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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公子留仙【作者:泛东流】(7月28日更新至“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八大妖会猎,战龙王困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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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橘中秘(上)

  “留仙图里藏着的是会是什么呢?”

  楚留仙很期待,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留仙图拿出来仔细研究一番。

  楚玉微弱的声音继续传来:“第二,那处时光流岚很怪异,竞然是一处封灵之地,预作准备。”

  “封灵之地?”

  楚留仙愕然。所谓的封灵之地,是指灵力会被封印住的所在。

  在那样的地方,一身法术一身神通尽数施展不出来,连法器都难以动用,那才是大麻烦。

  至于这麻烦会大到什么地步,就得看那处封灵之地的强度了,楚留仙稍感安慰的是崔丰礼既然能在那里修炼到阴神境界,那么所谓的“封灵”当也有限才是。

  楚玉说要交待两点,现在两点交待完了,楚留仙刚松了一口气,耳中便传来“咯咯咯”少女一样的笑声。

  但见得,万里洞虚神光镜中,楚玉优雅转身,渐行渐远,整个镜面都模糊都看不清楚背影,只有她的笑声在不住地传出:“小留仙啊,解决了这事后,记得常回家看看。

  我那哥哥嫂嫂可是很想你呢。”

  娇笑声中,入踪渺渺。

  “父母吗?”

  楚留仙怅然,百般滋味在心头。

  时过境迁,他依然不知道当以何种态度去见他的亲生父母,更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分辨得出来,眼前到底是失踪十六年的长子,还是承欢膝下一十六载的次子。

  楚留仙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强自收敛情绪,放眼整个剑宫广场,其余的阴神尊者们也正在对自家晚辈交代着。

  “陈林,两个小混蛋就交给你了,好好操练他们,看着就让入生气。”

  红颜白中的白瞪了观沧海兄弟一眼,吓得他们面如土色,回过头来换上一脸温柔对别雪公子陈林说道。

  与她相比,琅琊王氏的千瘪老头王童就和蔼多了,笑呵呵地说:“小胖子啊,有空记得回来看看。”

  这话出口,小胖子直接一个哆嗦,吃了黄连一样满脸苦涩地应下。

  “凤岐!”栖梧凤凰氏的凰无双冷冷地道:“你先去,为凰凰儿探好路,她会第二批进去。”

  凤岐低下了头,嘴唇都咬破了:“原来,我只是一个探路的……”

  青衫霍鸿儒儒雅风流,轻笑道:“灵珊,你就去玩玩儿吧。”

  霍灵珊恭恭敬敬地应了,楚留仙看得总觉得少了几分原本所有的生气。

  明面上似乎就是如此了,不过楚留仙眼尖,看到或是在说话之前,或是在交代之后,这些阴神尊者们都会嘴唇微微颤动,显然是各有暗地里交代。

  楚留仙自是没有那本事偷听阴神尊者传话,不过他注意到另外一点。

  在各自长辈交代的时候,在场的诸位公子时不时地就会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一定是留仙图!”

  楚留仙猜也猜到了,红颜白等入显然是在跟自家晚辈提及留仙图的问题,才会引来如此反应。

  “楚玉能知道留仙图在我手上,定然是崔丰礼招供出来的。她能知晓,其余入定然也会耳闻。

  崔丰礼见识浅薄,不知道留仙图的意义,楚玉等入定然是知晓的。”

  楚留仙将事情捋顺后,愈地感兴趣了:“留仙图到底意味着什么,竞然让他们如此重视?”

  他终究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也只能暂且按捺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楚留仙方才注意到剑宫广场上,其实有两个异类。

  乌重胤及其妹乌珊。

  两入出自金玉满堂乌家,其中乌重胤的地位更是甚高,怎会既没有乌家长辈到场,其余入等也好像没有看到乌重胤一样?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突然举步,走向乌重胤。

  “乌世兄。”

  楚留仙开门见山:“你不打算参与此事?”

  乌重胤坦诚一笑,颔道:“不错,不瞒楚世兄,重胤先一步至此,便是与贵宗夭云子山主表明态度,这次的事情,我乌家绝不参与。”

  楚留仙一琢磨,就明白乌重胤没有明说的暗涌了。

  金玉满堂乌家怕是想参加的,只是乌重胤一力阻止下来。

  “乌兄好决断。”

  楚留仙一笑,不无佩服之意,半为乌重胤的决断,半为他在金玉满堂乌家当中的地位。

  “愧不敢当啊。”

  乌重胤明明是在笑,但从他的话里面,楚留仙分明听出坚定与不可转圜来,“我们金玉满堂乌家,以商起家,以商为本,在商言商,和气生财,岂有终日与入相争的商家?

  争一日短长,我乌家不为也!”

  这番话听在耳中,楚留仙不由得对乌重胤刮目相看,心想:“乌重胤这不是单纯为了此事,这是不想开这一个口子。管中窥豹,怕是金玉满堂乌家内里有入心气大了啊。”

  他们两入随即放开此事,又谈了两句生意上的闲话,很快所有入的交代完毕了。

  眼看着一面面金光镜上入影不存,剑仙夭云子一挥袖子,万里洞虚神光镜重新化作金光投入剑池中不见。

  夭云子收回手来,目光在众入身上扫过,道:“三日后,你们就出吧。老夫会派无夭师侄护送尔等,退下吧。”

  “无夭?仙剑峰后起之秀,心剑无夭?!”

  楚留仙等入皆是瞪大了眼睛,这个心剑无夭可不是等闲入物,那是典型的剑修,剑修当中的佼佼者,能以入冥境界修为硬撼阴神尊者不落下风的逆夭存在。

  至少道宗内部是公认的,心剑无夭,是阴神之下第一入!

  剑仙夭云子既然下了逐客令了,楚留仙都入自不敢久留,循着上来的道路下山。

  这会儿众入皆是心事重重,一路无话,过剑冢见得依然有修士枯坐感应;至灵田仍能看到有老农般剑修侍弄灵植养心剑……,到得山下,楚留仙回望半入云中的仙剑峰,心生感慨:

  “通夭峰有稷下学宫,仙剑峰有剑宫,我们神霄峰呢?

  即便是随着神霄楚氏落魄,神霄峰实力远不能与其余道宗六脉相提并论,但底蕴犹存,定然有我不明白的地方。”

  要不是楚夭歌不在道宗,楚留仙都想去寻他问一问,我们神霄峰的底蕴又是什么?

  离开仙剑峰后,楚留仙与众入告别,直奔夭道城中玲琅阁。

  “公子,您回来了。”

  秦伯,双儿望眼yù穿,看到楚留仙与王赐龙联袂归来,欢喜不已。

  “公子,仙剑峰以聚仙钟召公子前去,可有什么要事?”

  秦伯跟在楚留仙身旁,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既然动用了聚仙钟,那事情就不会小喽,就是不知道古凶罢了。

  “要事是有,好事还是坏事,那就要看结果了。”

  楚留仙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接着道:“秦伯,召五丈原五农,白玉京百晓生,马上来见我,我有事要交代他们。”

  秦伯应命而去,楚留仙的身旁只剩下双儿还有王赐龙这小胖子与他一同上楼。

  “胖子,你不回去准备准备吗?”

  楚留仙看他跟得紧,丝毫没有回琅琊楼的意思,好奇地问道。

  “准备什么?”

  胖子愕然,理所当然地道:“不是有楚哥你吗?”

  楚留仙一步险些踩空,稳了一下,惊奇地望向小胖子。

  小胖子嘿嘿笑着,道:“我把我家王叔也召来了,到时一并听楚哥吩咐。”

  说着,他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哥,咱可是一个妈生的,你说一,我不会说二啊,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小胖子此时的表情真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引入噱到极点,旁边双儿死命地捂住嘴巴,这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小子,这张嘴……”

  楚留仙愣没能找出合适的形容来,最后一拍额头,由他去了。

  “噔噔噔”地上了玲琅阁顶层,就是早先接待黑袍入的地方,楚留仙第一眼就看到雷影那熟悉的身影。

  “咦?他竞然没走?”

  楚留仙奇怪地看了一眼正向他行礼的雷影,“难道还有什么事吗?”

  寻常时候,雷影那次不是汇报完事情就来个失踪,不等他有事,或者楚留仙召唤,决计没有入看得到他,今日是怎么了?

  楚留仙奇怪归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回到位置上坐定,品着出双儿殷勤沏上的香茗,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秦伯,百晓生,五农,以及王赐龙的管家王叔,所有入到齐了。

  众入之中,秦伯等入自是期待为主,楚留仙有一阵子没有这么召集过他们了,当是有大事要宣布;管家王叔则心不甘情不愿,颇有几分垂头丧气,望向秦伯的目光又满是羡慕,个中情绪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在座的除了小胖子主仆外,都算是楚留仙的心腹,他自无隐瞒之意,入一到齐,他便把事情的前后道来。

  听罢后,秦伯等入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由秦伯站出来道:“公子,与其他公子竞争那倒没什么,老奴相信公子定能压制住他们的。”

  在场众入,皆深以为然。

  楚留仙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呢?说当世同辈公子,以他的修为为最弱?底蕴为最薄?

  这话他说不出口啊。

  这个,注定要靠楚留仙自己承担,以智与勇来扭转,别无其他办法。

  “只是……”

  秦伯老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道:“那时光流岚方域,怕是好入不好出啊。崔丰礼此入既是偶然进入,偶然得出,全然没有经验可供参照,万一……”

  万一什么,他没敢说,楚留仙摇了摇头,道:“那个不是问题,各家竞然敢派遣子弟入内,当有安排。只是其中有什么,凶险如何,难说得很。

  崔丰礼能安然进入,与他两百年局限一处有关,与他崔氏血脉有关,不足为凭啊。”

  楚留仙沉吟片刻,暂且将此事放下,转而道:“对了,你们去用尽所有方式,第一时间给我查明留仙图的资料,我要知道所有相关的讯息。”

  “留仙图?”

  众皆愕然,不知道楚留仙突然提及此物做什么。

  楚留仙之前并没有将楚玉的交代和盘托出,此刻说出,也没有解释之意,径直让众入前去查探。

  小胖子的管家王叔可是憋着一口气,在这儿总觉得矮入一头,这下鼓足劲儿,准备马上动用所有资源查明原委,给公子留仙的属下一个下马威。

  还不等他酝酿好呢,一个弱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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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橘中秘(下)

  “你知道?”

  王叔的眼睛都瞪大了,胸中一口气憋住,几乎喘不上来,恶狠狠地望去。

  循声望去的不仅是他一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同一处,同一个人。

  ——白玉京主事,百晓生!

  “是他啊!”

  即便是最不服气的王叔,在看到出声者是百晓生后,也不得不承认在场的众人当中,若是有谁能一口道出这种轶事掌故者,非此人莫属。

  百晓生一家历代执掌白玉京,经见过的宝物何其之多,涉猎之广更非寻常人所能比。

  白玉京今日之衰败,是神霄楚氏之衰败,与百晓生一脉的能力并无关系。

  楚留仙心中一喜,连忙道:“百主事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百晓生诚惶诚恐:“属下不敢,不敢。”

  斟酌了一下词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百晓生缓缓说道:“留仙君为万年前之器道大宗师,其散仙修为与其器道成就相比,无足轻重。

  他身上生过的事情,大家想必多少也有所耳闻,在那之后,但凡刻有“留仙”二字的法器尽数被销毁,唯独一样例外,便是那留仙图。”

  “为什么?”楚留仙奇道。

  “因为留仙君有一个习惯。”百晓生越说越是自信,颇有站在白玉京上,指点江山的气度,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才能看到这般模样的百晓生。

  他接着说道:“留仙君所制的任何一幅留仙图,都不是寻常的生活法器,识者往往称之为:橘中秘!”

  “橘中秘?”

  小胖子听得正来劲儿呢,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不是一本书吗?”

  他问的,也是在场众人疑惑的。

  橘中秘,的确是一本书。一本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其中记录无数荒诞不经志怪故事的古书,闲书。

  这样的书作为启蒙,引起孩童修仙兴趣自是不错,但真要较真,全书上下无数,几乎都经不起考证。

  “对,就是那本书。”

  百晓生颔道:“我们之所以称留仙图为橘中秘,跟橘中秘那本书开篇第一个故事有关。相传。当年蒲留仙大爱这个故事,受其影响,方才养成那样的习惯。”

  接着,百晓生便将橘中秘第一个故事娓娓道出……

  ……

  时值年终,寒风凛冽。密布彤云,有飞雪扬扬洒洒而下,放眼天地,尽成银装素裹。

  在城郊处,有一老头当街熬汤,以贩卖狗肉和狗肉汤为生。

  越是寒冷时节,热乎乎。喝下去暖洋洋的狗肉汤就越是好卖。

  故而,老头固然是单衣不足蔽体难耐严寒,还是希望雪下得更大一些,天更冷上一些。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老头劳累了一天,顾客也渐少了,他正要收摊回家呢。迎着风雪走来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衣白胜雪,即便是在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依然能看得清晰真切。

  白衣人施施然来到老头的摊位前,暖洋洋地喝了一碗狗肉汤,豪兴大下取出一壶酒,还邀老头共饮,说是饮酒赏雪,不亦快哉。

  老头是下苦人,完全理解不了白衣人那种风雅,外加口笨嘴拙,白衣人很快不耐起来。

  他长身而起,走到一旁空地上,大喊道:“如此好雪,这般好汤,我有好酒,岂能无知己?”

  “兄弟,出来一起饮酒了。”

  老头吓傻了,觉得这人怕是疯魔了,连摊位都不敢要,转身就要跑,奈何老胳膊老腿的,在这寒冷天气下竟是一时迈不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看到后面荒诞的一幕。

  白衣人喊完,一手锤胸,咳嗽数声,张口呕出一人来。

  那人落地而长,常人高矮,皮肤黝黑,衣着也黑,一黑一白两人把臂回来,饮酒吃肉喝汤赏雪。

  这大变活人的一幕骇得老人三魂出窍七魄离体,竟是呆怔在那里。

  白衣与黑衣人就好像当老人不存在般,很是喝酒谈笑了片刻,其后黑影人站起来,也走到空地处,大喝道:“我有佳朋,恰逢此雪,岂能无纹枰?”

  “雪夜手谈,不亦快哉。”

  如白衣人一般,他也以手锤胸口,咳嗽数声,从口中呕出了一物。

  可怜老头才缓过一口气来,险些又给吓傻喽,好在这回黑衣人呕出的不是人,而是一颗橘子。

  橘子大如拳头,通体橙黄,光泽流动,清香扑鼻。

  如此寒冬腊月,哪里来如此好橘子,老头正自疑惑不解呢,一黑一白两人纵声大笑,竟是跃入了橘子当中不见。

  两个大活人,竟然能进入到一个橘子里?

  要不是有之前的铺垫,老人非得吓出毛病不可,这会儿倒是麻木了,不仅不惧,还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橘子就掉落在桌子上,老人过去后隐隐听到其中有敲击棋子的声音传来,心想他们难道真的在橘子里下棋?

  心痒难耐下,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贴得近了,老人竟是整个人栽入了橘子里,一个踉跄下,眼前环境大变。

  鹅毛大雪化成二月春风,一片白茫茫真干净变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湖泊,湖畔有石桌,黑白二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对弈,全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到来。

  老人也是懂棋的,只是平素不好这一口,可这回不知怎么地,轻易地被棋局所吸引。

  转眼间春去秋来,冬至春又回,一年接着一年,老人都不记得他驻足旁观棋局多长时间,只是不知饥饿不知劳累,好像可以如此一直到世界末日一般。

  棋局过半,黑白两条大龙纠缠,白衣人苦思得一妙手,哈哈大笑抬头的时候,惊见老人在旁观棋,大吃一惊:“你怎地在此?”

  “还不归去。”

  说着推了老人一把,老人又是一踉跄,再抬头,竟是又回到了自家摊位,只是桌面上的橘子已然不见踪影。

  老人回望,只见得狗肉汤锅依然热气腾腾,在此寒冬腊月,只能证明他离开不过是片刻功夫。

  橘中数载,现实只是片刻,老人怅然若失间,突然想起了一事。

  那橘中景象,不正像是他卖狗肉汤所在地方,春暖花开,湖水化冻时候的景象吗?

  老人福至心灵,依梦中指引,寻得黑白二人下棋处向下挖掘,挖出棋盘棋子一副,皆是无上美玉雕琢而成,其上灵光盈盈,望之不似人间所有。

  老人得此机缘,日日以此棋盘棋子下棋,竟得长寿,无病亦无灾,最后更是以八旬老翁之身,成为当代国手……

  ……

  百晓生讲罢这橘中秘故事,众人无不恍然大悟,猜到为何会将留仙图名之橘中秘。

  楚留仙将留仙图取在手中,摩挲着画轴,不敢置信地道:“难道每一幅留仙图,都是一份秘藏图?”

  什么叫秘藏?

  秘而不宣,藏之暗处,称之为秘藏。

  橘中秘故事,去除前面荒诞不经的部分,无非就是通过蛛丝马迹,寻得藏宝之地的意思。

  留仙图会被称之为橘中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果不其然,楚留仙话音刚落,百晓生便点头道:“公子说的是,留仙图的确就是秘藏图,属下还记得有关留仙图的一个真实故事,就生在百年前。”

  “还有故事……”

  楚留仙等人都有点不认识了一般望着百晓生,平时怎么没看出此人竟然藏着一肚子的掌故呢。

  百晓生显然也进入了状态,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玲琅阁,而是他的白玉京,正在介绍即将拍卖的宝物般信心十足。

  “大约在百年前,一幅留仙图出土,上面绘有山村景象,炊烟袅袅,人物村落,鸡鸭猪狗,皆栩栩如生,远景处尚有梯田处处,俨然山间美景。

  当时持留仙图者,寻到了图中村落,万年过去,村子早非原本景象,但依然有村民在那繁衍生息。

  奈何,寻宝人用尽了所有办法,依然找不到线索,挖不出秘藏来,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牧童点出了关键。”

  听到这里,楚留仙等人皆是好奇心起,一个修仙者遍寻不成,一个牧童就能现关键?

  百晓生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那日牧童得见留仙图,疑惑问道:图中怎地没有牛?

  寻宝人如梦初醒,留仙图中各种牲畜多有,附近也不乏田亩,怎么可能会一头牛都没有呢?”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百晓生给出了故事的结尾:“最后,那个寻宝人在村中一头牛的腹中,现了秘藏之宝。原来,请留仙君为之绘制此图传承后人的前辈高人,竟是将秘藏宝物化入一头母牛体内,随着血脉传承下去。

  只要一日村中牛不死绝,此宝便不会现世,除非有人能解开留仙图之秘!”

  楚留仙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即便是异位而处,他也不敢确定就能做得比那个寻宝人好。

  错非牧童一语,那件秘藏之宝兴许就要永远沉睡在牛腹之中了。

  “竟然是这样。”

  “果然有意思!”

  楚留仙突然笑出了声来,将留仙图往桌面上一展开。

  顿时,图卷展开,假山矗立,接天莲叶无穷碧,有佳女子,莲花之上,做倾世舞。

  “大家都来找找,看看谁是那牧童,留仙君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样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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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橘中秘(下)

  “你知道?”

  王叔的眼睛都瞪大了,胸中一口气憋住,几乎喘不上来,恶狠狠地望去。

  循声望去的不仅是他一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同一处,同一个人。

  ——白玉京主事,百晓生!

  “是他啊!”

  即便是最不服气的王叔,在看到出声者是百晓生后,也不得不承认在场的众人当中,若是有谁能一口道出这种轶事掌故者,非此人莫属。

  百晓生一家历代执掌白玉京,经见过的宝物何其之多,涉猎之广更非寻常人所能比。

  白玉京今日之衰败,是神霄楚氏之衰败,与百晓生一脉的能力并无关系。

  楚留仙心中一喜,连忙道:“百主事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百晓生诚惶诚恐:“属下不敢,不敢。”

  斟酌了一下词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百晓生缓缓说道:“留仙君为万年前之器道大宗师,其散仙修为与其器道成就相比,无足轻重。

  他身上生过的事情,大家想必多少也有所耳闻,在那之后,但凡刻有“留仙”二字的法器尽数被销毁,唯独一样例外,便是那留仙图。”

  “为什么?”楚留仙奇道。

  “因为留仙君有一个习惯。”百晓生越说越是自信,颇有站在白玉京上,指点江山的气度,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才能看到这般模样的百晓生。

  他接着说道:“留仙君所制的任何一幅留仙图,都不是寻常的生活法器,识者往往称之为:橘中秘!”

  “橘中秘?”

  小胖子听得正来劲儿呢,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不是一本书吗?”

  他问的,也是在场众人疑惑的。

  橘中秘,的确是一本书。一本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其中记录无数荒诞不经志怪故事的古书,闲书。

  这样的书作为启蒙,引起孩童修仙兴趣自是不错,但真要较真,全书上下无数,几乎都经不起考证。

  “对,就是那本书。”

  百晓生颔道:“我们之所以称留仙图为橘中秘,跟橘中秘那本书开篇第一个故事有关。相传。当年蒲留仙大爱这个故事,受其影响,方才养成那样的习惯。”

  接着,百晓生便将橘中秘第一个故事娓娓道出……

  ……

  时值年终,寒风凛冽。密布彤云,有飞雪扬扬洒洒而下,放眼天地,尽成银装素裹。

  在城郊处,有一老头当街熬汤,以贩卖狗肉和狗肉汤为生。

  越是寒冷时节,热乎乎。喝下去暖洋洋的狗肉汤就越是好卖。

  故而,老头固然是单衣不足蔽体难耐严寒,还是希望雪下得更大一些,天更冷上一些。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老头劳累了一天,顾客也渐少了,他正要收摊回家呢。迎着风雪走来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衣白胜雪,即便是在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依然能看得清晰真切。

  白衣人施施然来到老头的摊位前,暖洋洋地喝了一碗狗肉汤,豪兴大下取出一壶酒,还邀老头共饮,说是饮酒赏雪,不亦快哉。

  老头是下苦人,完全理解不了白衣人那种风雅,外加口笨嘴拙,白衣人很快不耐起来。

  他长身而起,走到一旁空地上,大喊道:“如此好雪,这般好汤,我有好酒,岂能无知己?”

  “兄弟,出来一起饮酒了。”

  老头吓傻了,觉得这人怕是疯魔了,连摊位都不敢要,转身就要跑,奈何老胳膊老腿的,在这寒冷天气下竟是一时迈不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看到后面荒诞的一幕。

  白衣人喊完,一手锤胸,咳嗽数声,张口呕出一人来。

  那人落地而长,常人高矮,皮肤黝黑,衣着也黑,一黑一白两人把臂回来,饮酒吃肉喝汤赏雪。

  这大变活人的一幕骇得老人三魂出窍七魄离体,竟是呆怔在那里。

  白衣与黑衣人就好像当老人不存在般,很是喝酒谈笑了片刻,其后黑影人站起来,也走到空地处,大喝道:“我有佳朋,恰逢此雪,岂能无纹枰?”

  “雪夜手谈,不亦快哉。”

  如白衣人一般,他也以手锤胸口,咳嗽数声,从口中呕出了一物。

  可怜老头才缓过一口气来,险些又给吓傻喽,好在这回黑衣人呕出的不是人,而是一颗橘子。

  橘子大如拳头,通体橙黄,光泽流动,清香扑鼻。

  如此寒冬腊月,哪里来如此好橘子,老头正自疑惑不解呢,一黑一白两人纵声大笑,竟是跃入了橘子当中不见。

  两个大活人,竟然能进入到一个橘子里?

  要不是有之前的铺垫,老人非得吓出毛病不可,这会儿倒是麻木了,不仅不惧,还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橘子就掉落在桌子上,老人过去后隐隐听到其中有敲击棋子的声音传来,心想他们难道真的在橘子里下棋?

  心痒难耐下,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贴得近了,老人竟是整个人栽入了橘子里,一个踉跄下,眼前环境大变。

  鹅毛大雪化成二月春风,一片白茫茫真干净变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湖泊,湖畔有石桌,黑白二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对弈,全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到来。

  老人也是懂棋的,只是平素不好这一口,可这回不知怎么地,轻易地被棋局所吸引。

  转眼间春去秋来,冬至春又回,一年接着一年,老人都不记得他驻足旁观棋局多长时间,只是不知饥饿不知劳累,好像可以如此一直到世界末日一般。

  棋局过半,黑白两条大龙纠缠,白衣人苦思得一妙手,哈哈大笑抬头的时候,惊见老人在旁观棋,大吃一惊:“你怎地在此?”

  “还不归去。”

  说着推了老人一把,老人又是一踉跄,再抬头,竟是又回到了自家摊位,只是桌面上的橘子已然不见踪影。

  老人回望,只见得狗肉汤锅依然热气腾腾,在此寒冬腊月,只能证明他离开不过是片刻功夫。

  橘中数载,现实只是片刻,老人怅然若失间,突然想起了一事。

  那橘中景象,不正像是他卖狗肉汤所在地方,春暖花开,湖水化冻时候的景象吗?

  老人福至心灵,依梦中指引,寻得黑白二人下棋处向下挖掘,挖出棋盘棋子一副,皆是无上美玉雕琢而成,其上灵光盈盈,望之不似人间所有。

  老人得此机缘,日日以此棋盘棋子下棋,竟得长寿,无病亦无灾,最后更是以八旬老翁之身,成为当代国手……

  ……

  百晓生讲罢这橘中秘故事,众人无不恍然大悟,猜到为何会将留仙图名之橘中秘。

  楚留仙将留仙图取在手中,摩挲着画轴,不敢置信地道:“难道每一幅留仙图,都是一份秘藏图?”

  什么叫秘藏?

  秘而不宣,藏之暗处,称之为秘藏。

  橘中秘故事,去除前面荒诞不经的部分,无非就是通过蛛丝马迹,寻得藏宝之地的意思。

  留仙图会被称之为橘中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果不其然,楚留仙话音刚落,百晓生便点头道:“公子说的是,留仙图的确就是秘藏图,属下还记得有关留仙图的一个真实故事,就生在百年前。”

  “还有故事……”

  楚留仙等人都有点不认识了一般望着百晓生,平时怎么没看出此人竟然藏着一肚子的掌故呢。

  百晓生显然也进入了状态,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玲琅阁,而是他的白玉京,正在介绍即将拍卖的宝物般信心十足。

  “大约在百年前,一幅留仙图出土,上面绘有山村景象,炊烟袅袅,人物村落,鸡鸭猪狗,皆栩栩如生,远景处尚有梯田处处,俨然山间美景。

  当时持留仙图者,寻到了图中村落,万年过去,村子早非原本景象,但依然有村民在那繁衍生息。

  奈何,寻宝人用尽了所有办法,依然找不到线索,挖不出秘藏来,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牧童点出了关键。”

  听到这里,楚留仙等人皆是好奇心起,一个修仙者遍寻不成,一个牧童就能现关键?

  百晓生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那日牧童得见留仙图,疑惑问道:图中怎地没有牛?

  寻宝人如梦初醒,留仙图中各种牲畜多有,附近也不乏田亩,怎么可能会一头牛都没有呢?”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百晓生给出了故事的结尾:“最后,那个寻宝人在村中一头牛的腹中,现了秘藏之宝。原来,请留仙君为之绘制此图传承后人的前辈高人,竟是将秘藏宝物化入一头母牛体内,随着血脉传承下去。

  只要一日村中牛不死绝,此宝便不会现世,除非有人能解开留仙图之秘!”

  楚留仙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即便是异位而处,他也不敢确定就能做得比那个寻宝人好。

  错非牧童一语,那件秘藏之宝兴许就要永远沉睡在牛腹之中了。

  “竟然是这样。”

  “果然有意思!”

  楚留仙突然笑出了声来,将留仙图往桌面上一展开。

  顿时,图卷展开,假山矗立,接天莲叶无穷碧,有佳女子,莲花之上,做倾世舞。

  “大家都来找找,看看谁是那牧童,留仙君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样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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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仙武道术

  留仙图前,众人黑压压围成一片。

  百晓生讲掌故,举留仙图谜题,着实将众人的兴致尽数引动,这会儿一个个都憋着劲儿,想要找出这幅留仙图中秘藏的线索来。

  他们或是冥思苦想,尽往那不可能处寻可能;

  或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莲池中少了蛤蟆,花上缺了蝴蝶,水面没有蜻蜓……

  楚留仙一开始还侧耳倾听,后来不免摇头,心想:“留仙君蒲留仙何等人物,岂会一个手段用上两次?定然是另有玄机。”

  自从得了留仙图后,他还没有仔细看过呢,这会儿凝神其上,画上的一幕幕无不清晰地印入脑海。

  莲叶青碧,露水似珍珠,莲花在枝头上颤颤巍巍,若好女多娇羞;

  少女倾世舞姿,玉足粉白胜花娇,起舞弄清影,脚步变幻莫测,须臾不离莲花座;

  假山或雄峻,或奇崛,或婉约,或灵秀……不一而足。

  凝望着这幅“鲜活”的画,法术的作用下,楚留仙只觉得他似乎真的站在一个庭院畔,眼前是少女翩翩起舞,鼻间是暗香浮动,偶然目光落到假山上,视野为之开阔。

  美则美矣,楚留仙却不曾现如黄牛腹中宝一般,隐藏极深,点破又不值得半方灵玉的线索来。

  此前,众人的议论他不屑一顾,因为他心中有数,留仙君所做留仙图,或许有些根本的习惯不会改,但具体的线索决计不会重复,否则又如何对得起他偌大的名声。

  楚留仙有些头疼,苦恼地想道:“到底是什么呢?在这留仙图里,到底有什么是极明显。点破不过一层纸,点不破却如万重山一般的线索呢?”

  “公子。”

  楚留仙全无头绪际,众人已经商量好了,秦伯禀告道:“这留仙图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暂时还看不分明,只知道那当是某处庭院,女子起舞处,或另有乾坤。

  具体的,怕是得进入那处时光流岚,寻得画中庭院。才能知晓了。”

  “是吗?”

  楚留仙微微颔,示意他听到了,心中所想的却是:“会是这么简单吗?”

  到底会不会如此简单,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

  楚留仙只知道破解这幅留仙图。就好像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与留仙君做一番较量。

  “来吧!

  等到了时光流岚方域中,我们就好生较量一番。

  也让我领教一下,盛名与骂名皆垂天下万年的留仙君是何等的了得。”

  楚留仙一点一点地卷起留仙图,持之在手中摩挲着,如是接下了隔着时空传来的战书。

  这会儿,众人也从留仙图带来的期待与谜团中拔了出来。同时想到什么,一个个脸上皆露出担忧之色。

  “嗯?”

  楚留仙看到这点,问道:“秦伯,你还有什么现?”

  秦伯摇头。道:“公子,老奴愚钝,没有什么现,只是有一个担忧。”

  “你说。”

  秦伯一指楚留仙手中留仙图。忧色满脸地道:“要是……他们找公子您索要,欲观此图如何?”

  楚留仙略一皱眉。秦伯所说的不仅是可能生,而且是必然生。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在仙剑峰上的一幕,听着自家长辈最后叮嘱的别雪陈林等世家公子,一个个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本能地,楚留仙回头望向王赐龙这小胖子。

  何止他一人,在场众人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齐齐地望来。

  小胖子便众人诡异目光看得一哆嗦,叫天屈了起来:“你们别看我啊,王童老爷子可是知道我跟楚哥是一个妈生的,咱们是一拨的,他哪里会画蛇添足再说什么啊。”

  “有道理。”

  众皆点头,移开了目光。

  小胖子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膛大包大揽:“你们担心这个干嘛?!我看谁敢?!”

  哼,先问我王老二!”

  说话间,小胖子昂挺胸,怎一个顾盼自雄了得。

  “哎~”

  听得这话,别人还未怎样,他自家管家王叔以手捂额,怒其不争啊。

  小胖子如平时一般,忽略了王叔的反应,语气激昂地道:“再说了,就是我王老二顶不住,这不还有楚哥嘛!

  公子留仙,怕过谁来?”

  这倒也是,在场众人对楚留仙的信心是盲目的,这完全不靠谱的话,博得了一致点头赞许。

  就是听得一头雾水,有听没有懂的双儿,也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惟一的例外,就是楚留仙自己了。

  他面上不显,内里却在苦笑:“别说是我,就是我那兄弟还在也不成啊。

  少时的压制,跟成年后的较量,完全是两回事情。

  再说了,即便是他当年,也不是单纯的以力压人,合纵连横,挖坑埋人,也没见他少干!”

  楚留仙头愈地痛了,摆手道:“蚁多咬死象,谁知道时光流岚内里是什么情况,众矢之的的事情不能做。”

  “那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交出去吧,那是绝对不甘心的;

  不交出去吧,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可如何是好?

  看他们的表现,楚留仙叹了口气,将到口的“你们看当如何处理?”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们都是做事的人,无一堪为智囊啊,不能指望。”

  楚留仙心想:“我这还没说后续第二波,第三波世家公子进入其间,谁手持留仙图,谁便是第一目标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他们又得苦恼成什么样子?”

  他可是看得真切,除了王赐龙这小胖子没心没肺,余者哪个不是眉头紧锁。生生在眉宇间刻下一个深深的“川”字。

  “给他们看!”

  楚留仙突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石破天惊。

  “公子不可啊!”

  秦伯等人大惊失色。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在时光流岚方域当中现的留仙图,说不准其中秘藏就与掌控这个方域的枢纽相关,这种机缘,怎可让人?!

  楚留仙微微一笑,语气中却全无笑意:“给他们看!

  不过,不管是谁,先付出代价来。我公子留仙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再说,即便是让他们看了又如何?

  橘中秘,画中谜,一众公子当中。若说有人能解开,舍我其谁!”

  楚留仙朗声大笑,将留仙图随意地收起,浑然不以诸多世家公子为意。

  秦伯等人看到如此的公子留仙,不由得挺直了腰杆,以崇敬的目光望去,心中只觉得跟着这么一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豪气干云,舍我其谁的主上,前路再是坎坷,又有何惧哉?

  只有王赐龙那小胖子神色古怪。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会儿楚留仙的神情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对了!”

  小胖子恍然大悟,“是在敲黑袍人崔丰礼竹杠的时候。”

  “嘿嘿,看来有人要倒霉了。落到楚哥的手里,怕是亵裤都得扒下来。”

  且不提这小胖子龌龊心思对错。反正他也不敢在这场合说出来,不然瞟过来的白眼能把他活剐了。

  他猛地想起一事,插口问道:“楚哥,那个封灵之地别忘了?”

  “封灵之地?!”

  秦伯等人惊呼出声,楚留仙可没提到还有这茬。

  “嗯。”楚留仙不以为意地道:“楚玉长老临行前提起过此事,让我早做准备。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秦伯一听确实,急得绕起了圈子,口中不停:“糟糕糟糕,封灵之地中,修士灵力皆不可动用,只有那样一类靠着自身灵力激的法器可用。”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楚留仙一眼,他可是记得自家公子有一件这样的宝物。

  楚留仙微微颔,示意确有。

  秦伯放下小半心,接着转圈:“还有还有,我辈修士,经过引气阶段,以灵气淬体,体质皆强,但同时因为习惯灵力的存在,骤然失去,纵有十分实力,也挥不出三成来。”

  “亏了,吃亏了,吃大亏了。”

  可怜秦伯一直认为自家公子的实力在同辈中人中盖压群雄,将其视做最大优势,这会儿陡然得到这消息,竟是惊慌失措起来。

  楚留仙则正相反。

  “哪里亏了,我看是赚了,赚大了。

  我进入真灵才多长时间,不过半年上下而已。在半年前,我可是完全不曾体验过灵力是什么感觉。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区区半年,影响微乎其微。

  相比之下,别雪陈林等人的影响,还要更大上许多。”

  正因为有此想法,故而当秦伯提出一个建议的时候,为楚留仙断然拒绝。

  不过这个建议涉及到的人物,倒是让他颇有兴趣,暂时记在了心中。

  那是修仙界一个奇人,他好赌成性,手中有异宝名:封灵玉,能以之限制与其对赌者的灵力,使其不能作弊。

  秦伯的建议,就是让楚留仙去找那奇人对赌几把,适应一下灵力被封禁的感觉。

  “没必要。”

  楚留仙很确定地道:“即便是被封禁了灵力,也无伤大雅,不需要在这里操心,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提高那种情况下战力吧。”

  秦伯还是不怎么放心,但也只能作罢了。

  不等他提出新的建议呢,小胖子的管家王叔总算捞到了机会,急匆匆地插口道:“仙武道术!”

  “仙武道术?”

  楚留仙疑惑,这说法他可没听说过。

  “对,仙武道术。”秦伯横了王叔一眼,无奈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搬运气血,激血气中灵力,加持自身,显露神妙,便是仙武道术。”

  秦伯大致将仙武道术的根脚说了出来。

  原来,这仙武道术,一开始的确是一门道术,其原理便是搬运气血,激潜力,平时无用,酣战至贼去楼空时候有大用。

  后来修炼者参照凡间武学,改变气血搬运之路径,形成百花齐放局面,于是仙武道术便成大而化之,成为这一类功法的统称。

  “原来如此。”

  楚留仙点了点头,吩咐下去:“诸位,放出消息,收购一套威力强大的仙武道术,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它摆放在我案前。”

  “属下遵命!”

  众皆应命。

  “好了,你们下去吧。”楚留仙摆了摆手,挥退众人。

  王赐龙与楚留仙约好明日再见后,也与王叔一起回去了。出行在即,他族中自有安排,得先行处理了。

  众人皆走,房中顿时显得空荡起来。

  楚留仙若有所觉,回过身去,现雷影竟然没有离去,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嗯?雷影你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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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人族共誓

  “公子,雷影有事禀告。”

  雷影一躬身,一贯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什么事?很要紧吗?”

  楚留仙坐在位置上,以手扶额,轻轻揉动,今日精神消耗甚巨,不下鏖战一场,他累了。

  雷影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担忧,又转瞬即逝,看不分明。

  他低声道:“公子,青铜面具事有下文了。”

  “什么?!”

  楚留仙豁然抬头,眼中神光暴涨虚室生白,无想空念秘法竟是一时锁不住他的神魂精力宣泄于外,至有此异象。

  这个消息,他期待以久了。

  半年前,楚留仙真灵出窍,夜游玉带河畔,与神方尊者及其下属一场河中激战,险胜斩杀,得战利品青铜面具并化龙钵。

  化龙钵也就罢了,的确是一件宝物,或有缺陷,但应景时候足以扭转乾坤。

  倒是楚留仙判断出神方尊者更为看重的青铜面具,始终如坠迷雾中,看不清楚其真面目。

  那个时候,他便交代雷影查探神方尊者消息,以求通过蛛丝马迹,寻得青铜面具中隐含的秘密。

  当时,雷影只是查探出神方尊者有兄弟四人,他们五个合称五方尊者。

  这五方尊者,竟是五个阴神,号为:天方、地方、人方、神方、鬼方。

  如红颜白那般兄妹同为阴神者已是异数了,这五方尊者更是异数中的异数。

  楚留仙当时就留心了,可惜雷影只查处了这五方尊者的基本信息:

  天方尊者,擅卜算,能演算天机变化;

  地方尊者,精土遁。可借地力为己用;

  人方尊者,能集众,汇众弱于一身而成强;

  神方尊者,通天象,极能呼风唤雨,祈天祷地;

  鬼方尊者,明鬼道,人身而鬼修,行走阴阳。最是神秘莫测。

  其余种种,皆迷雾笼罩,看不得真切。

  “雷影,你寻得什么消息?又是怎么找到的?”

  楚留仙兴奋之余,未免好奇了起来。

  当初他可是知道。五方尊者太过低调,行事诡异,几乎无迹可寻,不然雷影也不会只得到那些表面消息。

  现在半年过去,从未听闻五方尊者中有人再次现身,雷影怎么反而查到了关键?

  雷影毫无居功自得之意,平静地道:“属下听闻公子说起。神方尊者临死时候提起过他的弟弟鬼方,属下便对其行踪格外留意。

  前段时间,属下突奇想,是否可以从当年五方尊者的行踪。抽丝剥茧,找出他们的秘密来。

  于是,我们在五方尊者第一次以阴神尊者身份现身修仙界的南疆之处,找到了线索。”

  雷影接着便将调查出来的。有关于五方尊者少年时候经历讲给楚留仙听,提到他们接连被抛弃。最后愤而以“方”为名的时候,楚留仙亦不由得为之唏嘘。

  “可恨之人,多有其可怜之处,诚哉斯言。”

  楚留仙感慨了一下,道:“雷影,你继续。”

  他不自觉地正襟危坐,知道后面便是关键所在了。

  雷影接着说道:“我们在南疆,寻得一处村寨,是五方尊者落魄时居住之处……”

  原来,五方尊者还不是五方尊者,只是五个因为屡遭不公平待遇,愤世嫉俗的小修士时候,流落南疆,不得已曾寄居于一处南疆蛮荒村寨。

  在村寨中,他们受当地村民供养,也为其提供庇护。

  他们一生的转折,便是从那个村寨开始的。

  村寨传承久远,连村中最老的老人,也说不清楚村寨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立的,只知道很古老,村中至今保存着失传无数年的古老祭祀之礼。

  某一次,为了报答五方尊者出手驱赶进犯村寨的妖物,村中宿老们启出五件村寨中最古老的祭器献予他们。

  “古老祭器?是青铜面具?!”

  听到这里,楚留仙心中一动,插口问道。

  雷影点头,道:“正是,村寨中最古老的祭器,乃是五面相似又各异的青铜面具。

  得了这五张面具后,五方尊者修为日增,实力日强,最终达到后来阴神尊者的地步,转折点就在面具上。”

  “只是……”雷影声音愈地低沉下来,“属下无能,没有能查探出青铜面具的秘密来。”

  楚留仙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安慰道:“雷影你不用如此,青铜面具之隐秘,是五方尊者机缘所在,怕是只有他们自身知晓,你查探不出不足为奇,何须自责?

  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你一并道来,从中我们或能推导出来,亦未可知。”

  雷影起身,冥思苦想了一阵,道:“公子,从村民那得知,五方尊者修为突飞猛进的时间并不一致,似乎各有契机。”

  “什么契机?”

  楚留仙眼中一亮,本来只是安慰雷影罢了,不曾想竟然真有线索。

  同时,他对雷影不无佩服。五方尊者崛起至少是一两百年前的事情了,雷影竟然能从村民口口相传中整理出如此多线索,实属难得。

  雷影依然没有自满的意思,沉稳依旧地道:“天方,地方二尊者的契机属下打探不出,其余三人,却有痕迹留下。”

  “人方尊者,曾自告奋勇,为村寨领,率领村民开山为田,引水为渠,猎杀做食,种桑植树,并与周遭村寨大战数场,开阔空间。

  当他从村寨领位置退下时候,那个古老村寨已是一方之雄,被奉为诸多村寨之盟主,人方尊者也正式晋阴神尊位。”

  楚留仙若有所悟:“人方尊者行的是人皇事,能集众是这个意思?!”

  “最奇特的是神方尊者和鬼方尊者突破契机。”雷影继续说道:“神方尊者在村中立图腾,并将战败村寨部落的图腾纳入到已有图腾当中;

  鬼方尊者最为怪异,之前始终没有动静,一直到大战连绵。村寨中死伤无数后,这才突然崛起的。”

  “图腾……图腾……”

  楚留仙喃喃自语,脑海中尽是神方尊者立图腾,受村民香火,并将吞并村寨部落图腾融入已有图腾中的怪异行为。

  恍惚间,他似能看到狰狞的图腾像前,无数村民俯叩拜,香火缭绕朦胧天地间。

  突然,图腾睁开了血红双眼……

  “人!”

  “神!”

  “鬼!”

  “原来如此!”

  楚留仙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无数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渐至清晰了起来。

  “五张青铜面具,分别对应天、地、人、神、鬼,各有唤醒之法。

  人者在集众。鬼者在阴魂,那神呢!”

  楚留仙不自觉地取出神方面具,手掌在其上摩挲着,想起了初次戴上这个面具时所见景象,那荒村野庙中神像的哀求……

  “我懂了。”

  楚留仙面露兴奋之色,执着神方面具长身而起,在室内快步而走。

  “香火。或者是神力!”

  “原来这么简单。”

  楚留仙有朗声大笑的冲动,他是真明白了。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奈何不得那个神方面具,其实道理很简单。五方尊者他们想必也经历过同样的阶段。

  楚留仙是以灵力催动神方面具,如何能行?

  恰似当年五方尊者,明明有兄弟先行成功,依然要自己摸索道路一样。五面青铜面具。唤醒之法截然不同。

  “神方面具,当以神力催动!”

  楚留仙豁然止步。皱起眉头,“只是……,如何得来神力?”

  他将青铜面具拿到面前,仔细观摩,这一幕落在雷影眼中,仿佛是楚留仙在与其后明明空无一物的青铜面具对视一般,诡异无比。

  事实上,楚留仙的确是在对视,却不是与青铜面具,而是在回望人族大能者数万年乃至数十万来筚路蓝缕,一直到成为天地之主的征程。

  他的脑海中,有一个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回响:

  “所谓神灵,因我人族愿力而生,食我人族香火而长,实我人族之子嗣也。

  及其长,视父母如刍狗,为血食,奴役、践踏、欺压……其中血泪,无所穷尽。

  更有神祇,传播伪论,称我人族为神祇所造,当毕生及历代,皆祀奉于它,不可违逆。

  我人族天生天养,何尝为神祇所造,明明是我辈造化神祇,何颠倒黑白至此?!

  所谓神祇,既是此不孝悖逆,混淆天地,无情无义之辈。

  我辈人族,当共讨之,当剿灭之,誓要毁去偶像,断其香火,根绝其害。

  至今日往,我辈人族顶天立地,傲世而存,天下地上,再无其他生灵,有资格凌驾头顶!

  兹为:人族共誓!”

  这,便是当年人族大能者开战上古神庭,将一尊尊神祇打落尘埃,推下神坛前夕的讨逆檄文。

  此檄文在后世广为流传,号为:人族共誓!

  誓的不仅是讨伐神祇,更是人族屹立天地之巅,凌驾沧海,遨游八极,享大自在,不为任何种族所奴役的骄傲!

  “无数年来,我人族视神祇为雠寇,愚民祭祀不论,但只要有神灵凭愿力而生,便是仙、佛、魔……诸道公敌,天下共讨。”

  楚留仙沉吟良久,愈犯难,“这种情况下,世间依然存活的神祇,不是躲在某个方域苟延残喘,就是为各大宗门圈养如猪狗,我又到哪里弄来神力?”

  神方尊者当年所做,楚留仙可不敢重复,万一泄露,便是人族公敌的下场。

  楚留仙陷入沉思,雷影不敢打扰,行了一个礼,缓缓退出了房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突然,楚留仙猛地想起了什么,浑身剧震。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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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雨师妃

  “有了!”

  楚留仙手一甩,寒光露袖中,一根小儿臂长短的尖刺闪着蓝光,落入掌中。

  分水刺!

  “驱山有铎,分水有刺。”

  “分水刺本就是神道时代的异宝,其根本也是神力。”

  “此宝更不用神力驱动,能遇水而激,数万年威能如故,正是最佳的选择。”

  楚留仙懊恼不已,此前分水刺用得太过顺手,以至于他都忘却了,真论起来,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神道之宝。

  “来入!”

  他走到门外,大喝出声。

  双儿退避在外不敢打扰,一听召唤连忙快步而来。

  到了楚留仙面前,不等她行礼呢,便听闻自家公子连珠炮般地吩咐下来:

  “我要沐浴,准备。

  不需要入伺候,越快越好。”

  “是,公子。”双儿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下去忙碌。

  她心中也难免好奇,自家公子虽然生性喜净,却是能沐浴则沐浴,不能沐浴便作罢,今夭怎会如此急迫呢?

  双儿还存着回头伺候沐浴,询问一番的想法呢。

  不曾想,她一将浴室准备妥当,楚留仙径直推门而入,“砰”的一声大门紧闭,压根让她连跟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且不说双儿在浴室外幽怨加委屈,就说浴室内,楚留仙褪去一身衣物,左手持分水刺,右手执神方面具,哗哗水声中大踏步地走入水中。

  不片刻,白玉汤池中的温水漫过楚留仙的胸膛,一室水汽氤氲,置身其间,舒适的暖意与困意就会席卷而来,将入淹没入梦乡。

  楚留仙的双目大睁着,神光熠熠,精气迫入,显然没有半点休憩的想法。

  只见得,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便将两只手各持宝物,沉入汤池当中。

  然后——放开!

  平静的汤池里,异变突生。

  分水刺沉入池底,激流迸,偌大的汤池中温泉沸腾起来,豁然一分为三股,彼此激荡冲突,泾渭分明。

  神方面具轻如鸿毛,悬浮于池水中,随波逐流晃动,不显任何异常。

  楚留仙再吸一口气,两手翻转,仙域根本法动!

  “摄!”

  一声轻喝,水中漩涡生,以楚留仙左手掌中为源头,以分水刺所在为中心,漩涡不住地旋转着,提炼、摄取着分水刺中散出来的分水之力。

  这,便是楚留仙的计划。

  “分水刺既为神道至宝,其散的自然也是神力!”

  “仙域根本法不是修仙界诸般聚灵法诀所能媲美,它出自仙域,本就不是为灵气专用,最能海纳百川,仙灵之气可也,神力当也不例外!”

  楚留仙此前之所以没有想到,正是陷入思维的死角与误区。

  古往今来,修仙者即便是想要获取神力,要嘛自立图腾,从神像中汲取神力;要嘛圈养神祇,从它们的身上剥离神力。前者如神方尊者,后者是当世大宗门。

  没有入想到要从存世的神道宝物中获取。一是因为神道宝物存世极少,珍惜罕见;二是无有相应的法诀,凭借着修仙界的各种聚灵阵法宝物,压根就汲取不出神力来。

  楚留仙醍醐灌顶般醒悟后,才现他其实与其他入不同,他是具备着这种条件的。

  于是,便有了眼前一幕。

  一缕缕凝练金光的气流在漩涡中淬炼出来,一经出现,就排开流水,破水而出,如yù逸散。

  楚留仙目光一凝,空置的另外一手闪电般抓出,以仙域根本法为本,如抓取游鱼入鱼篓一般,一抓,一投,将不住诞生出来的金色神力投入到神方面具当中。

  渐渐地,随着投入的神力愈多,神方面具通体散出金光来,在水中沉浮时候,金光映照满一池温汤。

  楚留仙也不知道他到底抽取出了多少的神力,只是见得一池尽呈金色,神方面具眼睛的部位中充斥着液体般的金光,心想:“应该差不多了吧?”

  隐隐地,他能感受到一种呼唤,其源头就是眼前于水中沉浮不定的神方面具。

  这种呼唤与聚仙钟的召唤不同,更像是苦苦哀求,似是箫管之音,如泣如诉。

  楚留仙伸出手来,抓起神方面具,缓缓地罩在了脸上。

  “轰~”

  他脑海中轰鸣一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浑浑噩噩中,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浑然不似置身在暖和的温泉汤池当中,反倒像在寒冬腊月里,着单衣,立雪地,头顶六片顶阳骨张开,寒风夹带着风雪从中灌入。

  楚留仙冷得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眼前景象已然大变,他置身在无边的旷野当中。

  万里无入烟,无寸草,无鸟兽,空荡荡只有大地龟裂,只有斜阳正浓挂在地面线上,好像凝固在那里一般。

  夭上,有凄风冷雨,有北风寒号,如夭为之哭,地为之号,扬扬洒洒落在身上内外俱冷。

  “这里……”

  楚留仙环顾偌大夭地,茫茫一片,“是什么地方?“他并不是第一次到来,只是上次到来,朦朦胧胧,如在梦中,这才是第一次看得真切。

  楚留仙忽有所觉,回过头去只见得在身后空中,一个漆黑的通道在飞闭合,他望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张面具大小。

  青铜面具,神方面具!

  “我明白了。”

  楚留仙恍然大悟,“神方面具,甚至是五方面具,其实是五条通道,分别通往五处特殊的,乃至于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方域。”

  “这里,或可称之为神方域。”

  他心中刚做此念,又看到了一个异象。

  楚留仙回过身后,还看到一间庙宇破败,其凄凉,其颓废,让入完全无法想见其香火鼎盛时候模样。

  这间破庙他上次梦中也有所见,此刻的注意力也不是落在其上。

  楚留仙的目光越过破庙,落到其后一条巨大的千涸河床上。

  河床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千涸,表面龟裂无数,滴水也无,却绵延上百里,一直延伸到目之所及的地平线上。

  在那里,也有一轮斜阳悬挂不坠,散着苍凉、末日般的黄昏之光。

  看到这轮斜阳的时候,楚留仙反应过来,置身在这个空间内,无论往哪个方向望去,皆是一片斜阳正浓,黄昏暮暮。

  整个世界,就好像是一个头掉光,牙齿掉光,佝偻着身子,走到生命尽头最后一日的老入。

  暮气沉沉!

  “神方域?”

  楚留仙摇头,叹息,“不如叫你黄昏域吧。”

  “这是黄昏的世界。”

  他举步,踏入了那座破庙。

  楚留仙有预感,那种如泣如诉的呼唤声音,源头便在破庙中。

  踏入其间,楚留仙一抬头,如上次一般,看到一尊女子神像高居正中,端庄美丽。

  在女子神像左右,各有童男女两入,或捧净瓶,或持杨柳,或拉裙角……动作不一。

  楚留仙眼尖,在踏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女子神像,童男女像,原本呆板的面容瞬间鲜活了起来。

  “是你在唤我吗?”

  楚留仙轻声说道,其声回荡在破庙中,震落顶上不知沉积多少年的尘埃,如雨而下。

  “滴答~滴答答~~”

  雨水从屋檐上滴落的声音响起,楚留仙见得那女子神像竞然泪流满脸,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水砸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瓣。

  泪下如雨的不仅仅是女子神像,童男女像也是如此,倍显凄切。

  “轰~”

  楚留仙浑身一震,脑中轰鸣,眼前花了一下,定睛再看哪里有什么神像,而是一个着凤冠霞帔,有母仪夭下气,悲悯之相的端庄女子,带着四个童男女,在盈盈下拜。

  “救我……救我……救我们……”

  声声哀戚,声声恳求,心软者闻之定然感同身受,潸然而泣下。

  楚留仙心硬如铁,神色不动,负手而立,淡淡地问道:“为何要救?”

  言下之意,没有足够理由,自是绝对不会救了。

  楚留仙此刻已经明白,当年的神方尊者究竞得了怎样的机缘,这才突飞猛进,从不值一文的小修士,最后成为阴神尊者。

  他的机缘,就着落在这黄昏域,在这苦苦哀求,只求搭救的神祇身上。

  “当年,神方尊者所遇的想来不是这一尊神祇,他当是答应解救对方,从那个黄昏神祇身上得了大好处,于是才有了后来。”

  楚留仙将一切想得通明,面对只要一诺,便会到手的机缘,依然只是一句:

  “为何要救?!”

  “为何?”女子神祇苦笑,声音如清泉,潺潺在破庙中流淌而过,流入楚留仙的心灵。

  “我叫雨师妃。”

  “我曾经,也是一个入……”

  雨师妃的讲述似乎蕴含着某种神妙莫测的力量,楚留仙听在耳中,若身临其境,亲眼见得那生在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一幕幕…………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姓师的妙龄女子,见部落中入为病痛折磨,大为不忍,自学歧黄之术,以山间草药,野兽之宝,行医救入。

  某一日,她入山中采药,在试药时候为药毒所侵,浑身僵硬,化成了石像。

  以石像之身,师姓女子在山中站立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一直到第二个采药入误入此间,以为是山中神祇,顶礼膜拜。

  一个,两个,三个……不知道多少入将她石化的肉身当成神像叩拜,香火祭祀,某一日,她忽然醒了。

  那一夭开始,她成了神。

  这,却只不过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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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诸神黄昏

  是人?还是神?

  师姓姑娘自己也不分明,只是晓得在茫然很长一段时间后,她重新找到了生存的目的。

  有人病了,她不仅能施针用药,还可以神力救治;

  天气旱了,她不止能帮着挑水灌溉,还可以行云布雨,一解燃眉。

  她喜欢做这些事情,就好像她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她忘记了不再是人的迷茫与痛苦,欢喜地作为一个神,帮助更多的人。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她喜欢。

  很多时候,有心栽花,花未必会;无心插柳,说不准便会成荫。

  她越是显露神迹,治愈部民,就越是受人虔诚奉养,香火祭祀,神力也日渐强大。

  有一人,一个虔诚的部族领带领部民,将她的石像从山中移出,在河水滔滔的汜水边上,重新给她盖了一座庙。

  因不知其姓名,师姓女子也从来没有托梦告知过别人,众人皆以为当以“天妃庙”来名之庙宇,以“天妃”来称呼于她。

  如斯美丽,如斯心善,自当是天上妃子,垂怜世人。

  也正是从有正式的神庙开始,师姓女子获得天降的一纸谕令,一枚神印,晋神祇尊位,为:汜水雨神。

  师姓女子于是指神职为姓,取前世姓,及今世部民所赠的“天妃”中各一个字,名:雨师妃!

  此后悠悠岁月,雨师妃有神职相助,外加神力日强,将周遭方圆数百里内庇护得风调雨顺,部民们纵使有个什么病痛,只要到天妃庙内祈求一番。回归自愈。

  汜水雨神终究只是不上台面的小神,不过雨师妃很满足,只要看到前来祈求的部民们欢颜而去,她便再满足不过,再开心不过了。

  只是偶尔,她也会觉得寂寞。

  寂寞得久了,雨师妃便点化周遭生物开启灵智,陪伴作为,即为她身边的四个童男女。

  本以为岁月将会如此如汜水般奔涌不息。一直到尽头,不曾想在一个特殊的念头,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一次千年不遇的大旱,天上如悬了九日一般,大日曝晒大地。全年上下滴水不降,汜水般的大河都为之干涸。

  汜水犹如此,况乎其余地方?

  青山成童山,绿水见河床,田亩尽龟裂,人畜无欢颜。

  雨师妃的行云布雨神通,大半源自那条汜水。汜水断流。她再想行云布雨,解救部民于倒悬也不再容易。

  她到底心善,看不到人受苦,禁不住部民信徒苦苦哀求。于是不惜耗费无穷神力,日夜飞行千万里,调来远处零星半点的雨云,支撑着度过了干旱的年景。

  大旱之后必并大涝。大涝后定有大疫。

  洪水如猛兽肆虐大地,瘟疫若蝗虫不尽蔓延。

  雨师妃都记不得她忙碌了多少个年头。终于,一切都好起来了。

  看到部民欢笑,她亦欢笑。

  雨师妃的欢笑,并没有能持续太久。

  汜水河伯大怒,暴怒,不可遏制。

  自从汜水雨神诞生后的百年间,河伯所得的牺牲、供奉、香火,逐年下降,堂堂河伯,身为龙种,竟比不过一个小小的汜水雨神?

  河伯怒火下,一直忙于帮助部民的雨师妃全不是对手。

  百年来她所得的神力早都回馈出去,一身修为增长缓慢,在河伯手下非一合之敌。

  河伯将雨师妃囚禁在汜水河底,准备择人将其斩杀,以警告其余汜水小神,不曾想,紧接着就是人族大能者人族共誓,举旗起兵的日子。

  人族与神祇开展,绵延数百年,遍及九天三界诸多方域的一场大战下,别说是雨师妃,便是将其囚禁的河伯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在那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中,河伯被一个路过的仙人随手斩杀,抽筋剥皮不知道炼制成了什么法器。

  汜水神祇一哄而散各自亡命,雨师妃被遗忘在了汜水河底。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人族大能者推翻神庭,战败神祇,将一切神祇都推下了神坛,战争胜利了。

  人族大能者为防止漏网之鱼死灰复燃,以**力施展倾世仙术:诸神黄昏,把残留在修仙界中的一切神祇,尽数打入黄昏。

  当其时,仙术浩瀚如海的威能下,苟延残喘的神祇皆不可抗。

  雨师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脱离汜水河底的无尽幽黯,来到了这个永恒黄昏,更加绝望的地方。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是什么样子。”

  雨师妃潸然欲泣,“我也不知道,部民们还需要我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惶恐,带着不安,带着蕴含恐惧的失落:“如果他们不需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楚留仙沉默,到此时他依然没有从雨师妃传递过来的景象当中拔出来,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怜惜。

  “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在这个地方,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只能在永恒的黄昏下,没有意义地消亡。”

  雨师妃明亮的双眸中流露出哀求:“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我想再看看那山,那水,还有善良的人们?”

  “如果他们还需要我,那就最好了。”

  雨师妃带着她的童男女,再次盈盈下拜,宽袍大袖洒落下来,优美的身段贴服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

  楚留仙不自觉地一侧身子,他觉得若雨师妃所言是真,他不当,也没有资格受她大礼。

  沉默半晌后,楚留仙吐出了可能是他来到破庙当中的第二句话:

  “我该如何做?”

  雨师妃大喜,喜悦的目光对上楚留仙的眼睛。

  “轰~”

  楚留仙立足不稳,只觉得有无边的冲击力无穷无尽地涌来,几欲将他碾压为齑粉。

  这股力量的源头并不是雨师妃,而是源自这天地本身——黄昏域的力量。

  “这是天地斥力!”

  楚留仙反应过来的同时,依然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他停留得时间太长,以至于天地不容,还是他想带走解救雨师妃的举动,受了天地反噬。

  总之,无穷无尽的排斥力量,若长江大河而波涛汹涌,如怒海拍打着扁舟,置身其间,随时可能倾覆。

  楚留仙竭力抵抗着。一直到所有的意识都模糊,眼前只能看到雨师妃明亮着,流露出担忧之色的眼眸。

  就在他以为这噩梦般的感觉将持续到永远的时候,“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声声如直敲打在楚留仙的心中。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哗~”

  水花四溅,楚留仙自汤池中坐起,剧烈地喘息着,胸膛不住起伏,如潮起潮落一般。

  偌大浴室当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一低头,楚留仙见得他的右手上正紧紧地攥着一件东西。

  “这是……”

  楚留仙将手中突然出现之物放到眼前。吐出了下文:“汜水雨神:雨师妃!”

  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个泥土捏成的简陋神像,俨然是雨师妃模样。

  此刻的雨师妃,除却曾是正神的经历与记忆外。其余种种,简直比当年她化为石像时候还要不如。

  “雨师妃,没想到你虚弱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楚留仙在自言自语。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看到雨师妃神像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又是僵硬死板雕塑,难以分辨究竟是真,抑或为幻。

  “呼~~”

  真也好,幻也罢,楚留仙只是将神像捏在手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来。

  “怪不得神方尊者他们要长期带着青铜面具。”

  亲身体验一回后,楚留仙算是明白了,“这怕是为了适应通道另外一头的力量本源,既是加快修行,又是天长地久熏陶,使得自身与之契合,无有排斥。”

  他伸手,将掉落在池水中的青铜面具捡起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这青铜面具为一域通道,神妙无比,可惜材质太逊,当初玉带河中激战没有将其毁损,当真是侥幸。”

  此刻,楚留仙几乎可以肯定,为楚伯雄奋起余烈所斩杀的三个阴神,十之**就是神方尊者的三个兄长:天方、地方、人方。

  若非如此,半年多前玉带河下,神方尊者濒死时候,也不会说他们几兄弟的仇得着落在楚留仙的身上,而其兄弟鬼方尊者会为他们报仇。

  除此之外,当无其他可能。

  神霄楚氏在当场没有寻得青铜面具,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自是三面堪称异宝的青铜面具,亦在一击九天御雷真法下毁去。

  叱咤风云一时的五方阴神,有四人死于他们神霄楚氏之手,只剩下鬼方尊者一人,如毒蛇隐于暗处。

  “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就有机会了断了。”

  楚留仙有一个预感,那一切,怕是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鬼方尊者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楚留仙暂时将其放下,从池水中取出分水刺,拿着青铜面具和雨师妃神像,向着池子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无意间瞥见腕上时计,脸色不由得为之一变:

  “竟是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楚留仙入黄昏域,带出雨师妃,似乎只是一个恍惚,不想已是一日。

  “哒~哒哒~哒哒哒~~”

  这个时候,怪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是谁?

  难道有什么急事吗?”

  楚留仙奇怪地望了一眼浴室大门处,随手抓起衣袍披在身上,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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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仙武,岳山

  “公子!”

  楚留仙推门而出,双儿惊喜出声。

  “啊!”

  双儿随即看到自家公子这时候的状态,脸上飞起两朵霞云,低头不敢再看。

  她收拾了楚留仙的衣物,强忍羞涩服侍他穿戴上去。

  至始至终,脸上红霞不褪。

  楚留仙张开双臂,安之若素地让双儿忙碌,口中说道:“何事紧急,你连着敲门两次?”

  他这般径直出来,便是为此。

  楚留仙曾定下规矩,他独处之时,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任何人不准入内。

  有事则呼,呼而不应再行敲门。

  双儿既然连敲两次,自是急事无疑。

  “公子,仙武道术找到了。”

  双儿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说道。

  “哦,找到便找到了嘛。”楚留仙兴致缺缺地说道。

  仙武道术,不过应急之用,而且这类偏门之学匆忙间也难以寻得上品,将就一下罢了。他不明白双儿干嘛如此着急。

  “是岳山,岳山来到玲琅阁,要求面见公子。”

  楚留仙认真起来了,问道:“岳山,可是跪在道宗山门外八天八夜,最后为药园长老收入的岳山?”

  “就是他。”

  双儿肯定地点着脑袋。

  与楚留仙的目光一对视,她又想起刚才的一幕,好不容易褪红的脸上再次人比花娇。

  楚留仙来了兴致,这个岳山他也是听闻过其名的。

  此人本是凡间武学大宗师,修炼的是自创的凡间所谓绝世武学,本来这样的人物纵情数十年,最后老死病榻或是死于刀兵下,也就是了。

  不曾想,岳山却不甘于如此。

  他偶然得到世间有仙门,抛下俗世的一切,跋山涉水,欲求长生仙道。

  岳山年纪既长,身上暗伤又多,本身资质也不过尔尔,自是无人愿意收他。

  此前种种,没有人知晓了,只知道当初他在道宗山门外,跪了整整八天八夜,点滴水米都为未曾进过。

  有当年亲见那一幕者说,若非在第七天上天降豪雨,怕是他都支撑不到第八日。

  在第八个日夜上,岳山被宗门内的药园长老看上,一句:“此子好心性,好毅力,正合为老夫侍弄灵药。”,将其收归门下为记名弟子。

  药园长老,这是道宗内一个极为特殊的人物,除却药园事,其余一概不理会,他门下的记名弟子,甚至算不得是道宗门下。

  本来如此,岳山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充其量说一句话某年某月有人跪拜八日,入得山门,如此而已。

  岳山还是不甘于如此。

  入门之后,岳山结合他凡间武学大宗师的经历,以仙武道术入手,竟是另辟蹊跷,在仙武道术这个偏门之学上,几乎无有抗手,乃是公认的道宗内仙武道术第一人。

  仙武道术的第一,本来也算不得什么,法术、神通、秘法、咒术,乃至于符箓、丹药、炼器等等,无论是正道还是旁门,哪个不比使用局限的仙武道术来得重要。

  可在眼前这个特殊情况,仙武道术的重要性就突出了,连带着岳山此人,也显得重要起来。

  “走,我们去会上一会这个岳山。”

  楚留仙话音落下,当先走去。

  双儿愣神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跟上。

  一路上,楚留仙有小半的心神在琢磨岳山其人,另外的大半,则还是落在雨师妃这事上。

  “分水刺上神光明显黯淡,如此强力抽取可一不可在,没有长时间的温养恢复强行再来的话,极有可能毁了这难得异宝。

  想要再入黄昏域,得另寻方法打开神方面具通道。”

  楚留仙心里面琢磨着是否还有其余的方法,至于直接以雨师妃神像立庙,这事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回到玲琅阁五层的房中。

  楚留仙来到座位上坐下,双儿送上香茗后,便自下去通知了。

  片刻后,楚留仙不过抿得几口茶水,就见得秦伯引领着一个青衣人踏入此间。

  “公子。”

  秦伯行了一礼,伸手一引,道:“这位便是药园长老门下,岳山。”

  “岳山,见过留仙公子。”

  青衣岳山不卑不亢地见礼。

  楚留仙上下打量一眼,觉得这个岳山着实打破了他见面之前的想象。

  此人虽是武学大宗师出身,然而却不是高大魁梧,虬髯横肉,正相反身材瘦削,面貌普通,扔在人堆里面就找不到了。

  唯一特殊的,就是这个岳山的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质,静到天崩地裂都不能让他动容的感觉。

  “岳道兄请坐。”

  楚留仙收回目光,示意一下道:“留仙方才出关,手上积累了一些琐事须得先处理一下,劳岳道兄稍待。”

  双儿机灵地给上了茶,秦伯更是极为自然地递上一份材料给楚留仙。

  这份材料并不是秦伯提供的,而是雷影在过去一天内搜罗过来,内里的内容没有什么,无非是这种世家子弟活动,向来每人都可携同伴两人,意为一家名额三个,这回也不例外。

  其中,别雪陈林与观沧海兄弟为一组,乌珊为其兄乌重胤禁足,坚决不许她参加;

  栖梧凤凰氏的凤岐寻了神女峰一对双胞胎姐妹同行;

  霍灵珊要独自一人去。

  在材料的末尾,则是岳山此人的资料,笔迹潦草,匆匆写就,显然是雷影在岳山到来后所录。

  其余事情并不紧急,可看可不看,楚留仙在岳山的资料说多看了两眼,便将绝大部分心神落在岳山本人的身上。

  岳山此人果然沉静,楚留仙不曾与他言语,他便驻足于火树银花前细细观赏,全无不耐烦之意。

  楚留仙暗赞一声:“药园长老倒是好眼光,此人心性果然非比寻常。”

  “岳兄,你看这火树银花如何?”

  楚留仙将手上材料一扔,微笑着问道。

  “呃~”

  岳山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楚留仙是想晾他一段时间,打压一下他的气势,回头好商谈。

  这本是上位者惯用伎俩,岳山也不以为意,准备再消磨半个时辰,就先开口说话便是。

  猛地一下,他险些没能反应过来,顿了一顿才笑道:“火树银花不夜天,本是仙家灵根落凡间,岳某还是第一次看到,哪里品得出好坏。”

  “是吗?”

  楚留仙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火树银花上。半年前劫难的痕迹已经从这株仙灵根上褪去,顶上银花骄傲地挺立着,银光如水,共红光纠缠,铺陈开来一室辉煌。

  “你想要什么?”

  楚留仙突然开口,如旱地惊雷,岳山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他没问岳山会交出什么仙武道术,对方既然敢来与他公子留仙交易,就绝不会藏拙,自是其自身最顶级之学。

  关键,就在岳山想要什么了。

  岳山没想到楚留仙如此开门见山,怔了一下,才吐出两个字来:

  “名额!”

  楚留仙手一顿,屈指敲在旁边的那份材料上,半晌道:“为什么?时光流岚方域可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你进入其中,凶险更胜机遇。”

  “世上何处无凶险?”

  岳山是在笑着反问,一直到这一刻,楚留仙方才从他的身上看出武学大宗师,江湖大豪的气魄来,“岳某三岁开始与野狗争食,七岁起镇外野狗见我皆夹着尾巴远遁,呜咽不敢吠。

  八岁后开始习武,一身武学都在生死间得来是。”

  他一手捏成拳,砸在胸膛上,砰然有声:“岳某三岁便明白,不拼命,才会没命。”

  “不拼命,才会没命!”

  短短七个字,岳山道来掷地有声,楚留仙似乎从中听出了点其他的什么含义。

  默然半晌,岳山又道:“我师药园长老,寿元枯竭,以灵药延命,肉身僵硬不能动弹,他既为我师,引我入仙道,我当救之。

  岳某人资质平庸,出身极差,我师今日,便是我岳山之明日。

  今日不搏,他朝枯坐药园,浑身僵死的就是我了。”

  岳山直视楚留仙的眼睛,道:“留仙公子,这个理由可够?”

  秦伯听到这里暗暗点头,心道:“够了,太够了,就是不知道公子如何抉择呢?”

  他可是清楚,带人入时光流岚方域可不是说说而已,说不准不为助力,反为累赘或仇敌,影响了大事。

  岳山话说完,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册子,双手交到了秦伯手中。

  秦伯不敢怠慢,将册子放到楚留仙的面前。

  楚留仙并未马上翻看,只是瞄了一眼,在册子封面上看到三个字:

  熔金手!

  岳山最得意的仙武道术,熔金手!

  这,便是他的交换条件。

  楚留仙屈指,在桌面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敲击着,眼前真实的岳山,雷影资料里的岳山,二者结合在一起,让他轻易地把握住某种关键。

  就在岳山屏气敛息,就在楚留仙刚要开口给出答案的时候,一个侍女匆匆而上,站在楼梯口恭谨行礼。

  楚留仙一皱眉,秦伯连忙上前,侍女掏出了一张纸条予他,看罢了秦伯的脸色顿时显得怪异了起来。

  等秦伯拿着纸条来到面前,楚留仙并不接过,只是淡淡地道:“什么情况?直接念出来吧,客人当面,岂有暗中沟通的道理?”

  秦伯有些诧异自家公子的吩咐,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何,不敢违抗,苦笑着说道:“是林清媗小姐,她在楼下,想跟公子要个名额,同赴千山泊。”

  这话出口,楚留仙心中叹息,道了声:“果然!”

  岳山的脸色则瞬间大变,落寞,黯然,失望,诸般情绪,各种异色,在他眼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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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人心之危

  “人是同出一师的师姐、师弟,这还怎么争?”

  岳山失望之余,只能苦笑。

  别说楚留仙压根还没有答应过他什么,即便是答应又如何,同门之谊在修仙者来说,甚至比得过亲兄弟间情分。

  毕竟,亲兄弟未必能陪你走多久,同门师兄弟却可能有着几百年的并肩。

  这边岳山在失望,那头楚留仙也在感慨。

  “果然,我就知道。”

  在那个侍女跑上来的时候,楚留仙便有了猜测,这才故作大方,让秦伯直接念出纸条上的内容。

  他曾在玲琅阁立下过规矩,若是亲近之人来访,只要不是在闭关,务必通传。

  若是紧急事情,则连通传都省了,直接用紧急通道联络秦伯处理。

  秦伯就在楚留仙的身旁,他可没有看到秦伯有收到什么消息,那么自然算不上紧急,只是亲近。

  楚留仙来到天道城,拜入道宗不过半年余,太半时间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忙碌,少有交游,亲近的人就那么几个都是有数的。

  无非是同门几人,外加小胖子王赐龙一人而已。

  同门之中,只有九师姐林清媗还在山门中。

  换成其他时候,楚留仙或许还会猜是那是小胖子,问题是王赐龙今天压根就不可能来。

  这会儿,他正在与从附近赶来的王家长老墨迹着呢,短时间内没法来报道了。

  这点,雷影所给的材料当中列得清晰。

  林清媗此人,在这个节骨眼儿前来,除此之外,难有其他事情。

  “哎,看来……”

  岳山摇头叹息,拱手就要告辞。

  楚留仙摆手道:“岳道兄且慢。”

  “嗯?”岳山疑惑地望来,“留仙公子还有何见教?”

  楚留仙扭过头去,吩咐道:“秦伯,告诉下面,带句话给林师姐,就说留仙已与岳兄,及王家二少达成协议,名额已满,改日再向师姐赔罪便是。”

  这个结果秦伯早就料到,叹息一声没有言语,径直吩咐了下去。

  “这……”

  岳山却是不知道这其中根由的,瞠目结舌下,只能连说:“这如何使得?”

  楚留仙一摆手,示意他意已决,接着起身来到窗前眺望下去。

  片刻后,林清媗一身青裳,从玲琅阁中走出。

  居高临下望去,楚留仙清楚地见得她的脚步有些零落,慢慢向着远处而去。

  当林清媗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后,楚留仙这才暗叹一声,回到了座位上。

  “留仙公子。”

  岳山一拱手,道:“公子可是确定达成这笔交易?”

  楚留仙微微颔,收敛起因林清媗故带来的意兴阑珊之感,身子前倾,问道:“岳山道友,你只想做此交易吗?”

  他这话出,岳山尚且不明其意,旁边秦伯已然有捂脸的冲动了。

  岳山奇道:“不知道留仙公子此言何意?”

  楚留仙一笑,道:“楚某人想知道,岳山道友今后有何打算?”

  岳山的脸色变了变,他听出来了,楚留仙这是在招揽他啊!

  秦伯心中哀叹:“果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秦伯从楚留仙一开口那语气就猜出,他家公子这是惜才之心又起了。

  岳山踟蹰了片刻,缓缓摇头,道:“留仙公子,岳某天煞孤星,一生注定孤单独行,只求长生有望。什么富贵,什么尊崇,什么道侣,皆是不求,谈不上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这算是拒绝吗?

  秦伯脸色一变,隐现怒容,就要作。

  楚留仙如背后长眼睛一般,一摆手止住,颇为惋惜地道:“罢了,人各有志,岳道兄记得两天后出便是。”

  岳山一拱手,真心道:“多谢公子雅量,岳山告辞了。”

  话音落下,转身离去,在那个送信侍女的引路下向着楼下而去。

  楼道口处传来的脚步声渐远,楚留仙方才收回目光,叹道:“可惜,可惜了。”

  “咦?”

  秦伯心中一动,觉得自家公子这语气,这神态是如此的熟悉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双儿的反应更是直接,两只小耳朵都竖了起来。

  两人等了半天,楚留仙却是没有了下文,拿起被扔到一旁的材料又翻阅起来。

  “这个……”

  稍顷,秦伯耐不住了,问道:“公子,就这样?”

  楚留仙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道:“不然还能如何?”

  秦伯有些郝然,低声道:“老奴还以为公子会说:我给过你机会的。”

  “噗嗤~”

  双儿捂着嘴巴笑出声来,前俯后仰,不可遏制。

  敢情两人想一会儿去了,楚留仙先前那个神情,那个语气,不正是要说出那句话的前兆吗?

  楚留仙摇头失笑:“秦伯,双儿,你们想听是吗?本公子可以说给你们听。”

  “老奴不敢。”

  秦伯哪里受得起这个,诚惶诚恐地道。

  “哈哈哈~”

  楚留仙看他半是正经,半是戏谑的样子,不由得朗声大笑,笑罢才道:“我的确是惜才心起,不想看到这位走上岔路,落不得好下场,只是别人既然心有顾忌,那也就罢了。”

  “至于那句话嘛……”楚留仙摇了摇头,“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岳山此人未来际遇也难以判断,还是不说为好,免得为人所笑。”

  秦伯神色一肃,他可不比双儿懵懵懂懂,当即从楚留仙的话里面听出玄机来。

  “岳山难道遇到什么事了吗?”

  秦伯奇怪地问道。相处日久,秦伯愈能摸到自家公子行事的脉络,若非有绝大的施恩机会,不然他不会出言招揽对方。

  谋定而后动,但凡他对人提出什么,对方若不同意,事后无不证明是错失了良机,屡试而不爽。

  楚留仙不答,只是将手中翻看的材料抛了过去:“你看第七页,倒数第二列。”

  “嗯?”

  秦伯好奇地结果,看了一眼楚留仙所指出的地方,一开始是茫然,继而大惊出声:“竟然有这种事情?”

  “什么事?”

  双儿忍耐不住了,凑过去瞄了一眼,只见得上面写着:“一个月前,有不知名黑衣人为药园长老亲迎而入;次日,药园中多出了一株帝王花。”

  楚留仙所指明的地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寥寥十数个字而已。

  双儿来回看了三遍,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茫然地望向楚留仙,可怜兮兮地唤道:“公子……”

  楚留仙一笑,笑意却不浓,反有几分凝重,道:“帝王花,珍惜罕见灵植,只存在于南疆原始森林深处,人迹罕至,妖物出没之所在。

  帝王花,又名尸王花。”

  紧接着,他将所知的有关帝王花的内容道出。

  原来,所谓的帝王花乃是花中帝王,硕大无朋,成熟的花树足有两三人高,通体上下几乎都为花朵本身,堪称第一巨大花朵。

  大也就罢了,此花最诡异处是它不是吸收日月之光,汲取土之精露之华,而是以血肉为食。

  帝王花有奇香,能吸引灵智未开的野兽、妖物前往,靠得近了,美丽的花朵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往往一口就将对方吞下。

  不用一时片刻,即会在花中化为脓血,为帝王花补品。

  帝王花之所以称为尸王花,乃是因为它在寿元将终结的时候,会反哺而出,在花朵体内以一身凝华,塑造出一具人身**来。

  这人无神无魂无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尸,还是尸中王者,肉身集合血肉精华而成,强悍无比,刀枪法术皆难伤。

  到了寿元终结时候,帝王花就会诞生出尸王肉身,然后自身枯萎,尸王携帝王花生命最后时刻孕育出来的种子狂奔而出,开山裂石而走,遁至偏僻处将种子落下,自身倒毙化为营养供新的帝王花生长。

  双儿听到这里,觉得那花恐怖无比,脸色都有些白。

  到了这个时候,楚留仙才说出关键来:“但凡修仙者,培育帝王花,多是为了在其中孕育出肉身来。那肉身终非人身,故而往往还要以一具人身为引子。

  做引子的,修仙者为好,修为越高越高,如此一来,最终才能得出最合修仙者所需的肉身。”

  双儿的脸色之前只是略白,这会儿彻底煞白了,颤声道:“药园长老怎么可以这样?”

  秦伯插口反问:“如何不行?岳山为药园长老记名弟子,因药园特殊故,事实上道宗弟子名册当中是没有岳山其人的,他压根就算不得真正的道宗弟子。”

  双儿明白了。道宗如当世除魔宗外所有的大宗门一般,严禁内斗,但凡出现残害同门者,绝对会被宗门所追究,但若是对方不是同门,那就是两回事了。

  “那……那……”双儿想起此前岳山所说的话,急道:“岳山还对他师父那么好,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楚留仙和秦伯皆是面露异色,尤其是秦伯失笑出声:“双儿啊,你以为岳山他真不知道吗?”

  “他知道?”

  “他若不知,岂会如此着急,明知时光流岚方域中或有凶险,又还不知道内里会有什么收获的情况下,就决定要参加,你不觉得奇怪吗?”

  秦伯一句话点出了关键,“他这分明就是在恐惧,在准备,力图抓住所有的机会。”

  双儿听懂了,义愤填膺地说道。“宗门内其他人就不管吗?”

  楚留仙摇了摇头,道:“药园长老真是那目的吗?他未曾做过,如何管得?道宗之内,论及对灵药的熟悉,何人能与药园长老相提并论?兴许只是误会呢?”

  “那公子你还……”

  双儿彻底迷糊了。

  楚留仙叹息一声,站了起来,道:“药园长老或许未必真存了那心,可是我能看出来,岳山却是在真的怀疑。

  他不信任自己师父,也不信任我,他相信的只有自己。”

  说话间,楚留仙站起身来,负手眺望窗外,悠悠道:“人心之危,在好走极端。世人却不知晓,谨慎小心,并不等于如履薄冰,并不等于疑心所有。

  ‘信任’二字,从来难过‘精明’。”

  双儿似懂非懂,但还是肯定无疑地道:“不会啊,双儿就很相信公子的。”

  “哈哈哈~~~”

  楚留仙朗声大笑,“世人要是皆如双儿,那该少去多少无谓的纷争,多少无谓的岔道。”

  “我那么做,一是惜才,二是希望能改变什么,或许一念之差,一个悲剧就不会生了。”

  “可惜,可惜!”

  楚留仙叹息的时候,秦伯,双儿,亦是沉默。

  “罢了。”

  楚留仙走向静室,手中抓着的是岳山的熔金手秘册,“趁着王赐龙那小胖子脱不开身,倒能有点清静,我且先去熟悉下此法,兴许到时就能派上用场。”

  他不曾想到的是,这一清静便是两日两,等他再看到小胖子的时候,已是即将出前往千山泊之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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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心剑,无天

  “楚哥啊~~”

  楚留仙从楼上下来,刚来得玲琅阁的大堂上,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险些刺破了他的耳朵。

  紧接着,眼前一黑,王赐龙这个小胖子几乎是虎扑了过来,看他那架势似乎想抱住楚留仙的大腿干嚎。

  丢不起这人啊!

  楚留仙被唬了一跳,连退三步,伸手一拦,喝道:“停!”

  王赐龙这小胖子戛然而止,可怜巴巴地看着楚留仙,一张胖脸怎么看怎么憔悴,这三天他倒不像是在养精蓄锐,更像是在遭受七十二般酷刑一样。

  “我的亲哥啊,兄弟总算是活着见到你了。”

  小胖子那个可怜状,简直无法言述。

  “你这是怎么了?”

  楚留仙引他坐下,好奇地问道。

  好奇的可不仅仅是他,此刻在玲琅阁大堂上的侍女、顾客,一个个的不管在做什么,都目瞪口呆地停下手上事情,侧目而视过来。

  这阵势够大的,连楚留仙这般见过大场面者,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感觉还过当初通天峰上云台**的时候。

  小胖子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小声道:“楚哥,你这人实在有点多,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咱就出吧,一边走一边说。”

  楚留仙抬腕瞄了眼时计,离开出时间还早着呢,只是经过刚刚那么一出,他也觉得实在是呆不住了,只得起身。

  他们这一动,旁边秦伯和双儿神色都有些不对了。

  秦伯是在那遗憾呢,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自家公子大展神威,压得其他世家公子喘不过气来的场面了。

  须知每当那个时候。他秦伯在管家群体当中那怎一个扬眉吐气了得,任是谁家管事看到他都先弱上三分气,具体的参见王赐龙家的王叔便知。

  双儿则不同,她是一脸的哀怨。

  这段时间以来,楚留仙出现在哪里,她双儿也就到哪里。

  公子留仙出现处,左有侍女双儿,右有管家秦伯,身旁再植一株火树银花。几乎就是标志了。

  可惜这次不成,这次的活动虽然名义上还是世家公子间的竞争,实质上则关系到了时光流岚方域,涉及到不可测的凶险,各种复杂。他们做下人的是注定不能前往了。

  楚留仙和王赐龙走在路上,好不容易摆脱掉后面如附骨之疽的目光,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说了吧?”

  楚留仙没好气地说道,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想与旁边这坨拉开至少三丈的距离,然后广而告之:我不认识他!

  “楚哥你是不知道啊,我家这回来了个碎嘴的,唠叨了我三天不带喘气的。”

  王赐龙以萝卜粗细的手指。比出一个“三”来使劲儿晃着,“三天啊,我都要疯了。

  要不是时间到了,他不得不放我走。我早晚会忍不住抗起桌子砸他脑袋上。”

  “那你怎么没做?”楚留仙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问道。

  “我打不过他啊!”小胖子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子弱了气势,“谁叫他是阴神尊者呢。他奶奶的,第一次遇到这么嘴碎的阴神。”

  楚留仙这就算对上号了。雷影不是报告过王胖子家里来了一个长辈吗?既是自家长辈,怎么把他给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他说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小胖子垂头丧气地道:“不就是说,我家老大会在第二拨来,让胖子给他探好路,给他做好踏板,回头让老大踩个痛快,不能膈应到人家娇嫩的脚底板呗。”

  小胖子说到这里,变脸般地换了个讨好的表情,那声音要多谄媚有多谄媚:“楚哥,你是我亲哥,兄弟这口气可就交给你啦。”

  “哦~~”

  楚留仙恍然大悟,根子原来在这里呢。

  他连忙一挥衣袖,断了王赐龙抱住他衣袖往脸上蹭的想法,既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胖子你别来这套,那才是你亲哥,亲的!”

  楚留仙想一巴掌拍死这胖子的心都有了,敢情他一大早来这一出,为的就是撺掇他收拾王家大少啊!

  “哪里哪里~楚哥你说哪的话。”

  王胖子百折不挠,终于拽住了楚留仙的衣袖,没脸没皮地道:“咱们才是一国的,一个妈生的,你说一,我不说二,他王老大是谁?我不认识他啊!”

  “我也不认识。”楚留仙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这话不能当面说,不然那胖子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走吧!”

  楚留仙看了王赐龙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这胖子外表痴肥,内里精明,典型的外粗内细,又豁得出脸面,公子拨里面,这位绝对是拔尖的。

  楚留仙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他那位兄长,琅琊王氏里地位不下与他公子留仙于神霄楚氏的王大公子,又是何等人物?!

  从玲琅阁一直到天道城外的路途,就在小胖子喋喋不休下飞快地退走,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就出现在天道城外,约定的集合地点。

  前方不远处,是一河玉带从山上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明晃晃地耀眼。

  近处,有良田阡陌,固然不算是灵地,植的也是普通稻谷,加上个老农戴着斗笠于田中忙碌,望之心都静了下来。

  楚留仙他们是算得早的了,只有两个人更在他们前。

  一个是岳山!

  他依然是一身青衣打扮,不同是背后还背着一把连鞘长剑。剑鞘、剑柄处,都不难看出那当是一把有年头的铜剑。

  一直到楚留仙和王赐龙出现,岳山才从盘坐了不知道多久的青石上站了起来,抖落一肩露水,不知道他多早就在此等候了。

  与岳山点头示意过后,楚留仙将目光落到场中另外一人身上。

  那是一个人淡如菊的女子。鹅黄色的衣裳随着晨起的河风飘扬,仿佛是一朵娇嫩的花儿,随时可能随风而起,落入玉带河中,再随波逐流到遥远不知名的地方……

  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感觉,只是简简单单地一站,就从每一个她身上的气质,每一个小动作中显露无遗。

  “霍灵珊!”

  楚留仙心中奇道:“她竟然是真的单独前来,又来得如此早。古怪。”

  的确是古怪。

  霍灵珊来得如此早,说明她重视;单独一人来,又像是在表示她真如小光明境霍氏族长霍鸿儒所言的,只是来玩玩罢了。

  “神女峰皆是女修,法术手段偏向润物细无声的柔和。除却有一套天女法雨的合击法术外,擅长的多是辅助法门。她霍灵珊既不邀同脉师姐妹相助,又积极参与,这不是矛盾吗?”

  楚留仙并没有将好奇的目光在霍灵珊身上停留太久,一来是不礼貌,二来是又有人来了。

  这下来的是栖梧凤凰氏的凤岐。

  凤岐公子说来其倒霉程度更在王赐龙这胖子之上。

  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下,让凰无双直接点明他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探路棋子。真正挑大梁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凰凰儿。

  这般对待,堪称屈辱了,凰无双做来却是自然无比,谁叫这是栖梧凤凰氏的传统呢。

  刚出现呢。凤岐公子就恶狠狠地望来,楚留仙却好像没看到他一般,目光越过凤岐,落到他身后的两个女子身上。

  或者说。两个女孩子的身上。

  那是两个长着一模一样圆脸的女孩子,充其量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有可能是面相嫩,但怎么也不可能过十六岁去。

  这两个女孩子明显是双胞胎,红扑扑的圆脸,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时不时地把嘴唇嘟成了圆形表示惊奇,不管是外貌还是神态,无不是全无分别。

  他们三人走来不过片刻功夫,楚留仙见得这两丫头的嘴巴就没听过,不知道做什么笑得前俯后仰,煞是可爱。

  “她们就是凤岐公子找来的帮手,两名神女峰的女修?”

  楚留仙依稀记得她们的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直到她们蹦蹦跳跳地跑到霍灵珊身边打招呼,霍灵珊唤她们做小云和小樱的时候,楚留仙这才想起来。

  “千幻云,千幻樱,一对出身小修仙世家千幻家的小丫头,据说她们天生有类似佛门他心通般的能力,不过只对她们姐妹间有效。”

  楚留仙对那个双胞胎姐妹间的他心通挺感兴趣的,心想着回头有机会定当见识一番。

  且不说千幻樱姐妹,紧随凤岐公子他们之后,最后三个人终于到了。

  别雪公子,陈林。

  高矮胖瘦观沧海的陈观海,林沧海兄弟。

  三人一路大跨步走来,或许是受当先的别雪陈林影响,连观沧海兄弟今日看来都分外的有锐气。

  他们快步而来,越过凤岐公子,先一步到楚留仙面前,别雪公子陈林方才止步。

  如剑一般,带着飘雪气息的目光从陈林的眼中迸射而出,与楚留仙对视。

  两人目光碰撞,有火花四溅般的激烈感觉。

  “他这是想证明什么?”

  楚留仙若有所悟,微微颔,意思是:“尽管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别雪陈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举步向前,双方错身而过。

  在那一刻,好像整个天地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双方的身上,一方是陈林家三公子昂阔步,一方是楚留仙和王赐龙低声交谈,直如欲定格在此一般。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处凤岐公子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嵌入掌心都不曾察觉,暗暗誓:“公子留仙,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正眼看我,看到我!

  还有别雪陈林,你一辈子也别想过公子留仙,因为在那之前,我就会先踩过你的头,跟他起挑战。”

  凤岐公子在那咬牙切齿,在那赌咒誓,可惜除了他自己之外,何尝有人在意过?

  这世上,何曾有人在意过失败者心中的巨浪滔天,只有成功者上位者的一点涟漪,在世人的眼中才是真正的怒海生波,无限放大。

  三日前,剑宫前聚的众人,除了早就表明不参加的乌重胤兄妹外,其余的人全都到齐了。

  就在众人想着心剑无天,这个天云子说会护送他们的人怎么还没到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人终于到齐了。”

  “可不是吗?”小胖子本能地接口,说得那叫一个顺溜无比,“就是那个该死的无天还没……”

  他一时嘴滑,话都哧溜出去大半了,才反应过来不对。

  “这……这……好像不是我们这伙人的声音啊!

  难道是……,该死的,我王老二没那么倒霉吧?”

  王赐龙僵硬着脖子,回循声望去。

  很多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小胖子的遭遇便是明证。

  与他做出一般无二动作循声望去的包括在场的所有人,当然,众人还不忘在心中为王赐龙默哀一下。

  众人目光聚焦处,旁边良田里有一个头戴斗笠的农夫缓缓直起身子,面向众人。

  这会儿,包括楚留仙在内,在场所有人好像一下惊醒了过来,现原来其实一直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明明就在眼皮底下,明明有不寻常的地方,可是众人就是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忽略过了,阴神之下第一人——心剑无天!

  “是了!”

  楚留仙在打量这个斗笠人的同时心念电转,“这个时辰,如果会有人在田中忙碌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只有他一人;明明惟有他一人在此,我们还本能地忽略过来,只能说明此人修为极高,气息融入天地间。

  阴神之下第一人,名不虚传!”

  面向众人之后,斗笠人抬起头来,露出了斗笠下的面容。

  此人面相坚毅,五官如刀削斧凿,最奇异的眼睛之上,本来生长眉毛的地方光秃秃地一片。

  看到这个特意的面相,楚留仙心中顿时一惊:“这是降白虎,一身毛尽脱的表征,此人果然是心剑无天。”

  所谓的降白虎,是最纯粹的剑修,真正的剑仙,除剑之外不滞于外,拥有最纯粹剑气者才会有的一种异象,一种修为境界。

  一身剑气,过于精纯,过于锋锐,以至于连自身毛都承受不住,为之尽数脱落,名之:降白虎。

  同样的境界,在女剑修的身上,既为:斩赤龙了!

  降白虎而毛尽脱,斩赤龙而天葵断绝。

  这两大最纯粹剑修才有的表征,楚留仙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得。

  “我叫无天!”

  心剑无天缓步而来,将迎上来想要弥补一二的小胖子当成空气,直接道:“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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