道:“听闻邵中襄与那张道人斗法,罗道友还未交手,便先自认输,却不知何故?”他虽是笑容和善,可言语中却隐隐含有一股质问之意。

      韩王客容色不变,道:“此也正是我需问道友的。”

      青衣修士哦了一声,似很是诚恳地言道:“道友说来听听,若确然是罗某不是,定要向道友赔礼。”

      韩王客稍稍侧了侧身,目视过来,道:“贫道虽为贵部供奉,可事先也言,不得与溟沧派弟子为难,贵部族长也是应允的。”

      青衣修士略显诧异,道:“此处乃是东胜洲,何来什么……”他语声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道:“你是说那张道人是溟沧弟子?可能确定?”

      韩王客悠悠言道:“涵渊门乃是沈柏霜师兄所立。算得上是我溟沧别府,那张道人自称是周崇举门下,难道不是我溟沧弟子么?”

      青衣修士一听之下,忽然神色大变,霍然站起,吼道:“张衍!你说得那人可是张衍?”

      韩王客未想如此大的反应,皱了皱眉,道:“他并未告知名讳,贫道也不曾问起。”

      青衣修士此时也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既是周崇举门下,那定是他了!”

      韩王客莫名其妙,道:“那又如何?

      青衣修士叹了一声,又坐了下来,涩声道:“道友你是不知晓。昔年手持北冥都天剑,大破四象斩神阵,致我蟒部不得不避走海上之人,便是他了。”

      这回轮到韩王客面上现出骇异之色,失声道:“道友是说便是他伤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猛然收住。不敢再说下去。

      青衣修士摇头道:“不止如此,二十余年前十六派斗剑,此人力克诸派弟子,斩杀十余名魔宗长老。便连已修至元婴三重境的冥泉宗风海洋,也其被斩落剑下,若论斗法之能,实为十六派此辈第一人。”

      韩王客目瞪口呆。自被逐出山门后,他久在东海隐居。又不与同道来往,消息闭塞,并不知晓这些事,初始见到张衍,只以为是门中一位后起之秀,未想到竟是如此惊才绝艳,震惊之余,却又隐隐有一丝莫名骄傲。

      青衣修士此刻想到了许多,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又一次起身,在厅中来回走动。

      张衍本人虽只元婴修士,可身份却不简单,乃是溟沧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十六派斗剑第一人,其突然出现在东胜洲,到底是为了何事,莫非是针对蟒部么?

      一念及此,他却再也待不下去了,“不行,此事我必须禀告族长,韩道友,多谢告知,要不还蒙在鼓里,这就告辞。”

      他匆匆一拱手,就出门去了,韩王客才欲起身相送,却见其已是化作遁光远去,他不禁摇了摇头,捋着长须,坐在椅中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初远二人昼夜飞驰,只用了两日夜就赶回了苍朱峰。

      入了山门之后,跛足道人一瞥之下,却是吃惊不已。

      他一路过来,沿途处处可见洪浪侵袭过后的痕迹,可涵渊门之内却是林木成荫,殿阁齐整,湖广山高,雄奇秀伟,当是门中禁阵将大水阻隔在了山门之外才致如此。

      守护如此严密,连潮劫也可阻挡,就是魏淑菱此行人数再多上一倍,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却也无惧。

      因门中不得令符者,不得擅自飞遁,宋初远离门一年,又是带了跛足道人来此,不敢逾矩,只能沿着山道石径往峰上缓行,好在苍朱峰本在神屋灵脉之上,多是白泉幽壑,玲珑雅石,看去景色颇为秀美,也不觉无趣。

      行有小半个时辰,二人到了苍朱峰巅,这里崖峭陡立,松柏茂密,绿草茸茸,有一处嵌入山壁的洞府,两扇石门上有一块白玉匾额,书有“苍朱”二字。

      洞门前是一处四五亩大的石台,皆是用白玉砖石铺地,左手石壁上可见一座钟亭,不足数步远,一道飞驰流瀑自云高之处泻下,白练一线,在洞府左近蓄出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几尾长须灵鲤在里来回游动,此刻正有一名大头童儿坐在石上,时不时抛下饵食,逗得那鲤鱼你争我抢,频频跃起,不时闪烁出一串金光。

      宋初远走上前去,对那名大头童子道:“劳烦告知掌门,宋初远回山,特来求见。”

      那名大头童子大咧咧下了大石,道:“道长请稍候。”言毕,就入内通传去了。

      宋初远小声道:“这名道童乃是异类修道,颇得张真人信任,道友不可得罪了。”

      跛足道人点了点头,他暗暗道:“瞧此模样,这位张真人果如宋道友所言,并不视异类邪修如洪水猛兽。”

      候不多时,景游便转了出来,道:“宋道长,老爷唤你进去。”

      宋初远回身对跛足道人道:“唐道友,烦你在此等候片刻。”

      跛足道人笑道:“宋道友且去就是了。”

      宋初远整了整衣衫,便步入洞府。

      跛足道人一人站在府外。四处欣赏着周围景色。

      他虽天资不差,可惜身有残缺,以至于正门大派不愿收录,只能拜在一位避居深山的邪宗修士门下,因师门只他一人,自家修道尚且不易,更别说调教弟子,因此担忧转世之后,再无人来引渡自己。故而生了寻一宗门托庇之念。

      宋初远找到他时,便觉得张衍是个适合投靠之人。一来涵渊门不似五大派,他这元婴一重修士主动投过去,多半可得正视,二来观这名掌门行事。颇有手段,不是庸人,似这等人物,足可使一门为之兴盛,若是搭上这艘乘风而行的舟船,至不济也能借此转了时运。

      不知多了多久,景游又从洞府内走了出来。对他一揖,道:“可是唐道长,老爷请你入内相见。”

      跛足道人得了宋初远交代,不因对方是道童而小视。笑着言道:“有劳了。”

      景游笑嘻嘻道:“道长见了老爷,切记不可虚言夸大,有什么话,照实说就是。”

      跛足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起手拱了拱。

      景游道:“随我来吧。”

      跛足道人随景游入了洞府之后,往右手一条小径行去。踩着平整石板行有数十步,看见一条玉阶向上,向上走过百十级,步入一座三丈见方的石府内,明珠嵌壁,满室生辉,石台上坐有一名俊逸轩昂的年轻道人,两目有似寒潭,深邃难测,宋初远则是立在一旁,貌甚恭敬。

      宋初远见他来了,对座上道人拱手道:“真人,此位便是唐进唐道友。”

      张衍目光看来,点了点头,微笑道:“唐道友,听宋道友言,你用一名修士骗过把魏淑菱等人骗走,不知他们当时可曾怀疑于你?”

      跛足道人知道此处必得解释清楚,他上前一揖,恭声回答道:“张真人,那人原名邹肖,原为锺台长老,只是一次偶尔机会,小道得以将他擒下,以秘术侵夺了神智,平日利用其偷偷在仙城内取用一些修道外物,魏淑菱那行人中,想必也是有人认出他身份,这才能顺利骗了过去。”

      张衍微微颌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他又问道:“此人既是未亡,那么现下何在?”

      跛足道人正容道:“不曾禀告真人,小道如何敢擅自携来?赶来此处之前,便指使其自回了藏身之处。”

      他此举也是不得不慎重,邹肖毕竟为锺台长老,牵涉甚广,万一此事泄露了出去,必会惹得锺台前来报复。

      他自家独来独往,倒是没什么可惧怕的,可他吃不准张衍态度如何,冒冒然带了来,对方把他当场毙杀,交给锺台都是有可能的。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是对方在此事上显得有兴趣,那自己等下就要设法离开此处。

      张衍似是看出他所想,笑了一笑,不再追问,言道:“还要谢过唐道友此番出手相助,景游,你去找一处上好洞府,安顿二位。”

      跛足道人知晓只一次见面,对方未必会信任自己,不过等魏淑菱到了,自有表现的机会,躬身一礼之后,就与宋初远一同退了下去。

      魏道姑一行人由海上飞渡,晓行夜宿,途中经过锺台所在仙城,都是远远避开,行有十来日,神屋山已是遥遥在望。

      曾从纶言道:“至多还有两三日,就可入山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遁速都是快了几分,只是再行一个多个时辰,海上忽然起了大雾,周围俱是白茫茫一片。

      幸老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以他们目力,竟是无法看透雾气,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道:“诸位小心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是身躯一僵,行动艰难,好似枷锁上身,门下弟子更是个个憋红了眼,丝毫动弹不得,魏道姑脸上血色一下褪尽,失声道:“困锁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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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观星气运测吉凶


      困锁天地之法,除却一些少见的神通秘传及法宝之外,也唯有元婴三重修士方可如此不着痕迹地使出,而在北摩海界之上遇袭,一行人只能想到蟒部二字。

      魏道姑在初时的惊慌之后,就将心神压定,自香囊中取了一只银丸出来,屈指一弹,“咻”的一声飞上天去,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银辉散落,如温雨煦风,适时将此来百余人一齐罩住。

      众人顿觉得身躯稍稍轻松了几分,此刻若是贸然跑至银光护持之外,那必是被各个击破局面,因而所有人俱是不敢乱闯,皆是上来向魏道姑道谢。

      幸老摄了一缕气机过来,辨认了一下,面色沉凝道:“妖气浓烈,这定是蟒部修士施为无疑了,可其与我等往日并无仇怨,为何要如此做?会否是识错人了?”

      曾从纶咬牙道:“幸老追究这些作甚,彼辈妖孽,不脱兽性,眼下既已把我等困住,不是仇家也仇家了。”

      幸老看向魏道姑,见她在那里运使法宝,便问道:“不知魏道长此法宝能护住我等多久?”

      魏道姑言道:“这兜星网乃我师门重宝,为祖师亲手所炼,以我法力,大约能保两个时辰平安。”

      幸老沉思一会儿,道:“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此不宜久留,还需想个法子早些闯了出去。”

      一名下颌留着髭须的壮硕修士这时凑了过来,他大声言道:“诸位何须忧虑,此间有十余位元婴同道,对门面是元婴三重大修士又如何,在此诸位只要联手就能杀了出去,却不信真能拦得住我等。”

      幸老摇头道:“不妥。谁知蟒部出动了多少族众?且就算制不住我等,可此来门下弟子却是一个都走不了。”

      那名修士不禁哑然。

      曾从纶捏着胡须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一一个黑衣红发,干瘦如柴的道人,拱手道:“听闻马道友师门擅破奇术,不知眼下可有妙法?”

      众人皆往这名道人看去,此人顶上罡云两实一虚,竟也快要迈入二重境中。在此间之中,也算得上是道行精深了,他想了一想,打个了稽首道:“困锁天地之术非同小可,如若此人功行不纯。或有一线生机,在下只能勉力一试了,若是不成,还望诸位勿要怪责。”

      言毕,他抬起袖管,自里取了一块黑铁星盘出来,随后去到那银辉边缘处站定。时不时转动方位,放一道道灵光出去,嘴中还不停嘀咕着什么。

      等有一刻,那名壮硕修士见他仍是在那里不紧不慢拨转着星盘。有些按捺不住,上去道:“马道兄,如何了?”

      马道人似是嫌他打搅了自己,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那名修士不免脸上一阵尴尬。虽是羞恼,可也知眼下是危机关头,只能忍下。

      再过了半刻,马道人放下星盘,叹气道:“此处不妙,那人道行太深,法力也是圆融无隙,毫无破绽可寻,除了此人之外,外间还有一座阵法围困,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大阵?”

      众人人都是大惊失色,只是困锁天地之术已是难捱,再添一座大阵在外,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魏道姑这时忽有所觉,目光一撇,见外间大雾已是退去,转而有无数雷光闪烁,火焰冰雹自虚无之中飞出,不断往众人立身之地撞击上来。

      那如薄纱一层的银辉砸得轰轰乱响,不断飘荡,好似有些抵受不住,她神色微微一变,忙又连打了几道法诀上去,再堪堪顶住。

      她有些吃力地言道:“马道长说得不差,外间还有阵力攻来,至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可攻破此宝了。”

      众人听得此语,脸色俱是变得无比难看。

      幸老苦笑道:“莫非今日就要葬身于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弟子,不禁叹了一声。

      曾从纶在那里神情变化不定,似是在思忖什么艰难之事,半晌之后,他猛然抬头道:“诸位,我有一法,或可一试,不过……”说到此处,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所有人都是看了过来,幸老则很是谨慎问道:“曾道友可是有什么难处?”

      曾从纶环视一圈,道:“我若使出此法,则有厄运加身,是以需得诸位发下一个重誓,我若将来受有灾劫,在此之人,必得前来相救。”

      幸老似是想到什么,激动道:“莫非,莫非昔年刘宫南道兄的观运书么就在曾道长手中么?”

      曾从纶知道是瞒不过去的,索性坦承道:“正是!”

      周围之人不禁两目放光,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贪婪之色。

      众所周知,纵有秘法,想要算出修道人的行程根脚,吉凶祸福,代价极大,就是舍了寿数性命,也不见得能得了结果。因而除非迫不得已,无有人会如此做。

      可观运书乃一桩奇宝,却能为修道士趋吉避凶,在危局之中出指出一条生路来,当年曾从纶师兄刘魁南就是靠了这一卷书被许多宗门奉为座上宾。

      可动用此宝也并不是无有代价,一运终去,必有一劫临身,是以若非性命交关,他也是不愿动用此物的。

      幸老知晓其中玄妙,只稍稍一思,便正容言道:“我幸成愿于此处立誓,若曾道友助我等脱困,未来有难,必来相助,有违此誓,永沦尘俗,不得解脱。”

      眼下出去方为第一要务,日后之事相较而言却是小事了,既有人带头,众人也是纷纷跟着发下了法誓。

      曾从纶这才放心,他定了定神,拿了一卷竹书出来,才一打开,就见一道白光冲起,内有千百符箓飞旋,他强忍住双目不适看去,不过一个呼吸,就觉涕泪横流,脑海之中犹如针扎,不敢再多看,匆匆收起,长出了一口气。

      幸老急急问道:“如何?方才道兄可曾看出什么?”

      曾从纶言道:“贫道道行浅薄,看不见太多端倪,只知北方有一线机缘,有人可助我等脱身。”

      有人不满道:“这岂不是与未说一般,我等若出得去,又何必在此间困守?”

      魏道姑这时忽然出声道:“未必,我有一桩师门法宝,名为引星香,乃是昔年祖师所赐,弟子若陷绝地之中,点燃此香,就可遁走,自此处逃了出去。”

      曾从纶不由大是振奋,问道:“不知师侄可否带得人出去?”

      魏道姑道:“要叫诸位失望了,此法唯有我小仓境门人方可施展。”

      众人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幸老却道:“既有曾道友观星书测运在前,一人出去也是出去。”

      马道人皱眉想道:“往北方去,可是去往楚国么?”

      幸老想了一想,并不赞同,摇头道:“此去楚国,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十余天,不是当去之地,那就近之地……只有神屋山了。”

      曾从纶这时一击掌,大声道:“不错,出路定在此处,便是元婴三重修士,要困住我百余人已是不易,只要有人在外出手,那大妖必定无法这般操如意,魏师侄去往神屋山请那张道人出面,说不定就可救我等出去。”

      魏道姑蹙起眉头,她此行原本是来找张衍讨要徒儿的,气势汹汹而来,现下却要求其相助,心中不免很不情愿,抗拒道:“前次不欢而散,我已是得罪了此人,就算去求,他又怎会援手?”

      曾从纶劝道:“师侄啊,事急从权,你身上应有自小仓境携来的蛇环菁等物,皆是那张道人所需之物,只要拿了出来,十有八九是会出手施援的。”

      魏道姑听了此语,心底更是不悦,冷哼了一声。

      幸老对在场之人连使眼色,道:“魏道友是为诸位道友出力,今日舍了的,我等日后也会设法补足,万万不会使道友吃亏,诸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出言称是。

      魏道姑冷笑道:“此去神屋,至少需半日,便是我请来此人,也救不了尔等。”

      此语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马道人这时笑了笑,道:“魏道长,我这有一头脚力,唤作卜奇马,四蹄踏烟,视山川若平地,一呼一吸间,可趋三十三里,可助魏道长快些去到那神屋山。”

      魏道姑知道再也推脱不得,只得悻悻应下。

      她摸索出一支香来,点燃之后,就有一股袅袅白烟通上天际,尽管有雷电飓风,可却无法撼动半分。

      此物小仓境祖师也只赐下三根,到了她这一辈,也唯有这么一支了。

      这时马道人将那卜奇马牵了过来,魏道姑翻身上鞍,一拉缰绳,一人一马便随那股白烟直上青天,须臾不见。

      卢常素正站在法坛之上,手中幡旗摇晃,指使各处妖兵按他法令变幻阵禁,这时忽见有一道遁光居然自六返地枢阵撞了出来,不仅如此,连困锁之术也未曾困住,就冲去了青碧之中,不由惊道:“这是什么法宝,竟能从这般困锁出脱身?”

      主阵阵位之上光华一闪,山河童子自上面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言道:“卢将军,不妨事,此是小童放她去的。”

      卢常素一听这话,安下心来,只要不是他出了差池就好,否则张衍责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山河童子看着那道还未彻底散去的白烟,暗道:“此烟虽是神异,可我要镇压也是不难,若不是这名道姑身上有老爷所需之物,哪会容得她轻易走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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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解危化难人情债 灵药难填心中惭

      张衍正于洞府之内修行,忽觉心头一阵悸动,不由露出聆听之状,好一会儿后,他笑了一笑,把景游唤了过来,道:“你去传命,稍候若是上回那名道姑来,门前不必相阻。”

      景游秉命而退,少顷,他又入洞来报:“那魏道姑果是来了,已被小的引至正偏殿。”

      张衍问道:“她可曾说些什么?”

      景游想了一想,道:“倒也不曾,只是前回来此时,这道姑颐指气使,倨傲自尊,看去不可一世,今回却是神情僵冷,沉默讷言,好似换了一人。”

      张衍顿时了然,他关照道:“你命人送上一些好茶。”

      景游试探问道:“老爷不见她?”

      张衍笑道:“见总是要见的,却不必急切。”

      景游立时会意,明白这是张衍晾一晾这道姑,嘿嘿一笑,躬身道:“小的明白了。”

      魏道姑在殿中等了一刻,始终不见张衍到来,心下不免焦躁,张衍若是直言不见她,倒也干脆,可是偏偏把她请了进来,却又迟迟不来,令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再候了一会儿,她实在坐不住了,到了殿门前,向一名值守弟子吻道:“你家掌门何时来?”

      那名值守弟子客气回言道:“道长勿要急切,掌门方才有言,稍候便至。”

      魏道姑闷闷回去坐了,过了一会儿,她还不见动静,咬牙又来至那名弟子身前,道:“你且去禀告,我身上有你家掌门欲求之物,请他来此,我有紧要之事。着实迟误不得。”

      那名弟子言道:“好,在下便替道长去通传一声。”

      再有一盏茶,魏道姑几疑张衍不会来此时,却闻外间一声朗笑,一名器宇不凡的玄袍道人步入殿内,冲她稽首道:“魏道长,有劳久候,前次匆匆一别,不知此回前来。又有何指教?”

      魏道姑这回人在矮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她身躯僵硬地还了一礼,道:“此次前来,是因一干同道行至海上时遭人围困。想请道长出手施援。”

      张衍去了主位坐下,言道:“道友慢慢说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魏道姑怕张衍不同意,不敢道出原先来意,只言是与众人一道去寻找前人仙遗,却是遭了妖修施法,被困海上。只得她一人逃脱,于是来此求援。

      张衍淡笑一下,也不拆穿她,道:“能施展困锁之术。必是海上巨妖所为,贫道又何来这等本事?”

      魏道姑急道:“听闻张真人道术神通皆是高明,你与我一道联手在外牵制此妖,无需真正动手。就可解救得同道出来。”

      张衍稍稍沉吟,随后点头道:“既是如此。便随道友走一遭。”

      魏道姑闻言一怔,瞪大了双目,有些不信道:“张真人这是……愿往?”

      张衍笑道:“道长来此莫非不是为了此事么,救人如救火,去往海上竭力施为,你我这就动身吧。”

      魏道姑本以为张衍百般推辞,至不济也会抓住此事,狠狠索要一笔好处,她也是心下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他却是提又未提,事情顺利的出乎自己想象,她生平不愿欠人人情,咬了咬,道:“既然请道友出手,必不会令道友白跑一回。”

      张衍看去不甚在意,只道:“救人要紧,他事容后再提。”

      魏道姑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站起道:“那这便动身吧。”

      张衍伸手一摆,道:“慢来,为稳妥起见,此行当再唤上一名道友。”

      魏道姑犹豫一下,为难道:“我来时借了一匹上好脚力,才在一刻之内赶至,两人同乘一骑尚可,可却载不了三人。”

      张衍却是一笑,道:“不碍事,贫道与那位道友皆是擅长遁术,虽不见得比得过道长坐骑,可也比借御极天罡风来得快上许多。”

      魏道姑将信将疑,可张衍既然如此说了,眼下只能选择相信。

      张衍对值守弟子关照了一声,后者立时领命去了,不一会儿,章伯彦便来至殿上,稽首道:“府主,可是有事差遣章某?”

      张衍不做赘言,言简意赅道:“海上有道友被困,你随我往海上走一回。”

      章伯彦一句也不多问,点头应下。

      魏道姑见虽是长相凶恶,可看道行也是将至元婴二重之境,不禁略觉宽心,毕竟多上一人也是多上一分把握。

      张衍与二人一道步出大殿,出至门外,却见宋初远与跛足道人立在旁侧,不觉看了过去,问道:“两位道友至此,可是有事?”

      宋初远上前一礼,道:“不得传命,私下前来,还望掌门恕罪,适才见章道友被府主急召而去,我二人商议下来,许是门中有事,故而也来瞧瞧,看有无事宜需我等去办。”

      说完之后,他目光偏了偏,地看了一眼魏道姑。

      张衍言道:“两位道友心意贫道已知,此事由我与章道友料理便可,我不在之时,二位可要把门户看紧了。”

      两人忙道:“谨尊法谕。”

      魏道姑看得暗暗心惊,休看她此来一气请来十余名元婴修士,可那是看在小仓境面上,不少还是她师兄出外行走时结下的交情,这些来自东胜四方,不是门中元老,就是一方之主,若无她牵头,哪里会聚到一处来。可这神屋山一偏之地,就有四名元婴修士,便是与小仓境门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三人出得山门之后,魏道姑翻身上了卜奇马,一拉缰绳,便就腾空而起。

      她往后一看,见张衍已是驾起一道剑虹,破空飞来,章伯彦则是径自化为一股滚滚黄烟,无声无息遁入空中,不过晃眼之间,就与她并驾齐驱。看那飞遁之势,似比此马只快不慢,不觉更是惊异。

      三人顿时遁形奇速,急驰一刻后,便到了海上,放眼过去,阴霾遮日,浓雾蔽天,皆是白茫茫一片。耳边只闻海潮冲刷岸礁之声。

      魏道姑脸上露出焦忧之色,她出来时只顾向北,尚无所觉,可眼下这副景象,休说找到对手所在。一个不留意,亦有可能再次失陷阵中,倒是不好冒失冲入进去。

      正踌躇间,张衍言道:“敌手难寻,如此进去,必中其计,贫道有一雷法。可驱开此术。”

      魏道姑此时哪还敢小瞧于他,忙道:“如此甚好,还请张掌门施法。”

      张衍探手出来,拿了一法诀。顶上三团罡云一震,就有一道紫气冲上云巅。

      此刻海中深处,那道护住众人的银辉已是愈见稀薄,魏道姑一去一回。还不到一个时辰,可幸老等人在此间倍觉煎熬。

      脾气焦躁之人早已是受不住了,几次声言冲了出去,更有甚者,怀疑魏道姑干脆丢下他们一去不返,好在幸老颇有威名,几回将蠢蠢欲之人都是劝下,可也是头上见汗,自忖要是稍晚些还不见人来救,恐自己也只能冒险一搏。

      正在忍熬不住时,却听得外侧陡得暴起大响,雷声阵阵,轰鸣不已,脚下海水震动不已,少顷,浓烟竟有渐渐化去的趋势。

      曾从纶反应最快,激动大叫道:“定是魏道友找来了援手,诸位同道,随我一起闯了出去。”

      众人此刻察觉到雾气有消散迹象,那看不见的对手似有退意,又知外有援手,顿时胆气大盛,各自祭出法宝,驾起遁光,跟在曾从纶身后,一同向外冲去。

      初时周遭还有道道雷光过来,可势头并不猛烈,打在护身法宝之上,也看不出多大威力,众人不觉更是振奋,这时眼前渐渐已是见得一隙天光,见脱困有望,不由皆是大喝起来,把遁光也催快了几分,行不多远,身上一轻,环首四顾,却是已到了外间。见如此轻易就脱困了,有人不可置信道:“如此便就闯出来了?”

      曾从纶喘了几口气,道:“许是那人见事不可为,便知机退走了。”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也唯有这个解释了,不过即便是元婴三重修士,在内外夹攻之下,也是讨不了好,双方又非生死仇敌,如果没有必胜把握,退去也在情理之中。

      幸老不及庆幸,而先是扫视四周,见远远有三道遁光过来,其中骑乘坐骑之人分明是魏道姑,赶忙迎上,执礼道:“魏道友果是信人,若非仰赖道友,我等怕要不妙啊。”

      魏道姑侧了侧身,让开一个身位,指着身后言道:“这位乃是涵渊门张掌门,此次多亏张掌门前里相救,方才也是张掌门施术,才破开云霾,否则还真难找到诸位。”

      幸老转而往张衍望来,躬身下来,郑重一礼,道:“张掌门,你与我等素未平生,却愿赶来相救,老朽在这里拜谢了。”

      张衍伸手虚托,微笑道:“道友礼重了,分属同道,理应如此。”

      这时众人也是纷纷上来言谢,此次本来是挟势而来,上门到涵渊门上施压,可没想到却要蒙此人搭救,心下倒多有些尴尬惭愧之意。

      魏道姑犹疑片刻,从香囊中取了一只玉匣,递给张衍道:“张掌门,闻你在找寻灵药,我这里恰有不少,此次多位同道蒙张掌门搭救,无以为谢,就以此物相赠了。”

      张衍也不客气,淡淡一笑,便收了起来,道:“那就多谢道友了。”

      魏道姑见他好似并不当作一回事,以为是嫌弃自己给的少,生怕自己被看轻了,挑眉道:“张掌门,此些尚不足以还了解危之情,只是今日不便,日后还有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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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大阵锁门 自划方圆

      因魏道姑一行人为张衍所救,此行之事也就不了了之,道过谢意之后,皆是辞别离去。

      这回却是不敢再走海上了,而是借道神屋,往南而返。

      出了山界之后,魏道姑回首看了看身后雄峻山川,心下暗叹,过了今日,自己讨要徒儿之事,怕是再也无颜提及了。

      曾从纶知她心意,劝说道:“魏师侄,何必忧心,再有数年,就是轩岳、锺台两派最后一次龙柱之会,听闻两家为了此次斗法,俱在招揽四方修士,届时必是天下修道之辈云集,如此盛会,我等不妨也去凑个热闹,不愁没有机会找到如意徒儿。”

      魏道姑默然片刻,道:“也好。”

      同一时刻,张衍与章伯彦也是回转了山门。

      入了洞府后,章伯彦言道:“府主,其实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也是容易,何必放了他们回去。”

      张衍不由一笑,道:“这些人之前与我并无仇隙,不过受人蛊惑而来,神屋山有蟒部在外窥伺,不宜树敌过多,打杀了自是容易,眼下化敌为友,岂不更好?再则,此些人家俱是一方之雄,正可借他们之口,好叫锺台、轩岳两派知我神屋之不易。”

      他若只是一人一剑往来,自是无有顾忌,不必在意太多。便如当年沈柏霜,行事极为狠辣,不留后路。至于几名记名弟子,他却并不放在心上,要是见机不对,立刻就可抽身离去。

      只是张衍不同,他有掌门交待的封禁亟待处置,涵渊门还要在东胜立住脚跟,除此之外,他自家尚还有一番设想。行事当不能太过激烈,需得讲究策略手腕。

      章伯彦道:“恕章某直言,这两派忙与争夺龙柱,不是迫在眉睫之事怕不会理会。府主那联宗锁门阵只消立了起来,就是蟒部大举来犯,只要老妖罗梦泽不出面,余者皆是不惧。”

      张衍呵呵一笑。道:“我正是为此事考量,我自外洲而来,在东胜洲根基不深,此阵一旦布下。难免会有搬弄是非之人拿去做文章,我虽不惧,可山中修道之物匮乏。多需仰赖外界。先自在此处打下一个伏笔,将来还有的说道。”

      章伯彦嘿然道:“东胜洲修士修道多是仰赖仙城,就如枝叶附干躯干,由此洲中修道宗门看去如散沙一盘,可却被五大派牢牢捏在掌心,神屋山何时能自成一界,何时便无需顾忌这许多了。”

      张衍微笑一下。意味深长地言道:“却是快了。”

      三月之后,经赵阳奔走,在涵渊门半是压迫,半是利诱之下,神屋山各门各宗山门都是起了禁阵,再以法坛阵旗勾连,甚至连东神屋上也为数不少的法坛矗立。

      不过眼下还只是初具雏形,要想把西神屋整个囊括入严密阵法之中,非要十数年细心经营不可。

      这一日,这日楚牧然来洞中上报,道:“唐真人昨日督促青桥宗设立法坛时,却见地下冒出一道遁光,往南去了,因其乃是一名元婴修士,是以唐真人也是追赶不及。”

      张衍问道:“可曾查证是何人?”

      楚牧然道:“小弟问了下来,青桥宗弟子俱说不知,不过白掌门当日恰巧亦在场,听其言此人却像是曲长治。”

      张衍一挑眉,道:“此人竟还一直躲在神屋山中?倒也胆大。”

      楚牧然拱手道:“得亏府主嘱咐设立禁阵,否则此僚恐还一直在我神屋山中藏匿下去。”

      张衍略作思忖,道:“此人能藏身山中,蟒部之人未必不可,不定还会设法出手搅扰,这些时日你等出行,当要多加小心了。”

      楚牧然顿时紧凛,道:“小弟记下了。”

      北摩海界,盘昌岛。

      青衣修士走出阁门,踱步来至拱台之上,举目看去,对面苍翠青山之中,矗有一座巍峨宫阙,碧瓦映空,曦光浮流,金涂银装,明珠大帘,十六重楼阁满植松竹奇花,簇簇耸拥,一泓溪流顺阶而下,远观若丹阁流翠,虹绣霞织,极近奢华。

      他十余年来,皆是在外奔波,这些时日回至岛上,才有闲暇饱览山中美景。

      前几月虽有潮涡来袭,可蟒部早有所备,加之罗梦泽出手镇压,岛中百年修葺而起的宫观非但未有多少损毁,比起他前次离去时,还又增设了不少。

      半个时辰之后,他正要回至阁中,忽见对面有一道流光自对面楼中飞起,往此处飞来,片刻后,落下一名腰细如柳的冶艳女子,万福为礼道:“十七老爷,族长请你过去说话。”

      青衣修士多日来就等着罗江羽召见,因而也不多问,只道:“前面引路。”

      两人各起遁光往那宫阙中去,不多时来至正殿,那女子往旁侧退去,示意青衣修士往里去。

      他稍稍整了整衣冠,便往里踏入,到得殿内,就见族长罗江羽坐于正位,下首除了那位族兄罗东川外,还有几名白发白须的族老在那里闭目养神。

      罗江羽虽是族长,可在亲族面前并无架子,先是出声招呼他坐下,而后言道:“数日前十七弟报上来那事后,为兄觉得兹事体大,一人无法做主,是以请得几位叔伯前来,也可集思广益。”

      这时一名族老慢悠悠站起,道:“我等皆已老朽,族中琐事尚可打理,外事族长自拿主意就好。”

      罗江羽微笑道:“五叔过谦了,小侄坐上此位后,每日无不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正要几位长辈在旁指正。”

      那名族老呵呵一笑,拱了拱手,又坐了下去。

      罗江羽看向青衣修士,道:“十七弟,那人可确如你信中所言,是那溟沧张衍?”

      青衣修士道:“小弟先前是自韩王客那里得知此事,后来唯恐出差,故而又曾命人前去查验,对照相貌下来,确实此人无疑。”

      罗江羽皱起眉头,道:“我族要谋取神屋山,可有此人在,倒有些关碍。”

      座下罗东川大声道:“眼下只张衍一人来此,又不是溟沧派在前,大兄何须忌惮。”

      罗江羽摇头道:“非是如此简单,此人身份特殊,轻易动他不得。”

      东胜洲上大小势力,多多少少都有五大派有所勾连,而蟒部在百年前占了北摩海界去,就是看中神屋山僻处北地,山水贫瘠,锺台、轩岳皆是视为鸡肋,而二派又为龙柱之事又争斗不止,蟒部要是能设法操持手中,就能在东胜洲占据一席之地,到时五大派再想把他们驱赶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张衍却先他们一步成了神屋之主,要是别人也还罢了,有的是手段对付,譬如扶持邵中襄便是一例,可他非但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又是千古罕见的丹成一品之人,若有危难,溟沧派绝不会不闻不问,这却使得蟒部有些投鼠忌器。

      罗江羽想了一会儿,却未有良策,便道:“十七弟,你如何看?”

      青衣修士早有腹案,从容回答道:“兄长,既是溟沧派之人,我等实不宜与之冲突,便是能胜得过,莫非还能将他杀了不成?如此怕还会引来更大麻烦。”

      罗江羽沉沉点头。

      罗东川不悦道:“莫非就这么置之不理不成么?”

      青衣修士笑道:“兄长误会了,小弟并非此意,我兄弟虽不能直接出面,可却并不是说无有人可对付此人。”

      他看了看座上几位族老,道:“溟沧派之事,可交由溟沧派之人来处置。”

      罗江羽震动道:“十七弟是说,请了那人前来相助。”

      青衣修士点了点头。

      方才那名族老这时开口道:“左右只是一名溟沧弟子,那人可未必会放下身段前来,你凭何说动此人?”

      青衣修士拱手道:“若是他人倒也罢了,可张衍当年曾持北冥剑破了四象斩神阵,与此人过节也是不小,消息传了去,我却不信此人无动于衷。”

      那名族老颌了下首,也就不再说话了。

      罗江羽也是考虑了许久,最后也是下定了决心,道:“十七弟说得有理,值得一试,为兄这便写了书信,送去中柱洲。”

      青衣修士忙道:“大兄,只一封飞书,未必能请动此人,为示郑重,小弟愿动身往中柱一行。”

      罗江羽稍稍沉吟,同意道:“也好,十七弟一向精明,你去为兄也是放心。”

      青衣修士又道:“还有一事,九哥被擒去后,那人门下便再无罗氏弟子,我两家虽有盟誓,可长远来看,终是不妥,小弟之意,不妨再挑选几名子侄送入其门下。”

      罗东川这时愤愤出声道:“我蟒部当初愿与此人盟誓,那不过是看他还有望夺取溟沧掌门之位,如今秦墨白早已坐稳,我部也另开了一片天地,何须用得着去巴结此人?十一弟当年拜在了他门下,后还不是被溟沧擒了回去。”

      罗江羽却不理他,只是问道:“十七弟看中何人?”

      青衣修士道:“罗逊,罗翼两兄弟便很是机灵,可随我同行。”

      罗江羽当下就拍了板,道:“那你就带了他们同去。”接着又问。“多久可有结果?”

      青衣修士考虑道:“这一来一回,就是快些也要四五载,不过拖得长些也极有可能。”

      罗江羽点首道:“若是不成,你可早来书信,为兄也好另做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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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石中生灵化劫难 鹰翅渡人过关城


      自魏道姑退走后,神屋山中再无波澜。门中诸事皆是抛给了楚牧然师兄弟三人,自己则封了洞府,勤修五行遁法。

      一晃之间,就是八年过去。

      距离龙柱之会还有数月光景,张衍自觉五行遁法已是有所小成,若想更进一步,已不是眼下匆忙可为,于是起袖一挥,将禁法门前去了,踏步出得关来。

      景游每日在门外值守,这时察觉,赶忙跑了过来,躬身道:“小的恭迎老爷出关。”

      张衍上了玉榻坐下,道:“采薇,采婷可曾回山?”

      景游回道:“却还不曾,倒是来得一封书信。”他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张衍取了过来,打开一扫,对此中内情况已是了然,他轻轻一弹指,将此信化为飞灰,随后道:“你去把章道友请来。”

      少顷,章伯彦入得洞府来,到了座前见礼。

      张衍还了一礼,请他坐了,便道:“章道友,贫道有意近日动身前往楚国,赴那龙柱之会,你且与我同去。”

      章伯彦早知张衍有此打算,也不意外,嘿嘿笑道:“那楚国六皇子数次来得书信,请府主前往,此次倒可遂他之愿了。”

      张衍颌首道:“这六皇子先前送得不少灵药来,贫道也算承他之情,道友不妨修书一封,言明此事。”

      章伯彦道:“此事容易。”

      他侧了侧身,拱手道:“章某此次欲带上弟子赵阳,好让他长些见识,府主不知可能应允?”

      张衍一笑,道:“有何不可。”

      两人又详细商议了一番,章伯彦便就告辞退下。

      此后数日。张衍抽空料理几年来积攥下来的俗务,待将诸事安排稳妥之后,便准备动身启程。只是奇怪的是,直到此时,却迟迟不见那六皇子有回信到来。

      张衍猜测其中或有什么变故,但他也不以为意,锺台皇亲贵戚名义上皆是锺台弟子,不过此辈多是喜爱享娱声色,受不得修道清寂。更不耐烦打坐参玄,是以只是在门下挂个弟子之名,与正经修道人实则交集不深。

      先前他看在灵药份上,才客气去信,既是无有音讯。也就无需多作理会。

      出关第十日,他便唤上章伯彦师徒、宋初远、跛足道人等人,起了遁光,往楚国行去。

      因并不急切赶路,四人都未上得极天借御罡风,前行十来天,距离楚国大扬城还有千余里地。

      楚国都城大扬。户口千万,为东胜洲屈指可数的通都会府,三水环城,杨柳相围。五人自天中俯瞰,城外有摊贩来回吆喝兜售,行旅车马往来不绝,商贾挥汗呼喝。

      东、南方向开掘有大池,名唤益池。德潭,水中泊有两艘护国金城龙舟,长有六百丈,上覆十二层楼阁,每层四方方位上皆有法坛,摆有玉案供台,焚香袅袅,气发如蒸,蔚然成云。

      只是城外情形虽一览无余,可城内却有一道薄雾笼罩,就是运足目力,也看不清其中情形。

      宋初远指着那处说道:“那是锁乾禁阵,若是飞遁过去,必被其阻,需得过关谱牒,才可过去。”

      章伯彦前次来时,只是往仙城而行,不曾到得人间州城,他看了几眼,见禁制粗陋,远远比不得涵渊山门大阵,以他们的道行,要闯过去也不是不可,不由冷笑道:“区区禁阵,不过阻拦寻常之辈,对我等自是无碍。”

      张衍言道:“锺台是主,我等为客,也不必恃强而行,宋道友,那谱牒如何取得?”

      宋初远欠身回言道:“锺台派在州城外设有道宫,可去那处讨要谱牒。”

      跛足道人凝目扫了扫,指着一处地界道:“那处便是了。”

      张衍转目看去,见所指之处,乃是百里山梁之外的一座形似笔架的山梁,上有一座宫观,屋瓦上冒起一道烟岚,风吹不散,笔直入天,看得出是修道人施法所为。

      山下有茅茨十余,外有溪水环绕,村口有一条路很是平坦,路旁有一小池,旁侧有块半人高的大石。

      只是多看几眼后,却发现那石上有道道灵光冒出,张衍觉出有异,便就朝那处飘身过去,落地之后,他仔细看了看,对着落在身后的几人笑道:“三位道友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宋初远两目之中射出一道光华,好一会儿后,断言道:“此石乃是亿万载古木所化,内中孕有一石胆,至多还有十多年,就可破壳而出,若是运数好,可借此地人气化形为人。”

      跛足道人摇头道:“石木成精,世间本就稀少,休看不过十年,可贫道敢断言它不待脱壳而出,就要遇上劫数!”

      他话音才落,却见那石似是动了两动,传出呜咽之声,还有仿佛湿泪一般的水渍在石隙中流出。

      几人皆无异色,看出这是石内之灵有感此言,在那里哀伤自怜。

      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等即是自此地路过,也是有缘,为何不助它一助?”

      张衍略一沉吟,随即取出一枚化形丹,弹指送入赵阳手中,笑言道:“此枚丹药可助其化形,只是你助了它,此石灵今后因果当有你接下。”

      赵阳毫不在意,随手将丹药化为一缕清气,运起法力,拍入那石中,

      章伯彦也不出声,任由自己弟子施为。

      过得须臾,那座大石忽得震动起来,继而裂开一道石缝,自内喷出一道光华,就见一名杏眼桃腮,弱质纤纤的白衣少女自里步出,对着赵阳盈盈下拜,怯怯说道:“小女子乔颖,谢过仙师点化,愿以此身服侍左右,偿还恩情。”

      赵阳上下看她一眼,笑道:“我师父身边正巧缺人服侍,便是你了。”

      章伯彦哼了一声。冷声道:“为师不需人服侍。”

      赵阳一笑,道:“既然师父不收,那就只有委屈你跟着我这做徒儿的了。”

      白衣少女惶恐道:“小婢不敢。”

      她有些惧怕地望了章伯彦一眼,垂首到了赵阳身后站定,一副乖觉模样。

      这时恰有一名农夫正挑担经过,见了他们几人围在石边,先是一愣,迟疑了一下,有些拘谨地上来。道:“几位仙长……可是看中了这块石头?”

      赵阳看他一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农夫缩了一下脖子,期期艾艾道:“无,无事。只是山上道宫门前石阶缺了一角,命小修葺齐整,小人记着村口有这块大石无主,便想拿去用了……”

      白衣少女不由起袖掩唇,发出一声低低惊呼。

      若是张衍等人晚来一步,她便要遭了劫难,不过此时虽已脱了形壳。可此石为原先寄身之所,还不可轻易舍去,

      赵阳懂得其中道理,既已出手。便决心好人做到底,挥手道:“此石我已相中,你另换一块吧。”

      农夫哪敢与他相争,忙道:“仙长既然相中。拿去就是了,拿去就是了。”

      他小心看了看几人。又讨好道:“几位仙长路过此处,可要入村饮几口清茶?那水乃是自道宫打得井中来,平素除了往来仙长,村中小民都不曾妄饮。”

      赵阳哈哈一笑,道:“你骗得谁来,村里小童就是撒尿抛石,我等又哪里知道?”

      那农夫大惊失色,慌忙跪下,哭丧着脸道:“道爷明鉴,那口平时有看井人料理,小人说得皆是真话,绝不敢有所欺瞒啊。”

      赵阳本是随口一言,看他瑟瑟发抖,显是经不得吓,便不再作弄他,道:“不需你拿什么茶水来,你去道宫中把执事唤来就是。”

      那农夫连忙爬起来,如逃命一般,慌慌张张地去了。

      大约过去一刻,山中起了一道玄光,下来一名中年道人,此人道袍光鲜,发须也是经过精心打理,漆黑如染,一丝不乱,看出几人气度与门中长老相仿佛,尤其当中一名年轻道人,气息更是渊深如海,知不是简单人物,疾赶几步上来,恭敬道:“小道丹山道宫庶事刘显,敢问几位道长自何处来?可有什么吩咐?”

      赵阳上前接话道:“我与几位师长欲赴那龙柱之会,路过此处,特来讨要一张过关谱牒。”

      楚国道宫皆是锺台所立,这道士因也是其门下弟子,因而他并不避讳,直言来意。

      那道人闻言更是恭敬,道:“原来是几位是赶赴龙柱法会的真人,小道宫中有门中豢养好的大翅鹰数头,乘此灵禽前往,无需谱牒也可护送几位入得大扬城,只是平素驯养花费不小,这个……”

      张衍笑了笑,一挥袖,抛过去一只玉瓶,那道人利索拿过,打开瓶塞一闻,不由大喜,小心放入怀中收好,拿出一只竹哨来,吹了数声,就见远空出现五头黑翅大鹰,到了顶上,盘旋一圈后,扑翅而落,在五人面前排开。

      这几头大鹰都有一人多高,翎羽似墨,硬喙如勾,威风凛凛,神骏异常。

      赵阳看着喜欢,上去一抓颈脖,那大鹰也不反抗,顺服地低下头来,他翻身一跨,上去坐好。

      张衍看了那鹰两眼,忽然一笑,伸手一点,面前一头大鹰忽然化为一枚木牌,再飞入他袖中。

      那名道人见状,不由一惊。

      章伯彦、宋初远、跛足道人也是各是起了法诀一指,面前大鹰都是同样化为一块木牌入手。

      赵阳吃惊道:“掌门,师父,这是……”

      张衍笑道:“此不过是驱动精魄的小术,这木牌方是过关谱牒,赵阳你道行不够,还是老实乘鹰而去为好。”

      言罢,周身就起了一道匹练似的光华,须臾拔地而起,划空而去,身后三名元婴修士也是各自展开遁光,一道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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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白鼎压气数 旧怨生鬼谋


      有了谱牒之后,张衍五人飞渡长空再无阻碍,片刻便即行至大扬城上空。

      城中望台之上自有当值礼官,立时有所察觉,遣了一名红袍执事上得天来。问明情由后,堆笑道:“原来尊客是赶赴龙柱之会的,门中早已备妥仪馆,请随下官来。”

      张衍等自无异议,任由其在前引路。

      楚都大扬背靠锺台山门希声山,城中三千楼台,八百精阁,此时正值酉时,落日余晖犹存,霞色飞彩照耀之下,飞檐明瓦罗烟生辉,宫观湖池熠熠生光,颇是壮丽瑰奇。

      那执事朝着山巅一指,道:“尊客请观那处,此为我派镇派之宝‘五象白香鼎’。”

      张衍顺他所指,看了过去,却见是一只巨鼎压在山头,形若一对匍匐白象挨背而握,因方才为浓烟禁制所掩,瞧不见城内景象,此时方才看得清楚。

      礼官得意道:“有此鼎镇住山门,就可保门派气数不衰。”

      跛足道人在旁言道:“真人,此是当年锺台、轩岳两派开山祖师所留气、德双宝之一,锺台派得了这白鼎,而轩岳教则是得了那‘三岳镇阳圭’,白鼎如此人所言可护住一派气数,而那玉圭又名朝天笏板另有奇异处,有此宝在,万里之内风调雨顺,四时如春,亦可呼风唤雨,布施雷霆。”

      赵阳好奇问道:“那三岳镇气圭倒也算了,五象白香鼎真能保住一派气数么?”

      跛足道人笑道:“万古昌隆的气数哪是这么易求的,此鼎每逢春秋两节,每日杀上百异兽祭祀,少一头便要减一分气数。”

      赵阳不由多望了几眼,暗忖道:“若能当年阿父门中有此鼎在。符阳宗恐也不会没落。”

      众人随那礼官又行了一会儿,却发现不是往城中去,而是折往希山东南方一座小山。

      宋初远诧异道:“仪馆不是在城中么?”

      跛足道人摇头道:“此来赶赴龙柱之会的,都是有些道行的,若我是锺台掌门,哪敢任由这些人住在城中,安置在城外才是道理。”

      那座山中亦是建有不少宫观院楼,依着山势排布得错落有致,因是近晚。不少殿宇中已是挑起了灯烛,满山俱是光亮点点,有如繁星汇空,凑得近了,还隐隐约约能听到鸣鼓奏乐之声。

      除此之外。尚有不少道灵光透出,有一两道冲至了天中,此是该院中有元婴真人刻意施为,以示自身修为,跛足道人点了一点,竟有二十余道。

      执事将五人安排至了山下一处仪馆内,此处乃是一处占地百亩的静雅庭院。有百余侍从听凭使唤,丹炉器房一应俱全,还有三四十名擅乐律歌舞的女姬可供声色之娱。

      赵阳转了一圈下来,忽然问道:“我观那山上宫观更是别致。也比此处宽敞不少,为何不带我等去那处宿住?”

      执事欠身道:“尊客见谅,半山腰宿住的真人,早在数月之前便已来此。至于山顶上那些,则是自南方三派而来。无一不是有名有姓的大修士,连下官无事都不得踏入一步。”

      赵阳不满道:“可我看来时,山中明明还有不少无人院落,为何不带我等去那处。”

      执事道:“那些是早就有了安排的。”

      张衍对住在何处并不怎么在意,哪怕对着冷月青石也一般自在,笑了笑道:“此处便好。”

      赵阳这才收了声。

      执事微微松了口气,道:“尊客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院中管事,下官告退了。”

      此人去后,张衍四人各是打坐去了。

      过有一个时辰,忽然外面管事来报,说是国中礼官来此,赵阳身为晚辈,这些琐事自是需由他来处置了。他到得厅上,见四人候在那处,为首一人留着美须,穿着朱红大袍,腰缠青蟒带,身上也勉强有些许练气痕迹,此时正背着手站在那处,一副倨傲做派,见了赵阳出来,便问道:“你等是自何处而来?”

      这却无需隐瞒,赵阳言道:“自神屋而来。”

      “神屋山?那是何处?”礼官皱了皱眉,自袖中拿过来一份礼单,甩给了过来。

      赵阳拿入手中,看了一眼,见礼单之上写有许多灵药奇珍,有些是他熟识的,有些却是闻所未闻,不禁疑惑道:“此是何意?”

      礼官哂笑一声,对身旁一名长随示意道:“你来说与他知晓。”

      那名长随大刺刺道:“听好了,一月之后掌门大宴宾客,届时若问道你师长需求何物,你便照着这礼单念。”

      赵阳莫名其妙,道:“这又并非是我等索求之物。”

      礼官嘿嘿冷笑道:“你真是不懂还假是不懂,上阵斗法也要论个前后,早些晚些皆有讲究,不过此事俱是我门中闻长老安排,你照这礼单求了下来,到时便安排你一个好时机上去,如此既能免了凶险,又能拿了好处,何乐而不为?不过我等也不是白做此事,这礼单之中诸物,需拿个七成去,余下三成归你,此已是不少了,你可要知足才是。”

      稍稍一顿,又道:“本官就在东来苑中,你等若想清楚了,就来寻我。”

      言罢,他也不等赵阳答话,一挥手,就带着长随转身走了。

      出门之后,那长随忽然拍了拍脑勺,似是想起什么来,道:“老爷,那神屋山小的好像在哪处听闻过?”

      礼官冷笑道:“这东胜洲修士,哪个有名有姓的你家老爷我不知晓?至于那些和我锺台诸位长老有勾连的,也早就打过招呼,你看这几人不过宿在山脚,就知是没什么来历的,若不情愿,禀明闻长老,有的他苦头吃。”

      那礼官走后,赵阳倒不动气,只有觉得些好笑,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惊动几位师长,把礼单随手一塞,就回去习练每日功课了,

      到了第二日,赵阳将此事一说,章伯彦眼双目微眯,他取出一枚玉牌,道:“你拿此物去那六皇子处一行,不管有无结果,都回来报我。”

      赵阳依言去了,到了晌午时分,他就转了过来,道:“师父,弟子打听下来,原是上月楚国宫禁生变,有数位皇子牵连了进去,那位六皇子也是被论罪下狱了。”

      大扬城中绝楼音中,连娘子坐在丹室之内,口鼻之中喷出一道道丹煞,与满室清烟混与一处,约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功行圆满,便缓缓收拾了气机。

      自两名义兄亡故之后,她少了最大的外援依仗,因而每日深居浅出,只是努力习练玄功,可未想到,近日宫禁生变,好几个往日不对付的妾婢都被处死,而她却因闭门潜修避开了是非,反而躲过了一劫,近日隐隐还有破关迹象,可谓因祸得福。

      她捧起面前一卷玉简,凝神看了起来,心中暗忖道:“二叔送来的功法果然是玄妙,我只练了这几日功行就大有长进,我若成了元婴,老爷也必会正视于我,不会似先前那般不理不睬,不过这功法后面有几味灵药不易取得,对了,老爷为了此次斗法,几乎搬空了府库,不如在那处想想办法。”

      她正沉思中,外面门房传来轻叩之声,伴着声音道:“娘子,尤老来了,说是有要事与娘子商议。”

      连娘子哼了一声,自她两位义兄亡故后,这位尤真人也不再上门了,不知今日又为何到此,不过此人毕竟是元婴真人,又曾与她交好,也是得罪不得,说不定方才所思之事还可落在此人身上,她思定之后,便道:“请他到厅中一会。”

      对着妆镜打理了一番后,连娘子裹了一件大氅,就来至大堂之上,然而到了此处,却发现除了尤老之外,还有一人坐着,此人面相儒雅,清须及胸,冲着她点头微笑。

      连娘子一见此人,不由一惊,后退几步,道:“曲长治?你,你怎会在此处?”

      她侧过首,气恼无比地看向尤老。

      曲长治早被惠玄老祖开革出门,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这里,若是传了出去,事情那是可大可小。

      曲长治慢悠悠道:“连娘子何必惊慌,若非得了老祖恩许,我如何能够在锺台地界行走?”

      连娘子仍是不失警惕,问道:“曲真人无事了?”

      曲长治一哂,道:“连掌门都允那邪宗妖修来得那斗法大会,为何我却不可回来?”

      连娘子稍稍有些安心,小心到了主位坐下,蹙眉道:“曲长老来奴家这处,不知有何贵干?”

      曲长治深沉一笑,道:“无他,只是来告诉连娘子一声,神屋山张道人已至大扬城,亦来赴那龙柱之会。”

      连娘子面无表情道:“神屋山张道人,与奴家有何关系。”

      尤老这时哈哈一笑,道:“连娘子,曲长老乃是诚心而来,也不必瞒他了,当年那张道人折了娘子脸面,莫非娘子不想把这口气讨了回来么?”

      连娘子知道遮瞒不过,狠狠瞪了尤老一眼,随后想了一想,摇头道:“要叫曲长老失望了,奴家两位义兄在还好说,可如今奴家已是落毛凤凰,恐是无能为力。”

      曲长治笑道:“娘子放心,此人既来赴会,那就有的文章可做,只要稍作安排,不需你我动手,就可让他有来无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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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同根相煎为天缘

      又过二十来日,苑中居地接连来了十来名元婴真人,因张衍一行有四名元婴修士,很是引人侧目,彼此又是比邻而居,因而有不少人主动上门来攀交。

      其中有一名唤作陈寿古的,曾与跛足道人远有一面之交,为人风趣,喜爱结交同道,时常前来走动,一来二去,与四人也是渐渐熟稔。

      这日,跛足道人与陈寿古弈棋,宋初远在旁观看,正下至入神处时,三人忽起感应,齐是转首看去,见外面又有一道遁光飞来,落在山脚一处别院之中。

      宋初远看了看,感叹道:“又来一人,想是当饮宴之日,当有不下三、四十人,想我出游时,便是遇着一个元婴修士也是难得,却不想今日此地见着如此之多的同辈。”

      陈寿古放下棋子,笑道:“这几日在下曾打听过,此些人本是南三派辖下小宗之主,并非无名之辈,而先我等来此者,更是与锺台牵连颇深,再加上那些散修杂数,有这许多人却也不奇,一场龙柱会,可谓牵动了天下修道人之心。”

      跛足道人沉吟一下,放下棋子,抬头问道:“听闻八根龙柱乃是一位古时上仙所留八处遗宫,可唐某总觉未有如此简单,陈兄可知到底争得是什么?”

      龙柱早在万载之前便已立在东胜洲上,而两派这数百年来才为了此物争斗不休,甚至为此死伤惨重也肯不罢手,他隐约觉得里间之事极不寻常。

      陈寿古把手中棋子一甩,哈哈笑了起来,道:“唐跛足,前些时日对此事居然半字不提,原还以为你转了性。可你终究还是忍熬不住,要来问我。”

      跛足道人苦笑一叹,道:“陈道友总要见我露丑。”

      陈寿古得意道:“此事你要问别人,恐真是为难,只是在下也是听得一些传言。”

      宋初远这时也是有了兴趣,露出注意之状。

      陈寿古笑容敛起几分,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先道了声歉:“此事小弟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入得二位之耳。就当听个轶闻闲趣,万勿当真。”

      跛足道人佯怒拍案,道:“休要卖关子,快快说来。”

      陈寿古再拱了拱手,道:“此事要先说轩岳、锺台二派。这两家本是同出一源,当年那位开派老祖飞升之前,将自身道统一分为二,各传了一名弟子,锺台得传了《抟纲秘录》,而轩岳得了《三广汇要法》,两派法门比较起来。两家功法各有千秋,但却本是一脉,可谓不相上下,但到了如今。却无一人有当日修至那位老祖当日道行,是以二派无不想要使二法合一,为此争斗不休,这数百年来。有传言说那位老祖所学,便是自那龙柱而来。”

      跛足道人不满道:“你说这些。我等多少听闻一些。”

      陈寿古悠悠摆手道:“莫急,莫急,还有下文。”

      他看了看外间,压低声音道:“听闻两派俱把前人机缘用尽,锺台郑真人与轩岳贺真人也是寿数渐枯,若在转生前再无一人能有机缘一窥洞天,也会如之前那三派邪宗一般,被他派啃吃了去,退则死路一条,进则或还有一条生路,是故不得不舍命一拼了。”

      宋远初听到这里,却是信了八成,当日尸嚣教不就是这样败落的么?想到锺台、轩岳两派终究也是这般下场,心里却是涌起一股快意。

      跛足道人却是不信,道:“不说轩岳,锺台有那五象白香鼎镇住气数,怎会出这等漏子?”

      陈寿古语声略含讥讽道:“气数?若真有用,何至于到得眼下这般地步,小弟以为,定是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

      跛足道人与宋远初对视了一眼,私下里都觉得此言有些道理。

      陈寿古这时忽然一笑,两袖一摆,道:“不管如何,与我等干系不大,不说这些了,小弟这几日登门造访,为何不见张掌门?”

      宋初远含糊道:“饮宴之后,便是龙柱斗法,是以张掌门这几日俱是闭门潜修了。”

      陈寿古笑道:“我等这些没什么根底的,不过是上去转一圈,壮个声势而已,哪用得如此上心。”

      说到此处,他忽然闭嘴,诧异看了两人一眼,道:“莫非张掌门未曾答应那礼官所求么?“

      跛足道人并不说话,宋初远却哼了一声,道:“那等无礼索求,不答应有又何不妥?”

      陈寿古哎呀一声,他看向两人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叹了一声,道:“近来几次相斗,锺台皆是败北,两位可知缘故否?”

      对于斗法内中情况两派都是三缄其口,秘而不宣,无从为外人得知。

      跛足道人拱手道:“陈道兄交游广阔,能瞒得过别人的,未必能瞒过道友。”

      陈寿古指了指跛足道人,摇头道:“你这唐跛足,又来贬损我,别人不知我这破道士的底细,你还不知么?”

      他顿了顿,一捋颌下胡须,才道:“接连锺台皆败,那是由于轩岳教出了一人,此人名唤容君重,修道六百载,已至元婴三重,将一本《三广汇要法》修至炉火纯青之境不说,还因缘际会炼得了一把趁手法宝,为其门中洞天真人之下第一人,前两回斗法,连杀了锺台十余名修士,纵是众人围攻也是不惧,连锺台乔掌教也是拿其无可奈何,这才动了招揽他人的心思。”

      跛足道人不觉皱了皱眉,龙柱之会并不限斗法人数,只以一方彻底告输而终,锺台掌门两次斗法败北,门中修士折损太大,这才起了心思招揽外来之人,不过也不会任由外人拿了便宜,来此之人俱得签下法契,言明不胜不得回转,若是不巧遇上厉害人物,确有性命之忧。

      他虽知张衍也是不弱,可道行毕竟只是元婴二重,若是撞上了那容君重,怕也不是其对手。

      陈寿古看二人不语,又好心言道:“我等修道不易,两位还是劝劝张真人,此次龙柱之会,虽是酬礼给得丰厚,可凶险也是不小,不如就从了那礼官之意,也好求个安心。”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两人一拱手,就转身出门去了。

      厅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宋初远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知张衍是否会遣得自己上场,要是遇上那容君重,他自问十死无生,想了想,沉声道:“再过几日就是锺台饮宴了,需得把此事告知张真人,也好有个准备。”

      跛足道人倒是神情平静,他看了过来,认真问道:“宋道兄,若是张掌门对上那容君重,你以为胜算几何?”

      宋初远凝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难说啊,难说,张真人我至今看之不透,可那容君重……”

      这回答模棱两可,跛足道人却是若有所思。

      宋初远这时抬起头,道:“唐道友向来有主意,可有计策解难?”

      他本是随口一问,未想跛足道人却是点了点头,道:“法子也不是未有。”

      宋初远神情一振,满怀期冀道:“快说来听听。”

      跛足道人淡笑言道:“我闻轩岳教为与锺台打擂台,也在招揽四方俊才,我等何必非要死抱着锺台不放,不如转去投了轩岳。”

      宋初远不由怔住,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道:“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才憋出一句话,“轩岳教岂会容下我等?”

      跛足道人撇他一眼,道:“有法契为凭,为何不容?我等先前来此,不外是因那六皇子几次三番示好,如今此人已是下狱,自是再无干系,况且张真人虽在神屋为仙城执掌,与锺台也无甚瓜葛,如今轩岳势大,转去相投,反是好处更大。”

      宋初远想了一想,反驳道:“既然轩岳势大,我等过去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去了又有何用?”

      跛足道人笑着摇头道:“锺台如是只靠着招揽而来的修道士,是赢不了此场斗法的,请来之人,当是只用来耗磨轩岳气力的,其应是另有后手,如我料想无误,此次斗法当是比前两次更为惨烈,不愁没有上阵机会。”

      锺台虽也延揽别家修士,但是毕竟人心不齐,此战涉及到数百年来的龙柱之争,其一定也有自己的打算,不会把所有希望寄于外人身上。

      宋初远听了这话,沉默半晌,道:“道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如去说与真人……”

      不待他说完,跛足道人连忙摆手,笑道:“小弟方才投入门下,不便去言,不过道兄却是无碍。”

      宋初远立时起身,点头道:“好,小弟这就是去禀明真人。”

      他离了厅堂,匆匆来后院,此处有一座竹楼,正是张衍潜修所在,在门外通传之后,便被唤了进去,到了里面,与张衍见礼之后,便急急把详情禀上。

      张衍听罢,目中就有光华微微闪动,跛足道人所献之策,若按常理,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他赶赴龙柱之会,是为了哪啊三味灵药,尤其是那蛇环菁,已然确切知晓锺台派内藏有不少,而轩岳教便是有,也未必如此之多。

      他暗忖道:“我到东胜洲后,还未遇到一个正经对手,俱与十六派斗剑时所遇之人相差甚远,这容君重既然如此厉害,能与其交手,正是求之不得,如能战而胜之,再提出以灵药相酬,也是理直气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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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剖腹剜心显奇术


      三日后,二月初二。

      希声山,满空祥云,金花遍洒,千余名彩衣女侍,福袍礼官在宫观之前敬候宾客。

      山中早已去了往日遮山禁制,飘渺雾气之中,立有一座高有千仞的大台,金光万丈,流光焕彩,此台名唤金锺,为昔年开派祖师聚宴之所,即是锺台派名称之由来。

      自其二代掌门执掌门户后,便在台下掘土开湖,名为养液,大有万顷,湖中积石堆丘,起了三座高山,分为迎阳、喜鲤、泽瑞,三山环于金锺台下,呈朝拜之状,并互以玉桥搭连,方成锺台“金山润水,白鼎瞰岳”之气象。

      张衍一行五人是乘飞舟而至,此刻俯望看去,见下方翠湖敛霞,铜殿聚光,亭台水桥,屈曲环绕,一派胜景无限。

      跛足道人看了下来,感叹道:“只看这副景貌,谁能想到锺台门内已是元气大伤,早已今不如昔了。”

      宋初远对锺台派别无好感,哼了一声,冷笑道:“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下方白光一闪,有锺台弟子上来,拱手道:“敢问尊客仙乡?”

      赵阳自怀中拿出请柬一晃,那名弟子一望,恭敬道:“原是神屋来的张掌门,请随在下来。”

      此来赴宴之人,有资格坐于入得金锺台的,皆是元婴高人,许多一同来此的低辈门人弟子,只能去三山之中饮宴,不过这弟子看张衍身旁只得赵阳一个侍奉,倒也不曾说些什么。

      锺台弟子多是楚国皇亲贵戚,极重尊卑高下,即便上了台阁,也按地位身份划了席次,按上中下三殿分座。

      三殿之间。以三十六层玉阶为隔,只有与锺台派交好,又实力过人之辈,方被尊至上殿。

      对锺台而言,张衍此刻还是名声不显,但因望去修为深厚,又为一派之掌,五人之中有四人是元婴修为,虽不是自什么名山洞府而来。那名弟子也不敢安其去下殿,而是请至中殿坐了。

      入席之后,张衍左右一扫,见大殿极是宽阔,视野无阻。一览无余,坐于此地,可遥见远山之中梨花纷落,玉雨飘絮,桃林粉妆,阳春带喜,可谓美不胜收。

      他再目光一转。往席上看去,此间在坐者,能至元婴二重境只他一人,而上殿之中。倒是坐有二三人与他修为相仿,可能到得元婴三重者,却是一个也无。

      实际在东胜洲中,除却大派弟子。能修至元婴境已是不易,许多修士入得此境时寿数已是不小。再往上去,也不过是增些道行而已,无有天大机缘,终生无望窥见洞天之秘,也就心安理得享娱声色,再无奋进之心。

      他视线经过时,正巧临近一席上二人也是看过来,见他道行高深,神色不由微微一变,忙是稍稍侧身,拱手为为礼,张衍微微一笑,也是起手还了一礼。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朝着坐在旁处的宋远初道:“此处可有宋道友同门在此?”

      宋初远瞧了几眼,小声道:“是有两个,不过却是仇家。”他暗暗指向一处,道:“便是那二人。”

      张衍顺其所示看去,见与他相隔百丈之远,坐着两名装束奇异的道人,一人胡须花白,肤色红润,细嫩有如婴儿,有出尘之气,而另一人脸容枯槁,眉垂至颊,嘴瘪塌鼻,相貌丑陋。

      宋初远语声带上了一点恨意,道:“白发的那人唤做杨奉霄,原是教中长老,那名看去年纪稍轻的名叫古宏堂,是他同脉师弟,当年本门遭三派围攻时,这二人却是丝毫不顾念师门有难,先一步溜了不说,而后同门上门求助,反而还翻脸相向,我师父也是遭过此二人暗算。”

      张衍点了点头,道:“若是道友一时寻不得传下密册之人,也不必急在一时。”

      宋初远当初愿意投靠张衍,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师门秘法交给同门,以免失了道统,但当时只以十六年为约期,极是怕张衍取了他性命去,这时他迟疑了一下,忽然俯身一拜,道:“张真人若不嫌弃,小人情愿以毕生之力为真人效命。”

      张衍毫不意外,笑了一笑,点头道:“宋道友秉性纯良,既是愿意入我门中,贫道正是求之不得。”

      宋初远听到此语,只觉心头一轻,仿佛多日来的枷锁脱去,再郑重一揖,回去坐了,随后拿起酒杯一敬,就自仰脖喝下。

      张衍一笑,也是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放下来时,却听得邻座传来窃窃语声,他神情一动,运功至耳,只听一人道:“按楚国之礼,游宴会朋,会宴赏珍,此次锺台掌门设会宴,而非是游宴,足可看出此暗存试金之意。”

      另一人接口道:“前两次龙柱之后,锺台门中长老死伤过半,那时就有传言乔掌门要请得派外之人为长老,如是传言不虚,稍候饮宴之上我师兄弟可要好好露一手了。”

      先前那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此是锺台地界上,不知有多少高人在旁看着我等,那事你我心里明白就是了,切莫嘴上再提,免得平白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另一人心领神会,连忙道:“是是,是小弟疏忽了。”

      再往下去,两人说得俱是些平日琐事,张衍摇头一笑,也就无心在听。

      差不多候有半个时辰,殿中宾客陆陆续续已是来齐,这时忽闻一声钟响,先是出来一驾画舫,飘飞出来百余名女姬,随其往来,缤纷花瓣漫天洒落,随后就见一道云光自天而垂,却是不见来处,似是天外飞来一般,再听一声磬响,光气散开,一名黑发道人手持如意,自里走了出来。

      下方锺台弟子长老见了,无不躬身弯腰,口称道:“见过掌门真人。”

      在座之人为示礼敬,也是自座上纷纷起身施礼。

      锺台乔掌门一双细长丹凤眼,隆鼻朱唇。髯长至腹,相貌堂堂,顶上万攒紫星冠,身着锦绣山河袍,顶上三团罡云,灵光韵动,有合一之兆,他朗声一笑,端礼道:“乔某迟来。有劳诸位同道久候。”

      下方宾客连称不敢,乔掌门朝殿阶前一名礼官望了一眼,后者站了出来,正欲开口,可就在此时。忽听下方有人道:“乔掌门,老道听闻招揽异士,不忌出身来历,这才前来投奔,可将我师兄弟二人安排在下殿,老道我却是心中不服。”

      张衍转目过去,发现出言之人乃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正是那宋初远的同门杨奉霄。

      乔掌门涵养甚好,不见着恼,朝下看了一眼,笑道:“这并非乔某无礼。此间在座之人,或是功行高深,或是名震一方,却不知道友有何能耐?”

      杨奉霄转过身来。瞧了瞧周围在座之人,大声道:“老道我修得奇术出手便要伤人。这饮宴之上,不好施展,不过倒是有一门‘斩颅剖腹,洗肠剜心’可以一示。”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修道人身体半点也损毁不得,若是有所残缺,别说成就大道,就是修为亦要损毁,可别斩颅剜心,便是那些力道之士,要是功行练不精深,躯体被断,也是一样要亡,至于那六阳魁首,被人砍下,从无听说还能活命的。

      乔掌门却是有了兴趣,道:“道友不是说笑?”

      杨奉霄自傲一笑,道:“乔掌门,老道可不是得了失心疯之人,万不敢拿此等事开玩笑。”

      宋初远一脸狐疑,他从未听说门中有这门奇术,就是秘窟藏书之中也不见有所载录,暗道:“莫非这百多年不见,他又习得了什么秘术不成?”

      张衍目光闪了下,溟沧派中十二神通之一的“虚一元命气”倒是能做到此点,就是不知此人是否也会这等神通。

      乔掌门朝左右一望,再对其点首道:“那就请道友一试,若是当真有此等本事,奉至上座,又有何不可。”

      杨奉霄眼中放光,当即松了腰间丝绦,再将衣袍解开,露出胸腹皮肉,摸了摸自己颈脖,又拍了拍肚皮,大喝道:“哪一位前来动手。”

      宋初远目捏了捏拳头,就欲上前一试,还未站起,就听阶上有一人道:“本座可否?”

      杨奉霄看过去,见那人厚唇浓眉,髭须浓密,魁梧异常,状极威猛,大笑道:“原来是项长老,听闻长老入道之前曾为楚国骁将,勇冠三军,尊驾执刀,想是又狠又辣,最为痛快不过。”

      孔长老也不多说,探手有一抓,已自袖中取了一柄厚背大刀出来,抬步下阶,三两步到了杨奉霄面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已是将头颅斩落在地。

      众人此刻无不是瞪大双目在瞧,见此一幕,俱是颈脖发凉,可奇异的是,头颅虽去,那身体却是不倒,也未见断口之中有鲜血喷出,这时殿中不知哪里传出一声大笑,众人循声望去,不觉骇异,原是杨奉霄那头颅所发。

      那头颅原始脸孔朝地,这时骨碌一翻,转了过来,大声道:“诸位,老道我这头颅暂时寄在此处,不必急着装了回去,孔长老,劳你剖开我肚腹。”

      乔掌门在上面笑道:“不必了,道友只这奇术,已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来人,上殿赐座。”

      孔长老离得近,他能看得出这绝非什么幻术,而是真的将头颅斩下,不觉啧啧称奇。

      杨奉霄大叫道:“乔掌门,老道这就上来,恐是有道友不服,还是容我施展完手段吧。”

      说着,那无头躯体一颤,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柄刀,对着自己腹部狠狠一划,随后入手进去一阵掏摸,将自己一颗热乎乎的大心取了出来,单手举着,向众人示意了一圈,随后再装了进去,伸手一抹,伤口已是消失干净,无头身体离开席案,摇摇摆摆走了两步,弯腰将那头颅抓起,重新按在颈脖上,先是正了正,再用手一掐,断痕已除,扭了扭脖子,看去竟是半点事也无。

      他撇了一眼座中众人,目露得意之色一摆袖,昂然向上殿走去,到了乔掌门案前,拱手一礼,便就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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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火流星中杜时巽

      跛足道人见那剖腹剜心之法,心下不禁好奇,看向宋初远,问道:“宋道友,此是尸嚣教秘术?”

      宋远初也是疑惑,摇头道:“杨奉霄绝无这等本事,我尸嚣教也此类神通。”

      章伯彦哂道:“他乃是气道修士,要身具功行,必有其所限,章某却不信他斗法之时还能使出,何须太过看重。”

      唐、宋二人听得此言,都是点头赞同,这评价可谓一阵见血,不坏肉身只有精修力道的修士方可做到,杨奉霄能如此施为,只能是动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杨奉霄坐到上殿后,左盼右顾,得意之极,这时他眼珠一转,又指着阶下言道:“乔掌门,我这古师弟本事也是不俗,亦有资格坐到此处来。”

      此语一出,几名锺台长老顿生不悦。

      杨奉霄虽是当年没什么名声,可亦有人识得他,知其根脚来历,在他们眼中,此人不过一名邪宗余孽,在此卖弄异术,与他们同列,已是掌门恩荣,居然还妄想让另一名邪宗修士上得台来,这却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乔掌门笑容依旧,道:“那位古道友又有什么本事,可否容诸位同道一观?”

      杨奉霄嘿嘿一笑,走到台阶前,冲着下方喊道:“师弟,说说你的本事。”

      古宏堂闻言起身,面上有几许自矜之色,他言道:“乔掌门,在下有一小手段,便是能生死人,肉白骨。”

      此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方才杨奉霄出言时,或还有人动容,可现在满座之人却皆是不信之色。

      凡俗之人。生机一竭,若无特殊缘故,神魂数日之内就要散去,至于朽烂身躯,那是更不必提,他所说之手段,就是飞升大拿也未必能够行得。

      乔掌门自能看得出是这是古宏堂故作惊人之语,可这与他初衷并不相悖。

      锺台两次落败,战死了不少修士。如今各处仙城少人镇压,他已是把希声山中长老都派了出去,以至山门空虚,这局面势必不能持久,故而此次饮宴。他亦有选出合用之才的打算,那等身怀奇术,而却又并不长于斗法之辈,恰恰是他的招揽的对象。

      古宏堂见众人怀疑,道:“诸位若是不信,我可当堂一试。”

      座下有人言道:“此处哪里去给你弄一个死人来。”

      古宏堂还未出言,这时上殿席上站出来一个头裹青巾。腰悬宝剑,气度不凡的修士,他出声道:“此有何难,我做一法。找来即可。”

      他居高临下,把目光投在古宏堂脸上,淡淡言道:“只是不知,古道友可愿意否?”

      古宏堂拱手道:“原来是锺台白长老。长老德高望重,由你出手。想必事后也无人会有闲言碎语,古某自是万般愿意。”

      白长老道了声好,他掐指一拿,作了一个法诀,随后发了一道灵光出去。

      等了有一刻,便见金锺台外来便飞来一道红光,径直飞入殿中,到了案上停住不动。

      白长老上前一挥袖,红光散去,出来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七八岁孩童,双目紧闭,面目苍白,气息全无,看得出已是死去多日。

      若是按古宏堂话中之意,其实应是找来一具枯骨才对,可是今日乃是众玄饮宴,找来白骨或是鲜血淋漓的残尸那是大煞风景,因而才在大扬城内寻来一具方才夭折不久孩童尸身。

      古宏堂看了一眼,心下已是笃定,他敢放出大话,自是早有准备,要是对方找来一具骨骸,他就玩弄一个学来的障眼法,保证此间无人可以看破。

      要是寻里的是只死尸,他袖中有上千特意祭炼过的人魂,从老至幼,从男至女,不同性情皆有,那是更为方便了。

      现下上去就可施术,可出来之前,杨奉霄有过特意交待,要是太过容易了,那就显得太过不值价,也不易取信他人,是以要先要装神弄鬼一番。

      故而他先是告罪一声,慢腾腾拿出几件法器来,摆开在桌案上,接下来又是念咒又是焚香,折腾好一会儿,等得众人都觉不耐时,这才走上去,对着孩童额头就是一拍,道:“还不醒来!”

      那孩童浑身一颤,过有片刻,竟是缓缓睁开了两目,露出一片茫然之色,随后一骨碌坐起身子,揉了揉双眼,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四周。

      他乃是凡胎俗体,在这金锺台上只能见得一片雾蒙蒙景象,不出十丈之远,再往前去,就看不真切了,因而一会儿便感无趣,这时忽见身边桌案之上放着不少果蔬,就感腹中饥饿,咽了咽口水,就抓拿了过来,两只小手捧着,在哪里开心吃了起来。

      古宏堂自得一笑,道:“成了。”

      白长老却是目光一闪,喝道:“慢来。”

      他收敛了身上灵机,行至那这小童身边,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问道:“你这孩儿,怎么在这里吃喝,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又叫做什么?”

      说此话时,他还用凌厉目光扫了古宏堂一眼。

      这小童是他找来,自然知晓其出生来历,可问过之后,要是不对,那就能证明是借尸还魂之术,乃是作伪弄虚,非是真正起死还生,哪怕不经掌门,他也可当场把此人驱赶出去。

      然而古宏堂嘿嘿笑了笑,自己拿了一只酒壶过来,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了下去,却是丝毫不见慌张。

      那小童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见一位长者问话,连忙放下手中吃食,用稚嫩童声规规矩矩回答道:“回伯伯的话,小子姓安,阿父叫安敬之,阿母安林氏,也不知为何在此。”

      白长老一怔,皱了下眉,暗道:“奇怪,这竟是对上了。莫非此人真有这等逆转生死的神通法术不成?”

      他接下来又问了几句,却都与自己知晓分毫不差,显然是那原先神魂无疑。

      古宏堂得意道:“白长老,如何,我这手段还入尊驾之眼否?”

      白长老深深看他一眼,缓缓点头道:“尊驾的确好本事。”

      他犹自不信真能做到还魂复生,不过能令他找不出其中破绽来,那也是手段不俗了。

      不但是他不信,在座之人也没有几个好糊弄的。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其中之秘。

      乔掌门笑道:“古道友,你也可上来坐了。”

      古宏堂面上一喜,揖了一礼,便就上得台来。再施一礼后,满脸兴奋地坐下了。

      有杨奉霄与古宏堂这二人先例在前,殿下诸多修士也是颇为意动,想要一展身手。

      恰在这个时候,众人忽有所觉,仰首看去,却见一颗火流星拖着长长曳尾。自天外飞驰而来,灼灼辉辉,十分耀眼,正朝此处飞来。

      在座锺台长老见了此光。都是面色各异,木然者有之,欢喜者有之,皱眉者亦有之。

      须臾。这火流星飞至近处,却也毫不收敛来势。轰隆一下,重重撞在金台之上,震得整座金锺台都是一阵颤动。

      少顷,那流火散去,里间现出一个人高大健壮的年轻修士来,此人面如傅粉,头束王孙冠,背脊宽大,龙行虎步,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群伦之色。

      张衍目中生出一丝精光,他一眼就能看出,此人顶上虽无罡云现出,可身坚体固,气机雄浑,呼吸间有隐带雷声,分明走得是力道之途,且道行极是高深,几可比拟气道元婴三重,他微微一思,问道:“可知此是何人?”

      宋初远摇了摇头,连说不知。

      跛足道人也是皱眉不语。

      台上乔掌门见了此人,却是显得极为高兴,笑道:“巽儿可是来迟了。”

      那年轻修士一抱拳,道:“孩儿贪睡,起得晚了,阿父恕罪。”

      乔掌门大笑,摆袖道:“无妨无妨。”

      跛足道人这时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在下想起来了,此人名为杜时巽,乃是乔掌门继子,听闻自小便送至他派修道,想不到如今却是回来了。”

      杜时巽朝席上在座之人一扫,指着杨奉霄与古宏堂,道:“阿父,此二人哪里来的?”

      作为继子,这么直接问来,显得很是无礼,不过乔掌门却毫不计较,就将两人来历说了一遍。

      杜时巽听了,却是冷笑一声,“斩颅剜心,起死还生?”

      他对着乔掌门一拱手,道:“既有这等本事,阿父,可否容孩儿上去一试?”

      乔掌门似对其宠溺宽容的很,当即点头道:“孩儿尽管去试。”

      杜时巽来至杨奉霄面前,不知为何,被他盯住,后者有一种心惊胆战之感,强自镇定道:“少掌门欲如何试?”

      杜时巽面上浮现一丝讥笑,道:“借尔头颅一用。”

      语毕,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杨奉霄的脑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竟然一把捏爆,再轻轻把那身躯拎起,另一只手攀上来,拿住脚踝,双臂一分,竟是生生将其撕成了两段。

      方才杨奉霄作法时,半点鲜血也无,可此时却是鲜血喷溅,如泉涌出,而且再也不见有所动静。

      杜时巽冷笑一声,将残躯摔在地上,不屑道:“不过是尸中藏尸,脑中藏虫的小把戏,岂能骗我?”

      他得蒙异人授法,一双眼睛淬炼通神,能观灵机真幻,一眼就看出杨奉霄乃是借虫豸之身藏了神魂,再寄居脑中,而身躯早已炼成了尸器,方才可行那等事,现在头颅一被他捏爆,便就生机断绝,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回过身来,双目神光爆射,盯着古宏堂,道:“你不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术么?你来把他弄活我看。”

      古宏堂慑于此人威势,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兄死于非命,却丝毫不敢阻止,在非但如此,其庞大压迫力下,竟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杜时巽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嗤笑道:“凭你也配为我锺台座上宾,滚下去!”

      他一脚踢出,正中其胸膛,力道修士力气何等之大,登时就将古宏堂胸骨踩塌,他惨叫一身,身躯自上殿中飞起,砰地一声,摔在了金锺台下,抽搐了几下,便就不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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