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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暖玉香

　　九曜古船上一片肃穆，只有升起的风帆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船上备有两面帆，一曰星帆，一曰日帆。

　　逢得夜空，便会升起星帆，借星风之力；

　　遇到白日，就要升起日帆，凭日曜为助！

　　星动有风，日出有曜！

　　这两者亘古长存，是天地间伟力，以仙家法术，驱为臂助，遂有楼船扶摇九天，出入青冥间。

　　当楚留仙一行人踏上了九曜古船，船上留下的护卫并列两排大礼参拜，恭迎公子回归，正是那日帆升到了最高处之际。

　　「啪！」

　　一声脆响，日帆兜满了风，舒展了开来。其上有旭日东升，金乌舞朝阳的图案，耀眼夺目，恍若另外一轮太阳，在冉冉升起。

　　九曜古船庞大的身躯，猛地颤动了一下，如就要挣脱了桎梏的困兽，发出不甘的怒吼。

　　楚留仙抬起头来，凝望了日帆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

　　他在梦中，也曾看到过这样的一幕，只是远远没有亲眼见到这样的震撼。

　　想到九曜古船这样的庞然大物，能凭星风日曜，须臾之间跨越万重山，楚留仙依然觉得是那样的不可思议，那样的让人悠然神往。

　　真正的修仙世界，又将是怎样的神秘而玄奥，他对此充满了期待。

　　「公子？」

　　秦伯上前一步，低声相询。

　　这个老管家始终是这个样子，永远低眉顺眼，除非为了保护他，永远会落后半步，低声言语。

　　楚留仙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秦伯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喝出声：「公子有令，九曜起航！」

　　「是！」

　　上百个修仙者，躬身应诺，其声震天，一时间连九曜古船轰然而动带出的风吼声音都为之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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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空之上，九曜古船洞穿了云气，撕裂了罡风，飞速行驶着。

　　古船中，位于最核心位置的房间里，楚留仙独自一人，漫步而入。

　　这是属于公子留仙的静室，全船上除非得他允许，无一人有资格入内。身后房门无声地关闭，楚留仙吁出了一口气，僵硬了一路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之前的一路行来，穿过了九曜古船诸多核心部分，对他来说实是巨大的考验。

　　这个考验不是其他，是楚留仙不得不强自忍耐不东张西望，免得露出了破绽。

　　这可一点都不容易。

　　古船本身就是仙家法术的大成就，其中的种种布置，不谈那些三千旁门中天工一门的手段，仅仅是诸般陈设，也足以让他目眩神摇。

　　楚留仙第一次痛恨自己以往为何如饥似渴地学习，不放过梦中所得的片鳞半爪，以至于有了一定的眼光，受的震撼也就愈大。

　　不谈其他，仅仅这间房中所摆放的奇花异草，便让人咋舌不已。

　　「这是睡香？！」

　　楚留仙目光落到一旁云床之侧拜访的盆栽上。这一丛花开得灿烂，其上更有氤氲之气，如祥云浮动。

　　睡香，又名瑞香，相传为佛宗比丘，于一日白昼安寝，梦得净土广袤无垠，佛国如天上繁星，梦中始终萦绕着一种奇异的花香。

　　醒来之后，这名比丘遍寻天下，逾十数载，一直没有收获。某一日，偶然于一处数千年前荒废的兰若寺庙残破佛塔下，寻得了此花。

　　因是睡梦中闻得其香，故名——睡香。

　　据说此花是花中祥瑞，有瑞气升腾，能定人心神，稳人气运，故而又名：瑞香。

　　睡香珍贵无比，又难养活，需以受佛法浸透的「佛光净土」才能培植，又要精心照料始能成活，寻常修仙者难得一见。

　　这样的珍惜花卉，在楚留仙一路行来所见，但凡他可能出入的所在，皆各培有一本，随处可见。

　　除睡香之外，还有那戎葵，龙爪，绿萼，诸般奇花异草，点缀各处，让人目不暇接。

　　好生观赏了一番睡香重台千叶的美丽后，楚留仙深吸了一口气，花香沁入心脾，心神为之一宁。

　　「我是先研究一下神魂空间的那座宫殿呢，还是……」

　　楚留仙的目光一转，投到了前方的金檀案桌上。

　　案桌正中，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那里，纸如白玉，透着微光。

　　想来，这便是公子在临终前提及的册子吧。

　　「兄弟，你不是想要跟我聊聊吗？」

　　楚留仙面露缅怀之色，走了过去，「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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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在九曜古船上的一个不起眼角落，船上除了公子留仙外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人，管家秦伯，侍女辛夷，站在了一起。

　　「秦伯，杨武他？」

　　辛夷捂住了嘴，看着秦伯将手从护卫杨武的头上移开，杨武壮硕的身躯无力地软倒下来。

　　秦伯淡淡地说道：「你放心，他没事，我只是以灵荡之法，抹去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而已。」

　　听到这里，辛夷放下了捂在嘴巴上的小手，松了一口气。

　　她自然知道，管家如此做法，是为了保证公子的秘密不被泄露，让她来选，也是这个结果，只是一时震惊罢了。

　　秦伯看着辛夷，宠溺地笑笑，道：「丫头，我们是神霄楚氏，不是那些朝不保夕的散修，手狠手辣的魔门，为公子着想是应当的，但不到万不得已，又何必杀人呢。」

　　「你说是吧？」

　　「嗯！」辛夷重重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她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杨武，现在楚留仙从七星井中得到明黄印玺的事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秦伯，那枚印玺……」

　　辛夷的话刚出口，秦伯便接口道：「应当是公子自己扔进去的。」

　　「啊~ 」

　　辛夷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老管家。

　　秦伯摇了摇头，道：「丫头，你要知道，咱们这一位公子可不是寻常人啊，他骄傲，他刚烈，他是楚氏子，谪仙人，天生就高高在上。」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敬意，也有担忧，顿了一顿继续道：「公子他昨天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情况，反正以他的性格，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可能让对方得偿所愿。」

　　「可是……」辛夷还是觉得奇怪，「公子一直是辛夷贴身服侍，他身上绝对没有……」

　　「真没有？！」

　　秦伯再次打断，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

　　「秦伯你是说……」辛夷两只手一起捂在嘴巴上，想起了公子留仙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幽玄玉佩，想起了谪仙人的桎梏之宝，两只眼睛都在冒着惊喜的光。

　　「嗯，你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秦伯很满意辛夷的反应，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谁都不要说！」

　　辛夷点头如啄米。

　　秦伯回转过身，眺望万里山河，眼前似能看到自家公子持仙灵之宝，威震天下的景象，喃喃出声：「真好啊……」

　　片刻过去，两人都从那种喜悦中拔了出来，秦伯头也不回地说道：「辛夷，你不是有事想要去做吗？还在这陪着我这老头子干嘛？」

　　辛夷眼睛一亮：「秦伯你也……」

　　「不要说！」

　　秦伯突然喝道：「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辛夷被吓了一跳，到口的话也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秦伯回转过身来，若有所指地说道：「辛夷，公子的身边，总是需要人伺候的，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辛夷的脸上，诸般神色变化，从不解，到恍然，到难过……

　　「辛夷懂了。」

　　好半晌，她俯下身来，冲着管家秦伯行了一个礼，转身而去。

　　辛夷一离开秦伯，径直就走向了楚留仙所在的房间。她是公子的贴身侍女，一路自是畅通无阻，一直到静室门外，她才止住了脚步，轻声细语地问道：「公子可曾安歇？」

　　声音传入房中，楚留仙站在金檀案桌前，手一颤，从那本小册子上移开。

　　册子他只是翻阅了前面部分，还没有看到关键。

　　收拾了一下情绪，楚留仙淡淡出声：「是辛夷吗？进来吧。」

　　辛夷推门而入，柔声道：「公子一身征尘，辛夷已经吩咐了汤房安排，现在可以沐浴了。」

　　楚留仙毕竟不了解公子真正的生活习惯，再说也的确需要沐浴一番了，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在辛夷的引领下，向着汤房而去。

　　所谓的汤房，是一间由鲜红暖玉砌成的浴室，暖玉浴水则升温，不用薪火，一池尽是融融暖意。

　　整间汤房从顶上踹下帷幕层层，在水汽氤氲下，让人顿生重峦叠嶂般的感觉，更能随时扯下一幕，以之擦拭身子。

　　楚留仙进入此间，他哪里见过这种奢华，很是深吸了几口气才定下了神来。

　　这几口气吸进去，异香扑鼻，浑身肌肉也为之放松，显然这汤池中，怕还是加了什么灵药。

　　楚留仙尽量保持着淡然，张开双臂，任由辛夷帮他褪下衣物，然后走入池中泡下。

　　本就疲劳无比的身躯通体泡入池中，楚留仙顿时觉得浑身舒泰，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个中惬意，难以言表。

　　突然，楚留仙的耳朵飞快地颤动了一下，他分明听到了某种轻柔垂坠之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好似上等材料的衣物坠地。

　　「难道……」

　　他的心跳加快，血液在奔涌，哗啦啦的水声入耳，不住地欺近了过来。

　　「公子，让辛夷帮你擦擦背吧。」

　　辛夷娇柔的声音传来，楚留仙眼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紧接着，柔软的小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胳膊上，后背上，摩挲着每一寸的皮肤，揉动着每一缕肌肉。

　　水声从身前，绕到了身后，楚留仙感到身后一阵柔软，皮肤更能感受到暖暖的，潮湿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身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

　　按在楚留仙后背肩膀上的两只小手一软，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同时长长地如同箫管的吐气声，传入了耳中。

　　她手抚摸过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不起眼的新鲜伤痕，正是这处伤痕，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辛夷长出了一口气，有卸下心头大石一般的放松，脸上带出了安心，释然的笑容。

　　正在此时，一直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的楚留仙，忽然开口了：「辛夷，怎么样？」

　　「我是你家公子吧？！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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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幽玄光

　　「我是你家公子吧？！嗯~ 」

　　楚留仙的话刚出口，身后「噗通」一声，辛夷直接跪到了水里。

　　这个时候，楚留仙才徐徐睁开了眼睛，长身而起，转过了身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水珠不断地从身上滚落下来，水光、暖玉红光映照，他背后上那处不起眼的伤痕，在光亮下明显了起来。

　　楚留仙的面前，辛夷跪在水中，上半身仅着一条抹胸，肤光如雪，青丝与垂落的帷幔一起披洒下来，如淡淡的云，半遮着月。

　　「公子恕罪，奴婢错了。」

　　「奴婢不该怀疑公子。」

　　楚留仙静静地听完，看着她淡淡地道：「不忙认错，辛夷你跟随我多年，是我贴身侍婢，有些事情是你该做。」

　　「不过，我的性子你也知道。」

　　「现在，你穿上衣服。」

　　说话的时候，楚留仙的表情始终淡淡，意态悠然，闲庭信步，品评风月一般。

　　可是这番话落在辛夷的耳中，却让她的一颗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辛夷抬起头来，俏脸上尽是黯然之色。

　　她当然知道公子留仙的脾性，那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不容人质疑！

　　自小神霄楚氏为了培养这个嫡子，根器深厚的谪仙人，有意地自小就从来不反对他的决定，任由其施展，以养成其自信。

　　前十六年，他是世家公子；

　　十六年后，他是仙门公子！

　　无论哪一个身份，骄傲一些不是错，反而是美德，但若是没有自信，没有担当，就会让人失望透顶，不成大事。

　　服侍公子留仙多年的辛夷心中有数，她刚才的行为，上纲上线一点，便是质疑公子的能力，怀疑他会被人冒充。

　　好意归好意，但在公子留仙看来，便是冒犯，便是不好的苗头。

　　这些辛夷都知道，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辛夷始终脑海中始终残留着一个景象，当时那头小土狗明明奄奄一息了，却还是在竭力地爬向公子。

　　那种执着，那时流露出来的眼神，辛夷怎么都无法将其抹去，于是扎根，于是有了借着沐浴机会的查探。

　　「公子~ 」

　　辛夷抬起头来，又唤了一声，看到的却是楚留仙扭开的头。

　　她不敢违背楚留仙的命令，潸然欲泣地走出了池子，穿上了衣物。黯然神伤之余，辛夷心中也不无庆幸：「公子，还是那个公子，是我多疑了。」

　　看到她穿好了衣服，楚留仙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秦伯，你来一下。」

　　他并没有刻意高声，声音中也没有灌注灵力，充其量也就是能勉强传出这个汤房罢了。

　　然而，楚留仙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秦伯的声音：「老奴在此，听候公子吩咐。」

　　汤房的门无声打开，秦伯以一向的恭敬，躬身于外。

　　楚留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秦伯，带辛夷下去，抵达道宗后，让她随船返回。」

　　「这段时间，我不想看到她，换人伺候。」

　　辛夷脸色惨白，她早预料到会是结果，但是真听在耳中，还是接受不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看着她的样子，楚留仙心生不忍，顿了一顿，接着道：「回去后，让辛夷伺候母亲去，她随侍我多年，懂得怎么服侍人。」

　　话说完，楚留仙别过头去，再不看辛夷一眼。

　　他记得，这些年在梦中，偶尔能看到公子的母亲，这才有了这个命令。

　　这样安排，辛夷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秦伯的眼中露出笑意，躬身应诺：「是，公子，老奴会办妥的。」

　　辛夷也惊喜地抬起头来，颤声说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楚留仙挥了挥手：「好了，出去吧！」

　　再是不舍，既然公子有命，辛夷也只能抹着泪，跟着秦伯出了汤房。

　　当秦伯滞后一步，带上汤房门的时候，楚留仙的声音从中悠悠传来：「秦伯，下不为例！」

　　声音很淡然，可听在耳中，秦伯心中凛然，神情顿时为之一肃。

　　房门闭得只剩下了一条缝，从中可以看到楚留仙闭上了眼睛，重新泡入了汤池当中，平静犹如沉睡，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似的。

　　明知道他看不到，秦伯还是郑重地行了一个礼，这才彻底地闭上了房门。

　　回过头来，他对辛夷说道：「走吧！」

　　话说完，秦伯背负着双手，佝偻着后背，走在了前面。

　　在他的身后，辛夷一步三回头，举步维艰地跟着，俏丽的脸上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过了回廊转折处，秦伯停下了脚步，等辛夷跟上来，叹息出声：「哎，丫头，这个结果已经够好了，公子毕竟是念着旧情的。」

　　「嗯~ 」

　　辛夷点着头，还是止不住泪如雨下，断线珍珠般砸落在地上。

　　秦伯依然背负着双手，感慨赞叹：「公子毕竟是公子，他早就看出了你的目的，更是早就猜到老奴在外。」

　　「公子行事向来如此，说起来他也给过你机会了。」

　　「沐浴时候，是公子想事情做决定的时候，他向来不喜欢人进去服侍。这次却没有拒绝你，任由你施为，便是如此了。」

　　辛夷连连点头，颤声道：「辛夷知道，只是……我就是想哭……」

　　「的确是你多疑了。」秦伯拍了拍辛夷的肩膀，自失地笑道：「其实何止是你，老夫也是如此。」

　　「公子身上无一丝自身气息泄露，只有纯阳之气笼罩，分明是还带着楚氏老祖的阳神念头。」

　　「阳神念头一入神魂，除非楚氏老祖亲自出手，或者是公子甘愿散去神魂，以抹去阳神念头上的烙印，不然谁也夺不走，就是另外的阳神真君动手，也是如此。」

　　秦伯摇头苦笑：「真是太多疑了，世上之大，又有谁能让我们骄傲的公子做出如此牺牲呢？」

　　「楚氏老祖，更是三百年不曾现身了……」

　　「所以

　　——绝无可能！「

　　斩钉截铁的断语过后，秦伯又安慰了一番辛夷，告诉她回去伺候好老夫人，以后未尝不能回到公子身边云云。

　　辛夷虽然还未释然，但也只能接受了。

　　公子留仙，金口玉言，一语既出，向无悔改，再是不舍得，她又能如何呢？

　　安慰好她后，秦伯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找谁来代替辛夷的位置……

　　谁也不知道，在秦伯与辛夷对话的时候，汤房之中楚留仙是怎样的心有余悸。

　　「好险！」

　　楚留仙闭着眼睛，整个人浸泡在汤池当中，紧绷的肌肉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外表看来直如安睡，他的脑海中却绝不平静，在安葬公子时候的一幕，如汤池中热气，腾腾而浮起。

　　当时，即将覆土掩埋公子的时候，楚留仙忽然心中一动，跃入了坑中。

　　他仔细地检查了公子的遗体，关键寻找那些明显就不是那场大战中留下的伤痕。

　　公子与楚留仙两人，本就是修仙者，又没有什么太过残酷的经历，没有受过什么大的伤害，以修仙者体质，全身上下自然绝少疤痕。

　　楚留仙寻找了半天，只是在公子的右肩后背处，找到了一处不似那场战斗造成的伤痕，当有一两日功夫了。

　　这样的伤痕，几日内也就会消失了，可万一有亲近之人生出怀疑，那便是绝大的破绽。

　　楚留仙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比对着公子遗体，在自身同样位置上，弄出了一个相差无几的伤痕来。

　　这番谨慎，终究不是白费，帮他度过了这个难关，既将辛夷驱逐出身边，又震慑了一下管家秦伯。

　　关于辛夷，楚留仙是早就想将她从身边弄走了。

　　贴身近人，容易发现破绽是其一，但更关键的却是对公子的尊重。

　　「我的兄弟，哪怕你已经不在了，我也不会让你承受哪怕一点的侮辱。」

　　「对他人来说是如此，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如此！」

　　楚留仙要让「公子留仙」的名号威震天下，为世人所景仰，敬畏，自身就更不会做出任何侮辱了公子的事情。

　　辛夷，正是公子自小的贴身侍婢，也是与他有关亲密关系者。

　　当日在山腹洞穴中，楚留仙与公子笑谈，曾提及某一日看到她身边侍女行走如新妇，明显是刚破瓜的，指的就是辛夷！

　　试问，楚留仙又怎么可能把辛夷留在身边，哪怕他什么事情都没做出来，在他的心中，亦属对公子的侮辱。

　　「就这样吧！」

　　「过去了！」

　　楚留仙的肉体与精神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这段时间紧绷的弦一松，整个人迷迷糊糊，在暖洋洋的汤池中，沉沉睡去……

　　无论是此刻睡过去的楚留仙，还是踏出了回廊的秦伯和辛夷，他们都不知道，阴差阳错下有一个细节被忽略了。

　　——幽玄玉佩！

　　在辛夷为楚留仙除下衣物，服侍他沐浴的时候，楚留仙的身上，并没有幽玄玉佩存在。

　　秦伯与辛夷以为幽玄玉佩这件公子留仙伴生的桎梏之宝已经解开，化作了那

　　枚明黄印玺；

　　楚留仙则是心神紧绷，猜到了辛夷的目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里，忽略了被他贴身佩戴着的幽玄玉佩。

　　在楚留仙放松下来，沉沉睡去的时候，再无其他人在的汤房里，属于暖玉的红光被驱逐。

　　奇异的，深邃的幽玄之光，从他胸口处迸发了出来，须臾之间，覆盖了他周身上下的每一寸。

　　睡梦中的楚留仙，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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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根本法

　　「宝宝~ 」

　　「宝宝……宝宝……」

　　沉沉睡去的楚留仙，似是为这个奇怪的声音唤醒，勉强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雾蒙蒙，白茫茫，看不真切，只能勉强分辨出来，好像是一个女人在他的面前俯下身子，手里还提着一个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摇晃着……

　　这般动作，这般语气，简直像是母亲在逗弄着孩子。

　　「原来……我没有醒……还在梦里面。」

　　于做梦而言，楚留仙算是经验丰富，当世不做第二人想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我竟然又做梦了？」

　　「这回……又会梦到什么？」

　　他本以为，随着公子的离世，他绵延了一十六年的梦中奇遇当会结束才是，不曾想毫无征兆地就又进入了奇异的梦境。

　　笼罩在眼前的白雾，楚留仙也不觉得奇怪，十几年前，他刚刚梦到公子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随着梦境的深入，白雾会渐渐散去，他终究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宝宝……宝宝……宝宝……」

　　呼声还在继续，白雾稍稍散开了一些，虽然还看不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然而她持在手中的东西，则渐渐露出了轮廓。

　　「咦？！」

　　楚留仙本来还不在意，在看到那个东西轮廓的时候，心中不由剧震。

　　「幽玄玉佩！」

　　楚留仙大吃了一惊。

　　幽玄玉佩是公子伴生的桎梏之宝，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这是……」

　　楚留仙心神震动的同时，那个女子的动作终于变了，只见得她拿着幽玄玉佩，温柔地挂了过来。

　　幽玄玉佩在眼前不断地放大，最终挂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楚留仙才反应过来，原来在这个梦中，他只是一个婴儿……

　　当幽玄玉佩及身，不等他趁机看清楚那个女子的容貌，看清楚周围的情况，笼罩梦境的白雾汹涌着，撕裂着，豁然破碎。

　　楚留仙本以为梦境会就此结束，不曾想那些白雾在崩溃后又重新聚合，眼前的世界陡然清晰了起来。

　　定神一看，却是换了乾坤。

　　无尽高空，九天之上，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轰然巨响，天崩地裂成了唯一的主题。

　　这是毁天灭地般的一幕。

　　在一片湮灭所有的恐怖风暴中，有一些真灵茫然地悬浮在高空中，周遭则环绕着各种宝物，宝光吞吐，灵性十足。

　　「万年前天地大劫，仙域、净土、魔界……湮灭，无数大能惟有一点真灵不灭，携本命至宝，投身下界……」

　　楚留仙从没有想过，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一幕，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更没有想到，他能亲身经历，并发现传说中的谬误。

　　的确，楚留仙此刻正在亲经着那天地大劫，正是那不灭灵光中的一点真灵。

　　就在他搞清楚情况的这么短短时间里，他眼看到不知道多少真灵吸附住一些散发着与自身相同光辉的宝物，向着下方一头扎了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真灵携带本命之宝了。

　　但是情况并不都是如此。

　　有不少真灵想来是没有本命之宝，或是本命之宝在大劫中为了护身而破碎了吧，只是趁着真灵还未被大劫湮灭的短短时间里，随便抓取了一物就投身下界去了。

　　在楚留仙看来，这样的情况，方才是主流，是绝大多数。

　　在这整个过程中，楚留仙自身既是看客，又不是看客。

　　说是看客，是因为他好像只是一个局外人，只能看着，却丝毫动惮不得；

　　说不是看客，代表着前世他的那一点真灵，并不是毫无作为。

　　在楚留仙见证了那个大场面的同时，那点真灵也在做着自己的抉择。

　　周围有一件件宝物在浮动着，其中光芒有强有弱，灵性有高有低，然而能在天地大劫中留存至今的，本就大都不是凡物。

　　更何况，在楚留仙看来，这些宝物闪烁的灵光，绝大多数都远远超过了那些真灵随便抓取下界之物，甚至有一些还超过那些本命之宝。

　　仙人祭炼了无数岁月的本命之宝，那是何等的天地奇珍啊，可是那个层次的宝物，在楚留仙附身的这点真灵左右，就有不下十件之多，任由挑选。

　　这些宝物之中，最弱的一样，则是一直被真灵吸附着，不让它飞离了身边的幽玄玉佩。

　　幽玄玉佩黯淡无光，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湮灭成灰，与周围那些强大的宝物相比，堪称是云泥之别。

　　可是楚留仙附身的那点真灵就是牢牢地握着它不撒手，整个过程中只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

　　紧接着，真灵毫不犹豫地带着幽玄玉佩，带着楚留仙的视角，一头向着下方扎了下去。

　　视一众宝物如粪土，独独抓取了幽玄玉佩！

　　「这是为什么？」

　　楚留仙疑惑不解，真灵高速俯冲，下方的空间中忽然洞穿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真灵径直冲入了其中。

　　整个世界，顿时暗了下来。

　　纯粹的黑暗，无分东南西北，不辨上下左右，一开始没有声音，好像是孤寂的永恒。

　　直到——

　　忽有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字字清晰地吟咏着一段经文。

　　经文很短，短到简直可以称之为口诀，只有区区的数百个字。

　　楚留仙眼前黑暗的世界，随着经文口诀的吟咏，一个个光点浮现了出来，每一个都是一个字符。

　　他明明认不出其中的任何一个字，可又一眼就能看出其意思。

　　片刻功夫，漫天繁星，每一个颗都是一个闪着金光的文字。

　　通篇经文，数百字口诀，构成了璀璨的星空，汇聚成了流淌的银河，潺潺地流入了楚留仙的心中……

　　其中，又以五颗星辰最是明亮，亘古不变一般，牢牢地钉在夜空上。

　　随着经文构成的银河流淌得干净，永夜之中，只有五颗星辰在熠熠生辉。

　　夜空下，楚留仙睁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凝望着五颗明亮星辰，吟咏出声：「仙~ 域~ 根~ 本~ 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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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梦中楚留仙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只是动了一下，旋即归于了沉寂，然而偌大汤池中所有的水，空气中弥漫的融融雾气，乃至于那些铺陈在每一处角落的暖玉，全都动了。

　　水汇聚成了漩涡；

　　雾凝结成了云海；

　　暖玉彼此挤压着，扭曲着，纷纷破裂开来，再碎成了齑粉……

　　整个过程中，楚留仙的身体纹丝不动，却又是这一切的中心。

　　漩涡围绕着他旋转，云海烘托着他身躯，暖玉以他为中心塌陷。

　　这一幕不知道持续多久，只知道原本奢华的暖玉汤池彻底毁为了一旦，当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楚留仙终于醒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摸向胸前，理所当然地摸了一个空。

　　幽玄玉佩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引导楚留仙进入那个梦，传给他「仙域根本法」，便是这件桎梏之宝的所有使命。

　　楚留仙怔怔地出着神，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结合梦中的一切，他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幽玄玉佩这件桎梏之宝与其他谪仙人的不同，里面没有封存任何意见的仙灵之宝，所有的也只是那么一段口诀，数百个字。

　　偏偏这数百个字，要是让这万年来，任何一个真灵下界的谪仙人知晓，怕是打破头也要抢，豁出去命也要争，纵然是拿自家的仙灵之宝来换，也是绝无二话。

　　「仙域根本法啊！」

　　楚留仙遏制不住心中激荡，长身而起，在一片废墟中游走，自言自语：「这分明是——最弱的最强仙灵之宝！」

　　说它最弱，它的确是弱，一无仙灵之宝破灭一切的大威能，二来也不是什么直指无上仙道的法门。

　　可它又是最强的，至少在如今的修仙界，在仙域破灭的现在，它是的！

　　「仙域根本法，本就是仙域流传的一个最基本，最普通的入门小法诀罢了！」

　　「它的作用，就是通过潜移默化下，让仙域出生的婴儿学会它，本能地淬炼天地间的灵气为仙灵之气，从一开始就打下扎实的根基，方便日后修炼仙法！」

　　「在鼎盛时期的仙域，每一个刚刚成为母亲的仙人，都会将仙域根本法铭刻在一件小饰品当中，让婴儿随身携带。」

　　「在仙域出生的婴儿，生来就神魂强大，本能地学会后，就会不由自主地吸纳灵气，淬炼仙灵之气，反哺给肉身。最终，仙域婴儿在开始修炼前，就能形成适应仙灵之气的体质！」

　　楚留仙越走越快，心中也越来越是激动。

　　从那仙域根本法中，他得来了这些信息，同时也在第一时间里，明白了这个法门在现在有多可贵！

　　万年之前，仙域未曾破灭，大劫还未发生的时候，在修仙界还与仙域有着连通，能有仙灵之气寻找通道进入修仙界。

　　当时的修仙者，能通过各种渠道，以仙灵之气修炼，故而普遍修为强大，飞升上仙域者众多。

　　后来大劫突如其来，毁天灭地的大恐怖下，仙域直接崩溃，修仙界的仙灵之气来源自然也随之断绝了。

　　这固然是催生了万年以来，修仙界的蓬勃发展，无论大道还是旁门，不管是法术还是神通，无不是一日千里，但也导致了仙灵之气珍惜无比，少之又少。

　　以仙灵之气来修炼这般奢侈到极点的事情，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也只有阳神真君这般高不可攀的存在，才可能千辛万苦寻来一点，关键时刻偶然施为。

　　「我也可以！」

　　楚留仙豁然止步，伸出一只手来，在面前缓缓握住，好像把自己的命运，把整个世界，都握在了掌心中一般。

　　「有了这仙域根本法，我就可以无止尽地从灵气之中提炼出仙灵之气来，固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总有一日，我可以做到。」

　　「到得那时，我就能以仙灵之气来修炼，以仙灵之气来突破，勇猛精进，一路踏上巅峰！」

　　楚留仙不得已下，很是深呼吸了许久，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激荡，心中的狂喜。

　　或许，这仙域根本法，还有其他方面的用处——这几乎是肯定的，但他此刻无心去想这些，只是狂喜，纯粹的狂喜，再容不下其他。

　　他从来没有觉得过，前路是如此的光明，那是一条通天的大道！

　　「哈哈哈~ 」

　　楚留仙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汤房当中，又扬起了暖玉齑粉无数。

　　好不容易等得他平静下来，一个答案，一个疑问，方才浮上了心头。

　　「怪不得『他』放弃了仙域的至宝，也要带着幽玄玉佩下界，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可是奇怪，前世的我既然只是仙域一个婴儿，怎么能真灵不灭，与那些大能一样投身下界？」

　　「更奇怪的是，在那些大能真灵都一片茫然，只能凭着本能行事的时候，仙界婴儿的我竟然能清晰地思考，做出了最优的选择！」

　　「怪哉，怪哉！」

　　楚留仙冥思苦想了一阵，便将它暂时放开了，一低头，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

　　一缕透明的，微微发青，风一样颜色的气流，如同指环一样，环绕在他的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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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灵气环

　　「嘭~ 」

　　汤房门开，热气夺门而出。

　　楚留仙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不出意料之外地，又在门外看到了秦伯。

　　「公子。」

　　楚留仙冲着他点了点头，知道汤房中的动静定然是瞒不过这个老管家的，他不在此守着才奇怪呢。

　　在老管家身后，还站着一个清秀可人，一直低着头，怯生生模样的少女。

　　楚留仙的目光在清秀少女的身上一扫而过，立刻引起了秦伯的注意，介绍道：「公子，你看袭人来当你的贴身侍婢，合适吗？」

　　「秦伯你安排吧。」

　　楚留仙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摆了摆手，接着回首看了一眼汤房中一片狼藉的模样，道：「这里也交给你处理了。」

　　「是，公子，老奴会处理妥当的。」

　　秦伯冲着汤房中瞥了一眼，将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竟是能不露异色，干脆地应了下来，一句话闲话都没有多问。

　　楚留仙满意地冲着他点了点头，从他们的身旁走过，向着静室方向而去。

　　他的声音从背影处传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来打扰我，秦伯你看着处理吧。」

　　不等秦伯的回答，楚留仙就转过了回廊走得远了。

　　整个过程中，秦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指上缠绕着的那一缕灵气环。

　　目送着楚留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秦伯目光转回了汤防，心中感慨：「看来公子的仙灵之宝威力非同小可啊！」

　　「小试牛刀就震碎了一室暖玉，抽尽了所有灵气，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威能。」

　　秦伯原本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他一直担心，楚留仙未曾解封的桎梏之宝中，要是如万年修仙历史上某些倒霉的谪仙人那般，是无什么大用的仙灵之宝，那又当如何是好？

　　以公子的骄傲，是否能承受得住外人的嗤笑？

　　「现在好了。」

　　秦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脸上的周围聚拢在一起，好像菊花绽放。

　　很明显——他又误会了。

　　可怜这老管家精明谨慎，一念之差，越走越偏，有此老在，楚留仙连自圆其说的功夫都省下了。

　　秦伯这边再是为是楚留仙欢喜，始终不曾言语半句，似有什么顾忌，在防备着什么一般。

　　他这般表现，尤其是那一脸便秘一样的笑容，引得那个清秀的小侍女时不时地瞥下他，很是好奇他为何做此怪状。

　　「袭人。」

　　秦伯察觉到这一点，轻咳了一声，严肃了起来，唤着侍女的名字道：「公子暂时不用你伺候，你新来乍到，也正好去多学学规矩。」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转为严厉：「若是落了我们神霄楚氏的门面，公子宽宏大量，不会与你计较，老夫须饶你不过。」

　　「多谢秦老提点，奴婢记住了。」

　　袭人柔声细语地应着，乖巧无比，怯生生的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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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秦伯生出误会，并教训侍女的时候，楚留仙越走越快，回到了静室当中。

　　他等不及了！

　　楚留仙一入房中，就如获至宝般地将风青色灵气环移到掌中，托在眼前仔细观察。

　　这缕灵气环别看不起眼，其中蕴含的灵气精纯之至，感觉就好像随时可能化作了液体一般。

　　贴得近了，呼吸之间，楚留仙都能感觉到一股通体舒泰的感觉，好像不是在封闭的静室，而是置身于山林空谷，有幽兰环抱一般。

　　啧啧称奇，爱不释手之余，他也不由得心痒难耐。

　　「这灵气环到底有什么用？」

　　「又怎么用呢？」

　　楚留仙很想试验一番，只是这仅有一枚的灵气环他不好妄动，想了想，还是决定重复仙域根本法，再来一次。

　　「先前浑浑噩噩，纯属身体在仙域根本法引导下的本能，现在我再来一次。」

　　心痒难耐之下，楚留仙闭上眼睛回想了一番，紧接着缓缓一掌，掌心向上摊开。

　　仙域根本法的经文在他脑海里流淌而过，不由自主地按照其运转，吐气开声：「咄！」

　　青光一闪，如灯芯爆燃，一个小小的气旋在掌心处成型，漂浮而起。

　　气旋一成，飞速旋转，强大的吸力迸发而出。

　　楚留香踉跄一下几乎摔倒，视线扭曲之下，更是觉得整间静室似乎在以掌心为中心塌陷。他心知这是灵气汇聚而来产生的错觉，全然不顾，只是全力催发仙域根本法。

　　静室四周，轻风成形环绕，引得室中种植的睡香摇曳生姿，低下头娇嫩腰肢。

　　与睡香慵懒的姿态相比，楚留仙的神色就凝重得多了，手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好重！」

　　他觉得手上托着的不是气旋，而是一座山，一座沉甸甸的高山。

　　先是手掌沉下，再是骨骼呻吟，筋脉撕裂的痛，眼前一阵阵的恍惚，楚留仙心知这便是极限。

　　「给我，停！」

　　楚留仙大喝出声，强行停止了仙域根本法。

　　他掌心的气旋豁然一凝，一股随时可能爆炸开来的狂暴气息，从中散发了出来。

　　气旋停止吸收灵气了，可是楚留仙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托在掌中就好像在托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强烈的危机感觉让楚留仙本能地就想将气旋扔出去。

　　「继续！」

　　楚留仙一咬牙，继续按照法诀运转了下去：「应该是那样没错。」

　　闭着眼睛，他逆转了仙域根本法，由外向内，气旋猛地一颤，反向旋转。

　　须臾之间，一股精纯无比的灵力反哺而回，涌入体内。

　　反哺回来的灵气之精纯，远远超过了他体内近乎引气巅峰的灵力。

　　这样精纯的灵力在体内运转，如小鹿乱撞，如脱缰野马，对修仙者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楚留仙以绝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不立刻将灵气吸纳，而是将其原路逼出，最终同样形成了一个灵气环，乖巧地躺在他的掌上。

　　他心念一动，那缕灵气环便颤动了一下，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顿时，两个一模一样的灵气环并排在一起，分辨不得。

　　「成了！」

　　「果然是这样！」

　　楚留仙面露喜悦之色，他的尝试成功了。

　　原来，仙域根本法先是形成气旋，吞噬灵气一直到他承受的极限，紧接着去芜存精，提炼出更精纯的灵气来。

　　到这一步为止，楚留仙这个仙法的施展者，还无法控制住这缕灵气，于是狂暴，只能勉强利用来施展法术，或是任凭其消散。

　　只有进行下一步，将这部分灵气吸纳入体内，这才能或是直接吸收，或是再逼出来形成灵气环备用。

　　经过了体内那么一循环，灵气环就好像打上了属于楚留仙的烙印一般，变得乖巧听话，狂暴之气为之一去，无论是以之吸纳修炼，还是直接化作法术攻击，皆有妙用。

　　验证了仙域根本法，再次凝成了一枚灵气环，他哪里还按耐得住？

　　「来吧！」

　　楚留仙快步来到云床上，盘膝坐好，取下一枚灵气环放在掌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青色的灵气环便在他的掌中，一点一点地淡去，消失，如冰消融于水，再无痕迹……

　　「嘶！」

　　当灵气环彻底消失的时候，楚留仙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灵气之精纯，一融入体内就产生了一种如饮醇酒而熏熏然的快感，让他不可遏制地一遍遍地按照周天培元法的路线搬运灵力。

　　一直到数个周天过去，那种快感才渐渐淡去，灵气环中蕴含的精纯灵气，亦为楚留仙彻底地吸收。

　　楚留仙闭着眼睛默察了一番，惊喜地睁开了眼睛，眼眸间都在冒着光：「至少增加了半成灵力！」

　　「足以抵得上数十日的苦修犹有过之。」

　　楚留仙在震撼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他指间缠绕着的另外一枚灵气环。

　　「要是再把它吸收了……」楚留仙忍不住握住了拳头，「我定然能触摸到真灵境界的大门。」

　　他本来就在引气巅峰徘徊，距离真灵不远，现在有了这堪称逆天的灵气环辅助，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到。

　　先前那种精纯灵气入体的致命吸引力还记忆犹新，楚留仙下意识地就想连剩下的那枚灵气环一起吸纳了。

　　要不是一点基本理智，一个条件还不满足，他就真这么做了。

　　「楚氏秘传·周天培元法，最后一式——水到渠成！」

　　引气期突破到真灵境界是一个门槛，精纯灵气构成的灵气环可以让他跨过门槛，周天培元法的最后一式则是真灵大门的钥匙。

　　这一式，也是楚留仙在梦中并没有能学到的。

　　他目光一凝，环顾整间静室，玲琅满目，无一不是他在一天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却偏偏没有他这一刻最想要的。

　　公子的这间静室当中，无一或缺，唯独少了任何一本功法秘册。

　　这一点，早在辛夷来唤他前去沐浴试探前，楚留仙就已经确认过了。

　　「怎么办？！」

　　楚留仙犯起了难，在这里找不到，他总不能去问老管家秦伯吧？

　　先不说这九曜古船中，会不会有楚氏非嫡系不传，在整个修仙界都属于顶尖上乘的引气之法周天培元法，即便是有他也不敢开口啊。

　　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在冥思苦想为难的同时，楚留仙不由自主地踱起了步子，绕行不两步，他突然顿住了。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楚留仙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先是摆正了盘膝的姿势，接着又觉得不对，干脆侧身躺下。

　　云床上，楚留仙侧着身子，一手垫在头下，一手自然地虚按在丹田处，两腿略蜷缩，调匀呼吸全身放松，摆出了一个道家养身睡眠法的基本姿势来。

　　凝神精气下，他的心神一点一点地沉入了心神当中，渐渐地，荡漾着金色水光的湖泊，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楚留仙在金色湖面上凝成了神魂之体，目露缅怀之色，一步踏出，就来到了湖中心那座白玉宫殿外，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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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真灵境

　　玉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万道金光从中射出，晃花了楚留仙的眼睛。

　　「这些是……」

　　玉殿虽大，一眼望穿，楚留仙放下遮挡金光的手，玉殿内种种，尽数收入眼底。

　　这座玉殿通体由乳白色的玉石砌成，结构上似有玄机在其中，偏偏浑然一体，简单到了极点。

　　吸引了楚留仙注意力的并不是玉殿本身，而是玉殿中那万道金光的来源。

　　在玉殿的上空处，高达数百丈的地方，有无数的金色光点在游走，彼此追逐着，好像是漫天的繁星活转了过来，嬉笑玩乐。

　　楚留仙极目望去，勉强能看清楚那些金色光点的本体，乃是一本本犹如黄金浇铸而成的书册。每一本金书的书脊上，都长出了一对翅膀，带动着它们在上空飞行。

　　时不时地，就有金书彼此碰撞，有金书撞上四壁，撞上殿顶，好像撞晕了头一样，翻着跟斗跌落下来，转眼又重新飞了上去。

　　这哪里像是书，倒更像是在仙域当中，长着翅膀的小小妖灵，在自由自在地嬉戏。

　　偌大的玉殿当中，回荡着尽是这破万卷金书发出的声音，听在耳中，楚留仙隐隐地生出了一种莫名地亲切感觉。

　　「玉殿……金书……」

　　「……公子！」

　　楚留仙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最终不让头顶金书之明光。

　　这座玉殿自然不是凭空浮现，它头顶着阳神念头，自然也跟公子有关。

　　毫无疑问，是公子留下的。

　　在公子神魂俱灭的情况下，给他留下了这座玉殿，里面有长着翅膀的金书在飞舞，这意味着什么还不清楚吗？

　　「公子的记忆！」

　　「这上面每一本金飞书里，怕是都封存着一段公子的记忆。」

　　楚留仙眼得眼花缭乱，也没有能看出每一本金书的区别来，但这不妨碍他越来越认定这个判断。

　　「兄弟，这是你留给我的保障，也是宝藏！」

　　公子出身世家大族，注定入得仙门，又是谪仙人身份广受期待。他在十六岁前固然是留在神霄楚氏当中巩固根基，过了十六岁才要开始进入宗门正式修炼。

　　但是，在那过去的十六年里，他接受到的知识，接触到的人，无不是弥足珍贵。

　　——尤其是对楚留仙这般坐困山村一十六载的人来说！

　　突然——

　　一本金书一头撞在旁边的玉璧上，撞得狠了连翻着跟斗跌了下来，最低处距离楚留仙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

　　楚留仙精神陡然一振，下意识地就一跃而起，伸手抓向了那册金书。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捏住了金书的翅膀，一道强光迸射了出来，紧接着大力及体，楚留仙闷哼了一声，重新跌落了回去。

　　踉跄了一下，他在地面上站稳，抬起头来，恰好见得头顶上空一个金色的光罩在渐渐地隐没，终至不见。

　　楚留仙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有这个光罩在，我就碰不到那些金书。」

　　「怎么回事？」

　　「公子不可能有意给我设置障碍，这里面定然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楚留仙踱步玉殿中，片刻后忽有所悟，目光投向了玉殿的正中央处。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白玉案桌，与玉殿浑然一体。案桌上有白纸一卷，玉笔一枝，在这个满眼尽是金光游走的宽敞大殿中毫不起眼。

　　楚留仙走到案桌前，看了眼纸笔，又抬头望了望漫天金书，若有所悟。

　　「应该就是这样了。」

　　楚留仙提起笔来，玉笔笔锋处自然凝出了金色的墨水。

　　见得如此，他更加肯定了心中想法，再不迟疑，提玉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五个大字：「周天培元法！」

　　此刻，楚留仙本就是神魂之体，提笔书写，自然关注精神，搁笔的一瞬间，五个大字金光大放，投向了空中。

　　循着金光望去，只见得原本一本活跃的金书突然在空中定住了，翅膀收敛，灵性尽失，就这么掉头直落而下。

　　那个阻拦了楚留仙的金色光罩再次浮现了出来，穿过了金色光罩后，金书驾着金光，一头撞入了白纸上。

　　霎时间，奇光异彩，绽放而出。

　　这些华彩笼罩在白纸上，彼此交融，最终形成了立体的图像。

　　那是一本书，悬浮在空中，如有风在不住地吹拂着，「哗啦啦」地飞快翻动着。

　　书上每一页里都画着人形的图案，随着书册的飞速翻动，每一个人形图案连在了一起，成了一套连贯的动作。

　　「周天培元法！」

　　楚留仙在看到第一个动作的时候，就将其认了出来，不正是楚氏秘传·周天培元法吗？！

　　他顿时全神贯注其中，不放过任何一个动作，再微小的细节……

　　周天培元法有三百六十五成周天之数的动作，固然是不少，但在飞快的翻页下，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翻到了尽头。

　　这般速度，要换成寻常情况，楚留仙决计记不下来，哪怕仅仅是专注于他未曾学到最后一个动作。

　　不过说来也怪，在这玉殿当中，以这金书来演绎，一切好像都不同了。

　　当金书翻过了最末一页，所有的华彩豁然散开，化作了无数的光点，消融不见。

　　那一册记录着周天培元法的金书，也不曾重新凝结出来，就此烟消云散。

　　一次阅读，便即消散。

　　这一切，楚留仙都不曾注意到，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吁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眼中尽是惊异的光。

　　「竟然……」

　　楚留仙自语出声，语气里尽是浓浓的不可思议，「……全都记住了。」

　　每一个动作，最不起眼的细节，甚至勾勒出图案的每一转笔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顿时纤毫毕现地浮现出来。

　　「真是奇妙！」

　　楚留仙赞叹之余，在确定了自己牢牢地记住了周天培元法的最后一式，乃至等于重新学习了一遍整套楚氏秘传的精髓后，他重新提起了玉笔。

　　他的心中，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比如，他的身世！

　　楚留仙以玉笔重新在白纸上书写的，正是「身世」两个字。

　　书毕，他并没有看到如之前的景象出现，没有金光，没有金书，有的只是——空虚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仙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只要一阵风，就会被刮跑。

　　玉殿当中果然起风，温柔地托着他的身躯，向着玉殿之外送。

　　楚留仙本能地想要挣扎，刚要动作呢，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任由清风将他送了出去。

　　甫一出玉殿门，他双脚刚落地，「轰」的一下，玉殿大门轰然关闭，隔绝了万道金光，再看不见金书嬉闹。

　　楚留仙低下头，看看手脚，再回过身来，俯瞰心湖。

　　他的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呈本透明状，仿佛随时可能消散了开来；

　　金色的心湖，是神魂之力的湖泊，是功德金光的色彩，此刻在眼前也显得有些黯淡，有些变浅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楚留仙彻底明白了。

　　「原来如此！」

　　「阅读金书固然能让我获得公子的某一部分记忆，而且还可以任由选择，但是这是有代价的。」

　　「每一次阅读，都会导致那一段记忆彻底消散，同时也要大量地消耗我的神魂之力。」

　　「怪不得……要有那金色屏障。」

　　楚留仙恍然大悟。

　　那金色光罩屏障，正是防止楚留仙不知深浅，耗费了大量神魂之力，最终不仅让记忆消散，还可能影响到他自身的根基。

　　惟有靠着玉笔选取，细水长流，才能两无妨碍。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忽然面对着玉殿，足下用力，整个人飘飞而出，掠过金湖，身影随风而散：「罢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得到的。」

　　「其他的，留待日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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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室中，云床上，楚留仙苏醒过来，脸色比之前略有些苍白，缓缓地起身。

　　坐起来后，他并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望着空荡荡的静室，怔怔地出着神。

　　金湖升玉殿，神念挂天边。

　　万卷金书漫天舞，一杆玉笔落红尘。

　　这次入定入神，以神魂之神所见的一幕幕，在楚留仙的出神，仿佛化作了公子的面容，在天上微笑……

　　「呼……」

　　楚留仙目光豁然一凝，翻掌间灵气环入掌心，冰消雪释消融，精纯的灵气涌入体内，沿着周天培元法的路线在运转。

　　他长身而起，身随意动，以最舒展的姿势，从头开始摆出周天培元法三百六十五个姿势。

　　楚留仙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熟极而流，自然而不勉强，伴随着他的动作，强烈的风在静室中鼓起，呼啸着旋转。

　　片刻之后，三百六十四个动作做完，之前无数次修炼到此，他都不得不散去汇聚而来的灵气，半途而废。

　　这次不同了，楚留仙连片刻停顿都没有，楚氏秘传·周天培元法最后一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接连下去，施展出来。

　　水到渠成，是真的水到渠成！

　　他本来就距离真灵境不过一线，现在有灵气环之助，又得完整的周天培元法，当然是——一蹴而就！

　　「喝！」

　　楚留仙突然一声大喝，从极动变成了极静。

　　动作停了下来，一身气息却如突破了天际一般，永无止尽般地暴涨。

　　突破——

　　真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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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隔世谈

　　「真灵境！」

　　「这就是真灵境的感觉吗？！」

　　楚留仙双臂张开，似要将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拥抱入怀中。

　　与外表相比，他此时体内的诸般变化，才是真正的改天换地，脱胎换骨。

　　楚留仙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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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无际的金色湖泊上，风乍起，朦胧烟雨。

　　金湖动，雾气生。

　　乳白色的雾气不住湖中升腾而起，倏忽之间，湖面上空笼罩上了层融融的雾气。

　　这雾气从稀薄到浓郁，从零散到凝聚，不住地变化着。

　　时而如白云苍狗，时而似万里群山，时而若飞禽走兽，时而现大河长江……

　　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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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楚留仙第一次在没有入定的情况下，就看到了体内神魂心湖空间。

　　在心湖发生变化的同时，他体内的血液也在翻滚着，沸腾着，几欲破体而出。

　　旋即，真有什么东西，从血液当中被抽取了出来。

　　神魂心湖空间的上空处，无端浮现出一道道的血丝，它们好像是一条条血龙，掠过了长空，倒映在金湖，最终一往无前地钻入了云雾当中。

　　进入真灵境界后，神魂和肉体双方面的变化，便以这种方式，结合在了一起。

　　血丝入云雾，那漫天雾气顿时翻滚激荡了起来。

　　云雾彼此碰撞，融合，渐与血丝密不可分。

　　远远地望去，云雾依然在变幻着诸般模样，时而凝聚时而弥漫，然而那些血丝融入其间，好似江河划分着大地，又似巨人体内的经络血脉在扎根。

　　「原来是这样。」

　　「所谓的真灵，是这么一回事。」

　　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楚留仙恍然大悟。

　　他没有接受过神霄楚氏世家一十六年的教导，终究根基不牢，只是模糊地知道修仙境界分为：引气、真灵、通幽、入冥、阴神、阳神……

　　楚留仙并不清楚，引气之后的每一个境界，有着怎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一直到现在，他真正踏入了真灵境界，方才明白所谓的真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湖所化生的云雾，是独属于他的神魂之力，天然带着他的烙印；

　　血液中抽取的血丝，则是血脉之力！

　　神魂与血脉之力的初步融合，便是真灵。

　　肉身会衰老，神魂会湮灭，天道自有规则，不会让它们永恒不灭。

　　只有真灵，是通过修炼凝成的，是属于修仙者自己的烙印，不在三界五行中，不在大道规则内。

　　只要一步步地突破，一步步地向前，修仙者凭着真灵，终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

　　万年前天地大劫前仙域仙人的仙灵之体，现在高高在上，横行天地间的阳神之体，无不是由真灵一步步修炼上去的。

　　「不过……这还算不上是真正的真灵！」

　　楚留仙凝望着神魂心湖与那云雾渐渐在脑海中淡去，怅然出声。

　　他见过真正的真灵。

　　在山腹一战，血刀红发以血刀真灵抗衡公子的符箓轰炸，那个场面他还记忆犹新呢。

　　现在踏入真灵境界，凝聚出来的不过是真灵雏形罢了。

　　所有人在这个阶段，真灵雏形皆是这般云雾状态。惟有经过了真灵化生，最后诞生出来的才是每隔修仙者独一无二的真灵。

　　「真是期待啊！」

　　「我的真灵，会是什么呢？」

　　还在引气阶段的时候，楚留仙就憧憬着化生出自己的真灵来，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现在向着这个目标跨进了一大步，触手可及，这份期待顿时浓重了百倍。

　　「很快，很快，拜入道宗，成为仙门弟子后，便可借着公子真灵被打散一事，以宗门资源化生真灵。」

　　「到时就会知道了。」

　　楚留仙深呼吸了几下，重新将心神放在体内变化上，很快就察觉到了进入真灵境后的又一项变化，便是灵力！

　　「我的灵力……」

　　他摊开手掌，催动体内灵力，只见得一个小小的气旋，自掌心处浮现了出来，凝而不散。

　　「哈哈哈~ 灵力精纯无数，这是质的变化。」楚留仙朗声大笑，「而且，灵力终于能破体而出了。」

　　「果然，真灵境界，才是真正的修仙之始，进入了真灵境，方能称作是修仙者！」

　　楚留仙想到不久之前，他还要以精血来激发符箓，心中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引气境界，到底不过是筑基功夫罢了。

　　引气入体，融入血肉，炼成不漏之体，筑基大成的标志就是水满则溢，突破到真灵。

　　在那之前，苦修得来的灵力为肉身所束缚，不能自由透出体外，驱动符箓、法术、法器，无不需要以精血为引。

　　现在，楚留仙突破境界，成为真灵散人，自然也就超脱了这个束缚。

　　感受到灵力在内外自由进出的感觉，楚留仙心痒难耐，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

　　这张符箓质地柔韧，不知以什么材质制作，其上玄奥的纹路不住散发着淡淡金光，显然远不是他自己粗制滥造的那些符箓所能媲美的。

　　这是楚留仙从公子身上找到的，当时胡乱一塞带走，现在也顾不得是不是暴殄天物，慢慢地将体内灵力灌注到了符箓中去。

　　「哗~ 」

　　金光从符箓中迸发了出来，如同落叶随风，符箓从他的掌中飘飞而起，在半空中自己燃烧了起来。

　　火光一闪，符箓燃烧殆尽，一柄纯由灵气构成的长剑凭空浮现，剑尖四面晃动，指在身上的时候让人遍体生寒。

　　楚留仙生怕灵剑失控，连忙双手并在一起，向前一指。

　　正前方，乃是静室大门所在。

　　「嗖！」

　　剑光极速，灵剑如臂使指一般，带出一道道残影，轰在了大门上。

　　「轰~ 」

　　轰然巨响，大门崩塌，溃散的灵气席卷着碎片一涌而出。

　　不等楚留仙看清楚情况，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尖叫。

　　「有人？！」

　　楚留仙神色不动，双手向下一按，散去了灵力，碎片如雨而下。

　　「公……公子……」

　　在门外废墟处，一个清秀的少女双手碰撞火树银花，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本来白皙可人的脸上沾满的尘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是她……」

　　楚留仙依稀记得这个小姑娘似乎是秦伯安排他的新侍女，只是她叫什么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公子……」小姑娘都要哭了，看着周围一片狼藉，想象着灵剑轰在身上的惨状，她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不是有意打扰公子的，只是这火树银花救活了，秦伯让奴婢给公子送来。」

　　「这哪跟哪啊。」

　　楚留仙摇头失笑，他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丫头以为灵剑符箓是察觉到门外有人才发出的，是冲着她去的，怪不得吓成了这样。

　　天知道楚留仙沉浸在境界突破的喜悦当中，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

　　「罢了。」

　　楚留仙摆了摆手，道：「进来放下吧。」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左右，最终把重新栽培过的火树银花放到了案桌旁。

　　顿时火树红光，银花璀璨，如水铺陈，流淌在桌面上，将一切照得通明。

　　看见这一幕，楚留仙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只是碍于小姑娘在场，暂时按捺了下去。

　　等他收回了目光，才发现小姑娘没有离去，拘谨地站在那里。

　　楚留仙一皱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做袭人。」

　　袭人很是乖巧地应着，丝毫没有觉得秦伯介绍过，公子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咬字清晰，声音甜美，如黄莺出谷。

　　楚留仙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本能地听到「袭人」两个字就觉得不是太舒服，挥手道：「这名字不太好，花香袭人终究不如暗香浮动，换掉。」

　　袭人睁大了眼睛，扑闪扑闪地，没想到公子的第一个吩咐竟然是让她换名字，她可怜巴巴地说道：「那公子觉得奴婢叫什么好呢？」

　　楚留仙不过是随口一说，闻言一窒，目光正好落在火树银花上。

　　这时候的火树银花，再不复忘川咒前的九叶模样，光秃秃的树枝，顶着一朵银花，看上去颇有几分怪异。

　　楚留仙心有所感，指着它道：「你看此灵根，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只有孤单单一花独放，在没有叶片陪伴，何其孤寂。」

　　袭人双瞳剪水，一脸懵懂，完全不明白给她取名字和火树银花孤单与否有什么关系。

　　她自然不会明白，楚留仙明指火树银花，心里面想的却是其他的东西，沉默了一下，楚留仙才意兴阑珊地说道：「以后你就叫做双儿吧！」

　　「双儿……」

　　刚刚被改名的小姑娘真不觉得双儿哪里比袭人好了，不过她也不争辩，乖巧地应了一声：「是，公子，奴婢以后就叫做双儿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伯恰好赶过来，站在了门外，听得真切。

　　楚留仙冲着他点了点头，道：「秦伯你来得正好，收拾一下吧。」

　　秦伯也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打量了一下，确定楚留仙无碍，便应了一声，同时让双儿吩咐下去了。

　　等双儿带着「这就被改了名字」的不真实感离开后，秦伯却还不走，迟疑了一下，对楚留仙说道：「公子，老奴僭越了，只是思前想后，还是给公子您提个醒。」

　　「嗯，你说？」

　　楚留仙心不在焉地应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被火树银花映得通明的案桌上，那种感觉无以名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一样。

　　秦伯又凑近了两步，低声道：「公子，袭人，不，双儿毕竟不是我们神霄楚氏的家生子，公子于她虽有救命大恩，但人心难测，还是得稍稍防备一二。」

　　楚留仙怔了一下，救命大恩是怎么说？接着反应了过来，秦伯竟是对双儿有戒心。

　　秦伯发觉了他的诧异，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老奴的意思是，公子不妨观察一二，不要太早将其当成心腹。」

　　「回头抵达道宗，有了合适人选，再将她换掉，以策万全。」

　　他说话的时候，楚留仙也想了起来，在前几日的梦中，他隐约记得公子曾路见不平，从一处被夷为平地的小家族里，救出了一个孤女，想来便是双儿了。

　　「嗯，秦伯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楚留仙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这会儿过来修复被灵剑破坏大门的下人过来了，秦伯便闭口不再谈及此事。

　　不过片刻功夫，静室里恢复如初，秦伯等人退下，仅剩下楚留仙一人漫步到了案桌旁。

　　静静地伫立在案桌前，沉默了一会儿，楚留仙忽然展颜一笑，如冬去春来：「你不是说想聊聊天吗？」

　　「我这就接着陪你聊上一聊！」

　　楚留仙从上次被辛夷打断的地方，继续翻开了案桌上的册子。

　　这本册子他之前只看了不到一半，他想寻找的答案依然没有找到，这回便要解开所有的迷惑。

　　一页页翻过，火树银花映照下，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有时候在微笑，有时候在皱眉，有时候自言自语……

　　册子里，公子留下片言只语，留下喜怒哀乐，楚留仙以之为媒介，真好似在与着他的兄弟，做着隔世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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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父之愿

　　翻动着册子，与公子做隔世之谈，楚留仙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暖的笑容。

　　这笑容，一直持续到一行字跃入了他的眼帘：「原来……花非花，雾非雾，我也非我……公子留仙，不是我……」

　　「嗯？」楚留仙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翻看了下去。

　　他知道再往下，便是公子当日所言与身世相关的内容，不然不会引起如此感慨。

　　「原来，梦中的那个人是我兄长。」

　　「他才应该叫做楚留仙——公子留仙。」

　　「我还只会啼哭的时候，他就会在梦中观察；

　　我还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时候，他就会为了为了生计而拼搏；

　　我还只会在长辈的压迫下心不甘情不愿修炼的时候，他就会抓住一切机会学

　　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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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我的兄长！

　　我不如他！「

　　楚留仙摇着头看着这些，要是让人知道骄傲的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会震惊到什么程度？

　　再往下的内容，公子留下的就不再是感慨，而是他偶然得知的，关于他们两人的身世。

　　楚留仙一字一句，一点一点地读了下来，十七年前发生的，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的往事，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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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倒流回十七年前，神霄楚氏有一个嫡子，被寄予了厚望的公子铮，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并一时沦为世家笑柄的事情。

　　公子铮竟然要迎娶一个名叫李彤的凡俗女子为道侣，为正妻。

　　当其时，楚氏举族震怒。

　　且不提修仙世家本重血统，不可能让嫡系血脉娶凡俗女子为正妻，更何况公子铮早被家族安排，与同为九大修仙世家之云家嫡女定下了亲事。

　　两大世家，嫡系子孙，结为道侣，这是何等珠联璧合的事啊！

　　谁也没想到，公子铮性情刚烈，宁折不弯，竟然破门而出，与那凡俗女子私奔。

　　楚家暴怒，云家暴怒，两大世代姻亲的修仙世家，自此隔膜，不相往来十余年之久。

　　公子铮实力、心机，皆是不凡，带着李彤一逃就是年逾，隐姓埋名下，竟然谁都寻之不出。一直到一年后，李彤怀胎十月即将诞下麟儿，公子铮不得不安顿下来，在朱仙镇停留，这才被楚家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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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楚留仙的呼吸不由得摒住了，心知后面就是关键了，他的身世，他为什么会流落在外，都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稍稍平静了一下，他继续往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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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铮毕竟是楚家嫡系，李彤虽然是凡俗女子，但他们两人的后代，不管怎么说也流传着楚家血脉。

　　神霄楚氏是千年屹立不倒的修仙大族，处事自然有它的准则。看在李彤快要临盆的面子上，找过来的楚家人没有强行带走他们，而是留在那里陪他们待产。

　　一直到李彤临盆那天，异变突生。

　　当日，异宝谪仙榜上，浮出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楚~ 留~ 仙~ ！

　　公子铮的孩子，在神霄楚氏里，正是「留」字辈，按族中安排，公子铮的孩子若为男，名字就当是楚留仙。

　　楚家这一辈，竟然有一个谪仙人！

　　凡俗女子李彤的肚子里，竟然有一个谪仙人！

　　这消息一出，神霄楚氏举族震动，族中所有的阴神长老倾巢而出，以九曜古船连夜赶到了朱仙镇。这个时候，李彤尚未临盆。

　　阴神长老们不仅仅把朱仙镇守得密不透风，还传讯道宗，请求他们派遣宗门强者，赶来相助，以防不测，并连夜赶制了家族令牌，就为了第一时间给刚出生的婴儿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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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族令牌？」

　　楚留仙不由得探手入怀，取出了他被老猎户在山林中捡到时候，襁褓中所带的鎏金玉牌。

　　鎏金玉牌上面「楚留仙」三个字，在火树银花的光辉映照下，竟是显得有些刺眼。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也顾不得感触，随手将鎏金玉牌放在案桌上，接着翻阅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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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氏赶制出来的家族令牌有两块，一块楚留仙，一块楚留香，分别为男女所用。因为谪仙人真灵下界，无论是世间最高明的医者，还是强大的阴神尊者，没有人能探测到李彤腹中孩儿的状况，只好做此两手准备。

　　谁也没有想到，李彤所生下的，竟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她生下第一个男孩时，所有人欢天喜地，但谁也没有想到，她紧接着又生下了第二个，也是男孩。

　　——两个男孩！

　　第一个健康而强壮，第二个体弱奄奄一息。

　　原本喜气洋洋的楚氏阴神长老，齐齐沉默了下来，气氛也随之陡然压抑。

　　他们很快就调节了过来，阴霾只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一瞬，马上状若无事地开始讨论既然是两个男孩，那第一个依然叫楚留仙，另一个叫什么呢？

　　李彤虽然是一个凡俗女子，但她心思细腻，马上感觉不对，暂时按下只做不觉，一直到无人时候，才偷偷对公子铮道出。

　　公子铮本不相信，但经不住李彤苦苦哀求，暗中查探。

　　不曾想，这一查，却让他查出了一个惊天秘事。

　　当夜，楚氏阴神长老避开了公子铮夫妇召开家族会议，也就是在那个会议上，在场绝大多数人方才得知了一个秘闻。

　　原来，这万年来，无论是谪仙人，还是未来佛，亦或是圣魔子，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双生子的情况。

　　这并不是好事，往往意味着悲剧。

　　谪仙人是一点真灵不灭，投身下界，要是双胞胎，真灵中蕴含的上界大能烙印一分为二，那不仅是根器大减，而且往往意味着更糟糕的事情。

　　两个有资格唤醒桎梏之宝的神魂存在，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彼此互相干扰，以至于桎梏之宝无所适从，谁都打不开唤醒不了。

　　一件桎梏之宝，也就代表着一件仙灵之宝，那可是超越了法器、纯阳法器、法宝……，代表着强大的力量。

　　在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情，最后往往以兄弟相残，一方之死，成就另外一方为结果。

　　楚氏阴神长老们连夜商量的便是此事，他们也不想看到家族内发生手足相残的惨剧，更不想一件仙灵之宝永远沉睡。

　　于是，商量一夜，即便是心中不忍，阴神长老们还是不得不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

　　趁着两个孩子都还小，牺牲掉体弱的次子，以成全健康的长子。

　　他们商量出了结果，公子铮也察觉到了不对，寻了一个交好的族兄苦苦哀求，那人也是心中不忍，便将此事告知于他。

　　公子铮如遭雷殛，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安顿两个儿子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被命名为楚留仙的长子不哭不闹，只是以黑漆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一边看，一边笑。

　　在旁边，次子面白唇黑，气息微弱，昏睡不醒。

　　这样的体质，要是出生在普通人家，自是有死无生，可要是楚家全力施救，他不仅不用死，还能正常的修仙，兴许还能成为一代强者。

　　只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谪仙人，双生子，这六个字，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

　　公子铮心中大恸，舔犊之情不可遏制。

　　他一咬牙，一狠心，做出了一个决定来。

　　他要两个亲生骨肉，都能活下去！

　　他不想什么谪仙人，什么家族兴旺，什么仙灵之宝，只想着自己的孩子，能活着！

　　这就是为人父者，最简单，也是最大的愿望！

　　公子铮偷偷地将长子抢出，连夜逃出了朱仙镇。

　　他准备就此隐姓埋名，将强壮健康的长子抚养长大，这样一来，楚家不得不全力施救次子，将谪仙人仙灵之宝等等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样两个孩子，都能活！

　　楚氏长老得知消息后，急忙追赶了过去。

　　七天七夜后，他们找到了孤身一人，昏迷在山中的公子铮。救醒了他之后，长老们才得知就在大半天前，公子铮被从天而降的妖兽袭击，重伤昏迷，长子也为妖兽掠去。

　　一众楚氏高手，连同阴神尊者这样的强者大怒，血洗方圆千里，杀尽妖兽，上天下地翻了一个遍，硬是找不到长子的下落，就此不失所踪……

　　连同孩子一起不见的，还有那块早就准备好，刻着「楚留仙」三个字的鎏金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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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这样。」

　　楚留仙双手按在案桌上，支撑着自家重量，脸上表情一时难辨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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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花非花

　　「父爱如山啊！」

　　楚留仙吁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堵在胸口的无形之物随之消散无踪。

　　「为了两个孩子都能活，他能放弃公子身份，准备带着孩子隐姓埋名，过平凡的日子。」

　　「什么仙人，什么法宝，什么家族……他都可以不要，只要自己的孩子，能活着！」

　　「父爱如山，大爱无疆，无非如此了。」

　　若是这是旁人闲事，那楚留仙的感慨也就到此为止，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又吐出了两个字来：「不怨！」

　　楚留仙，不怨！

　　什么富贵荣华，什么资源培养，什么身份地位……

　　这一切的一切，楚留仙不觉得凭着自己双手，凭着自身努力，会得之不到。

　　论心中之骄傲，骨子里的自负，他自认不输于自家兄弟。

　　这些东西，未必要别人赐予，自己的双手，也足以开辟出一条通天之路来。

　　惟有一点，楚留仙是羡慕公子的：「承欢膝下，父母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

　　摇着头，他继续往下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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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了长子，无法可想之下，在后面的一十六年里，楚家倾尽一切办法，救活了奄奄一息的次子，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十余年间，公子也的确不负众人所望，随着年纪见长，在楚家人，在当世所有世家看来，他都是尽显谪仙人风范。

　　少年天骄，无论气魄，手段、心机、修为、心志……无不是上上之选。

　　只有公子一人，不这么想……

　　「花非花……雾非雾……我也不是谪仙人……」

　　「桎梏之宝对我从来没有反应，与典籍中记载的那些双胞胎谪仙人情况完全不同，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谪仙人。」

　　「每一次梦见兄长，幽玄玉佩都会发烫，我能感受到它在兴奋，它在雀跃，它想回到它真正主人的身边。」

　　「我享受到的一切，楚留仙之名也好，谪仙人之尊也好，公子留仙之号也罢，原本都是兄长的。」

　　「总有一日，我要把我欠兄长的，全部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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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留仙的手颤动了一下，册子已经翻到了末尾，他摇着头好像对面有人能看到一般，喃喃出声：「我的兄弟，你……已经做到了，而且，你做得更多。」

　　他又想起了在金色湖泊神魂空间，在山腹中发生的一幕幕，那种心中大恸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楚留仙魂不守舍地翻开了下一页，这已经是最后一页，公子留下的字迹墨色光亮，分明就是写下不久的：「有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也没有人知道。」

　　「他们都说我骄傲，说我目中无人，因为我常常记不住他们的面目，他们的名字。」

　　「其实，我从小就记不住这些，除非让我印象深刻，不然一转眼，我就会把他们的名字样子，通通忘个干净。」

　　「不过无所谓，既然他们这么说，那么我就骄傲，我就目中无人了，又如何？」

　　「天下之大，同辈中人，能让我记住的也没有几个，能让我自叹不如的更只有兄长你一人，余者碌碌，忘记也罢。」

　　「哈哈哈……典籍有载，谪仙人投身下界，为天道所忌，故而定有所缺陷。」

　　「我非谪仙人，竟然有谪仙人的毛病，兄长你说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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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留仙正沉浸在无法言述的情感当中，竟是没有注意到，公子这最后的话，不再是记述，分明就是对着他说的。

　　楚留仙笑了，好像公子依然活着，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在闲聊着天。

　　「这样的缺陷我也有啊，兄弟你知道吗？我的运气很差，但凡有可能向着坏的方向发展，它就一定会向着坏的方向去。」

　　「你说好不好笑？」

　　话音刚落，楚留仙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册子的最后一页翻过，就在他的眼前，这本册子结束了使命的册子，如同是由沙子凝成的一般，缓缓地塌陷了下去，最后化作了无数的光点，在他的面前飞散了开来。

　　如花如雾，非花非舞，如梦如幻，又非梦非幻。

　　恍惚中，楚留仙似在朦胧光影里，看到公子的背影，看到他扭头而笑，终于消散……

　　良久良久，面前早已空无一物，烟消云散，楚留仙忽然长叹一声，心有所感，击节而歌：花非花，雾非雾。

　　梦里来，随风去。

　　一十六载梦几许？

　　一朝雾散阴阳路！

　　误！误！误！

　　花开花落满庭芳，岂是留仙处？！

　　独自踏仙路！

　　「……独自，踏仙路……」

　　楚留仙此刻心中感慨，难以言表，只是默默地拿起放在案桌上的鎏金玉牌，缓缓地收入了怀中，再以手隔着衣服拍了一下。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带着什么意味，什么决心，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甚明白。

　　「我的兄弟，之前的十六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之后的，我来做。」

　　楚留仙在这一刻，在明了了所有之后，心态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觉得自己是冒用了什么，是继承了什么，只是觉得有那么一条路，公子走了一小半，剩下的他将继续走下去，并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册子化光而散，最后言语分明是对楚留仙所说，这些当是公子在事变之前梦境中见到楚留仙作为就有了预感，预先所做的准备吧。

　　这些楚留仙都不去想，只是站在案桌前，袖子一甩，数样东西落到了桌上。

　　有符箓数张，皆如他先前试验真灵境灵力外放时候所用的一样。

　　有嫩绿纤细的枝条，缠绕编织而成的不起眼挂坠。

　　除了这些，还有被收入四灵玉带中的法台，以及法台上所装备的诸般事物外，公子当初随身所佩之物，尽数在忘川咒下破坏殆尽。

　　「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楚留仙拿起嫩枝挂坠，手上隐隐扎痛，好像嫩绿的枝条上有着尖刺一般，偏偏细看之下又什么都没有。

　　有了之前试验符箓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这挂坠只余下一个，他也不敢乱来，只得暂时作罢。

　　那些符箓也是一般。

　　激发法门没有什么特殊，但这些符箓分别是什么级别，何者为攻，哪个是守？

　　楚留仙皆是一头雾水，至少从那些歪歪扭扭的符文上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好半晌，楚留仙叹息一声，摇头苦笑：「到底是根基不够扎实啊。」

　　他毕竟是在修仙荒芜，如山中野草一般地长大，别说与公子这般芷兰玉树，就是与那些像极了人参的水萝卜，在条件上都无法相比。

　　纵然是在梦中抓紧一切机会，不放过片语只辞，到底根基浅薄，有宝不识。

　　「不能这样下去。」

　　楚留仙暗暗下了决心，「必须补上这一课。」

　　「有宝不识也就罢了，万一应景的时候，或许就是天大的祸事。」

　　从小就靠着自己长大，靠着自己学习，靠着自己双手获得一切的楚留仙，最不缺的就是顽强与狠心！

　　「来吧！」

　　楚留仙决心既下，趁着道宗未至，九曜古船上闲来无事，正可开始补课。

　　修仙界诸多尝试，各种精彩，于他而言，亦不过是刚刚拉开了一个序幕罢了。

　　等到了道宗，拜入门下，以其神霄楚氏嫡子身份，谪仙人根器，自可成为仙门公子，以此为踏板，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瑰丽与梦幻。

　　此后的几天里，楚留仙足步不出静室，或是浏览房中所放置的有关于各种修仙界常识轶闻的典籍，或是入定进去金湖空间，从公子留下的记忆宝藏中汲取营养……

　　山中不知日月，后面的几日里他彻底沉浸入进去，腹中饥饿就随口一喊，自有双儿将饮食送来，接过就吃喝，也不去分辨滋味；

　　累了倒头在云床上一睡，也不知晨昏，醒来便继续。

　　每有所得，楚留仙便会兴致勃勃地试验，大致将公子留下的那几样东西弄清楚了，唯独在七星井中得到的，疑似仙灵之宝的明黄印玺，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无论是灌入灵力也好，以精血催发也好，印玺皆如磐石一般，没有展现出任何灵异之处。

　　要不是当日看它能在忘川咒下庇护住笨狗，又有那么多线索指向，连楚留仙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仙灵之宝呢，还是根本就是顽石呢？

　　弄不清楚，楚留仙也只好将印玺与挂坠一起挂在腰间，心中发狠：「我就不信奈何你不得，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乖乖露出真面目来。」

　　印玺不语，其色明黄，在火树银花映照下光华流转，若是嗤笑。

　　某一天，楚留仙正捧着一本典籍看得津津有味。按典籍中记述的，在三千年前，有一位号为多宝道人的谪仙人横行当世，所向无敌，曾创下以阴神尊者身份斩杀阳神的空前战绩，得以名垂千古。

　　这位多宝道人最出名的不是他谪仙人身份，而是他最喜想尽办法，夺取其他人谪仙人伴生仙灵之宝为己用的恶习。

　　「其人性喜收集仙灵之宝，无所不用其极，以其实力既强，手段又妙，每多斩获，故自号：多宝道人！」

　　「后人不解者，其何来仙灵之气如许之多，能催发他人伴生之仙灵之宝……」

　　楚留仙看到这里，掩卷深思，不由自主地拿起明黄印玺在手中把握，似乎隐隐地把握住了什么，是让印玺为他所用的关键。

　　「是什么呢？」

　　楚留仙正自冥思苦想呢，一直在九天之上平稳飞行的九曜古船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一阵细碎慌乱的脚步声，从静室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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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九曜镜

　　「公子……」

　　双儿慌张地刚喊了一声，静室的大门豁然打开，楚留仙踏步而出。

　　「出什么事了？」

　　楚留仙神色不变地问道，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也是一紧，眼看就要到了道宗，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是秦伯……秦伯他……」

　　双儿显然是狂奔下来的，气都喘不匀，说话断断续续的，一着急白净的脸上更是沁出了汗珠子，露水般地滑落。

　　楚留仙摇了摇头，知道是不用想在这丫头身上知道什么了，道了声「一起上去吧」，便当先走去。

　　两人快步向上，很快来到了甲板上。

　　「公子！」

　　秦伯看到楚留仙过来，连忙过来行礼。

　　看到老管家神色镇定的样子，楚留仙也暗暗松了口气，问道：「秦伯，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在问出声的同时，楚留仙极目四望，将周遭的情况尽收眼底。

　　「这……」

　　楚留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前一幕之恢弘壮阔，如狂涛骇浪，一下子涌入了他的眼中。

　　这是怎样的情况啊！

　　九曜古船正在缓缓地向后退去，前方是乌云密布，银蛇乱舞，狂风暴雨，肆虐天地。

　　小半个船身还在乌云边缘，雷霆不甘心地挥鞭甩来，眼看一道道的银蛇就要纠缠到九曜古船上了。

　　这是天地之威，置身其间，那种无法言述的渺小如同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旷野，目之所及只有自己一人……

　　当楚留仙的眼睛都被雷光晃花了的时候，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雷电忽然一个扭曲，从各个方向集中轰向了九曜古船之巅。

　　想象中的轰然炸响没有出现，无声无息地，所有的雷光尽数被九曜古船顶部一面斑驳的古铜镜吸收了个干净。

　　不错，古铜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楚留仙才发现在古船之巅，多出了那么一面镜子。

　　「九曜镜？！」

　　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这三个字。

　　当日忘川咒下，正是他未来的师父阴神尊者以阴神夜游，驱动九曜镜隔着遥远距离击退了来犯的强者。

　　那种无法想象的强大，不管是未来师父也好，九曜镜也好，楚留仙无一日或忘。

　　「它似乎是……」

　　楚留仙凝望着雷光不甘心地闪烁着，终究在九曜镜里渐渐晦暗了下来，「纯阳法器吧？」

　　对此，他只有一个隐约的印象，纯阳法器到底有多了得，多么的威能无边，并没有准确的概念。

　　九曜镜吸收了所有的雷霆威能，九曜古船也彻底退出了雷云风暴的范围，虚空中停住，遥遥正对着雷云。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一个奇妙的景致，非是出入青冥，直上九霄者，怕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

　　「好壮观啊！」

　　在楚留仙的身边，双儿惊呼出声，看得呆住了。

　　若不是顾忌身边的人，楚留仙很想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是很壮观的景象。

　　乌云如盖，笼罩百里方圆，电光似缨络丝带点缀，在乌云的中央部位，则有大雨瓢泼而下，若有雨师凌立虚空，向下泼着水……

　　「雨，原来是这样下的吖~ 」

　　双儿出神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楚留仙不为人察觉地低了低眼皮，掩盖住脸上的震撼之色。

　　他也从来不知道，在地面上看去宰割天地间的暴雨，原来从高空中望去，竟只是乌云中心部分在倾泻而下。

　　「公子，没有什么大事。」秦伯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恰巧遇到乌云罢了。」

　　楚留仙噎了一下，没想到秦伯会说得如此轻巧。

　　也不知道是为何，他注意力一集中，心神一沉凝，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头脑清晰冷静无比，神情自若地问道：「不绕过去吗？」

　　秦伯摇了摇头，伸手向着前方一指，道：「雨云往后，不到百里之遥，便是道宗！」

　　「这雨云当是道宗山门打开，阵法激荡天地灵气，影响了天象所导致的。」

　　「绕行太远，反而耽误了时辰，老奴建议公子我们不如就在此稍事等候吧。」

　　楚留仙还能说什么呢？道宗打开山门，护山阵法开启能激荡得天象出此变故，这是他此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只得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秦伯靠近了一点，接着道：「老奴让双儿前去请公子前来，便是为此。」

　　「道宗将至，我们神霄楚氏固然是道宗一脉，但……」他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一咬牙还是说道：「老祖三百年未履足世间，音讯全无，到底大不如前了，公子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楚留仙听明白了，敢情秦伯让双儿前去请他，不是为了这雨云阻拦，而是为了在抵达道宗时候，他能站在九曜古船上，不要显得太过失礼。

　　他瞥了双儿一眼，只见得这丫头把脑袋都快埋到胸那儿了，显然也知道先前乌龙会错意了。

　　楚留仙收回了目光，刚想与秦伯谈谈道宗的事情，目光扫过乌云密布处，霍地一下凝住了。

　　在瓢泼大雨中，雷电交加处，一个黑点时隐时现，直线上升，飞速放大，如龙般舒展开身躯。

　　「轰隆~ 」

　　一道惊雷打下来，正落在那东西上，轰鸣巨响的同时，电光也将它照得纤毫毕现。

　　「蜈蚣？！」

　　楚留仙眨了眨眼睛，那通体沐浴在雷电当中的，赫然是一条至少有数十丈长短的大蜈蚣。

　　蜈蚣千足而蓝金色甲壳，看上去既狰狞又有一种空冥的美感。

　　「咦，噬金蜈，它还真是倒霉啊！」

　　秦伯瞄了一眼，便将那蜈蚣的根脚认出来，「噬金蜈性嗜食金属，且毫不挑食，只要是金属便成。」

　　「它天赋神通便在能消化各种金属，并提取精华凝练到甲壳上。这天赋神通本也不差，偏偏噬金蜈灵性不开，既愚且鲁，徒然身躯庞大，力量却不强，没什么价值。」

　　「这头噬金蜈本命属金，怕是被雷电给吸上来的。」

　　楚留仙听到这里，为那头噬金蜈默哀了一下。要真如秦伯所言，它是为雷电轰击形成的元磁之力吸上天来，继续饱受蹂躏，那就真是倒霉到家了。

　　看着一道道雷霆接连不断地落在几乎通体金属的噬金蜈身上，楚留仙默默地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这运道，都快赶上我了。」

　　在这边对噬金蜈品头论足的时候，那边异变又生。

　　一道水桶粗细地雷霆打在噬金蜈身上，它通体蓝金色的甲壳上奇光一闪，紧接着，在楚留仙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的情况下，它竟是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秦伯啧啧称奇，「倒真是难得了，这头噬金蜈平时吞噬的竟然是虚空金，无怪通体蓝金，又能破空闪烁。」

　　楚留仙马上就明白了秦伯口中的破空闪烁是什么意思了，噬金蜈在消失了一刹那后，下一刻便在不远处再次现身出来。

　　还不等着愚鲁的噬金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雷电追着它的屁股劈了过来。

　　一阵狂劈，之前的一幕再现，噬金蜈再次挪移了一段距离，离九曜古船愈发地近了。

　　本来楚留仙还在想着虚空金的事情呢，看到这一幕，心头一跳，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它不会撞过来吧？」

　　此念刚生，楚留仙脸色就是一变，他那狗屎运气，向来是什么结果坏，就会像什么发展，这次怕是也不会例外。

　　果不其然，噬金蜈果然越靠越近，眼看着离九曜古船不到几百丈距离了。

　　这边秦伯倒是浑然不在意，继续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真是奇迹啊，虚空金是芥子袋的主要材料，一般需要精炼至虚空精金的地步才能发挥作用，这头噬金蜈倒也不全然是倒霉，真让它碰上了。」

　　「要不是凑巧碰上了极小机会，为虚空之力保护，它怕是早就被劈死了。」

　　楚留仙腹诽不已：「我倒是宁愿它早点被劈死。」

　　眼看着噬金蜈庞大的身躯愈发地近了，他忍不住问道：「秦伯，要是它撞上来呢？」

　　「正好。」秦伯一指九曜镜，道：「九曜镜先前吸收了太多的雷霆之力，正可借此宣泄出去。」

　　楚留仙刚想接着问那谁来呢，秦伯便凑过来说道：「公子，九曜镜非楚家血脉不可动，只是激发刚刚吸附的雷霆，不需要动用纯阳法器威能，到时便让公子亲来吧。」

　　天知道楚留仙这会儿很想指着鼻子问一声「我？」不过还在尚有一丝理智来，强忍住了。

　　他心里有点不安，却又不知道是为何，面对秦伯恳切的目光，只能点头应下了。

　　楚留仙刚答应呢，他那奇葩的运气立刻冒出来推了一把。

　　噬金蜈眼看着奄奄一息了，虚空金威能无巧不巧地再次被激发了出来，一段长达数百丈的挪移，噬金蜈蚣带着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雷霆，一起砸落向了九曜古船。

　　「公子！」

　　秦伯大叫出声，这庞然大物和漫天雷霆的场面，终究让他色变了。

　　楚留仙一咬牙，也不废话什么了，一跃而起，落到了九曜古船之巅。

　　在他的面前，九曜镜浮空高悬，大如盾牌，「嗤啦」有声地宣泄着雷电威能。

　　站在九曜镜身后，楚留仙只觉得身体都被电麻了，但眼前的情况又容不得他迟疑了，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搭在了九曜镜后。

　　果如秦伯所言，只是驱动九曜镜释放出吸收的雷霆威能，不需要有什么驱动纯阳法器的法门，只是，他算漏了一点。

　　「糟糕！」

　　楚留仙脸色一变，他终于知道先前秦伯让他出手时候，他心中不安的源头了。

　　他驱不动！

　　以他此刻刚刚突破到真灵境的修为，压根不足以满足驱动九曜镜的最低要求。

　　秦伯是以公子的修为来估算，自然会出现偏差。

　　「只能这么办了！」

　　刻不容缓，楚留仙心念电转，做出了唯一可行的应对。

　　「嘭嘭嘭……」

　　他右手上缠绕着的数个灵气环齐齐脱手飞出，通过双手涌入了九曜镜中。这几个灵气环，便是他这几日施展仙域根本法凝练出来的精纯灵气。

　　这些精纯灵气一涌入，楚留仙顿时觉得双手一轻，仿佛是推开了沉重大门一般的感觉。

　　「隆隆……」

　　九曜镜面雷光一闪，粗大的雷柱冲击而出，正面轰在了噬金蜈蚣身上。

　　噬金蜈蚣一身血肉尽数蒸发，楚留仙觉得犹有余力，本能地继续驱动九曜镜。

　　雷柱去势不止，裹挟着紧追噬金蜈蚣而来的雷霆，变成天柱般粗壮，轰向了乌云的最中心处。

　　「轰……」

　　漫天雷光，开天辟地巨响，一声惊雷，乌云倏忽之间，散了个干净。

　　一击之下，云散雨歇，一道长虹天边来，高挂如桥。

　　桥的另外一端，飘渺云间周回三千里地，有群山巍峨，有仙鹤云集，有宫殿隐现，有流光四射……

　　「道宗！」

　　楚留仙双手从九曜镜下垂下来，出神地眺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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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仙门公子

第一章　天高云阔

　　济济群英，鸾翔凤集！

　　当世有十大宗门，领袖群伦，又有三上宗，为个中翘楚。

　　道宗，三上宗之一，为仙门领袖，引领仙道，与释、魔分庭抗礼。

　　「这，就是我即将拜入的宗门？！」

　　楚留仙出神眺望之际，只觉得头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见得噬金蜈蚣被蒸发了血肉后剩下的躯壳砸落人下。

　　数十丈大小，以金属为主的庞大躯壳，即便是以九曜古船之大，被砸一下怕是也吃不消。

　　正在其下的楚留仙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轻轻一跃便从九曜古船之巅处飘然而下。

　　他落到秦伯的身边，看到老管家浑然不以噬金蜈蚣的庞大身躯为意，施施然从腰间解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向着空中一兜。

　　「呼……」

　　布袋迎风而涨，恍若一张大口张开，将噬金蜈蚣留下的躯壳一口便吞了下去。

　　楚留仙只来得及看到蓝金色的光一闪，四周敞亮了起来。

　　「公子，这头倒霉的噬金蜈蚣以虚空金为主食，长到如此分量，相必凝练足够的虚空金到甲壳上。」

　　秦伯一边扎紧了口袋，一边笑眯眯地说着：「回头入了宗门，诸事底定，闲下来时候老奴用个十天半个月功夫淬炼一番，倒也能收获几量重的虚空金。」

　　「回头再在我们楚家商铺中搜刮一些，应当也够给公子您重新打造一只芥子袋了。」

　　公子原本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也不知道是在逃亡路上，还是在忘川咒下，早就毁去了。是楚留仙本来还不甚在意，秦伯将就说说，他也将就听听，可是突然间，灵光一闪，隐约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等等！」

　　楚留仙伸手按在了秦伯的胳膊上。

　　「公子？」秦伯奇怪地问道。

　　他的声音，楚留仙压根没有听入耳中，脑海里有诸般念头，无数个场景碎片在组合，渐渐有了头绪。

　　「我的修为原本不足以催动九曜镜，刚刚是以仙域根本法凝结出来的灵气环催动。」

　　「那么，以同样的方法，我也能够越级催动一些法器的基本威能，说不准…

　　…「

　　楚留仙越想越是清晰，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悬挂在他腰间的明黄玉玺，「说不准连仙灵之宝，也有机会以同样的方式加以驱动。」

　　「先前在静室之中看到那本谪仙人轶闻里面，不是提及多宝道人性喜抢夺他人仙灵之宝为己用吗？他能做到，我有仙域根本法这样的逆天法门在手，自然也有可能做到。」

　　楚留仙恨不得马上返回静室，看看那本轶闻录后面是否记载了多宝道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

　　要不是举一反三下，灵光乍现，另外一个念头涌出来，他不定就真的那么做了。

　　新的念头，与秦伯此前所说的话有关。

　　楚留仙这段时间，翻阅金湖玉殿金书，遍查诸般典籍，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他知道，当今修仙界中有各种灵材广有用途，其种类与应用数以千万计，若是列成目录也当是卷帙浩繁，汗牛充栋。

　　不过，绝大多数灵材其实并不罕见，其珍贵的原因也不在这方面。

　　如铁精、玄铁、金精、铜精等等，无不是炼器中广为使用的灵材，它们便是从随处可见，即便是山野农户也有一些的普通铜铁中淬炼出来的。

　　凭精纯灵力，淬炼凡俗材质，化废为宝，这便是世间绝大多数灵材的来源，也是世间相当大一部分修仙者的收入所在。

　　秦伯所说的，无非是以他的精纯灵力，花费巨大的功夫，把虚空金提炼出来。

　　数十丈长短的噬金蜈蚣身躯中，最终能提炼出来的虚空金，也不过是几量罢了。

　　他这话刚一出口，楚留仙脑海中一个念头就不可遏制地浮现了出来。

　　「若是，我以仙域根本法淬炼出精纯灵气，但不吸入体内加以控制，也就是少了身体负担这个瓶颈，而以之来淬炼灵材，不知道是否可行？」

　　「要是可以的话……」

　　要不是碍于有人在侧，楚留仙险些眉飞色舞了起来。

　　若说他体内灵力纯度是一，那他提炼出来的灵气环就当是十，而不吸入体内打上属于自身烙印，少了这个瓶颈，估计会是一百！

　　「秦伯！」

　　在外人看来，楚留仙只是顿了一顿，随即便流畅地说了下去，「这些先给我练练手吧。」

　　秦伯自无异议，将口袋交到了楚留仙的手上，迟疑了一下劝道：「公子，恕老奴多嘴，公子想要玩玩无妨，浅尝辄止可也。若是花费太多时间在里面，影响了修行，那便不值了。」

　　他这么说还算是委婉的了。以秦伯自己的修为来说，淬炼出那几两重的虚空金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换成公子的修为，怕是要几个月。

　　他不知道的是，以楚留仙现在初入真灵的境界修为，自己来？一两年还差不多。

　　楚留仙自然明白秦伯是好意，点头应了下来。

　　他几乎是以绝大的毅力，从克制住自己不去马上试验两个想法，但心中波涛汹涌，却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仙域根本法，我之前是太过小看了。」

　　「以之来辅助修炼，已然是逆天之用，不曾想还有其他用途，真真狭隘了。」

　　「以之催动法器，得十倍战力；以之淬炼灵材，有千百倍功！」

　　楚留仙心潮澎湃，不自觉地踏步向前，走到了九曜古船的最前方，俯瞰而下。

　　偌大天地，云收雨歇，长虹高挂，晴空万里，何其广阔无边。

　　灵光一闪明了了仙域根本法的诸般妙用之后，楚留仙的心胸，他所能望到的未来，亦如眼前天地，无比的广阔！

　　「我来了！」

　　楚留仙心情激荡下，不自觉地道出了声来。

　　紧跟在他身边的秦伯会错了意，伸手一指笑道：「公子，道宗可是盼了你十六年啊！」

　　「总算是将你盼到了。」

　　楚留仙哑然失笑，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嗯，我来了！」

　　前方，楚留仙目之所及，秦伯手指所向，有纤陌良田，遍植灵谷，灵气逼人；

　　有山下城镇繁荣，殿宇或是气势恢宏，或是干脆悬浮飞天。

　　在道宗群山之上，有霞云异彩，奇光来去，若是将晚霞之绚烂，极光之缤纷，融于了一炉。

　　群山之侧后，有流光来去，有仙鹤起舞，有飞舟往复，唯独在道宗群山最是气势磅礴，仙气缭绕的正面，一片空荡荡，只有天光云影共徘徊。

　　「这是道宗大开山门，迎接公子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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