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仙侠玄幻] 永夜君王【作者:烟雨江南】(4月18日更新至 “章九十七 浴火之躯” )

0
  章五 东岳

  云山最外围的夕霞峰,坡度十分和缓,黛青色山体就在澜江中游的广阔平原上逶迤展开。

  众多精致的楼阁庭院依着山势而建,远观仿佛层层梯田,那些都是宋阀族人的别院。而“闻道庄园”占据了整座峰顶,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雾中若隐若现。

  宋阀本家四代同堂,马上就要过百岁寿辰的安国公夫人仍是大权在握。闻道庄园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去的,更不用说在里面居住,于是周围地界就成了抢手的风水宝地,历经数十年形成了如此奇观。其中,风景最好地势最佳的,自然属于嫡系各支。

  一路向山上行去,千夜深深地体会了何谓高台重宇,钟鸣鼎食之家,连偶尔匆匆走过的侍女都是着锦披霓,衣带生风。

  到处都是复古风格的建筑,永动塔和蒸汽管道不是煞费苦心地用特别设计的景致遮掩,就是在建设之初花了大工夫深埋地下,务求不破坏景观。

  千夜感概之余,依稀有些明白,宋阀那位老祖宗为何会在三十年前修改继承人大考规则。

  对比一下他曾见过的赵阀城市,宋阀如此追求华而不实的生活细节,在无谓的地方大量消耗资源,或许对于帝国上层来说,也是奢靡过费了。

  他们最后来到半山以上,这个高度在宋阀里算是相当有身份了。树木掩映间一排有七、八座院落,规模和风格都差别不大,显然是同时间的建筑。

  不过从每座院落的修缮维护以及仆役进出情况,还是能看得出,宋子宁进入的这座“云深堂”颇为寥落沉寂。

  千夜走进去后才发现,这种寂寥因何而来。原来这座院落大部分地方都关闭着,只收拾出了东侧一个小院,作为他们这几天的下榻之处。

  这座“云深堂”现在还属于宋子宁的父亲名下,但他早在宋子宁童年时期就因体弱退出宋阀权力中心,常年在“闻道庄园”内静养,已经很久不在人前露面,也从不来此居住。

  至于宋子宁自己,在山下的江边另有一处带花园的庭院,他的姬妾和大部分随从安置在那边。不过为了能够安静备战大考,这几天,宋子宁和千夜,以及另外一名客座武士都将住在这里。

  侧院不大,布置得清幽古韵。

  青石板铺满院子,只在四角留出泥地,分别栽了几丛碧竹,种了两株芭蕉,放了一块奇石,外加一眼古意盎然的八角井,望之有出尘之意。

  千夜就算不太喜欢这种风格,也不由得赞一声,“倒是个好地方。”

  宋子宁从留守的亲卫手里接过一大叠文件,招呼千夜走进正厅,说:“院子里的布置其实是一个原力法阵,每天黎明时刻能够加倍聚集自然原力,你明天就可以试试看效果。”

  千夜一愣,觉得十分无语。不知道该称赞设计者没有只顾艺术不忘实用呢?还是该叹气他们连一个聚能原力法阵都要搞出点意境来。

  宋子宁边走边把手上文件翻过一遍,拿出几页塞给千夜,是这次继承人大考的资料。

  他道:“你的客座身份已经登记好了,一会我安排人带你去挑装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藏书楼和修炼室明天再去。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说完,宋子宁回头又吩咐了亲卫几件事,包括安置先前的伤员,就匆匆离去。接下来,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不但要赶往“闻道庄园”给从安国公夫人开始到他父亲的一堆长辈问安,还要向几个大长老述职,报告近期分派下来的事务结果。

  千夜在安静下来的小厅中坐下,翻了翻宋子宁塞给他的资料,摇摇头。

  哪怕是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安国公夫人对于继承人考核的变革实际上是已经失败了。宋子宁的经历就是明证。

  宋阀由于嫡系子嗣不丰,排行方式向来和其他三阀不同,不分堂号或者房头,而是一个辈分的嫡系统一序齿。宋子宁是曾孙辈,排行第七,可见嫡系子弟人数之少。而宋阀又有嫡系压制旁支的传统,数百年来牢牢把握着族权。

  就在嫡系如此缺人的情况下,象宋子宁这样资质的子弟,居然会由于修炼潜力不够的原因,被指定为士族联姻对象。要知道,世族原力启蒙的年龄是六岁到八岁,完全有时间修正测试结果。

  但宋子宁却在八岁的时候自己选择进了黄泉训练营,可见他当时的处境。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由于他的父亲不在权力中心,于是就连本应被重视的嫡系血脉也失去了保护作用。

  如果一个家族培养子弟已经狭隘到了这种地步,非当权者直系不能获得资源,必然会慢慢变成一潭死水。

  而宋阀以商立族的特性,没有保卫封地开拓疆土的需求,也就感受不到死亡和战火的威胁,很大程度上掩盖了这种狭隘的后果。以至于今天,不是改变一个制度就能扭转过来的,因为制度已经失去了实施的土壤。

  这个拥有最多财富的门阀,武力却最是羸弱,不知道它的当权者们,是否看到了鲜花着锦之盛背后的阴影。

  千夜看完资料后休息了一会儿,就有一名亲卫前来报道,开车送他前往宋阀外门武库。他从亲卫口中得知,宋子宁的另外一个客座武士要明天晚上才能赶到,所以明天去藏书楼也只有他一个人。

  宋阀这次为了继承人大考,投下了大量资源,尤其是给客座武士的好处极为丰厚,主要在武备和藏书楼开放上面。

  客座武士登记后,就可从外门武库里借出一套装备,只要在擂台赛中胜三场以上,即能以半价买下。若胜出五场,则完全免费赠送。

  这也相当于买命的钱了,虽然说是生死擂台,遇到宋阀子弟还是不可能下手毫无顾虑,但两个客座武士碰到一起,若各自一方又有旧怨的话,极大可能分出生死。

  而家族的藏书楼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几乎不会对外人开放。现在虽然既有开放书架限制,还只能当场阅读,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了。如果运气够好,看到一本正好适合自己的功法,那就等同于为世族效力十年的收获。

  当千夜到达之后才知道,这所谓的外门武库几乎相当于一个小镇的大小。他跟着宋子宁的亲卫跨过门槛,看到门侧两条案台隔出来的小空间里,一名老头正在昏昏欲睡。

  亲卫在登记簿上找到安人忆的名字,然后才毕恭毕敬地叫醒老头,道:“鲁老,这位是七少的客座武士,现在来挑选大考装备。”

  老头慢慢张开眼睛,看了千夜一眼。

  当他双眼张开时,千夜只觉得房间中如有一道电光闪过,一时竟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亮堂堂的感觉还存在于意识中,仿佛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也都留在了电光中,纤毫毕现!

  千夜心中骇然,本能地运转宋氏古卷曜篇,精纯的黎明原力从节点中散发出来。他此时连血脉潜伏的能力都不敢激发,所有血气全部收缩起来,暗金血气首次窜回心脏,连同能力符文一起沉进深处。

  老人的目光在千夜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是七少的人啊,看着不错,进去吧!规矩你记得告诉他。”老人说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亲卫忙道:“您老放心。”

  说罢,两人就准备跨入前方那扇顶天立地的合金大门。

  鲁老忽然在他们身后道:“年轻人容易性子急。武库很大,里面东西很多,不要着急,慢慢挑。宋家这么大,好东西总是有的。”

  千夜闻言回过身,礼貌地点头行礼,道:“多谢鲁老指点。”

  鲁老挥了挥手,又开始打起瞌睡。

  外门武库向客座武士开放的是四级武具和五级原力枪区域。

  在擂台战的环境下原力枪发挥余地有限,只不过千夜总不能拿双生花出来,所以随意地选了一把中程手枪,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了近战武器上。

  千夜一路走一路看,时时拿起一件武器掂掂份量,挥舞几下。他入手的武器越来越重,然而无论是战斧还是重锤,总感觉不是十分顺手。

  亲卫一路跟在千夜后边,面露疑惑,他和千夜一样都是八级,对这些武器基准重量多少有点了解,但看千夜入手轻如羽毛的样子,十分惊讶。

  他忍不住握住千夜刚放下的一柄长锤,一提之下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大吃一惊。再看向千夜修长略显单薄的身形,已是满眼佩服。

  慢慢地千夜已经把这个区域转过了大半圈,忽然角落里一把斜靠在墙边的重剑落入他眼中。

  它比普通佩剑长出一半,已接近双手巨剑的长度,剑锋却只是略宽。剑身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华丽装饰。可是千夜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走过去,伸手握住剑柄,就想提起来看看,不料居然向下一坠,剑差点脱手而出。

  千夜吃了一惊,这比他之前试过的所有武器都要重了数倍。第二次他再不掉以轻心,拿捏准了力量,终于把长剑稳稳地提了起来,平放眼前,缓缓拉开剑鞘。

  剑锋黑沉沉的,毫不起眼,即不是特别锋利,也不是无锋那种奇葩的设计。

  剑脊上有数道原力纹路,简单而粗犷,有种原始的美感。然而那也意味着这个原力阵列不可能有多么复杂的功能,就象造诣再高的大家,也很难用寥寥几个字讲述一篇天花乱坠的故事。

  千夜反复看了几遍也无法确认剑的材质,若要说特殊之处,或许就在于那出奇沉重的份量上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把长剑好像是未完成的作品,如同一块绝世好料,但雕匠只刻了寥寥几刀就随手放下了一般。

  千夜反转剑身,看到了两个字:东岳。

TOP

0
  章六 嫁妆改变命运

  千夜走出武库,看见宋子宁正在门口和一个少女说话。

  案台后,鲁老歪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鼾声微起。然而千夜一步跨出合金门槛的刹那,鲁老的左眼突然睁开了一条细缝,第一眼就落在千夜手中的东岳上,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

  这时亲卫快步走到台前,双手把两块牌子递过去,道:“鲁老,我们已经选好装备了,您请过目。”

  鲁老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这才把眼皮全部撑起来。他接过牌子扫了一眼,分别是一把五级枪和古剑东岳的铭牌,已经在取用信息栏里记载了安人忆的名字、取出日期和用途。

  鲁老好象有些老眼昏花,手抖了抖,把牌子又拿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鼻尖。在这个动作中,他小手指不经意地轻轻一抹,“古剑东岳”的名称一栏字迹突然淡去,悄然变成了‘未完工重剑’。

  鲁老一抬手把两块牌子扔给旁边的武库管事归档,然后打了个哈欠,冲着正想说什么的宋子宁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的人办事向来细致,可以走了。我老人家还得睡会,今晚有个通宵牌局,老夫非杀得付老头当裤子不可!”

  宋子宁笑嘻嘻地道:“我今晚要陪朋友喝酒,就不过来观战助威了,祝您老大杀三方。”

  鲁老双眼已经完全闭上,只摆了摆手,鼾声顿时又起。

  这时,宋子宁身边那个少女娇声娇气地道:“子宁哥哥,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晚上喝什么酒,不是又要和小哥去鬼混了吧?”

  宋子宁笑容如春日暖风般轻柔,“我下午刚到,连致远的面都还没见呢!”

  他一抬头,看到千夜正站在对面好奇地看着他们,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招手道:“小安过来。”然后对少女说:“这是我的兄弟,安人忆。”

  少女转过身,一双秋波流盼的大眼睛盈盈看向千夜。她年龄约在十四、五岁左右,个头只到千夜胸口,身材娇小玲珑,面孔却是一种冶艳的美丽,这样的反差构成极为独特的美感。

  少女神态大方地叫道:“安家哥哥!”

  千夜一愣,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胡乱应了一声,只听见宋子宁声音中满是笑意地说:“云清是我族妹,崮勋伯的女儿。”

  这时,门口一队人好像已经等候了一些时间,其中有人叫少女的名字。宋子宁于是含笑与少女道别,一把勾住千夜肩背,将他拉出门去。

  那队人为首的竟是一名战将,他见宋子宁让出地方,这才走了上来,对着案台后双目紧闭的老头恭敬地道:“鲁老,山归堂致和公子、静楚小姐的客座武士前来领取装备,还有云清小姐要进三级武具区换装。”

  从战将所报名字来看,这队人都是宋阀的旁支子弟。宋阀目前的继承人名单上有二十多人,其中只有不到一半是嫡系,虽然几百年来还没有旁支坐上阀主大位的先例,但长老的位置却是那些庶出和旁支们可以争上一争的。

  此时鲁老鼾声不断,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那队长似是早知如此,也不以为意,自行打开案台上的本子找到客座武士的记录。一名管事闻声从后面走出来,把他们送进武库。

  队长没有跟进去,而是留在外面,跟管事低声说:“李管事,今天鲁老怎么出来了?”

  李管事也压低声音道:“鲁老行事均有深意,我又怎么知道?不过我观他老人家的意思,可能是想看看这次参加大考的年轻人,有没有什么可造之材能够提携提携吧?”

  队长双眼一亮,羡慕地道:“若真如此,那倒是一场造化了,就不知道哪个小子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武库外的庭院里,千夜和宋子宁站在台阶下,等亲卫把车开过来。

  宋子宁仍然勾着千夜的肩膀,轻声笑道:“刚才那女孩如何?你若有意,我可以帮你做个大媒,大考结束就把她娶回家去。”

  千夜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还从来没想到过娶妻这个词,更不用说对象还是这样的高门贵女。“她是伯爵之女吧?”

  “勋伯而已,说起来好听,又不能世袭,只要花钱向帝国捐赠足够军费就有了。”宋子宁不在意地摆摆手,开始不遗余力地陈述其中种种好处。

  用他的说法,那是一条少奋斗三十年的捷径。以这位云清族妹为例,她是崮勋伯惟一的女儿,嫁妆极为丰厚,至少是主力军团级别一个师的装备费用。

  这年头,有钱有装备就有人,大把不怕死的人。所以娶个老婆,千夜那营级规模的小小兵团一下子就能跃升到师级,在永夜大陆上至少是一城之主了。

  而且,以宋子宁那毫无节操的作风,立刻让千夜放心,老婆又不是只能娶一个。以后遇到喜欢的,或者是嫁妆丰厚的,再娶就是,帝国对平妻虽有严格规定,但在永夜大陆上可没有这么多讲究。

  至于原本妻族可能会找麻烦,更不是问题。只要千夜武力一直增长,等他少将、中,将一路上去,谁还敢在他面前抬起头来说话。所以,有多少实力,就能娶多少个老婆。

  宋子宁最后总结,这就是“嫁妆改变命运”。

  等宋子宁说完,千夜已经目瞪口呆,只觉得他这番话歪理之多,连反驳都无从驳起。偏偏宋子宁还一脸期待,等他回应,千夜头疼地道:“那女孩还未成年吧?”

  宋子宁愕然,“有没有成年和娶妻有什么关系?”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宋子宁恍然道:“你喜欢风情成熟的女人?也行,我倒还认识两三个。”

  千夜已经懒得理他。

  宋子宁犹自说:“难不成你现在就考虑到子嗣问题,那些女人你看着不怎么喜欢的就不要让她们生好了。让女人生孩子不容易,让她们生不出来还能难了?”

  他看了看千夜,狐疑地说:“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隐泉商团的鲛奴最擅长房中术,你难道没有好好用过?这样吧,我手上又收了一对姊妹花,今晚分你一个。”

  千夜忍无可忍,一个不轻不重的肘击撞在宋子宁肋下,把他从自己肩膀上甩了开去,然后大步走向缓缓驶近的越野车。

  当千夜上车时,整个越野车突然一沉到底,车身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这辆车虽然以轻便速度为主,并不突出载重性能,可是能够把它压成这样,还是让人吃了一惊。

  宋子宁从后面赶过来,见状伸手去提“东岳”,一拎之下居然没能提起来,不由也现出意外的神色。他用上原力,掂了掂长剑的份量,讶然笑道:“好物,正适合擂台赛。”

  重兵器虽然极为消耗原力,但在闪避腾挪空间有限的擂台上,却是一件大杀器。只要使用者掌控得住局面,就能完美诠释一力降十会的战术。

  回程路上,千夜才知道宋子宁怎么会这么早就从闻道庄园中出来,他没见着负责家族事务的长老,据说有其他家族的贵客来,长老们都去接待了。此事虽然十分机密,但宋子宁自有渠道打听消息。

  说到这里,宋子宁不由嗤笑一声道:“什么贵客,就是赵君度,那些老头子们越发不着调了。”

  千夜也颇为意外,赵君度或许在权柄上能代表半个赵阀的阀主赵魏煌,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小辈,而且也尚未得到正式封爵,宋阀给他这种超等礼遇,实际上丢的是自己的面子。毕竟两家同列四阀,姿态太低非但不是礼节,而是生生表明自己退了一席之地。

  千夜想了想,问:“宋阀有求于赵阀?”

  宋子宁怔了怔,千夜心思纯正率直,虽不长于谋略,却也因此看事情通透,常常直击要害,在军略武功上皆是如此,不想于门阀政治上也有这样的敏锐。

  宋子宁道:“我大哥宋子承的正妻位置一直虚悬,有传言说他是在谋娶宗室之女。实际上,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一房要保住下一任阀主之位,这种向帝室靠拢的做法,或许已经得到了现在宋阀大多数长老的默认。而赵阀是铁杆的帝党。”所以那些长老们才对赵阀如此示好,而以赵君度的才能,很大可能性成为下任阀主。

  宋子宁所说的宋子承是他这一代的长子,现任阀主的嫡长孙,年近三十,早在三年前就已突破战将,并且参与家族事务多年。他无论年龄、武力、能力都是这一代的领头者,一直排在继承顺序的第一位。

  宋阀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隔代传位,因此,宋子承就是下任阀主最热门的人选。

  千夜至此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

  宋阀积弱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眼看三代中都没有能撑起大局的高手,对于一个拥有极大财富,连分支女儿嫁妆都能影响师级武装力量的庞大家族来说,犹如狼群中的羔羊。下面的世家们或许还不敢做什么,同为门阀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要知道,帝国门阀并非生来就有,也不是固定这几个姓氏。在帝国千年历史上,门阀最盛时期九姓并立,最少的时候却只有三家。

  而宋阀和张阀祖上实有宿怨,现在安国公夫人还在,张阀才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张伯谦如日中天,武道进境仍没到达尽头,将来一旦有变故,张阀恐怕会是首先向宋阀发难的。

  可是在千夜看来,宋阀现在向帝室靠拢,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宋阀和赵魏煌的情况并不相同,继承人娶了宗室之女甚至于帝室公主,能保住阀主和国公传承,但想进而保住宋阀在帝国的位置,一个女人,有这样大的作用吗?

  千夜只看宋子宁略带讥讽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千夜也不想对宋阀内务多做评价,略有担忧,“赵君度会不会对你不利?”宋阀这样捧着赵阀,如果赵君度稍表微词,恐怕会给宋子宁造成很大麻烦。

  宋子宁摇头道:“这你不用担心,他直接杀了我是有可能,借宋阀之手施压这种事情倒是做不出来的。”

  千夜闻言不由皱眉。此时越野车停在云山脚下一处极大的庭院外,宋子宁笑道:“畅音阁到了,今晚不醉无归,其他烦心事情都留待明天吧!”

  眼前三阶基石上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三面的门窗都是大开,歌舞乐声清越萦绕,这里是宋阀最上等的乐坊。由于生意大多是饮宴上谈成的,因此宋阀的歌舞姬和佳肴美酒向来极为有名。

TOP

0
  章七 潜流

  殿内饮宴仿古制设席,分列厅堂左右两旁,中间的步道青玉铺就,不知弄了什么手段,在暮色中闪烁发光。一群二十多名舞姬,在钟、琴的乐音下翩翩而动,轻纱飞旋中,玲珑浮凸的曲线若隐若现,加上柔媚的表情,无歌胜有声。

  左边居首的席位上,坐着赵君弘。旁边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三十岁不到,气度沉稳,眉目间与宋子宁有三分相似,赫然是他们刚才提到的宋子承。

  大殿里席位已满大半,看上去各色人等,别有亲疏。这里是乐坊表演的公众场合,并非某人包场,不过能坐进来的都是宋阀嫡系,最不济也是强有力的分支。

  宋七公子爱美人美酒极为出名,是各处乐坊的常客。早有仆役远远看见他,奔过来引路。

  这时,场中歌舞方歇,舞姬分成两边,同时向左右席行礼。厅内一片喝彩声,男人们都目光大亮地上下扫视着她们,评头品足。

  千夜和宋子宁走到一处空席上,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宋子宁向场中扫去,顿时眼睛一亮,道:“这就是致远训练的那批小美女?果然有趣。”

  带座的仆役正想说什么,转头看见门口又匆匆走进一人,立刻笑道:“七少目光如炬,您看,致远公子来了。”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明朗爽快,正是崮勋伯的小儿子,宋致远。而千夜在武库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同胞亲妹。

  宋子宁为双方介绍后,三人一起坐下来。

  宋致远开口就把自己训练的那批舞姬大大推赞一番,还立刻招手叫过两人来执壶倒酒。他的态度十分热忱,并不因千夜仅仅是一名客座武士而有所疏忽,可见宋致远和宋子宁的私交应该相当不错。

  千夜觉得这场面有点吵,鼻端满是各种香气。宋阀歌舞姬使用的香料当然是上好的,无不清幽自然,渺渺动人,和永夜大陆上那些小酒馆里女人的廉价香水不可同日而语。闻得久了,那靡靡香气仿佛会深入骨髓,令人沉迷。

  一旁的宋子宁正兴致勃勃地和小美人调笑,随即几人就把起哄的对象转到千夜身上。

  那个发上簪了一朵紫色大丽菊的舞姬,背对着千夜站定,柔软的腰肢好像全无骨头般反折下来,她口中稳稳地衔着一樽酒盏,一直送到千夜嘴前。

  不但是宋子宁和宋致远,就连旁边席上的人也一同喝起采来。此时大殿里的气氛渐渐热烈,那批舞姬分散到各席执壶,正在各出手段劝酒,时时引起一阵哄笑。

  千夜笑了笑,伸手拿过舞姬口中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宋子宁忍不住伸手扶额,道:“这是让你用手的吗?”

  递酒的舞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此时却突然动了起来,纤腰轻巧地微侧伸展,居然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千夜的脸颊。

  宋子宁不由拍案大笑起来,伸手勾住千夜肩膀道:“好兄弟,勿要辜负美人恩。”

  这个舞姬的唇十分柔软,身上意外的没有太浓郁外来香气,扑鼻而来的首先是发鬓上那朵大丽菊的花香,缭绕着一缕酒气,被少女活泼的气息催动,混合成让人血流加速的基调。

  千夜并不讨厌这种类似于微醺的感觉,伸手捏住舞姬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舞姬嘤咛一声,柔软的腰肢再次向后一送,完全平放下来,竟然就势躺到了千夜的腿上,唇舌间极为热烈地对着他迎奉上去,瓜葛相连,香信暗哺。

  忽然,首位上座的赵君弘抬起头来,对着宋子宁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宋子宁目光一闪,欣然举杯,一饮而尽。

  赵君弘随即转开目光,与身旁的宋子承交谈起来。

  这个小动作实际上已经落入殿内很多人眼中。下午在前来闻道庄园的公路上,宋子宁和宋子齐以及赵家兄弟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但就连当时留了人在远处观看全部经过的宋子齐,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名随从只看到赵君度和宋子宁没说几句话,宋子宁的客座武士就挥出了一拳,他们两人尚没有明显动作,就被赵君弘伸手拦了下来,然后宋子宁和他的客座武士转身离去。

  然而谁都不敢轻易据此判断敌友。赵阀那位四公子的性格出名恶劣,这么多年来,稍有耳闻的都知道,哪怕他正与人交锋,也最好不要凑上去,说不定他会先打了你再杀对手。赵君弘相比之下简直就是个好人,他最多就是目中无人而已。

  所以,宋子齐虽然在宋子宁那里找岔不成反吃了个明亏,却没人嘲笑他轻易退走,换了他们自己,也只有回避一途。虽然正常来说,高门世族的子弟们无论如何内斗,都应该同姓对外,可面对赵家兄弟,整个宋阀的年轻一代中,也没几人有此胆气。

  宋致远在宋子宁耳边极低地道:“赵二公子,对你另眼相看啊!”宋致远之前就目睹了赵君弘进来时的盛况,那位二公子能看你一眼就是荣幸,更不用说主动打招呼。

  宋子宁笑而不语,在宋阀当前形势下,这种另眼相看只能是福祸相依,不过把赵君度先前莫名其妙拦路的事情压下去而已,既没有给他造势,也不至于让他因此受到影响。

  赵君弘向来声名平庸,可几次接触下来,宋子宁却觉得这位赵阀二公子不容小觑,举止分寸拿捏极准,绝对是胸有丘壑之人。

  此时,赵君弘离席而起,独自一人从侧门走了出去。宋子宁也站起来,走出大殿。

  千夜放开怀中舞姬,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丝缎般的长发,转头看去,若有所思。而那舞姬喘息着,双颊生火,如一汪春水般攀附在他身上。

  外面月色正好,原力灯点缀在花木精致的庭院里,濛濛柔光如轻纱垂地。

  宋子宁走到一条无人小径尽头,见赵君弘的身影出现,不由微微一笑道:“君弘兄,有话要对我说?”方圆之地,秋意忽起,数片落叶盘旋着缓缓落下,“三千飘叶诀”的领域隔绝了内外声音。

  赵君弘并不因为站在了别人的领域中有所不安,笑笑道:“子宁未到战将就有如此成就,说是宋阀本代第一人也不为过,只可惜,时间不在你这边。”

  宋子宁微微一怔,旋即一笑,道:“君弘兄,原来是要说我的事吗?”

  赵君弘道:“如果子宁你有意,赵阀旁支嫡女都可许你为妻,就连赵雨樱也不是全无可能。”赵雨樱出身赵阀旁支,天资据说只在赵阀四公子和赵若曦之下。

  宋子宁脊背上蓦然一阵寒意升起,手心竟渗出冷汗。这实际上已经是他今年以来收到的第三次联姻邀请,提议者全都漠视了他身上的士族婚约,然而那并非好事,意味着提议者同时无视了宋阀的意志。

  如果说几位独立公侯的态度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赵君弘抛出此事的意义则完全不同。要知道赵雨樱如今在赵阀中的地位,比宋子宁在宋阀只高不低,拿她出来联姻,当然不是说要把她嫁入宋阀。赵君弘如此直接了当地断言他已经没有时间,必然话出有因。

  宋子宁沉默一会儿,才神色不动地道:“赵二公子真是厚爱。”

  “这也是四弟的意思。”赵君弘微笑如故,说:“家中事多,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告辞,所以,和子宁之间的一点误会还是早些解开为好。”他顿了顿,眉间闪过一丝惆怅,道:“四弟其实只是希望千夜能够平安而已,若行事急躁了些,还请子宁谅解。”

  宋子宁突然笑起来,“我说个故事给君弘兄听吧。”

  “大约半年前,我帮千夜杀了他的一个仇敌,永夜远征军的一名少将师长。那是一个平民师长,当然军方档案里是这么记录的,实际上他是淮扬武家三房当家人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宋子宁和赵君弘突然一起转头,千夜正沿着小路走过来。

  宋子宁只对千夜点点头,放开领域让他进来,然后继续说下去。

  “那人一手建立了一座城市,可见颇有才华。后来他不知是何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是何时与本家恢复了来往,反正在我们对他下手的时候,他辖下的部分交易与淮扬武家三房有了紧密联系。”

  千夜闻言一愣,宋子宁说的是武正南的事情。

  “然而,在他和黑暗种族的禁忌交易事败被调查的时候,当时形势实际上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可淮扬武家三房完全保持沉默,还以最快速度斩断了交易通道。”

  “最有意思的是,淮扬武家的秘传战技虽然不过如此,但好歹也属于世家之列。他却并没有得到本家传承,反而为了修复兵伐决的暗伤,向血族寻求血脉融合,最后彻底堕入了黑暗一侧。”

  宋子宁说完后,当场一阵压抑的沉默。

  赵君弘脸色数变后,终于苦笑道:“我想我明白子宁你的意思了。”

TOP

0
  章八 大道至简

  告别赵君弘后,宋子宁和千夜没再回大殿去,两人也不乘车,沿着上山的大道步行。站在半山腰回头望去,月色下的澜江波光粼粼,恍若舞姬的广袖起伏,云山直到水边都是星罗棋布的灯光,端的是一幅繁华盛景。

  忽然一道紫火在夜幕中连绵闪现,高速接近,连空气都翻腾起来,好像瓦片激打在水面上擦出的片片涟漪。

  千夜看到紫火,当即踏前一步,挡在宋子宁面前。

  赵君度在数步外笔直落地,完美的面容上一片冰雪之色,冷道:“区区一个宋七,何德何能,让你甘心为他驱使?”

  千夜皱了皱眉,缓缓道:“赵四公子,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和子宁之间如果要细算利益得失的话,从第一条命开始,就是我欠他的。而且你以为,我会任由他人左右?”

  宋子宁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我听说赵阀族规,男子成年或是修炼有成后就必须上战场。就算将来千夜肯跟你回去,难道你就能够让他一辈子都不再与人生死搏杀?这究竟是保护,还是害他?”

  赵君度闻言不语,垂目静立片刻,然后方张开双眼,注视着千夜,道:“一年为期,你若不来,我会去找你。另外,若是过了一年,你就再也见不到那块水晶锁片了。”

  千夜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却没有做声。

  赵君度也不等千夜回答,冷冽的目光扫向宋子宁,道:“宋子宁,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张伯谦即将挑战定玄王,一月之后,这消息就会传遍帝国。”

  宋子宁蓦然一震,脸色陡变。

  定玄王是帝室血脉,亦是人族四大天王之一。正是有四王坐镇,与黑暗诸大君遥相对峙,相互制衡,帝国才能维持大局不崩。

  现在张伯谦竟有意挑战定玄王,无论胜败,都是撼动帝国内部格局的大事。此战无论成败,只要张伯谦展现出足以和定玄王匹敌的战力,都能够成为第五位天王。而张伯谦一旦晋天王之位,那就算安国公夫人尚镇得住场面,宋阀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就是以宋子宁的城府,也为之变色,一时间竟是心中空白,完全没了想法。等他回过神来,赵君度早已远去。

  “......走吧。”宋子宁招呼一声,声音却突然变得十分干涩。

  于是千夜和宋子宁继续往山上走去。过了许久,宋子宁才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千夜,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路怎么走?”

  “如果只有一条路,那就往前走,如果有几条路,那就选一条往前走。”

  “怎么选呢?”

  “通往结果的那条。”

  “如果分不出哪个才是想要的呢?”

  “最靠近脚边的那条。”

  结束了这段近乎废话的对话后,宋子宁忽然笑起来,“众生繁芜,而大道至简。路一直都在那里,是我多虑了。”现在想来,其实千夜的一生也并没有太多选择,那么他这个实际上一直有选择的人反而不会走路了吗?

  “千夜,你都这么说了,现在前面就有两个选择,挑一个吧!”宋子宁的声音又重新轻快起来。每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千夜往往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千夜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云深堂”的大门口,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正从侧院里笑着推门而出,站在廊下对他们躬身行礼,乌鸦鸦长发垂落胸前,露出颈后一段白得令人目眩的细腻肌肤。

  这对少女的相似程度比阿七阿九还高,而且受过专门训练,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出奇一致,宛若一人,就好像醉酒后看到的重影。

  千夜感到额角有点抽痛,这个家伙该不会真打算一人分一个吧?

  宋子宁坏笑道:“十六和十七我还没用过,不过隐泉的女师说,她们惟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床上。”

  千夜突然有种危险临近的不妙感觉,还不等他侧移,背后一股大力推来,把他撞进一堆温香软玉。两名少女看到宋子宁的手势,嬉笑着攀上千夜身体,把他从前到后搂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宋子宁是断不会容千夜退缩的。

  片刻后,正屋内间和外间,一帘之隔,全都响起战场之音。

  果然,十六和十七虽然连说话都没区别,此时妙音却有显著不同。一个如空谷黄莺,婉转清脆,偶尔声入云际。另一个却如丝竹绵绵,低沉逶迤,仿佛月夜春江之水拍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这场混战激战未酣之时,西陆叛军盘踞的幽南行省千里疆域上,一座宏伟要塞矗立在夜幕中,指挥室的原力灯亮如白昼。

  林熙棠负手站在长桌前,注视着沙盘,正陷入长久的思考。

  长桌一角放着一个外观陈旧的木头盒子,手工颇为粗糙,木质却十分结实。这是林熙棠随身物件之一,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放置在案头上。有人曾偶尔瞥见,里面是一些破损的铭牌,很像军队的身份牌,每个都带着硝烟灼过的痕迹,很多已经残缺不全。

  林熙棠忽然神色一动,走过去推开通向露台的长窗,随即身形腾空而起,直升上月光流溢的苍青天穹,一头银发在夜色中飞扬起来。

  数百米高空中,一个笼罩了方圆百丈的云团在缓缓旋动。

  云团中央有一人正席地而坐,一腿平伸,一腿曲起,那自然的姿势仿佛身下不是虚空,而是真实的大地。那人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少许猩红酒液沿着下巴凌厉的轮廓滴落,姿态极为不羁,他突然把酒壶掷了出去。

  林熙棠凝立在云团外,伸手抓住迎面飞来的酒壶,并没有犹豫地仰头饮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扔了回去。

  那人低低地笑起来,微沉的声音若有磁性,“吸血鬼没有别的好东西,但是历史够久,五百年的佳酿,除了帝宫,也只有他们那里才能够找得出来。”

  林熙棠淡淡一笑道:“恭贺张帅再建武功。”

  张伯谦缓缓站起。这位帝国双璧之一的传奇人物身量雄伟,容貌峻毅,每一根线条都有崖岸险峰的陡峭之意,尤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一双凤目,神采飞扬,煌煌然有天地倒覆的可怕威压。

  “你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待了两年。很有意思吗?”

  林熙棠目光平静,毫无波动,“战事颇有艰难之处,所幸在永夜战争中有了些进展。”

  张伯谦嘲意十足地笑起来,“一些蝼蚁,能有多艰难?给我一月时间,保证他们绝不会剩下一个。”

  林熙棠微微敛目,道:“这是我的战区,张帅若有想法,请先向帝国军部呈文,然后再议。”

  “林帅又何必如此藏头露尾?你赖在此地不走,还不就是为了避开未央宫那摊子烂事,储位……”

  林熙棠静若止水的双眼波澜陡起,厉声打断了张伯谦,“张帅!”

  张伯谦凤目中如有漫天电光闪过,他身周旋动的云团蓦然贲张,随即又缓缓平息,无趣地道:“算了,不说这个。我这次来,是给你送一份大礼。”

  林熙棠微微一怔。

  “宋阀在大漩涡的那个天孙草场,出产各种珍稀药物,你不是一直需求量很大吗?一个月后,去向他们索取,宋仲年绝对会双手奉上,他们的守卫力量马上就要不足以防守界外之地了。”

  宋仲年正是现下的宋阀阀主,而天孙草场所在的大漩涡与宋阀领地并不接壤,日常防务需要比本土更多的兵力。

  林熙棠双眉紧皱,安静等候。他知道张伯谦既这么说,必然还有下文。

  张伯谦道:“一个月后,我要挑战定玄王。”

  林熙棠沉默了一会儿,说:“恭喜张帅,突破天王之境。”

  张伯谦行事全无忌惮,连巍然朝堂也视同如入无人之境,只要决定之事,就会做到极致。如此性情,却养成了他舍我其谁的煌煌大势。就算修为略胜张伯谦的强者,真到生死决战,也往往败下阵来。

  是以张伯谦此去挑战定玄王,获胜可能很大。

  想到宋阀,林熙棠心中叹息一声,若张伯谦成为第五天王,宋阀或许真会向自己这个张伯谦最大的政敌靠拢。

  “你的大衍天机诀为什么会在星月齐辉之境止步不前?既然你当年就已能推演甲子流年,就应该知道,我的路才是正确的。”

  林熙棠淡笑,轻轻道:“我们的路本就不同。能够推衍天机,不就是为了逆天而行吗?如若不然,要这样的能力何用?做天道的傀儡吗?”

  张伯谦陡然一震,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昔年黄泉同窗,这个被誉为帝国天演之术第一的帝国元帅,居然走的是这样一条路。

  “为什么?!”

  “既然得蒙陛下信任,惟当为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的帝国是什么?”张伯谦缓缓再问。

  他一挥袖,云团顿时被撕成片片飞絮,随即洇墨般迅速染上一层铅灰,这片高空都仿佛旋转起来,一个巨大阴沉的漩涡正在成型,把林熙棠一起卷了进去。

  林熙棠张开双手,阴暗的云层突然明亮了刹那,星芒点点闪烁,好像瞬间小行星带从世界顶端穿梭而下。

  有星坠如雨,在巨大漩涡中,林熙棠笔直屹立,锋锐如出鞘利剑,即使折断都不会稍有弯曲。

  张伯谦突然深吸一口气,挥手间,顿时云开月现,天地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的一双凤目中满是飞扬的桀骜,“我等着看你的帝国之道!”转身在虚空中渐行渐远。

  林熙棠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清澈的双眼倒映着天地星云,世相万物,惟独没有本心。

TOP

0
  章九 聚能

  当千夜走出房门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一丝晨曦,他的真实视野扫过小小庭院,果然能够清晰看到四角的人工造景中时时会吐出一缕白雾,比虚空中自然生成的黎明原力要浓厚一些。

  接下来千夜就进入了忙碌的一天。

  他首先去了藏书楼。宋阀对客座武士开放的只是基础理论和下品功法区域,所以到这里来的人不多。一般来说,即使是平民出身的战士,大部分能够达到九级的人,都已通过种种机缘学到了特殊功法,对那些基础的东西兴趣不大。

  但千夜所欠缺的却正是基础理论,他现在同时拥有黎明和黑暗原力,虽然在宋氏古卷的作用下两者冰火共存,并不妨碍修炼进境,可与身怀秘法战技的世族子弟比起来,千夜的原力使用技巧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般几乎是一片空白。

  就以兵伐决来说,他虽然在修炼时已能稳定推过四十五轮潮汐,但用以攻击的时候,瞬间还是只能打出三十五轮。而与环境中的原力共鸣更是只靠本能行事,不像赵君度、宋子宁那样能够引动自然原力形成固定领域。

  千夜在藏书楼里待了整个上午,他专门翻阅了各种属性的原力基础理论,这是宋阀子弟正式练习秘法战技前,启蒙时学习的内容,所以相应书架区域几乎没有人来。但是千夜却看得大有收获,很多问题都豁然开朗。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书楼的管事还给千夜复刻了其中两套副本,这种权限甚至不用去找宋子宁,给千夜带路的亲卫就可以搞定。另外千夜还找到了一本双手剑的基础技能书,算得上收获颇丰。

  接下来的时间,千夜就准备全部用在修炼上。他跟着亲卫前往宋阀的修炼场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仍不由震惊了一下。

  千夜见过规模最大的集中修炼场所是在黄泉训练营,能同时供数百人使用,可修炼室也不过是一排排营房般的金属长屋。

  而眼前整个场地占了半面山坡和整个谷底,比黄泉的面积还要大,却只修建了数十间修炼室。每一间都占地极广,坐落在一个庞大无比的原力法阵上,有两座高达数十米的动力塔为整个阵列提供运转动力。

  千夜双眼微泛蓝光,用真视之瞳望去,发现每个原力法阵基础构架都差不多,就是大小之分。

  他看到了阵列的核心,是角落的一间无窗石室。几名杂役弟子正端了整箱的黑晶进入,然后又端出成箱已经耗尽能量的废石。浓郁原力从石室下流出,通过原力阵列经层层过渡、纯化和转化,最终化为黎明原力输入修炼室内,供人吸收。

  亲卫引着千夜去登记的时候,负责交验手续的少女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千夜看个不停,明显得无法视而不见。

  千夜一怔,不等他发问,少女已先扑哧一笑,道:“没什么不对啦!我只是好奇,能够让七少爷拿出全年使用配额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罢了。”

  “全年?”千夜看了一眼登记簿,上面写的是三天。

  少女扬起下巴,说:“宋阀的修炼场所可不是外面武馆那种不入流的货色,天级修炼室全府只有七间,有时候长老们都会来使用。七少有三天的配额,已经超过好多人了,本家的其它少爷小姐们大部分只有一天,甚至还有一天都没的呢!”

  说着,少女和旁边的亲卫都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他们两个都是宋姓族人,不过血缘已相当稀薄,不要说天级修炼室,连等级稍低的人、地两类也没有资格使用。

  少女把千夜带去天级修炼室,他的真视之瞳一路看过去,发现若以分配到的黎明原力浓郁程度来计算,地级修炼室是人级的十倍,天级则居然达到了数十倍之多。折算成黑晶,那是如何海量的消耗!

  千夜终于明白,为何以宋阀的豪富,也只建立了七间天级修炼室。

  少女推开一座四合小院的大门,向着院落正中的修炼房一指,道:“就是这里。”顿了顿,忍不住说:“可惜你还没到九级,否则天级修炼室最有助于突破战将大关呢,据长老们说,机率可以增加一成之多!”

  “一成!”千夜不由吃了一惊。

  要知道人族战兵数以亿计,可对大多数人来说,九级战兵就是一生巅峰了,最终能够成功聚气成漩,真正踏上战将之阶的万中无一。

  即使世族血脉优异,培养得法,又有雄厚财力辅助,族中弟子能够突破战将的也不到一成。这天级修炼室,实际上等如是将族中弟子突破概率提高了一倍有余。只可惜宋阀坐拥如此资源,年轻一代子弟仍是人才凋零。

  少女把所有设施都给千夜一一指明,然后在院门处的紫铜钟上轻轻一敲,开始计时。

  等少女退出院落,千夜脱下武士服走进通体由青石垒起的修炼室内,盘膝坐下。

  屋里水雾氤氲,几乎浓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修炼室没有窗户,也没有通气口,这些水雾竟然是直接从墙壁和地面的青石中涌出来的。

  此时千夜不用开启真视之瞳,就知道周围这不是水雾,而是浓郁到了极致的黎明原力,与此相比,“云深堂”院落中的聚能法阵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千夜伸手摸了一下地面,发现那青石看似粗糙,实际上触手光滑细腻,居然有点柔软的感觉以及温润暖意。

  这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传说中的青阳温玉,世族大多拿来制成修炼打坐时用的垫子,手掌大小的一块就价值连城,可宋阀却用整块盖了修炼室。

  若非亲眼见到,千夜根本想象不出宋阀居然拥有这样的底蕴。同为门阀,其它三阀虽不以豪富为名,但想必数百年积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帝室就更是隐没在山巅云端的庞然大物了。

  千夜忽然想起永夜大陆,一枚银币就是许多拾荒者平生未见的巨款,十几枚金币就能让猎人和佣兵们出生入死。而如顾立羽、叶慕蓝那些可称得上天才的年轻士族,为了和世家门阀联姻,无所不用其极。

  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就连自然界也莫不如此,黑暗原力充沛旺盛,黎明生物在缝隙中挣扎求生。

  千夜收拾心情开始修炼。他现在的功法核心就是宋氏古卷的曜玄二篇,并且达到了初步平衡。黑暗原力方面主要来自血气,只要有杀戮就会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这是一条速成之路,不仅不用担心进度,而是需要控制汲取精血的量,以避免血气过度强大,打破体内脆弱的平衡。

  相比之下,黎明原力要靠修炼得来,没有任何可以取巧的地方,反而变成了薄弱一环。即使千夜的兵伐决已经到了惊人的四十五轮,仍是比不过杀戮汲取精血来得容易。

  这或许也折射出人类与黑暗种族在修炼上的整体差别。

  千夜心凝如止水,深深吸一口气。此时室内黎明原力已浓郁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他这一口气吸得如鲸吞大海,几乎无有穷尽,氤氲水雾不光从口鼻中涌入,还不断自肌肤渗入千夜身体。

  转眼之间,室内黎明原力为之一空,居然被直接吸收了。

  原来天级修炼室有这样的好处!

  千夜体内现在处处是氤氲如雾的黎明原力,几已满溢。如此浓郁的黎明原力充斥着四肢百骸,直压得他肌体内脏隐隐作痛。好在千夜从修炼兵伐决开始,就要越过常人无法想象的障碍,相比之下,这点压力几乎不算什么。

  宋氏古卷曜篇运转,千夜体内黎明原力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在中心处,渐渐有一滴白腻如乳的精纯黎明原力生成。液滴越增越大,当所有黎明原力都消耗一空时,它终于成形,从漩涡中心滴下,落入气海。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满了这一水滴入海的声音。

  千夜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震,本能地张口吐出一道白气,洁白如乳,化形似箭,直射向对面墙壁,竟在青阳玉墙上刺出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

  吐气如箭,正是曜篇所载登堂入室的标志。达到这一步,等原力浓厚到一定程度,聚气成漩突破战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千夜缓缓张开双眼。室内此刻又起了水雾,丝丝缕缕的黎明原力不断从地面四壁渗入,用不了多久,又将氤氲如有实质。

  千夜看看计时钟,还不到一个小时。

  他起身活动筋骨,把军中格斗术的基本姿势全部做了一遍。看见室内黎明原力重又浓湿如雨,当下再度坐定,又是一口鲸吞海吸,把黎明原力一扫而空,然后闭目,潜心精纯炼化。

  一小时后,千夜又是一口气箭喷出,所有黎明原力全化为一滴乳液,收入气海。

  如此进度,修炼一个小时堪比在外界修炼大半个月,这还是和千夜四十五轮兵伐诀的进程相比较。千夜至此完全放下心来,擂台赛众目睽睽之下,他肯定要依靠黎明原力取胜,血气这种东西能不动用就不要用到,否则在诸多强者,尤其是安国公夫人的眼睛下,难保不出什么纰漏。

  如今天级修炼室的效果如此之好,他甚至还有余暇把上午看到的原力基础理论融汇贯通,并且顺便学一学双手剑技。

  就这样,每过一个小时,便会有一滴乳液落入气海节点。千夜已经不再注意时间,完全沉浸到修炼世界中去。

  然而修炼室外面却已翻了天。

  七套天级动力装置中,其余六套都在照常运转,惟有一座动力塔轰鸣如雷,不断泄出大团白气,运转速度已是超出临界点,濒临危险边缘。

TOP

0
  章十 争室

  这座动力塔所负责驱动的原力法阵光芒格外明亮,道道原力汹涌如浪,一波又一波向着中央修炼室涌去。

  一角阵列核心所在的无窗石室,几名杂役弟子从里面飞奔而出,高叫道:“快快!这批黑晶又用完了!快通知库房去取黑晶!”

  石室内,一名弟子脸色苍白,额头汗出如雨。他负责更换原力法阵动力源,但是现在一块黑晶刚刚插进阵列,就会迅速变成灰白色,耗尽了能量。

  一整箱的黑晶送进来,还没多久就全部消耗干净。这名弟子的汗都下来了,天级修炼室用的不是普通货色,这类高度纯净能量级黑晶价格是普通级的数倍。

  轮值的管事长老已经赶来,看到黑晶如此迅速消耗,他脸上肌肉忍不住抖动了一下。按目前消耗速度,这座修炼室都要超过其它六座总和了。

  “检查过聚能大阵没有?”长老毕竟经验丰富,立刻问到关键。

  弟子忙道:“已经检查过了,聚能大阵没有任何问题。如此异常,我们都觉得,似乎......似乎......”

  长老早不耐烦他的支支吾吾,喝了一声:“讲!”

  那弟子吓了一跳,忙道:“似乎是修炼室中的那人吸收原力速度过快,聚能大阵补充不及,才出现这种情况。”

  长老双眼一瞪,怒道:“胡说!天级大阵是何等规格,哪怕长老们在里面修炼也不会出现原力补充不及的情况,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我看就是你们毛手毛脚,弄坏了法阵,还要抵赖!”

  那弟子苦着脸道:“我们哪敢在这样的大事上乱说,您一看便知!”

  长老亲自把聚能法阵核心所在的石室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十分怪异,道:“这......难道真的是补充不及?谁在里面?没听说哪位太上长老要过来啊。”

  旁边有人回道:“是七少……”

  “子宁?”长老更加奇怪了。别说一个七少,就是十个七少一起修炼原力消耗也不会这么大。

  那弟子接下去道:“......座下的一名客座武士。”

  他翻了翻手上的登记册说:“此人名叫安人忆,二十四岁,八级战兵,原力属性不明。”

  “八级?!”长老的眼珠几乎要弹出眶去。八级敢这样汲取原力,不要命了?如此海量原力,就是几十个八级都能把他们撑爆了!可要参加大考的战士等级断不会作假,那根本无法蒙混过关。

  而且修炼室出现异状时候已经不短,里面若真是个八级战士,根本支撑不了一刻,哪会挺到现在。那人修习的是何种秘法,才会造成如此惊人的消耗?

  长老百思不得其解,弟子见了,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把人叫出来看看,或许是修炼室内部法阵泄漏?”这话说得他自己也没有底气,他们一开始就去查看过,修炼室所在的院落外部毫无异状,没有丝毫泄漏迹象。

  长老脸色阴晴不定,问:“里面的人没出事吧?”

  回答他的是聚能法阵又一次疯狂运作,旁边补充黑晶的弟子迅速换掉了两排变成灰白色的废晶。显然里面的人不但完好无损,又开始了新一轮修炼。

  长老咬牙道:“去库房取黑晶,然后把聚能法阵调到超档,我们宋阀总不能供不起区区一个八级小家伙的消耗,还是一个客座武士!此事要是传了出去,脸面岂不是要丢尽了?”

  旁边的弟子们得了命令,各自散开,分头忙碌。片刻之后,聚能法阵上光芒更加明亮,成箱的能量黑晶也从库房中运来,流水般安插到法阵上。

  好在聚原大阵调高一档之后,运行终于稳定下来,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修炼室里的千夜自然不知道外面的这场纷扰,在他气海节点里,已经多了十余点黎明原力化作的液滴,和此前精纯过的黎明原力融汇在一起,已是一汪乳白。

  在如此海量原力冲刷下,第九处节点开始绽放微光,屏障摇摇欲坠。千夜感觉只要再几个循环,就能够点燃这最后一个节点。

  天级修炼室带来的好处大得超乎千夜想象,不过他已经开始感到隐隐疲意,这是修炼快要接近极限的标志。再继续下去,原力短期积累太多,就是以他的强悍身体也承受不起,而且此刻黎明原力终于压过血气,暂时不宜过多修炼。

  千夜抬头去看了看原力钟,意外发现时间过得比想象中的慢得多,如果此刻结束修炼,还能给宋子宁剩下两天修炼时间。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决定做完最后两个循环,于是一口吞光室内原力,再次静静炼化。

  这时外面阳光洒遍原野,已是第二天午后,有一队人走进了修炼场。

  为首一人是个身材高大,面容阴沉的青年,看上去二十余岁年纪,举手投足间气势非凡,已是一名战将。

  一见到他,门口的一名迎宾管事即刻满脸笑容地迎了过去,亲热地招呼道:“原来是二少爷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宋子安在宋阀年轻一代嫡系中排行第二,继承人序列也排在第二位。他突破战将的时间比老大宋子承还早,战力号称小辈中的第一人,一直是宋子承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宋子安对管事点了点头,说:“大考在即,我也要用用功了。开一间天级修炼室,我的时间应该还有很多吧?”

  管事顿时面有难色,道:“这个......二少爷,实在抱歉,所有的天级修炼室都满了。”

  “满了?”宋子安很有些意外。

  天级修炼室启动一次耗资巨大,所以配额一向不多,就连他今年也只有十天而已。平时天级修炼室总会有空余,没想到今天居然满员了。想必是大考在际,许多子弟都咬紧牙关,申请一间天级修炼室,也算为大考增加一点本钱。

  宋子安脸现失望,问:“最快什么时候能够空出一间来?”

  那管事眼珠一转,忽然道:“二少爷,其它六间修炼室就是您也不太方便叫他们让出来,不过这一间却是有点意思,您先看看这个。”那管事把登记簿翻到安人忆的记录页,呈给了宋子安。

  宋子安一眼扫过,眼中光芒一现,道:“有点意思,原来是小七的人在里面。呵呵,小七倒还真是舍得。”

  宋子安把那份资料扔还给管事,淡淡地道:“现在老祖宗寿辰将近,非常时期有些规矩也该通融下了。修炼室是我宋阀的顶级资源,理应由宋氏子弟使用,叫小七的人把那间修炼室让出来。”

  那管事立刻道:“小的这就去办!您稍等。说起来,他已经在里面一整天,也该知足了。”

  管事刚要转身离去,宋子安忽然伸手拦住,说:“不用,我亲自过去看看小七如此看重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着,宋子安就带着手下径自往天级修炼室区域走去。

  那管事心中暗叫不好,要知道那间修炼室里的人是七少的客座武士,很有可能会和宋子安的人在大考中对上,要是宋子安仗着人多势众,趁机打伤甚至是打死了这个人,那事情就闹大了。

  放在平时,哪位公子手下死个战士不过赔偿了事,可在大考非常时期,客座武士名单全部都已经上报。老祖宗又如此看重大考,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起这种事?到时候宋子安大可以把手下推出去顶祸,但他这个管事可就要做到头了。

  管事心中叫苦,七少向来名声不显,就算得老祖宗喜爱,但宠爱和实权究竟不一样,客座武士又和他本人有天壤之别。管事本意不过想巴结一下二少,又知道二少近期与七少不和,可若是造成大冲突,那就弄巧成拙了。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在原地团团转起来。

  而附近另外几个迎宾管事互相看了一眼,大都暗自冷笑,袖手旁观。其中一人却对着自己名下一个杂役弟子悄悄丢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刻从侧旁溜出去,跳上一辆越野车,向附近宋阀嫡系的别院群落飞驶而去。

  宋子安可不管这群管事在想什么做什么,径自领人找到了那个院落。

  修炼室内,千夜一口原力正炼化到关键时刻,乳白液滴已成型大半,而第九处原力节点正不断散发出火焰般的光芒,好像在燃烧。这是原力节点行将点燃的前兆,只要这口原力精炼完成,落入气海时产生的震荡,足以彻底粉碎节点屏障,让千夜迈入九级的大门。

  就在这时,修炼室的门猛地被人拉开,传来一个跋扈骄横的声音:“里面的家伙出来,别练了!”

  喊声突如其来,千夜猛然一惊,体内原力骤然大乱,原本如漩涡般缓缓盘旋的原力顿时散往身体各处,那滴凝聚大半的精纯原力也就此碎开。

  四溢的失控原力狠狠冲击着千夜的身体内脏,要不是血气始终在保护着内脏,光是这下冲击就会要了他半条命,甚至有可能损害到节点,影响今后能够达到的成就。

  千夜脸色瞬间惨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徐徐张开双眼,黑曜石般的眸中全是森然杀机。

  喊这一嗓子的人绝对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意要惊扰他的修炼。

  专用来唤醒修炼者的紫铜钟就在门口,钟声入耳而不伤神,才不会受伤。况且修炼室的门沉重无比,就是为了防止意外打开,那人如果不是特意启动机关根本不可能轻易拉开。

  一名宋阀武士服色的年轻人站在修炼室门口,继续冷笑道:“修炼得还挺有模有样的,赶快出来,才八级用得着天级修炼室吗?”

  千夜慢慢站起,他此时胸腹间阵阵剧痛,稍稍动一下,喉咙间就会涌上一阵腥气。听到始作俑者还在那里冷嘲热讽,千夜沉默着拔出刚领到的五级原力枪。

  那人冷笑道:“这小枪倒挺有意思的......”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和千夜视线一触,立刻一窒!

  千夜那冰冷的杀意宛若实质,看着他如看一件死物。

TOP

0
  章十一 决定

  年轻武士的声音当场就哑了,看着千夜慢条斯理地拿起衣服披上,然后向门口走来,勉强挤出一句话,“别......乱来!我家......我家少爷有话要对你说。”

  话音未落,这人就逃跑似的窜回了院子里。

  千夜走到门口,看见不大的院落里站了十来个人,簇拥着中间一名高大的年轻人。他看过相关资料,认出这是宋阀的二公子宋子安。殷琪琪母系所在的宋阀旁支就是依附于他。此人是宋阀年轻一代三名战将之一,而且公认战力第一。

  宋子安上下看了看千夜,沉默不语,在他眼中,和一名兄弟的下属多说两句话可能都有失身份。

  他身边一位随从上前一步,道:“你就是七少的客座武士?我们二少需要用修炼室,你让一下吧!事后想要多少补偿,都会赏你。”

  千夜此时怒气完全平息,心绪静若水面。他环视众人,认出了缩在最后面的管事服色,伸手一指,说:“你,过来。”

  那管事被点到,不敢不接话,赔笑道:“这个,安管事,您看二少这边也事出有因,都是为了大考嘛,您就换了吧!反正您也修炼了一整天不是?修炼这种事啊,欲速则不达......”

  千夜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打断了管事的话,淡淡问:“我的时间到了吗?”

  管事当场额头见汗,喏喏地说:“这个,确实还差一点......”

  宋子安那名发话的随从不干了,叫道:“小子,二少等你回话呢!”

  千夜充耳未闻,也仿佛没注意宋子安有点难看起来的脸色,只是盯着那名管事,淡淡说:“既然时间没到,为什么会有人来开修炼室的门?”

  管事勉强道:“这个......他们也只是有点心急而已。”

  “请值班的长老过来吧。”千夜语气仍是不高不低,平淡无波。

  “啊!长老?”管事汗如雨下。

  “我记得每天都有一位长老轮值,我要见长老。”

  管事的腰已经不由自主地弯下去了,努力赔笑道:“这么点小事,没有必要惊动长老吧?”

  “是不是小事,你说了不算。是你去请长老,还是我自己去?”

  一名宋子安的随从终于忍不住跨上几步,站到千夜身前,怒道:“小子,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千夜垂下眼睛,即使有药物颜色遮盖着,仍能看到握枪的手失去了血色,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动,而是转头面向宋子安,冷淡地说:“堂堂宋阀二公子,连长老都不敢见吗?”

  宋子安终于皱了皱眉,抬手把那名随从召了回来,道:“你叫安人忆是吧?这间修炼室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样吧,说说你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宋子安一开口,千夜就挑了挑眉,感到十分意外。

  然而千夜并不知道,宋子安这等于变相示弱的表示却是形势所迫。

  他没想到宋子宁手下区区一名地方管事,居然行事如此老辣,不卑不亢,不惊不怒,甚至也不与他的手下争执,只一口咬死要见长老,原本想要借题发挥的算盘全然打不响了。

  如此一来,事态变得十分棘手。此事本就是宋子安这一方理亏,无论今天轮值长老是谁,哪怕再倾向他这边,闹大了都会是个麻烦。就算他和随从都没事,可管事的罪名绝对逃不掉,肯定会被撤职查办。

  而宋子宁再不济,也是堂堂宋阀七公子,事后找一个没了职位的族人麻烦还不容易。

  但是这样一来,将来谁还肯向他示好,为他卖命?

  千夜沉吟不语,心中犹豫,他也没想到对方来势汹汹,却虎头蛇尾,而宋子安姿态居然会放得如此之低。但是他们此次行事分明是故意的,存心想要他上不了擂台。若是如此罢休,千夜又哪里甘心?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宋子宁的声音:“二哥今天真是好兴致。”

  众人循声望去,宋子宁带着数名随从疾步而来。其中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比旁人要高出足足一头,每走一步地面都是一阵晃动,眉目脸颊如同刀劈斧凿,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那名管事回头看到这种阵仗,额头汗如雨下,心中已是极为懊悔。

  宋子安眼角顿时跳动一下,他和宋子宁打了个招呼,先发制人地迅速把对千夜提过的条件又说了一遍。

  宋子宁已经走到千夜身边,目光在千夜嘴角没有来得及拭去的血痕上一停,脸色瞬间大变,眼底顿时杀机涌动。

  但是等他回头面对宋子安时,已是神色如常,笑道:“难得二哥如此兴致,这都是小事。只要二哥事后补回我两倍时间,那么这间修炼室就是你的了。”

  宋子安双眉一皱,顿时心中大痛。天级修炼室的使用权只能通过配额和族务功绩折算取得,这个修炼室登记的剩余时间还有两天,所以要用四天去换,就算他已正式参与族中事务,这也要足足花去半年功绩。

  不过宋子安也是果断之人,知道眼前当然是把事情立刻安抚下去,才对他最有利,见宋子宁言下之意并不追究那名客座武士修炼被惊扰一事,立即道:“七弟有心,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宋子安对管事道:“把我的配额转四天到子宁名下。”

  “马上就办!”那管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当下一溜烟的就跑去办事了。

  然后宋子安又和颜悦色地道:“多谢七弟,我前不久去了一次闪光平原,有几样风物土产很是不错,待会我就叫人送去你那里。”

  宋子宁微笑点头,也不再多言,拉着千夜出了院落。当走到越野车边时,他突然低声道:“谁伤的你,把人指出来。”

  千夜示意了一下那个拉开修炼室门的年轻武士。

  宋子宁点了点头,回头道:“宋戈。”

  一名亲随跨近一步,轻轻说:“那人名叫袁风,士族出身,现下是七级战兵,在二少卫队中任小队长,不是这次的客座武士。”

  宋子宁眉间闪过一丝阴戾,道:“那就不要让他活过大考。”

  宋戈说:“他有个姐姐是二少的妾。”

  “如果那个妾话太多,就送她和她兄弟去做伴。”宋子宁淡淡道:“事后送两个乐姬去给二哥就是。”

  宋戈道:“是。”

  这时宋子宁的随从们都跟了上来,走到车队边。

  那个铁塔大汉走过来,拉开了宋子宁座车的副驾驶门,他能与宋子宁同车,显然地位不低。大汉一腿塞进座位,整个车身都晃了一下,随即沙哑着嗓音道:“少爷,就这么走了?放过那些小崽子?”

  宋子宁道:“安人忆受伤了,马上回去。你看清他们的脸了,擂台上或者实战时遇到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

  千夜这才知道那大汉居然就是宋子宁的另外一名客座武士,高军义,也是宋子宁的外姓武士中战将之下最强的战士。一看他的样子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血腥。

  大汉狞笑道:“明白了,七少放心。”

  修炼被打断造成的损伤一点都不能耽误,必须立刻治疗,否则不仅会留下后遗症,就此废掉都有可能。一旦双方动起手来,先不说有宋子安在能不能讨到便宜,首先就会耽搁千夜的伤势,这才是宋子宁愿意忍了这口气的真正原因。

  车子发动起来,宋子宁塞给千夜一管药剂,道:“喝了它,我们先回去,马上找人给你诊治。”

  千夜看了看管壁上的标识:原力修复剂三型。这是专门治疗原力失控的特效药,价格十分惊人,分为三个型号,标号越高,效果就越好。手上这支三型已经是最高等级,就是战将也不会轻易使用。这多半是宋子宁用来保命的东西。

  千夜心中微微一暖,把原力修复剂还给了宋子宁,说:“我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用不着这种药。”

  “不要大意!这不是普通的伤,处理不当会影响修炼根基。”宋子宁语声中透着焦虑。

  千夜伸出手,道:“我真的没事,你看看就知道了。”

  宋子宁定了定神,握住千夜的手,然后送出一缕原力去探查千夜体内情况,果然原力流转如常,平稳凝实,只是少数内脏器官有新的伤痕。他神色一松,这才放下了心。

  实际上,千夜算是比较幸运,他最后被惊扰时运行的是宋氏古卷,因此原力失控的冲击也就相当于兵伐决四十五轮潮汐,受伤不重,以他现在的体质,哪怕什么药剂都不用,也只需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如初。

  两人回到“云深堂”后,宋子宁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放心,把千夜按进肌体修复液里去躺了三个小时。当千夜醒来后,所有伤势已经痊愈,他仍是差了一线突破九级,不过晋级只是时间问题,并不值得太过关注。

  千夜披上衣服,从静室中走出,看到宋子宁正坐在院中,沐浴着黄昏余晖,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在沉思。

  那杯茶早已冷了,水面上还飘着一片落叶,宋子宁却浑然不觉。他听到门响,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然后回过头微笑道:“你醒了?身体如何?”

  千夜说:“已经完全恢复了。”

  宋子宁站起来握住千夜的手,又探查了一下他的原力流转情况,笑容这才变得真实了一点。

  千夜看着宋子宁,忽然问:“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吗?”

  宋子宁本能地摇头,然后看看千夜表情,苦笑道:“很明显吗?”

  千夜笑起来,“你刚才把树叶都吃了,难道三千飘叶诀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宋子宁愕然,随之恍然,无奈地转了转手中的空杯,叹道:“怎么这都让你看见了?嗯,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事情。既然我无心阀主之位,就该把手上筹码卖个好价钱,然后可以放手行事。免得随便什么人都当我可欺,过来踩上一脚。”

  千夜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要找人结盟?”或者准确的说,是找人投靠,不过宋子宁如果真以放弃这次大考排名为条件,确实可以得到丰厚的补偿。

  宋子宁点点头,又道:“千夜,如果大考中再遇到我那二哥和三哥,无需多虑对我的影响,就算杀了也没什么关系,我并不怕被人议论手足相残。”

  正常来说,他们两个对上战将能保命就不错了,只不过战力从来不仅仅是等级。宋子安已经是十一级的战将,相当于黑暗种族二等子爵,或许是个劲敌,刚跨过战将门槛的宋子齐可并不在他们眼中。

  千夜却是皱了皱眉,“没听你提过和宋子安有多大仇,即使殷琪琪那事,其实也正中你下怀。这是,为我?”

  宋子宁微笑道:“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他挥挥手说,“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宋戈去做。”

  “子宁。”千夜叫住转身要走的宋子宁,“你真的无心阀主之位?”

  宋子宁想了想,正容道:“赵君弘说得对,我没有时间了,若是想要那阀主之位,至少还需十年经营。可不管是宋阀还是我,都等不到下一个十年大考了。况且,高门姓氏是助力也是束缚,而我想要的,从来不仅仅是这些东西。”

  千夜注视着宋子宁,见他神色坦然而没有半点勉强,于是点了点头。

TOP

0
  章 十二 价钱

  云山靠近峰顶的一座别院中,宋阀大公子宋子承端坐在书桌之后,正凝神看着手中的武功大考报名表。右侧尊位上坐着一名老人,正自闭目养神。

  宋子承仔仔细细地看到最后一行,方抬头笑道:“这次又麻烦六叔公您了,这份资料我还要再看看,明天给您老回复。另外,我备了点薄礼,一会就派人送到您府上去。”

  那名宋阀族老摆手笑道:“这点小事,还要送什么礼?我可是从小看着子承你长大的,何必见外。不过这次武功大考,你也不可掉以轻心,其他几个老家伙那里也要去打点打点。我听说宋子安野心不小,准备一举把你从第一的位置上拉下来。这武功一项,他是志在必得。”

  宋子承脸色多了几分凝重,但并不慌张,淡淡地说:“政论我占优,军略半斤八两,武功一项只要不被甩得太开,那就颠覆不了大局。六叔公还请放心。”

  族老抚须微笑,道:“子承办事向来稳重,我也就是唠叨一句。好了,考前我要避嫌,不能在你这里停留太久。”

  “六叔公慢走!”宋子承起身,亲自把族老送到院门外,这才回返。

  宋子承招来数名心腹亲信和幕僚,开始研究这份武功大考的参加者名单。这项个体擂台赛的规则是淘汰制,目前还没排定对战顺序,他们现在要讨论的就是如何对这个排序施加一点影响。

  宋子承在长老中的人脉让他拥有些许微调对战排序的便利,也就是说在最初一两轮可以选择避开某个特定的人,或是让己方武士提前遇到某只菜鸟,以保持战力,全力狙击后面的强大对手。

  只不过这种调整必须在明面上过得去,不能做得过份。

  这时几名幕僚都看过了名单,在几乎清一色的九级战士中,寥寥几个八级就显得格外刺眼。其他几名八级都是宋阀参与考核的子弟,身为客座武士又只有八级的,就只有千夜一人。

  一名幕僚指着资料,道:“这个安人忆只有八级,正好让我们的人轮对上他。”

  另一名幕僚道:“这是七少的人?奇怪了,我听说七少在外面网罗了不少高手,麾下最强的三人号称宁远三虎。这次只来了一个高军义,是三虎的老大。我见过那人,的确是个好手,难道这个只有八级的安人忆比另外两虎还要强?”

  又有人说:“我总觉得事有古怪......好像谁说过,那个安人忆在七少手下专管灰色生意,这种人必有特别的长处。”

  宋子承若有所思地道:“听说今天下午,老二和小七在修炼场那边有点小摩擦?”

  当时把这件事报给宋子承的那名亲随正好也在书房里,闻言说:“不错,那个安人忆当时也在场,七少把自己的天级修炼室配额给他用了。”

  书房里数人出惊讶之声。

  宋子承也扬了扬眉,兄弟之间冲突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当时只听了个大概,根本没问细节,现在才知道还有这事。

  他不由失笑道:“原来是这个缘故。我说老二没事去欺负一个客座干什么,就算为了殷家那女人也没必要这么不给小七面子。原来是见小七如此看重那个安人忆,就想废了他?老二这人向来自诩直爽,实则心眼最多。”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走进来,在宋子承耳边轻声道:“七少来了,想见您。”

  “子宁?他来干什么?”宋子承有些意外。

  他和宋子宁之间关系不差,但也没有特别亲近,基本上往来不多,在办理族务时偶有配合,倒还算是合作愉快。不过在这敏感时期,宋子宁的来访就多了许多其它意味。

  宋子承吩咐亲卫把人带去前院的花厅,他伸手轻叩桌面,沉吟了一下,道:“诸位怎么看?”

  一名幕僚迟疑着说:“七少最近似乎树敌有点多,和二少、三少都闹得十分不愉快。”接受了一个朋友,就必然会承接他的敌人,这个幕僚的意思显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人却嗤笑道:“说得好像若是不待见七少,二少就不会想拿大考第一似的。”宋子安对第一继承人位置的心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直是宋子承的头号大敌。

  先前那名幕僚争辩道:“可二少和七少交恶的起因是殷家琪琪,那件事上七少可不怎么占理。”说到这里满屋人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幕僚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殷琪琪后面还有博望侯世子。”

  天玄春狩之后,宋子宁的继承人排名连降了两个名次,他之所以被罚得那么重,实际上并非宋子安出的力,而是宋阀要给殷琪琪和博望侯世子魏启阳一个交待。

  驳他的那个人却笑得更大声了,“殷琪琪和二少可是姻亲关系,殷琪琪和博望侯世子也是姻亲,就算没有这事,他们也不会站到大少这边来的。”

  一直静听众人言的宋子承这时伸手向下压了压,止住众人的议论,道:“行了,诸位先议一议擂台赛的排序表,我去见七弟。殷琪琪和魏世子虽然与二弟有私交,但不会影响家族往来。只要我坐稳这个位置,就不会有大碍。”

  宋阀和殷、魏两个世家的关系,是两姓氏族之间的立场,并不会受私人太多影响,哪怕那个私人是家主。否则大家就根本不用争什么继承人,只要较量双方的关系网就可以了。

  宋子承走进花厅,屏退左右。

  宋子宁起身道:“大哥,弟弟自觉平日对诸位兄长足够尊重,并没不敬。但二哥三哥如此作为,这是连站的地方都不想给我留下呢!”

  宋子承闻言隐约能够确定宋子宁的来意,于是温和地安抚了几句,然后就听宋子宁陈述。

  片刻之后,宋子承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颇大的七弟,道:“你是说会在继承权上支持我,这次大考也能为我扫清障碍?”

  “正是如此。”

  宋子承拿起茶杯,在手中把玩着,慢慢地道:“七弟很自信啊!”

  宋子宁微笑道:“若没有这点本事,我又怎么敢来找大哥呢?其它不论,军略这一场,只要有我相助,就算二哥三哥联手,打赢他们也不是问题。”

  宋子承慢慢喝了口茶,以此争取思考时间。这口茶喝得格外地长,可终还是喝完了,他放下茶杯,似是不经意地问:“听说老三的商队前段时间损失惨重?”

  “生了点小冲突。然后三哥的人心气很高,又以多打少,就想把我的人一口吞下,不过最后结果却是他们全灭。以弟弟看来,三哥的人还需要好好练练,拿出来才不致于丢脸。”

  宋子承和宋子宁都没有提起宋子安。两人都很清楚,宋子承和宋子安之间只有敌对,完全没有结盟可能。但是宋子齐就不一样了。现在宋家大少实际上面临的是一个选择,一方是已经踏入战将门槛的三弟,一方则是近来方才崭露头角的七弟。

  宋子承垂下眼睛,注视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问:“七弟想要些什么呢?”

  宋子宁早有准备,即道:“大哥麾下远城重机的突击浮空战舰是同级型号中佼佼者,我的宁远重工近期刚新建了几个基地,可惜没有重量级的产品,希望大哥能把技术转让给我。另外大哥在永夜大6的矿场不多,开采和运输回本土都挺麻烦的,弟弟我倒是正好能够就地用到,不如就便宜我了吧,还有......”

  一个个条件从宋子宁口中说出,每个都价值不菲,其中有技术,有矿产,甚至还包括了两家成熟的载重卡车生产厂。

  宋子承每听一个条件,心都会往下坠一坠。当宋子宁说完时,他的心好象还没有沉到底,只是距离触底也不远了。

  “七弟,你这要价未免高了点。”

  宋子宁笑了笑,“即使不说阀主大位,就是稳稳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不仅仅值这些东西吧。况且,弟弟我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眼前助大哥登顶这次大考,今后家族事务若有纷争,我也当站在大哥这一边。”

  宋子承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伸出了手,与宋子宁重重握在一起。

  把宋子宁送出花厅时,宋子承脸上已有倦意,苦笑道:“这次我付出的可够多的。你这家伙,一下快卷了我过半的家底去。”

  宋子宁微笑说:“大哥你是做大事的,一点私产何尝放在眼中?我宋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产业。”

  此时宋子承忽然想起一事,忙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幕僚道:“此次擂台战重新安排,我们的人要尽量避开七弟的人。”

  幕僚顿时一怔,忍不住问道:“但那个八级的怎么办?”

  宋子承手一挥,道:“避开。”

  “可是,反正......”幕僚只起了个话头,不过意思很明显,一个八级战士上场反正是送菜,为什么不送给自己人呢?

  宋子承却是作大事的性情,根本不想计较这点小利,他更看重宋子宁的感受,当下皱眉道:“就这么定了,无须再议。”

  宋子宁在旁边听了,含笑道:“大哥英明。”

  送走了宋子宁后,宋阀大公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那七弟最后笑得别有内容,让人有点心神不宁。

  此时的“云深堂”中,千夜叫人打开了后院的演武场,并且在里面密密麻麻摆上数十个练功用的精钢人偶。

  这块场地全封闭,面积不大,塞入几十个人偶后就显得十分拥挤,想要挥剑却不碰到什么东西都有点勉强。

  千夜拔出东岳,细细打量。

TOP

0
  章 十三 开场

  这把剑除了特别沉重,特别坚固之外就没什么其它的特殊能力。但是细看下来,千夜却现它的制造工艺极尽精良,挥动时无比舒适。

  如此精妙设计,以及如此高工艺,怎么会只有‘山岳’这样一个特性?就算‘山岳’是‘坚固’的晋阶特性也不应该。以这把剑的材质,至少可以再附加四五个原力阵列。

  难道真的是把半成品?这似乎是惟一解释,不过宋阀怎么会将一把半成品放进武库。回想鲁老当日似乎别有深意的言语,千夜又有些不确定了。

  熟悉过剑性之后,千夜把剑鞘抛在一边,单手持剑,简简单单一个跨步直刺。东岳剑出如风,贴着一具人偶刺过。

  随即千夜时而双手,时而单手持剑,刺斩扫削,练习的全是最基本的动作。但是随着千夜出剑越来越快,东岳剑锋开始隐隐有了风雷之音,控制起来也越来越困难。

  终于一剑转削为刺时,千夜一个控制不住,手腕微抖,东岳剑锋擦到了一具钢铁人偶。这架人偶下半身丝毫没动,上半身却突然垮了下去,变成一堆废钢!

  千夜继续练剑,东岳此刻穿刺轻盈如风,剑锋上隐约有阴影吞吐不定。密集的钢铁人偶只要被剑锋带到一点,就会在嘎嘎吱吱声中缩成一团废铁。

  练了整整一个小时,场中人偶已经损坏过半。千夜这才收剑,到场边休息。他拿出从宋阀藏中摹刻回来的剑技书,认真阅读,并与自己练习的心得相对照。

  那本基础级别的剑技书上,大都是些运力出剑的技巧,正好适合现在的千夜。他以前在黄泉和红蝎很少使用重兵器,现在随着身体越来越强悍,力量越来越大,普通武器渐渐不再顺手,有时在战场上反而要抢狼人或蛛魔的武器过来用,但完全是凭身体本能战斗。

  一力破十会虽然也是一种战术,但人力总有穷尽,现在千夜破敌力量提升,却需要磨练技艺。

  千夜闭目凝思一会,等杂役进来换上一批新人偶后,就又提剑下场,继续进行基础剑式的练习。转眼间又是一个小时过去,这次五十具钢铁人偶损毁了二十一具,比前一次少了三具。

  千夜休息半个小时,再开始练习。第三批五十具人偶损毁十九具,又少了两具。

  而第四批损毁十六具,第五批损毁十一具。

  当子夜钟声响过,演武场中没有一点灯火,只能听到隐隐风雷之音。而千夜在黑暗中练剑,已经一个多小时没有伤到任何一具钢铁人偶了。

  接下来几天,千夜日以继夜地磨练剑技,偶尔去宋阀藏翻阅书籍。他并没有学习什么剑法,只是反反复复练习最基本的几个动作。

  这是黄泉杀道的训练方法,讲究至凶至简。

  而随着练习深入,场地里安放的钢铁人偶数量越来越多,最后人偶间的距离仅够千夜侧身勉强通过。即使如此,人偶损毁的数字还是在直线下降,到了最后一个下午,竟无一个人偶被误伤损毁。而千夜挥剑时,那隐隐风雷之音已经听不到了。

  这几天里,宋子宁几乎没有修炼,他四处奔走密议,不知道做了多少私底下的交易。

  转眼就到了安国公夫人寿诞的正日子。

  当天,整座云山上下装饰一新,处处喜气洋洋。能够在寿宴上露一小脸的,都得是很有地位的人物。别说千夜这样的客座武士,就连高陵宋氏宗族中那些庶出和旁支子弟都没资格进闻道庄园,更不要说上席了。

  宋子宁带了亲随中宋姓的家仆们前去赴宴,千夜和高军义就都留在别院修炼。

  两人之间没什么话题,高军义似乎还因为宋子宁把另外一个客座武士的名额给了千夜,而不是他的结义兄弟有些不服气。

  于是在高军义半玩笑半挑衅之下,千夜和他打了一场虚拟格斗。

  当两人从格斗房中走出来时,高军义虽然还没有太服气,但也对千夜大为改观。在原力受到压制的虚拟格斗环境下,考验的是双方的战斗本能和战斗经验,高军义一上手就知道,千夜看起来年轻,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手握的是杀人之术。

  只是高军义并不清楚,千夜根本没有和他认真。

  正寿做完,第二天就是宋阀十年大考。

  第一项武功大校共分三天,场地放在闻道庄园外,可容纳一个团的私军同时操练的校场上。武功考核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安国公夫人都会亲自到场观战。

  这对所有参战的人来说,即是殊荣也是机会。若是能够入老祖宗的法眼,那可就是一飞冲天。

  校场的阅兵台上已经做了一番布置,早就入座几十名各具威仪的老人,宋阀在家的长老们,几乎齐聚于此。中央摆着一张空榻,显然就是安国公夫人的位置。

  所有参加考核的宋阀子弟和客座武士都在高台下列队。九时正,一名鬓如银的老太太在几名妇人的搀扶下,走上高台,颤颤巍巍坐定。

  千夜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安国公夫人,她已经老得岁月仿佛在身上凝固,眉眼慈祥,与一名普通老祖母没有什么两样。

  安国公夫人往台下扫了一眼,眼睛仿佛看不清楚似的眯了眯,随即笑起来,“好好!这些孩子都很好,看着就不错。子宁呀,上来,上来!”

  宋子宁像是早已习惯,顶着无数火辣目光跳上台去,规规矩矩地行礼。

  安国公夫人拉住宋子宁的手,笑着对旁边的阀主宋仲年道:“你这么多孙子里,我最喜欢子宁了,生得好,有才学,说话也讨人喜欢!”

  诸位长老都微笑以对,台下众人则有人绷不住露出异色,生得好和说话讨人喜欢算是什么理由?而且老祖宗夸奖的才学可不是指武道,却是那些书画之类的杂学。

  安国公夫人却不管别人怎么想,说着就把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脱下来,塞进了宋子宁手里。

  宋子宁毫不在意地从容把扳指套在自己手上,那是一枚六级的防御武具,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也足以挡下战将的正面一击。安国公夫人对宋子宁的偏爱,从来表现得毫不掩饰,又让人极为无语。

  台下的千夜却皱了皱眉,他一直听说宋阀老祖宗偏爱宋子宁,今天亲眼看到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难道不是平白给宋子宁树敌吗?不等他再多想,台上一名长老站出来,开始宣读第一轮的对战名单。

  参加大考的宋阀子弟共有二十四人,客座武士则是四十八人。其中客座武士要先打几轮,决出前十六名,然后和宋阀子弟中排名后十六位的进行淘汰赛,直到决出八人,再与宋阀子弟中排前八位的一起,成为本轮武功大考的十六强。最后再两两对决,直至决出个体第一。

  每一名参战者都会根据名次得到积分,最终哪位宋阀子弟及其客座武士加起来的总积分最多,就是武功大考的第一名。

  校场中已经排开四座场地,可容四场对战同时进行。除了原力手雷、手持原力炮这类大威力武器外,对战不限所使用的武器,也不限生死。

  按照规程,轮将会有十六名战士轮空。千夜和高军义都没有轮空,在继承人们各出手段影响对战表的情况下,这种好事自然落不到宋子宁的人身上。

  看得出来各位继承人都下了大力气网罗人手,批对战的八名客座武士个个都经验老道,凶厉狠辣,战力全都过了标准的九级战兵,放在外面,是可以轻易碾压同级对手的狠人。

  而且搏杀格外激烈,客座武士之间根本没什么交情客套可讲,下手不留余地,几乎每个场地结束战斗的时候都见了血。

  第二轮四场比赛,就叫到高军义的名字。

  这一轮四场战斗中,持续时间最长的打了近一小时。而高军义确实有点真才实学,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击败对手。不过他也付出一些代价,左臂上被深深划了一刀,差点见骨。

  高军义下场时高昂着头,经过千夜身边很是响亮地笑了一声,道:“小家伙,你待会可不要给七少丢脸。”能够在轮战胜对手,也值得自夸了,要知道参战的客座武士没有一个庸手。

  千夜只是笑笑,宋子宁倒是满面春风,好好地夸赞了高军义几句。

  就在这时,主持大考的长老念到了安人忆的名字。千夜站起来,随手提起依靠在座位边的东岳,向比武场走去。

  当千夜走到场地中央站定时,高台上的安国公夫人忽然双眼微开,似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而静静等待比赛开始的千夜,猛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冥冥中有双眼睛在注视自己,他下意识地向着高台望去。不过这时宋阀那位老祖宗早已双眼低垂,再次进入假寐状态。

  高台上却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安国公夫人一瞬间的睁眼,人们也不意外老祖宗的假寐,这些小辈们的争斗,对四十多年前就已晋阶神将的安国公夫人来说,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挥舞刀剑,实在没有半点趣味可言。或许只有宋阀子弟登场时,才会引起她的些许关注。

  不过虽然安国公夫人闭着眼睛,但高台上下没有人敢于懈怠,以老祖宗现在的修为,哪怕九分精神都在沉睡,只要留下一分清醒,全场也休想有任何事情能够瞒得过她去。

  “第九战,杜大海对安人忆,现在开始!第十战,曹军平对谷小慧......”长老话音一落,标志着战斗开始的钟声就被撞响。

  千夜这时的注意力终于放到了对手身上。站在场地另一端的是一名红脸大汉,左边面颊上有一道狰狞刀疤。

  千夜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是宋子齐的人吧。”

TOP

0
  章十四 摧枯拉朽

  杜大海冷笑着说:“知道就好。放心,你既然上来了,就别想再走下去。敢对三少动手,代价就是......死!”

  这个死字,杜大海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左手执一把短枪,右手握战斧,远近皆宜,这也是很多擂台战的标准配置。杜大海扬起战斧,示威般在手腕上一个盘旋,然后一个箭步向前,开始杀气腾腾地冲锋。

  可是距离千夜还有十米之际,杜大海突然如同撞上一道无形屏障,陡然停步,死盯着前方,脸颊都在微微颤抖。

  而千夜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枪、剑都没出鞘的意思,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格斗术姿势,右手竖掌如刀,高高举起。

  刹那之间,在杜大海眼中,整个世界好象都已消失,只有一把高悬的刀锋芒毕露。随着千夜的掌刀提到高处,竟有无形力量牵引,让本已停步的杜大海身不由已地向前跨出一步。

  这一步跨出,脆弱的对峙立时被打破。

  千夜身形一动,下一刻就到了杜大海面前,随即空中一记雷音炸响,掌刀已向他当头斩下!

  杜大海惊骇欲绝,须发倒竖,生死之际迸发出全部潜力。他一声狂叫,抛下所有武器,双臂交叉上扬,硬架这仿佛整个世界随之劈落的一击。

  只听通的一声闷响,如同擂响战鼓,千夜的掌刀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居然被架住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杜大海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落膝处的地面骤沉,龟裂蔓延向四面八方。随后他整个人都向下沉去,一直没入半米。

  千夜收手,退后一步,东岳仍是稳稳地握在左掌中,自始至终没有出鞘的意思。

  杜大海眼神涣散,缓缓向前扑倒,连口血都喷不出来。演武场上突兀多出一个数米方圆的浅坑,杜大海就伏在中央,生死不知。

  “......这一战,安人忆胜!”负责裁判的长老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宣布结果。

  另外两处才刚刚开打,更有个场地上的两人还在对峙,这边就结束了?

  高台上,安国公夫人依旧在打着瞌睡。可是这一战实在太出人意料,过半长老们都已动容,当千夜转身向场地外走去时,就有几名长老忍不住低声议论。

  “这一击引动了天地原力?明明是战将才有的手段啊!”

  “如果我老眼未花,在他身上只看到了八处节点光芒。”

  “八级就能够用出战将手段,这个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小七眼光不错。”

  在一片赞誉惊叹中,也有其它声音。

  “哼!只是对手太弱,那个被打倒的家伙又轻敌罢了!”说话的长老名为宋修文,是宋子齐的叔公,当然会觉得被落了面子。

  当下另一名素来和他不睦的长老就冷笑道:“不知修文兄当年八级的时候,能不能一巴掌就把九级的对手拍个半死?”

  宋修文一张老脸顿时胀得通红,重重哼了一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千夜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高军义看他的目光充满震惊和钦佩,宋子宁的亲卫们则更是敬服不已。

  另一块观战区域中,宋子承收回看向千夜的目光,轻轻吐了口气,他刚才突然明白了七弟临走时那古怪的笑意是什么了,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去贪那点小便宜。

  他也知道,这场对战排序背后少不了三弟动的手脚。杜大海是宋子齐麾下得力干将,宋子齐第一战派他对上千夜,或许以为捡了个便宜,同时还能够一雪前耻,却没想到事与愿违,直接折损了一员大将。

  千夜对众人的关注不以为意,走到宋子宁身边,安然坐下。

  宋子宁则用不可思议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千夜一番,道:“我突然有种很不愉快的预感,现在我可能已经打不过你了。”

  千夜微微一笑,说:“你早就打不过我了,不是现在。”

  宋子宁轻哼一声,靠近千夜,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以为靠这点东西就真的能打赢我了吧?”

  千夜也低声回敬道:“你也不会以为,我就只有这点东西吧?”

  “是吗,那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其他手段。”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别被人给打下去了。”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句,都没有占到上风,于是一起住了嘴。而此时第一轮战斗终于全部结束了,加上轮空的人,客座战士们还剩下三十二人。

  按照对阵表,第二轮战斗开始了,这一轮将再淘汰一半人。剩下十六名客座武士,再和十六名宋阀子弟捉对厮杀。

  这一场高军义遇到了劲敌,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打得惊险万分,刀刀见血,最后以一招之差险胜。这绝对是足以自傲的战绩了,但是这次高军义却老老实实走下场,没有现出半分得色。

  接下来又是千夜登场。

  对面观战区域中,宋子齐远远盯着千夜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如铅云低垂。他紧握着拳,指节不断噼叭作响,显然已是怒极。

  杜大海不仅是他麾下最强的战士之一,在带兵打仗上也颇有心得,这一败,重伤濒临垂死,把宋子齐的全盘计划全部打乱。少了这样一名助手,不说武功考校的名次肯定好不了,之后的军略考校也会深受影响,他想要争第二的位置几乎没有了可能。

  千夜眼中根本没有宋子齐,只有这一场的对手。

  千夜的对手不算强,身上还带着伤。若杜大海能够胜出,这人应该是特意安排给他的,让他可以比较轻松地连胜两场,然后去面对宋阀子弟,为宋子齐清扫那些继承候选人的障碍。

  站在千夜对面的是名女武士,此刻她大腿上还扎着绷带,望向千夜的眼神也有些慌张。她虽然没有目睹千夜上一场的战况,但同伴当然及时告知了她。

  因此那名女武士没有使用原力枪,而是拔出双刀,打算利用灵活的身法和迅捷的速度来周旋,以躲避千夜那堪称恐怖的力量。

  当长老宣布战斗开始时,女武士一声尖叫,如猎豹般向千夜扑来!双刀紧紧收在肋下,有如毒蛇的牙,随时可以暴出伤人。

  千夜和第一战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等对方接近到一定距离后,才向前踏了一步。斗场的地面猛然震动了一下,那女武士顿时一声闷哼,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步法顿时乱了,向着千夜的方向踉跄跌过来。

  千夜竖掌成刀,扬起斩落,挥手间又是一声雷鸣!

  那女武士还想错步躲避,可是却突然发现前方的掌刀如同有莫大吸力,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前扑的方向。她眼中闪过绝望,尖叫一声,双刀交叉去架那落如雷霆的一击,而此时锐利刃锋是向上的。

  这一架她实际上根本不指望能拦住千夜的掌刀,只希望对方顾忌刀刃锋利,稍稍改变落下的方向,能够护住头顶到面门的致命部位,其余的,她也只能期待下一击不要伤得太重。

  然而女武士的预想却没有成真,千夜对闪亮的刀锋视而不见,掌刀没有丝毫偏移落下的轨迹,从中路直斩而下。

  掌刀相交,女武士双刀即刻崩飞,她整个人如遭雷击,扑通一声仰面飞摔出去,再也爬不起来。不过她身下地面的龟裂远较上一场少,手脚也还能移动,显然比杜大海伤得轻多了。而实力远在她之上的杜大海被抬下去施救到现在,还是生死未知。

  这一场胜得毫无悬念,千夜明显手下留情,回到宋子宁身边时,受到的关注和议论就少了很多。

  千夜坐下后,宋子宁说:“给我看看你的手。”

  千夜伸出右手,可以看到掌缘上有两道长长的红印,现在中央部位已经有些青紫,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九级战兵全力扬起的刀锋居然连他的皮肤都没有划破。

  虽然这是原力防御的结果,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对上原力武器,可见千夜的身体强度已经到了让人惊叹的程度。

  宋子宁哑然片刻,把手上准备好的伤药扔回给亲卫,挤出一句话来,“你还是人吗?”

  “不是。”千夜态度很诚恳地实话实说。

  客座武士们决出十六强后,今天的大考就到此为止。宋子宁的两名客座武士全部入围,颇引长老们注目。

  第二天,宋阀子弟将陆续登场。

  这一天,安国公夫人意料之外地再次到场,让诸位参战的宋阀子弟为之精神一振,那意味着他们即使进不了决赛,也还能被老祖宗看在眼中,说不定就有了宠爱提拔的机会。于是众人的斗志均高昂了一筹不止。

  而那位老太太一脸慈祥地四下看着,她手边放了新鲜瓜果和各色小点心,显见今天心情不错,是准备认真看看曾孙辈的表现了。各位长老们也随之提振精神,拼命给自己一系的继承候选人打眼色。

  从这一刻起,每场战斗都会牵动一部分人的心。

  千夜首批登场,对手是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身量修长,颇有儒雅之意。此人名为宋子泽,嫡系行四,却越过了行三的宋子齐,目前在继承人序列中排名第三,可见是个十分出色的人物。

  宋子泽看着千夜,笑笑道:“八级战兵,能走到现在,确实让人惊讶。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舞台应该属于我宋阀子弟。你是自己认输,还是我送你下去?”

  千夜看看这位自诩不凡的四公子,淡淡道:“有说这么多话的功夫,早就打完了。”

  宋子泽表情一窒,随即拔出长剑,冷笑道:“原本我还想给小七留点面子,但既然你这么找死,那我就只好断你手脚,代小七教训你一下!”

  千夜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难道对方觉得几句话就能他让了这一战不成?

  实际上,宋子泽确有自傲本钱,否则也不可能压过已是战将的宋子齐。他在九级上已经磨砺了不短时间,想要根基扎实后再行突破,好在战将之后一鸣惊人。

  千夜回头向宋子宁望了一眼,宋子宁多少了解自己那位四哥的脾性,看到千夜有点无奈的神情很想笑,他摊了摊手,示意千夜随意下手,无须顾虑。

  千夜点了点头,缓缓拔出东岳,这把貌不惊人的长剑,在蛰伏两场之后,终于出鞘。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1 2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