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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永夜君王【作者:烟雨江南】(4月18日更新至 “章九十七 浴火之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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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五 平推

  在高台一角,坐着武库的鲁老。看到东岳出鞘,原本微有酣声的鲁老眼睛张开一条缝,眼角余光扫向斗场。

  宋子泽双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足下如龙行虎步,疾向千夜冲来。欺近之后,宋子泽吐气开声,一声断喝,长剑上幻动万千光华,如狂风暴雨般向前挥出。

  只此一手,宋子泽就尽显剑技精妙。那些光华都是原力所化,含有锐利剑意,一旦被打中真剑刺中毫无差别。

  宋子泽尚未跨过战将门槛,就能原力外放凝练实形,虽然有手中那把五级精品原力剑的助力,但也是他实力的体现。

  千夜面色平静,东岳平举,一剑自左向右横扫。

  如此平淡的一剑,根本说不上招数,只是一个基础剑式而已。然而东岳剑锋过处,光华尽灭!

  宋子泽惊骇欲绝,这是他倚为长城的秘传剑技中最强一式:‘万家灯火’,从没想到过会被一个基础剑式破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原力变化,剑意纵横,在千夜平淡一扫面前,有如海市蜃楼,尽是虚幻。

  千夜手腕一个旋转,东岳轻若羽毛般,化扫为斩,一剑向宋子泽当头落下。

  宋子泽此时心胆俱颤,他是学剑的,只看如此剑意滔天却悄无声息,就知道自己绝对接不下。可是这一剑快逾惊雷闪电,又有无形力量牵着他向剑锋冲去,哪里还能躲避?

  他拼尽全力挥剑去挡,可是却感觉斩到了山。而千夜剑锋坠势丝毫未受影响,一剑直落。

  “怎么会有如此重的剑?!”这是宋子泽最后的想法。

  千夜这一记把宋子泽连人带剑拍到地上,在校场地面砸出一个人型大坑。要不是最后一刻千夜翻转剑锋,改用剑身平拍,宋子泽早就被斩成两半。即便如此,宋子泽全身上下少说也断了十几根骨头,不光武功大考到此为止,连后面的军略大考也会受影响。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台上的鲁老不知不觉间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略点了点头,又闭目打盹去了。而当千夜最后一剑斩落之际,就连安国公夫人,眼皮也抬了那么一抬。

  高台上很多长老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宋子泽算是年轻一代中比较出众的,结果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打得如此之惨。这事说出去,连宋阀都是脸上无光。

  这一轮战罢,高军义惜败,宋子宁轻取胜利。十六名客座武士被淘汰九人,只有七人获胜。

  由此可见,世家大阀子弟整体战力确实非同凡响,在个人武力最强八人没有出战的情况下,依然在对战客座武士时占了上风。个中原因,不仅包括各种威力强横的秘传战技,宋阀子弟的装备也比客座武士们强了太多。

  看到这个成绩,宋阀长老们脸色才好看了点。当下就有长老抚须道:“有这样的成绩,也算不错了。看来这批孩子都很用功啊!”

  另一名长老笑道:“有老祖宗看着,他们敢不卖力?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孩子中有不少可造之才,看来我宋阀后续有人,中兴可期!”

  就连宋阀当今阀主,渭国公宋仲年都微微颔首。安国公夫人却连眼皮都没抬。

  而旁边一名清瘦长老忽然冷笑一声,道:“中兴可期?嘿嘿,不要最后武功第一的名头给外人拿了去,那就有意思了!”

  众长老纷纷变色,“怎么可能?我们可还有子承、子安坐镇局面呢!”

  那清瘦长老名为宋仲行,素来说话直接,不懂转圜,不留余地,因此与大多数长老关系恶劣。不过他是阀主的亲弟弟,又是宋阀当今有数的高手,众人也拿他无可奈何。

  听到长老们的话,宋仲行又是一声冷笑,道:“子承他们都是战将了,对上一群战兵当然镇得住局面。我宋阀若真有底气,何不把客座武士的等级也放宽到战将?以大压小,这就是本事?”

  长老们都有点尴尬,没人再接他的话头。

  在制定规则方面,他们确实有些小心思。可是不要忘了,这是老祖宗的百龄寿辰,图的就是个吉利喜庆。利用规则之便,让宋阀子弟夺魁无可厚非,只要达到了考校磨砺的目的即可。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又怎可说破?

  然而宋仲行却还是不依不饶,又冷笑道:“就算是宋家子弟夺魁,又能如何?第三代你们认可的这几个人,哪个能拿得出去和其它三阀比一比?赵君度就不必说了,我听说白家最近新收了个白空照,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仅仅七级即取得斩杀战将的纪录。虽然有取巧之嫌,但也是了不起的战绩。子承他们,敢去和白空照过过招吗?”

  长老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白空照这种人是天生为杀戮而生的妖星,和她对阵,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宋子承等人就算赢了,也可能会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若是偶尔大意,说不定都要丢了性命。

  一名长老干咳一声道:“子承、子安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和白空照这种来历不明的野孩子相提并论?”

  宋仲行还欲说话,安国公夫人终于张开眼,叹了口气,徐徐地道:“上了沙场,身份又算什么?不过,仲行,你也少说两句吧。”

  在安国公夫人面前,宋仲行就恭敬了许多,道:“我只是看不过有些人在背地谋划来谋划去,来来回回就为了那点分数。这样得来的魁首有什么意义?走出宋阀,这点分数又有什么意义?”

  好几名长老脸上微微变色,为了自家子弟能够上位,他们在背后没少作小动作,甚至出点血光也是不可避免。但是宋仲行居然当着老祖宗的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明白!高门大阀,总要讲点体面的。

  老祖宗眼皮又垂了下去,淡淡地说:“这才刚开始,魁首嘛,还是有得争的。仲行,你也不要急,慢慢看着就是。要不是你这等不得的急性子,早该有所突破了。”

  宋仲行应了一声,端坐不语。那些被他讽刺过的长老们也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接下来,十六名胜者又捉对厮杀,要决出八名胜者。

  千夜这次的对手是一名年近三十的宋阀子弟,他三年前就进入九级,磨砺至今,原力浑厚,更是天生神力,被视为一旦冲破战将屏障后就有能力威胁到前三名的潜力者。

  此人根本没带原力枪,只提着一杆重戟,光看外型应该就有数百公斤。他脚步凝重,缓缓走进斗场,对千夜喝道:“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不用啰嗦,先拼几下重的,再说其它!”

  有些宋氏子弟看着千夜,面带冷笑。他们都很了解这个堂兄,知道他心机根本和粗豪外表不符。对拼力量正是他最擅长的,而且以重戟对长剑更是占尽便宜。

  宋子宁看着武场,掩口打了个呵欠,遮住了唇角一抹不明的笑意。

  高台上,鲁老干脆开始打起了呼噜。

  千夜向对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好。”

  那人重戟一横,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先让你三招!”

  千夜笑了笑,根本没有客气推辞的意思,双手握剑,东岳高高扬起。长度比普通佩剑长出一半的东岳高举过头时,看上去也气势十足,但和对方的重戟一比,就显得纤细柔弱了。

  千夜轻吐一口气,东岳剑锋就开始慢慢震颤。斗场上,渐渐响起恍若龙吟般的呼啸声。

  那人脸色忽然变了。

  东岳一剑斩下,速度并不快,可是却有如一座山峰,正在缓缓倾倒。剑锋一动,更是雷音阵阵,听得人心旌动摇。

  那人一声怪叫,横持重戟,拼死一挡,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这记重斩。剑戟相交,竟然没有声音,可是整个斗场却猛地摇动一下。

  重戟戟身忽然弯曲,上面原力阵列纷纷爆碎。东岳剑锋虚停在他头顶,只有不到一掌距离。

  然后就如时间放缓了似的,那人所有动作全部停顿,和千夜僵持刹那,然后全身原力防御突然粉碎,身体则如出膛炮弹般向后远远飞出,一直摔到了旁边斗场的边界上。

  原本还打算看场好戏的旁观者们全都寂然无语,许多人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如此对手,都被一击轰飞。千夜的剑究竟有多重?

  下面宋子宁上了场,再次轻松击败对手,这下长老们有一多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宋子宁进入继承人序列只有两年,虽说理由是“三千飘叶诀”有小成,但那并非攻击型秘法,他的年龄又小,在大半年前参加天玄春狩时还只有七级。这次为了大考,一连晋升两级,私下里已有人非议他急功近利,根基不稳,却不料表现出如此战力。

  这一轮战罢,最终获胜的八人将得到小半天的休息时间,下午再和前八位的宋阀子弟战过,决出整个武功大考的八强。

  千夜几场战斗都是摧枯拉朽般平推而过,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不需要休息。不过其它人可就不象他这么轻松,整整四个小时的空档期,不光是休息,也要治伤。

  武功大考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人命,不过客座武士之间的比斗却没有不见血的。其中伤得最重的还是千夜第一场对上的杜大海,据说现在还没有醒来。

  不过随着比试到了后期,校场上的火药味道越来越浓。之前两名宋阀子弟对阵,双方明显有宿怨,上手就是生死相搏,最后以一人重伤昏迷而告终。若非长老及时阻拦,恐怕就会第一次出人命了。

  打到现在,客座武士们只剩三人,个个实力强横,看上去即使遇到战将都有自保手段,而千夜就是其中之一。

  从十六强开始,对战规则就有所改变。

  那八名一路杀上来的参赛者,将由长老们集体评议战绩,排定顺序。他们可以依序自行选择前八的宋阀子弟作为对手。

  这一规则对从淘汰赛杀上来的战士十分有利,因为被评为战力第一的人可以首先挑选,一般来说,总会选择其中战力最弱的。这一轮杀过,就决出了最后八强,先遇上谁后遇上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安国公夫人就坐在台上,因此战力的评定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太明显的猫腻。千夜等级最低,却是场场摧枯拉朽,当仁不让地被评为战力第一,得以首先登场选择对手。这个结果早在众人意料之中。

  在并肩走上演武场之前,宋子宁问:“你选定对手了?”

  “没错。”

  “别被打得太惨。”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

  “不会,我会挑弱的打。”宋子宁耸耸肩,他已经意识到千夜会怎么做,不过想了想,并没有制止他。

  从现在开始,掠阵的长老改为宋阀止戈堂长老宋屠。宋屠这个名字一看就是旁系庶支,他正当盛年,高大健壮,生得粗手粗脚,然而举手投足间稳若山岳,双目转动处如有电光闪过,显然实力极为强横。

  宋屠向千夜一指,沉声道:“安人忆,选择你下一战的对手!”

  千夜向前一步,缓缓抬手。

  随着他的动作,八位宋阀继承人有的明显脸色就有些变了,特别是惟一一位宋家小姐,排在第八的宋欣然。不出意外的话,千夜必将选她作为对手,这样可以稳进八强。

  另外几个排名靠后的宋阀子弟也只是强做镇定,千夜在淘汰赛中展示的实力,已可横扫在场战将之下的任何对手,他们谁对上千夜,都是有败无胜。

  千夜的手缓缓抬起,手指之处,竟是战力许为第一的宋子安。

  顿时满堂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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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六 东岳沉月

  宋子安脸色难看之极,这不仅仅是挑战,更是羞辱,千夜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战力第一的继承人放在眼里。

  他腾地站起,重重哼了一声,冷道:“小小蜉蝣,也敢横江!”

  千夜淡淡地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有仇不喜欢拖着。既然前两日你害得我晋级不成,正好今天在此了结仇怨。你武功大考的名次,就到此为止!”

  “狂妄!!”宋子安怒极。他心中大恨,本以为当日已经把事态平息下去,让宋子宁吃个暗亏,但没想到对方却在这种场合摆了他一道。就算他能赢下此局,那句指控也已被长辈们听在了耳中。

  旁边宋屠皱眉喝道:“够了!下一个!”

  在千夜之后,就是宋子宁,他没有丝毫风度可言地选了那位宋家小姐。不过宋欣然倒是松了口气,宋子宁前几阵的战斗风格还算温和,她即使输了,只要不受伤或伤势不重,就不会影响后面的考核。

  余下六人也一一选择了对手,这时就没什么意外。排序最后的两人分别对上宋子承和宋子齐,摆明了会被淘汰下来。

  这时安国公夫人忽然张开双眼,吩咐换了一批茶点,这也表示老祖宗不准备再闭目养神,而是要认真看比赛。

  高台上一番忙碌,等安国公夫人要的东西布置好后,一众长老们的座位也有了些许变化,鲁老被招到安国公夫人身边,在她另一侧的就是宋阀阀主宋仲年了。

  诸位长老中,大长老宋仲埕脸色阴沉如乌云压城。他是宋子安的亲爷爷,也是阀主宋仲年的大哥。千夜挑战宋子安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指控宋子安在赛前对他暗中加害。

  宋阀十年大考,这是何等重要之事?赛前暗害对手可是大忌。而且全场客座都是九级,只有千夜一个八级,却战力第一,他又在此时曝出自己没有晋级是被宋子安暗害,此事何等严重!

  无论事情真假,宋仲埕已经感到众长老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而老祖宗虽然神色不动,可她如此偏宠宋子宁,恐怕心中也有了芥蒂。

  宋阀第三代普遍积弱,阀主隔代传承之势已没有悬念,而且就在近几年里会见分晓。宋仲埕一心指望宋子安夺得继承权,从宋仲年一系手中,将阀主之位抢回来。现在被千夜打乱了计划,他心中怒极,恨不得一掌毙了这个胆大的小辈,下定决心大考之后绝对不能留下这个祸根。

  随着一声钟鸣,八强之争第一战随即开始,宋子安对千夜。

  这是本该属于半决赛,甚至是决赛的阵容,却因为千夜的意外选择而提前进行。

  千夜提着东岳走进场地时,鲁老当即坐直了些,似有期待。

  宋子安随后登场,站在千夜面前。开战之前,他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那天的伤已经好了?恢复得倒挺快。”

  修炼受到惊扰都是暗伤,并且很难痊愈,况且千夜还说自己当时正在尝试晋级,那更是后果严重。此刻宋子安重提旧事,显然是想要激怒千夜。

  千夜却是不曾动容,只抬眼看看他,道:“果然你是故意的。看来,的确是现在送你出局比较好。”

  宋子安拔出长剑,嘴角微微上翘,拉出一个轻蔑的弧度,道:“仆肖主人,不知死活。”

  千夜双眼深湛蓝芒闪过,杀机一现。

  宋子安的剑比普通配剑略长几分,剑身窄了三分之一,显然走轻快锋锐的路线。这把长剑上有水蓝色光芒流转,注入原力后,绽放的光芒中时时有夜空明月异象显现,赫然是把六级利器。

  这是宋阀的名剑之一,“逐月”,在六级剑器中也非凡品。有此剑在手,宋子安仅是武器一项就占尽便宜。不要说六级原力武器上必然会附加的各种强大属性,仅仅‘神锋’一项,就有可能把普通五级兵器直接削断。

  双方开始移动对峙,然而宋子安没有挥剑抢攻,却是向一侧退去,跑动中抽出一支短枪,对准千夜连轰数枪。

  千夜身躯如在风中摆动,脚步在方寸间趋退自如,轻松让过所有轰击。这种闪避技巧,惟有在战场弹雨中才能练得出来。

  宋子安见了,知道原力枪对千夜无效。当下哼了一声,收起短枪,手中长剑一振,步法陡然加快,刹那间已经绕着千夜转了数圈,剑势如狂风骤雨向他攻去。

  宋子安看过千夜前面几场战斗,知道他看上去身体有些单薄,实际上力量却大得异乎寻常,因此上手就是一轮快剑抢攻,要用速度和战技击败千夜。

  宋子安这套战术一点没有错,惟一错的就是不应该用在千夜身上。

  千夜手中东岳一摆,平凡无奇的剑锋象是忽然失去了重量,贴上逐月,然后在虚空中连环划出数圈,差点将他的长剑绞飞。

  这几剑举重若轻,细腻无比,顿时把宋子安惊得一呆,面对这与预想完全不同的战局,他居然手上停了停。千夜哪会放过这个机会,顺势挥剑反攻,东岳颤动着,发出低低轻吟,在空中时隐时现,若游鱼在激流中溯流而上。

  宋子安反应也不慢,一呆之后,即刻恢复正常,沉着迎战,手中逐月轻盈无比,划出一个一个原力光环。然而千夜却是进退由心,那柄多人见识过的重斩之剑,此刻却恍若一片鸿羽,跟着千夜趋进趋退,把一个一个原力光环破开、粉碎。

  两人这场对攻顿时变成了缠斗,且旗鼓相当!

  此时四座皆惊,高台上许多长老为之色变。就连鲁老也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斗场。老祖宗则慢慢剥开一颗荔枝,放入口中。

  宋子安心中如有火灼,在他眼中,千夜的每一个砍劈刺扫分明都是最最平凡的基础剑式,使用时机却妙到巅峰,不但每每从剑芒的缝隙中成功穿过,还准确无比地击中最弱的一环,把他的原力绞得粉碎。

  宋子安一个错步,眼角余光扫到高台上诸长老的神情,心中暗暗叫苦。他现在已经快突破到十二级战将了,论等级当之无愧是本代子弟中的第一人,要是打个八级战士都如此困难,就算最终赢了,在老祖宗心里印象也会大幅下滑。

  此战不光要赢,更要赢得漂亮!

  宋子安骑虎难下,猛一咬牙,长剑一摆,光芒炽烈,狠狠向东岳剑身斩去。

  千夜双眉一扬,知道宋子安是想借六级剑器之利,加上原力等级优势,硬吃自己的重剑,若能斩断东岳,自可一举奠定胜局。

  千夜手腕一翻,东岳剑锋随之一转,不避不让,反斩向逐月。

  双剑相交之际,千夜突然一声暴喝,全身原力升腾,竟似有熊熊绯色火焰冲天而起,在原力烈焰中,点点金色光芒格外醒目。

  只在刹那,千夜力量已提到巅峰,身周数米内的自然原力全部随之共鸣,更是有一缕黑暗原力缠绕在东岳剑锋上,一同斩向逐月!

  千夜的真实视野看得分明,宋子安的逐月上也有原力缠绕,并随着剑势转折强弱变化。可是在双方都全力一击的情况下,高下立现,宋子安那一剑引发的原力共鸣幅度比千夜要小得多了。

  双剑交击,宋子安全身剧震,双手几乎握不住剑柄。而千夜也在刹那间脸上骤失全部血色,握剑的双手也忍不住颤抖。

  两人踉跄分开,这一剑拼了个平分秋色。

  然而这一结果,却令所有观战者震惊当场。

  宋子安现在临近突破,但千夜只是八级战兵,双方的差距不仅仅是三个等级,还有战将和战兵之间的巨大鸿沟。这样的实力差距下,宋子安没能一招把千夜劈出场外已经算是表现差了,怎会打到平分秋色?

  宋子安也是满脸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千夜,失声叫道:“你隐藏实力,不是战兵......”

  话说到一半,宋子安立刻住口。

  刚才他实在太过惊骇,才失去了镇静。在老祖宗眼皮底下,区区一个战将想要隐瞒等级,哪有可能?这句话一出,宋子安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又失分了。

  老祖宗此刻正嗑着瓜子,看着这里呢。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眼中雪亮,什么样的小动作都别想瞒过她去。

  宋子安强自镇定,看着千夜,冷冷地道:“你能和我拼到这种程度,让我非常惊讶。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刚才那一剑,你受伤不轻吧?”

  千夜忽然露出讥讽微笑,几个深呼吸后,东岳再次提起,气势也若碧海潮生,缓缓推高,丝毫未有低落。

  宋子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千夜怎么可能几乎毫发无伤。

  实际上,双方刚刚那一剑硬拼确实是平分秋色。千夜本就距离九级只有一步之遥,论力量和身体强悍程度更是远在宋子安之上。单论体质,千夜已和血族子爵相当,哪是普通人类可比。

  相形之下,宋子安现在只是原力总量有优势,连兵器上都没占到便宜,一剑拼成平分秋色也就顺理成章。

  宋子安哪知其中关键,他目光瞄向东岳,随即眼神一凝。东岳那黑沉沉,毫不起眼的剑锋上居然一点缺损都没有,这也即是说,至少在材质上,这把朴素的重剑丝毫不比六级的逐月差。

  宋子安深吸一口气,手一抖,头顶突然出现一轮明月,当空照映。他手中长剑不住颤动,洒出万千如水月光华般的剑芒,向千夜攻击。

  这是高陵宋氏秘传剑技:明月天心。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要留后手以待下面的战斗,若折戟于此,还谈什么以后。

  然千夜此刻气势已成,一声断喝,东岳当空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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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七 一战功成

  吾王所指,剑锋所向!

  这一剑简单至极,没有任何变化余地,携滔滔原力一线垂落,恍若瀑布自九天以降。

  一剑落下,宋子安攻来的剑光就消失大半。

  东岳剑势去尽后再生变化,反挑横扫,余下凋零月芒就尽数破灭。

  破掉宋子安的明月天心,千夜当即双手运剑,转守为攻,对着宋子安一阵狂劈乱斩,这下简直就是胡砍,连基础剑式都看不出了。

  然而千夜每记攻击,剑势都沉重无比,其威可断山,可覆海,甚至有月沉星坠之势!

  高台上,鲁老双眼一亮,当即拍案大赞:“好剑法!”

  安国公夫人在侍女奉来的清水中洗了洗手,竟也缓缓点头,道了声:“说得过去了。”

  这可是宋家老祖宗的评价!放在年轻一代子弟身上,能有一句‘说得过去’已是极高赞誉,好几年都未必听得到一次。宋阀数百名本家子弟中,也就宋子承和宋子宁得过类似夸奖。

  一旁的大长老脸更加黑了,老祖宗这句极高的评价,显然不是给宋子安的。

  此刻宋子安剑上不断绽出片片月华,虚空中妙像万千,显然已将明月天心练到了相当造诣。无数月华连成一片,渐渐将他环绕起来,看上去就象身处在一轮巨大圆月之中。

  了解这套秘技法门的人不由惊叹,这是天心将成之势,一旦圆融无缺,就会发出至强一击。

  千夜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好像打出了兴致,猛然一声长啸,东岳剑势再次变化,忽而沉重如山,忽而细腻若丝,轻重慢疾间的转换,如羚羊挂角全然无迹可寻。他的步伐也更加从容随心。

  然而场中形势变化却极为清晰,东岳每一剑划过,那轮巨大圆月都会虚弱几分,始终不得圆满。到了最后,宋子安额头满是汗珠,他要把明月天心催到极致,才勉强支持圆月不灭。

  台上鲁老不断抚掌大赞:“好,好,打得好!”

  大长老脸色黑如锅底,鲁老这话,岂不是说宋子安活该被打?

  不过此时的宋子安没有那么多乱心杂念后,倒是显出了韧劲,虽处于劣势,却还能支持。而且以他战将的位阶,续航力理应比千夜强得多,相持下去,还是会取得胜利。

  千夜双瞳中忽然泛起深沉蓝色,里面清晰映出宋子安的身影。

  宋子安突然觉得心脏一紧,虽然感觉初起就被压了下去,可是他手上动作依然一滞。千夜就抓住这小小气力不继的破绽,东岳陆沉海倾般连斩三记,一举击坠了宋子安的圆月!

  宋子安大惊之下刚想反击,可是手中长剑却变得忽轻忽重,自己全身行动都是一滞,仿佛四肢粘了蛛网,说不出的别扭。就在关键时刻,他心脏忽然间又痛了一下。

  宋子安瞬间原力不稳,千夜却没有抢攻,反而后退数步,东岳缓缓提起。

  千夜大喝一声,闪电般再出三剑!

  第一剑切碎月华,每二剑震破宋子安护身原力,第三剑直奔宋子安小腹而去,轻轻一挑,将他甩上半空。

  千夜左手拎着东岳,右手拔出原力枪,对着刚飞到最高点,正要落下的宋子安连轰数枪,一直打到一口原力不继!

  台上大长老霍然站起,暴喝道:“竖子!尔敢!”

  千夜手中是宋阀配给的五级手枪,威力远不如双生花,然而此刻宋子安原力防御刚刚被破,即使身为战将,也经不住这么密集轰击。

  宋子安一声惨叫,身上不断迸射血光,躯体在空中几个翻滚,那几枪竟然无一落空,吃了个结结实实。

  大长老一声怒吼:“小辈找死!”他跃出高台,以掌代剑,遥遥向千夜斩出,一道匹练般的月华跨越遥远距离,划向千夜。

  同样是明月天心,在大长老手下用出来却是有划开天地的威力。

  “住手!”在场边掠阵的宋屠一声怒吼,合身拦向月华。

  然而这是大长老含恨下全力一击,宋屠当即被撞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那道匹练月华虽经宋屠一挡,暗淡许多,但剩下小半仍是飞向千夜。

  千夜双瞳已经完全变成深湛蓝色,锁定了那道扑面而来的月华。

  圆融至极的月华突然有了轻微扭曲,虽然很微弱,可是原本凝聚坚实的剑芒却终于看到破绽。千夜扔开原力手枪,双手握住东岳,凝神屏息,重剑如同拖着千万吨海水,艰难扬起,向前,直刺月华剑芒。

  当两道锋锐相遇时,千夜身后忽然展开一双明亮光翼。

  虚空中如有春雷炸响,大长老斩出的月华竟被东岳就此一剑劈散。

  千夜全身剧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背后光翼也阵阵扭曲,渐渐消失。他双手虎口染血,手臂也颤抖得厉害,身体却仍站得笔直。

  千夜竟然接下了大长老的一剑!

  满场之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长老在宋阀中战力可列前十,这一剑就算被宋屠挡去了大半威力,也不是寻常战将能够接下的。

  就连凌空而立的大长老也怔了怔,完全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然没有奏效。他旋即大怒,提手挥出,又是一道月华如虹而出。

  可是这道月华只飞到一半,就忽然被一物从中截断,整道光芒就此消失。高台上众长老看得分明,截断大长老月华的,竟只是一颗剥了皮的荔枝。

  而安国公夫人手里的那颗荔枝已不知去向。

  “仲埕,这象什么样子?”安国公夫人缓缓地说。

  大长老忙飞回高台,躬了躬身道:“子安已经败了,那小辈还下此毒手,实在心思不正,我这才想出手教训教训他。”

  安国公夫人淡淡地说:“我早就说过,武功大考不计生死,就是他当场将子安杀了,那也是我宋阀子弟学艺不精。我这还没死呢,定下的规矩就没用了?”

  大长老额头见汗,忙道:“儿子不敢!”

  安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你这一出手,倒是让天下人都看到我宋阀连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今后还有谁敢来投?你下去吧,自己去交卸了长老之职。今后五年内,你这一支的一应用度全部减半。”

  大长老顿时脸色惨变,族中用度减半,这可是相当严厉的惩罚。虽然只有五年,但是意味着这五年中,他这一系发展必会受到压制,此消彼长,更加难与宋仲年一争长短了。

  安国公夫人又道:“把我房里的天风玉露酒倒一杯来,给那孩子服了,免得伤了根本。”

  两名侍女立刻跃下高台,匆匆而去,长老们也微微动容。

  老祖宗收藏的天风玉露酒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不但是疗伤圣药,还有培育扎实修炼根基的好处。

  千夜接了大长老一击,最主要的伤还是月华剑气入体,难以清除。要治疗这种伤势,在场的长老们都能做到,安国公夫人居然拿出了这样的珍品,这实际上是变相的补偿了。

  演武场上自有人将宋子安抬下去处置伤势,他连中数枪,最深的伤口已达肺腑。这种伤再有好药,也至少要养上几个月,也就是说,他后面的考核项目是废定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这场冲突过去后,众人回想起千夜展现出来的光翼天赋形态,不由很多人都露出异色。

  一般来说,天赋形态要到十三级以上战将才会显现,不过提前凝聚也不算太稀奇,每个门阀世家都有一些这样的天才。千夜八级打败了战将,就不能以常理而论,所以大家并不特别惊讶。

  但这双光翼,又是哪家的血脉或秘法?

  实际上,千夜以第一的身份从客座淘汰赛中脱颖而出时,已有人开始私下议论,怀疑他是世族子弟隐藏身份来助拳的,甚至可能出自其他门阀或是上品世家。

  这虽然不违反比赛规则,而且要知道,在门阀世家、士族、平民等级森严的帝国,能让高门子弟瞒起姓氏来做一个客座武士,绝对是一种值得称道的本事。可当此人实力如此破坏平衡,就免不了引起非议。

  宋子宁安坐不动,恍若根本没有感觉到四下里的目光。千夜服了些药剂,双手裂开的伤口也做了处理,就抱着东岳靠在椅背上养神,当然也对周边的议论充耳不闻。

  高台上长老们的质疑就隐晦得多,只有几人互相交换目光,低低说一两个词。

  脾气恶劣的宋仲行却是冷笑一声,道:“什么云空之羽,在座诸位又不是没见过白阀的秘传战技,哪里是一回事。况且就算是,我宋阀的面子就能算保住了?白阀的小辈难道就应该比我宋阀强?”

  不等他再说下去,阀主宋仲年连忙使个眼色,止住了自己这个开口就要得罪人的亲弟弟。

  此时,鲁老说了句,“的确不是云空之羽。”安国公夫人更是连眼睛都懒得转动一下,于是各位长老沉寂下来。

  接下来的战斗再无悬念,都是强者胜,弱者败,终于决出了最后八强。

  这八人将在明天再行厮杀,最终决出大考第一。到了这一步,客座战士中只剩下千夜和宋子安的一名客座武士。普通战士和世家子弟的差距由此体现,他们虽然经验丰富,却远远弥补不了物质和幼年根基方面的巨大差距。

  也难怪大长老宋仲埕如此失态,很显然,他那一系为了这次大考是下足血本的。尤其武功这项,有备而来,决意一举拿下高分第一。却被千夜在八强赛的时候就击败了宋子安,以至于全盘落空。

  这一晚,千夜饮下天风玉露酒,当即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明时分方才醒来。

  一觉睡醒,他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于是急忙内视,这时才发现第九处原力节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点燃,而伤势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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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八 存亡之本

  八强之战,千夜因为提前扫掉了宋子安,所遇对手明显战意低沉,因此轻松取胜。

  宋子宁却对上了宋子安那名客座武士,由于昨天一战,两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那名客座武士一上来就连下杀手,甚至不惜以伤换伤,显然要置宋子宁于死地。

  然而宋子宁在这一战中终于展现出惊人战力,他用的是宋阀秘传战技:烽火传薪枪,这门适合沙场群战的枪法,在他手中已有金戈铁马的破军之威,双方并没有缠斗太多时间,那名客座武士就被直接绞杀当场。

  这是本次武功大考第一场出了人命的战斗,不过四座寂寂,已经没有人再非议。宋子安再折一员大将,损失可谓惨重。

  四强至此产生,千夜将对阵宋子齐,宋子宁的对手则是宋子承。

  宋子齐刚跨入战将门槛,战力还差宋子安一截,而千夜服过天风玉露酒后,晋入九级。此战毫无悬念,千夜甚至连瞳术:掌控都用不到,一顿乱剑,就将宋子齐破防斩伤。

  要不是宋屠在一旁虎视眈眈,千夜很想给宋子齐留下点残疾。不过现在,宋子齐也得在床上躺个三五日下不了地。

  宋子宁和宋子承之间却爆发一场大战。

  宋子承身为阀主长子嫡孙,常年牢牢占据继承人序列第一位,资源远胜宋子宁,原本应该在原力、战技和武具方面占据全面优势。然而双方一亮相,大家才发现宋子宁已经换过装备,居然是清一色的六级战具。

  即使是以豪富闻名的宋阀,也是人人动容。宋子安仅武器是六级,宋子承也不过有两件六级防具而已。安国公夫人在大考开始前,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宋子宁一个六级的一次性防御戒指,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在擂台上保命用的。

  因为谁都知道,宋子宁父系母系不显,未来的妻族还是士族,根本没有什么积累。以他现在的宋阀继承人序列排名,能够分配到的资源和收益,不要说一整套六级装备,能凑满四级防具和五级武器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一众长老也知道宋子宁有个名为宁远集团的私产,但是成年的宋阀本家子弟,又有谁手中没有几个工厂作坊的?可若是这套战具来自那个私产,就说明规模已经做得着实不小。他独立主事这才几年?

  一瞬间,许多长老心中都有了异样感觉。

  安国公夫人忽然问道:“仲年,子宁也是你那一支的,身上那些小玩意是什么来历?”

  阀主宋仲年也在看着宋子宁,闻言沉吟一刻,方道:“依我看,这些武具应是部分出自他名下私产的积累,部分是通过人脉筹措。”

  筹措就相当于借钱了,然而宋阀众长老却纷纷点头。能借到钱也是本事。

  “子宁这孩子,倒是越来越不错了。”老祖宗此言一出,好几名长老的笑容当即有些僵硬。

  宋子宁这一战与上一场的绝杀风格完全不同,面对宋子承攻守兼备的“绣衣刀术”,甫一出场就张开了“三千飘叶诀”的领域。

  此刻场中方圆十丈之地,落叶纷飞,夹杂丝丝雨意,恍若深秋。虚空中无数细密如牛毛的原力具现,上一刻密织成网,防御得密不透风,下一刻感应到外来原力攻击,又被引动化作风刃,回旋反击。

  观战的宋阀子弟没几人见过这门已有数百年无人练成的秘法,长老们却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众人神态各异,不过这次他们好像都各有心事,连交谈也少了,高台上一片沉默。

  “三千飘叶诀”与很多上品秘法一样,共分三阶九境,一般来说,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就在中阶止步,高阶只能靠领悟和机缘,没有半点取巧的办法。而无论哪种上品秘法,一旦进入高阶,突破战将的最后几个等级就不会有障碍,也意味着有了冲击神将的可能。

  眼前宋子宁的“三千飘叶诀”竟然达到了“暮秋山行”之境,那可是中阶第五境!单以秘法境界而言,宋子宁已经是宋阀年轻一代中第一人,而后面的那几个至少在数年间不可能追上他。

  宋子承惟一优势就是原力,他的战技也不弱,即将突破中阶,却被宋子宁以武具上的优势拉平了不少。双方均是守御有余,进攻不足,因此不可避免地打成了持久战。

  这一战,整整打了两个小时,宋子宁最终原力耗尽,这才惜败。

  宋子承虽然还能扶宋子宁一把,但他自己下场时也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最后几步在斗场边缘差点要迈不过去。如果宋子宁能再坚持十分钟,先倒下就会是宋子承。

  下午,决战将在宋子承和千夜之间展开。

  甫一登场,宋子承就干脆地道:“我认输!”

  他和宋子宁一战损耗过度,就算用了上好药剂,现在原力透支的虚弱还没彻底恢复。千夜赢下宋子齐却是游刃有余,休息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一战根本就没得打。

  当宋屠宣布比赛结果时,高台上众多宋阀长老都面色古怪。而宋仲行则是呵呵一声冷笑,听起来无比刺耳。宋阀挑选继承人的武功大考,规则又对宋阀子弟极为有利,结果魁首反而被个外人拿了,此事要是说出去,宋阀颜面多少会有损失。

  不过长老们对宋子承的认输倒是褒贬不一。这也是行商为本的宋阀特点,见事不可为,那就放弃,另寻他路也好。

  安国公夫人这时道:“叫那孩子和子宁一起上来吧,我和他们说两句话。”

  片刻之后,千夜就和宋子宁登上高台,站到了安国公夫人面前。直到此刻,千夜方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经历传奇的宋阀老祖宗,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低头。

  安国公夫人虽然鬓发如雪,面容却并不如想像的那样年迈。如果把发丝染黑,很可能会以为她就是个中年贵妇,但那双充满岁月沧桑的眼睛,却悄然透露些许年纪的秘密。

  当安国公夫人的目光落在千夜身上时,仅仅是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用感知去探查他的原力和身体。这点小细节让千夜感到一丝舒适放松。

  看了一眼,安国公夫人就道:“不错,两个孩子都不错。子宁能够和你做朋友,那也是他的福气。”

  朋友?千夜听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当下只是说:“谢老夫人夸奖。”

  安国公夫人对左右笑道:“这孩子天赋上佳,又这么会说话,我很喜欢。来人,把我那个盒子拿过来。”

  站在一边的侍女端上一个楠木嵌银的盒子,在众人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三发原力弹。

  这原力弹通体呈银色,但又不是如秘银那样闪亮,而是有种浑厚晦涩的深沉。另外弹体上花纹独特,看上去似有多层结构嵌套,从设计思路上倒是和狗爪小镇那大师的作品有三分类似,但做工尤有过之。

  在安国公夫人的示意下,千夜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这盒原力弹。拿到手中后,他却是一惊,弹体上散发出的原力波动,甚至比秘银破魔弹还要浓郁得多。

  安国公夫人温和地说:“这是我宋阀自产的炼银烈阳弹,和市面上那些稍有区别。难得你夺魁,我手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你点小玩意儿,拿来防防身。”

  旁边众长老还算沉得住气,可是下面的宋阀子弟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养气功夫,许多人表情又痛又羡,颇为精彩。

  炼银烈阳弹是和黑钛湮灭弹并列的杀器,而宋阀自产的炼银烈阳弹又有重大改进。每一发光是手工,就需要数十名高手匠人忙碌数月之久。安国公夫人口中的稍有区别,按正常人的标准那就是天差地别。

  这种炼银烈阳弹是宋阀特制的杀器,就是只用四五级的原力枪,也能一击秒杀黑暗子爵。它们平时专供帝室近卫军,偶有少量流出在外,就会引起强者哄抢。即使如宋子承、宋子安也不过有两颗在身上当作保命手段,以宋子宁此前的地位,却是一颗都没得到过。

  现在千夜身为外姓武士,却一下子就得了三颗,这让宋阀子弟如何不羡不妒?

  安国公夫人等千夜收了盒子,方环视左右,说:“我人族生死大敌,还是黑暗种族。所以说到存亡根本,还要着落在与黑暗种族的战场上。宋阀以商立族,实则也是为给前线战场提供支持。你们不要感到我给得厚了,这几个小东西在这孩子手里,那就是三条黑暗子爵的命。若是落在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手上,多半拿去换做生意本钱,变成哪家高门的武器库私藏了吧?”

  这一句却是道破了许多人的心事,当下他们的冷汗就下来了。

  安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说:“武功一道,外可抵御异族,内是立族之本。设这十年大考的本意,就是为了扭转我宋阀积弱之势,可总还有人不明白这道理。平日里用惯权谋,就在这需要真刀真枪的场合也改不了行事作风,长此以往,还有何血性可言?真到生死存亡关头,还能指望你们吗?”

  “门阀二字,并不是给了某家,就不再更改的。千年之前,有开国七阀,之后短短两百年间,七阀就变成了三阀。帝国中兴之时,又一度升至九阀,那是何等鼎盛繁荣!可从当年朱阀降格算起,到了今天,四阀分立也有三百余年了......”

  千夜屏息静听,他还是第一次得知门阀的变迁历史,这种帝国上层的演变细节,在黄泉和红蝎那样军事为主的地方是接触不到的。

  不过随即千夜又看了宋子宁一眼,后者正和所有人一样垂目听训,仍是一派温润无害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以千夜对他的了解,宋子宁此时心事很重,并没有多少武功大考取得好成绩的喜悦。好像从昨天千夜和宋子安一战结束后,宋子宁的心情低落就变得十分明显。

  想到这短短几天里发生过的事情,千夜心里叹了口气,或许应该找个时候和宋子宁谈一谈。可宋阀与他毕竟血脉相溶,筋骨相连,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即使果诀如宋子宁,做起来都会格外困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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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九 付之东流

  千夜突然想起赵君度,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也是一团乱麻。这时安国公夫人的讲话接近尾声。

  “张、白、赵三阀,年轻一代都是人才济济,在与黑暗种族的战场上硕果累累。但我宋阀呢?你们有多少人去好好打过一场大仗?现在是有我们几把老骨头在,等我们这一辈人都撒手归西后,你们打算如何自处?”

  这一句话,问得全场鸦雀无声。

  天下虽大,若论财富,宋阀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可若是无人坐镇,这就是取死之道,最好也不过是落个被瓜分的下场。但是眼下积弱之势已成,想要扭转,又岂是那么容易?

  许多人当场就汗如雨下。

  就连对权谋毫不擅长的千夜,也从这次武功大考中看到了宋阀面临的困境。

  这样一个庞大的世族传承至今,内部利益盘根错节,达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想要革旧布新,实际上等于是动所有长老的命根子,该有多难,可想而知。可要是不动他们的命根子,就等如是在动宋阀的命根子。

  安国公夫人说到这里,有些意兴阑珊,起身道:“都散了吧,过两天的军略大考,都用心些吧。”

  至此,武功大考落下帷幕。

  盘点起来,这次收获最大的还是宋阀大公子宋子承。他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宋子安一系损失惨重,尤其是大长老宋仲埕被卸职,资源减半,此事影响深远,已不能简单地用继承人积分得失来评价。

  相比之下,宋子承虽然没有拿到武功大考个人第一,但是综合积分和第二的差距反而拉得更大,地位更加稳固。

  而宋子宁在两年前进入继承人序列后,一直低调得没有存在感,此次可谓一鸣惊人,震动了整个宋阀。他晋阶九级战兵才数月,就展现出与战将抗衡的实力。

  况且众人还不知道的是,从黄泉走出来的宋子宁,实战经验可说是年轻一代第一人,若遇到的是宋子齐那个新晋战将,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

  这个结果至少打了一大半长老的脸,他们是负责族中弟子天赋评定和武学指导的。可宋子宁幼年得到的天赋评价只是三等,后来复评上调过一档,但直到现在,记于档案中的也不过二等而已。

  即使后来安国公夫人亲口评定宋子宁“三千飘叶诀”有成,把他超拔进继承人序列,但由于宋子宁耽于杂学,又风流成性,大部分长老仍是不认为他在武学一道上能有多大作为。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三千飘叶诀”不是攻击型秘法,宋子宁也已经超越了他们评价中的大多数族中天才。

  面对如此形势,虽然宋子承得到了最大的好处,但他幕僚中有人对宋子宁的一飞冲天表示出担忧,不过那位宋阀大公子却不以为然。

  他十分温和地对亲信们说:“若论血缘,小七和我一个祖父,比许多人都亲近。若说助力,小七已和我缔约,并且带来了超过预期的成果。我们不可能永远都与比自己弱的人合作。进取之道是壮大自己,并非压制别人,况且真正的强者是压制不住的。所以,往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类议论。”

  当天晚上,宋子承亲自去了“云深堂”,依约把宋子宁所要的东西送过去,还额外补了一份重礼。

  再过一天,就是军略大考。

  宋阀军略大考,形式上有些类似于天玄春狩,但是规模要大很多。考场设在东陆的边境之地,实际上就是一块和黑暗种族交锋的战场。

  此次参加考核的子弟们各带一支百人队伍向黑暗种族发起进攻,然后视战绩排定名次高下。

  军略大考中出意外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任你实力强横,运气不佳的话也有可能遭遇黑暗种族的重兵大将,从而饮恨沙场。至于各个继承人组建战队的实力高下,除了人数和等级的统一限制外,战力就全看各系的资源了。

  原本宋子安和宋子齐都颇有野心,想在军略一项中压倒老大宋子承。只是没想到两人在武功大考中被千夜双双打成重伤,宋子齐还能勉强上场,宋子安干脆就没办法亲自参考,只能把战队送进来。少了他这个战将座镇,最终成绩也就可想而知。

  军略大考前一天,近百艘浮空飞艇浩浩荡荡到了东陆。此次大考安国公夫人不再观战,不过宋阀止戈堂高手尽出,以策安全。

  宋子宁组建的战队实力不强不弱,只能算是中等。他一切都靠自己白手起家,从父母那里根本得不到助力。能够达到这个程度,足以让人称道了。

  军略大考的奖品却是让千夜也颇为心动,那是足以武装一个加强连的全套装备,并且达到帝国精英军团的水准。得到这些装备,稍有资源的人就能够据此建立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

  从奖励中能够看出安国公夫人的意图,她希望宋阀子弟既能提高自身武力,又能建立不俗军力,然后到战场上建功立业。帝国封爵要长久保持,根本之途还是在于军功,如此方能在将来维持宋阀不降格。

  只可惜安国公夫人虽然一片苦心,但到头来必然事与愿违。

  宋子宁虽然自己不怎么需要这些装备,可千夜的暗火佣兵团近期扩张得厉害,这样批量的精品军备就是有钱也不容易短期内从市场上买到。

  因此宋子宁和宋子承又达成一项密议,若他助宋子承在军略中夺魁,不但奖励全归宋子宁所有,还要另外添加一个营使用的载重卡车作为酬劳。

  千夜对于这类事情向来不发表意见,任凭宋子宁去决定。他也不再密集训练,而是又去了一次宋阀的藏,找了许多原力修炼和五花八门的基础武技理论来看。

  大考结束,千夜就要回永夜,有了宋子宁再加上宋子承的面子,难得可以借阅这许多典籍,他要趁这个机会多读一些。

  大道万千,虽然不全是通途,但是了解得越多,就越容易接近真正的道路。而千夜在读过几十本武技诀要之后,再回顾自己从实战中得来的经验,也渐渐有融汇贯通的感觉。

  百艘浮空艇经过一天多的航程,终于抵达东陆边境,军略大考随之拉开序幕。二十余支宋阀队伍分别投入到战场不同方位,然后各自向黑暗种族发起进攻。

  所有宋阀战队加在一起,约有近三千人,全是五级战兵以上的精锐,而且其中还有两名战将和数名准战将级的强者。

  这片战场上的黑暗种族显然没想到会突然遭遇这么一支强悍力量,甫一接触就被打得节节败退,防线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漏洞。

  一举凿穿黑暗种族防线后,战局就开始混乱了。各战队有的继续深入突击,有的选择迂回包抄,还有些战队的领队有宿怨,提前在战场上相遇,于是就爆发了不大不小的冲突。即使消灭黑暗种族才是大考的主基调,但是互相扯后腿这种事仍是屡见不鲜。

  在争夺相对排名的情况下,有时候削弱对手甚至比增加自己战绩更加有效。

  而在真正战场上,千夜的真实视野完全就是杀器,千米范围内没有任何人能够瞒过他的感知,再加上宋子宁时常心血来潮的“三千飘叶诀”,成功地把两支想要埋伏或是偷袭他们的队伍反过来打了个半残。

  接着千夜就脱离队伍,前去伏击宋子安和宋子齐的战队。

  此举在千夜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对他来说,获胜之道就是不用理会任何对手,直接向战场纵深推进,尽可能多地击杀黑暗种族就是了。多干掉几个子爵,那谁的积分也别想追上来。

  宋子宁却是费尽口舌磨了千夜很久,才让他勉强答应这个行动方案。

  按照宋子宁的说法,此战关键是确保宋子承夺魁,这样才能达到大家的利益最大化,所以要做到万无一失,防备宋子承运气奇差,阴沟翻船。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残宋子安和宋子齐的队伍,让他们彻底失去竞争力。至于其它人,拍马也追不上宋子承,也就无须顾虑。

  最终千夜还是没有拗过宋子宁,孤身穿越战线,先后伏击了宋子安和宋子齐的队伍,将两支战队中的核心高手全部打成重伤。宋子齐更是直接中了千夜一枪,当场退赛。

  除了赵君度之外,千夜战场狙杀技艺罕见对手,和宋阀这些少爷们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在形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些擂台上的所谓高手强者就是一边倒的被虐。

  千夜的伏击还产生额外效果,那两支战队被彻底打寒了胆,各找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驻扎不动。直停留数日之后全无动静,才敢露头。这样耽搁几天,他们的战绩能够混到中游已经是顶天了。

  接下来的战局,让千夜不由感到,宋子宁那据说能看破红尘迷障的“三千飘叶诀”颇有乌鸦嘴的潜质。

  宋子承那边率军直进,势如破竹。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注意己方战队的位置,他附近战线上的宋子宁在千夜走后按兵不动,宋子安和宋子齐的战队全被千夜打得龟缩一隅,结果宋子承一下就过于突前,成了孤军。

  如此战机立时就被黑暗种族抓住,迅速调集兵力,前去围歼宋子承的队伍。一场大战下来,宋子承击溃了黑暗种族的联军,但只是惨胜。他独自斩杀了一名狼人三等子爵,自己也身受重伤,无奈退赛,麾下战队则是伤亡过半,失去再战之力。

  等千夜归队后,情势就逼得宋子宁光是按兵不动都不行,甚至还要主动后退数十公里,以免遇到哪支不开眼的黑暗种族部队。一旦灭了他们,宋子宁的战绩就要反超宋子承了。

  于是就出现了奇怪场面,大考才开始一半,宋阀最具战力的四支部队战绩就全都止步不前。其余战队倒是打得十分勇猛,可是战力却较前四相差太远,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差距。

  本该是轰轰烈烈的军略大考,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

  各战队汇总后的战绩,用差强人意来形容都很勉强。不过这才是现实,掺杂了政治的现实。就如同帝国,对上黑暗种族的时候总是难免内部掣肘。而黑暗种族一方情况更是严重得多,若不是他们内斗太过激烈,哪里有大秦立国还逐渐坐大的机会。

  战斗结束后,千夜的心情不太好,但他也早已不再是红蝎的菜鸟,从永夜之域到上层大陆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看看整场军略大考中一直走神的宋子宁,最终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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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 我们的国度

  最后的政论就很简单了,各人先写一篇治国齐家的政略,再接受诸位长老问询,最后由长老团给出一个分数。

  这一环节是最透明的,问询时,参考的所有弟子都能旁听,但也是争议最多的地方。各人有主张守成的,有主张激进扩张的,也有主张中庸之道,观点不一,众说纷纭,想要得到大部分长老认同,也需要相当实力。

  宋子宁就轻松惬意得多,他随意炮制一篇政略,应付了问询,也不等结果出来,就跑回自己的别院,准备享受温柔。这两天又有人送了他两个小美女,据说是难得的内媚名器。

  千夜却不肯再陪宋子宁胡闹,仍然在抓紧时间浏览武技典籍,现在他的阅读范围已经扩展到各种各样近战武器的入门技能。

  于是在“云深堂”别院中,宋子宁搂着两个新得的小美女胡天胡帝,而千夜则端坐书房翻阅典籍,与他有过一夕雨露之缘的十七在旁边静静伺候着,隔段时间就给千夜换上一杯茶。

  千夜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确实是一种享受,温馨,宁静,可以一心一意在武学之道上锐意进取,而无需去想世俗那些烦心事情。

  这时书房门推开,宋子宁带着一脸写意走了进来,进门就笑道:“你的小日子也不错嘛!”

  千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天天这样,就不怕荒废了修炼吗?”

  从两人来宋阀,到大考结束,已历时十多天,就没见宋子宁修炼过,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会友,深夜归来时身上常常带着酒气和脂粉的味道。

  宋子宁在书桌对面一张宽大的琉璃榻上坐下,半躺在背靠上,把自己弄得舒服了才说:“率性而为也是大道之一。况且我也只是回到族里才这样,平时还是很节制的。”

  千夜叹了口气,从黄泉训练营时起,小小的宋子宁脸上就已经读不出情绪,那时他眉宇间是一派优等生的冷漠和傲慢,还有决不容许冒犯的戾气。死在他手上的学员,绝对比千夜杀过的多。

  数年后再相遇时,宋子宁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仿佛最标准的世族子弟,温润如玉,性情明朗,但那实际上只是一层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而已。

  千夜这次来到宋家后才知道,这位血统高贵的门阀嫡子是究竟怎么才会成为如今的模样。千夜在武功大考结束时,就想和宋子宁谈一谈,但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千夜放下手中的玉简,向十七看了一眼,少女当即会意,乖巧地退出书房,并且把房门小心掩好。

  宋子宁半闭着眼睛养神,没有说话,书房里有片刻的沉默。

  “子宁,你接下来会很麻烦吧?有什么打算吗?”

  宋子宁并没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这次大考结束后,我的继承人排名可能会进入前三,如此大的好事,会有什么麻烦?”

  “宋子安和他那个长辈能甘愿吃下这个亏?”千夜相信当时大长老宋仲埕是真想把他斩杀当场,安国公夫人之后对他们整个一系的惩罚,只会让这个仇恨加深,变得不可化解。

  宋子宁轻轻笑起来,他抬手遮住眼睛,也挡住了脸上所有表情,淡淡道:“不甘愿又怎么样,他们也就那几个筹码。殷家,殷琪琪想上位可还要努力一把。魏家,博望侯才不会管这种事,至于那头野猪,等他这次能活着下战场再说……”

  宋子宁的声音突然停止,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放下手,看了看千夜的表情,笑笑道:“二十天前,魏家在远东前线吃了一场大败仗,据说魏破天当时也在军中。现在他们那边战况十分紧张,估计过两天你回黑流城的时候,魏柏年就要被本家召回去了。”

  千夜吃了一惊,魏家所在的远东行省是边塞之地,和黑暗种族常年征战。

  宋子宁透露的这个消息中,对千夜来说,最重要的还不是魏破天的安危,魏家世子上了战场,不可能没有保护措施。而是魏柏年一走,意味着远征军将指派新的师长上任。

  但有武正南事件在先,无论远征军总部知不知道千夜曾参与了那事,就凭暗火佣兵团和魏家走得这么近,新来的师长与千夜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千夜并没有被宋子宁引开注意力,只说:“就算你觉得宋子安没有威胁,那么宋子齐呢?本来想杀你的人是他吧?”

  宋子宁此时慵懒的姿态全消,坐直了身体,神色平静地道:“不用为我担心,老祖宗也不会让他们在族里做得太过分,至于到了外面,我还会怕他们不成?”

  “那是为什么?”

  见千夜这次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宋子宁淡然说:“或许,是因为当初被抛出去和士族联姻吧。哦,对我天赋等级的评价也有一点原因。”

  千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就算他猜到了一些,但听宋子宁用这样貌似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出真相,仍是令人极为难受。

  当年宋子宁天赋评价明显被人为压低,应该分配到的资源就有许多给了别人。这或许是家族内争中不可避免的部分,但是当落在自己头上时,却仍会让人感到天道不公。

  宋子宁虽然微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不过我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怎样都不再去争那阀主之位。这片土地已经腐朽,难以建立高楼大厦,还不如我自己出去开拓一块新的疆土。”

  千夜苦笑,宋子宁如果真这么看得开,也不会这几天都心神不宁了。“既然这样,那你还有什么心事呢?”

  宋子宁愣了一愣,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真是糟糕,似乎总能被你看出情绪来。”他这次坦然道:“我后悔了,千夜,我不该把你拖进来。”

  千夜笑了笑,说:“我这次收获很大。”

  他这句话绝对不是安慰宋子宁,天级修炼室,重剑东岳,三发炼银弹,一个加强连的装备和整个营的重载卡车,这可是一个普通佣兵团长一辈子都积累不下来的财富。而对千夜帮助最大的还是宋阀藏书,众多基础武技弥补了他最后一块短板,只等日后慢慢融汇贯通。

  既然把话说开了,宋子宁也不再掩饰情绪,道:“还是我没有看清楚形势,本来你并不用在擂台上生死相搏。”

  “子宁,你想多了,生死之战在沙场上还是擂台上,其实没有区别。”千夜知道宋子宁一开始对这次大考并没有认真到哪里去,也没把来自宋子齐的死亡威胁放在心上。

  事实上,无论对宋子安还是宋子齐,宋子宁起初也都没打算下死手。他再能谋善断,对着血亲总有一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软弱。可这次大考前后发生的事情,让宋子宁清醒地看到一个现实,并不是不争就能安逸,除非他愿意一生庸碌无为。

  “千夜。”

  “嗯?”

  “我们一起去永夜吧,打下一个国度,一个按照我们心中理想去建立的国度。”

  “......好。”

  此刻在“闻道庄园”安国公夫人居住的“莲心小筑”中,有人正在议论他们两个。

  这座名为小筑,实则占地甚广,还包括一个人工湖的院落中,正在主厅举办一个宴会。宴会只有一桌,席上也仅五人,然而每位宾客都非同小可。

  安国公夫人坐在主位上,她旁边是个面白无须,长眉细目,一身雍容之气的中年男人,而宋阀阀主宋仲年,鲁老,以及宋家另一名太上长老均在下首作陪。从能够入席来看,这位鲁老的身份就绝不象表面上那样简单。

  安国公夫人首先道:“睿亲王这几日辛苦了。小辈们表现拙劣,倒是让您看了笑话。”

  这中年男人赫然是帝国睿亲王,也是当今陛下的侄子。他在朝中虽然谈不上权势滔天,但也是身份显贵之极的人物。就连宋阀中也仅有寥寥数人知道,这次十年大考,竟然有帝室中人观战。

  睿亲王笑道:“老祖宗言重了,这代年轻弟子有好几个可造之才,至于缺乏对阵经验,又有什么关系。将来上了战场,自然能磨砺出来,现在无须在意。”

  “殿下认为这次武功大考第一的安人忆如何?”鲁老问。

  睿亲王也对拿下第一的千夜有深刻印象,当下道:“那个孩子的天资自然是极不错的,只可惜如璞玉没有好好雕琢。他的天赋极为特殊,初时有‘晨曦启明’之像,却不是霞光托载晨星,居然变成漫天火焰,最后凝出光翼形态,我实在见识有限,未曾听说过这种天赋。”

  在座众人不由议论了几句,但是谁也没有答案。其实安国公夫人在东岳与逐月正面硬碰的时候,就发现了纠缠在剑锋上的那丝黑暗原力。千夜的黎明原力浓郁而精纯,八级就能引动天地原力,说明他确实天资过人。

  睿亲王有些惋惜地道:“可他毕竟不是世族子弟,错过了打根基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的原力运行方式竟然还是兵伐决,一个修炼到九级的兵王,身体上的隐患实在是太大了。即使将来成了战将,能走多远,还要看运气。”

  兵伐决是人族第一速成功法,但最大隐患就是对修炼者身体的伤害,像千夜这样的九级兵王差不多已经走到了尽头,再练下去,不到三十岁身体就会崩溃。就算他在这之前转换功法,修复暗伤,也几乎无可避免会损伤根基,影响进入战将后的成就。

  睿亲王还有一句话为了宋阀的颜面,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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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一 中兴之兆

  千夜敢于越三级挑战,并且还赢了,勇气和实力都值得称赞。但这世界并不缺少天才,也不是永远都能越级挑战的,他若遇到其他三阀子弟还这么做的话,很可能铩羽而归。

  再换个角度看,等级不够高又被逼得越级挑战,也是战略上的失误。

  说过千夜,免不了提到宋阀其余子弟,睿亲王饮了杯酒,从容道:“子承不错,心性沉稳,宽厚大气,又不缺乏谋略手段。听说他在赛前就和子宁结盟,最终取得武功第二,军略第一,政论第一的成绩,现在是稳稳的第一继承人。子承天资中上,又勤奋努力,将来战力当在中,将和上,将之间,不算高,但守成也是有余了。”

  宋阀众人纷纷点头,安国公夫人也颇有同感。

  接着睿亲王双眉皱眉,似有些难以决定,片刻后才说:“至于子宁,很难给他下定论。‘三千飘叶诀’据说是天演之术,可在子宁手里,战力也不弱。他进境实际上是极快的,却丝毫没有根基不稳的迹象,实在非常难得。不过我偶有耳闻,似乎子宁有些沉溺女色?并且是与士族联姻对象?”

  宋仲年和太上长老脸色顿时有些尴尬。此事说起来,当年是长老团集体评定的结果,其实也有族内势力平衡的原因在里面。

  但凡门阀世家,哪怕是旁系庶支也不愿拿自家子弟去和士族联姻。宋子宁父系母系羸弱,当年修炼天赋也评价不高,却顶着一个嫡子的名头,就此被长老团选中。宋仲年为安抚族人,也默认了这一结果,并没出来为这个孙子说话。他既然是阀主,总要为族里做点牺牲。

  谁曾料到,宋子宁会如此一鸣惊人。要知道,他从族内所得资源与宋子承、宋子安等人根本无从相比,竟然还能有如此成就,如果这都不叫天资,那什么才是天资?

  大考之后,宋子宁已经是第四代公认的第一天才。不仅是第四代,就是上一代也要被他横扫。而宋子宁一手创建的宁远重工,也通过那套六级武备展现了实力。

  如此看来,宋子宁无论经营手段还是武学天赋,竟然一应俱全,至少在宋阀年轻一代中可算鹤立鸡群。只要不影响修炼根基,什么性情风流,爱好杂学,就是一种风雅,没有根基还要弄这些,那才叫纨绔。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宋阀已经把宋子宁推出去与士族联姻了。对于帝国贵族阶层来说,绝无可能接受一个士族女人成为门阀的当家主母,而有这段婚约在,也不会有高门贵女愿意成为宋子宁的平妻。

  就算未来取消婚约,也是个抹不去的痕迹。不管什么原因毁约,都会被清流诟病,而能娶到的贵女身份也会降上一等,至少宗室绝对不会考虑嫁女。

  这才是宋子宁的一个硬伤。两姓婚姻,血脉相融,在这个并不和平的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靠而有力的联盟。不能联姻高门大阀,等于凭空少了一半助力。

  睿亲王的正妻是宋仲年嫡女,他在朝堂中主管的民事部分,很多地方也需要宋阀支持,因此在这种场合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不过他也无意太过深入地干涉宋阀内务,看到场面尴尬起来,就有意转换话题。

  睿亲王略一犹豫,道:“说起来,近期有些动向,或许值得关注。其一,风闻张伯谦伤势一愈,就要挑战定玄王。”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由于祖上宿怨,张伯谦对宋阀向来不假言辞,但是有安国公夫人在,他那边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可如果张伯谦顺利晋阶为天王的话,即使张阀继续按兵不动,朝野之中可能有不少人会起别样心思。不少中立观望者或会就此倒向张阀。

  宋阀人人面有忧色,安国公夫人却完全不以为意,问:“还有些什么消息?”

  睿亲王道:“这次本王和其他几位王兄巡游各大门阀世家,现就在最近数年间,有一批年轻人修为突飞猛进,而且也没有根基不稳的迹象。”

  “他们并非只靠药剂催成,几乎每个人都在战兵阶段就修炼了战将级的秘法战技至小成。比如赵阀承恩公的二公子赵君弘,就和子宁一样,在天玄春狩后连续晋级,已经摸到了战将门槛。而远东魏家的世子更是在过去一年里,连升了四级!”

  “这样的情况,在张白两阀中也各有几人,其他世家还有一二。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看到一批二十出头的战将。”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动容。

  门阀世家的嫡系子弟,只要天资够好就不愁资源,因此非常看重根基扎实。与士族和寒门子弟相比,他们在战将前升级度并不快,有时候反而是慢了。但是突破战将的比例则要高许多,而且因为根基厚实,原力精纯,一旦晋阶就会在战力上拉开明显差距。

  按照帝国过往惯例,三十岁之前成为战将,都可以当得起天才二字。比如白阀的白龙甲,就是快到三十时才晋阶战将,但他一经突破就直接越过准将,拥有了少将级战力。

  突破战将有两条公认道路,一是水到渠成,也就是按部就班,修炼至聚气成漩后,直接晋阶。二是压制等级,在此期间反复磨砺原力,精纯凝练驱除杂质,当原力越靠近黎明本源,在突破战将时就会获得越强大的力量。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第二条道路,大多数人在聚气成漩时,无法容纳和掌控庞大原力,别无选择只能晋阶。而门阀世家子弟则有各种秘法可以尝试压制,一般来说,气漩之势初起后,能压住一年就是天才,如赵君度这样竟然停留了整整五年的,整个帝国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现在睿亲王的意思,分明是说居然会出现一批二十出头的战将,还不会因为升级太快从而影响他们突破战将后的成就?

  宋仲年沉声道:“这难道是帝国中兴之兆?”

  数百年前,帝国迎来“光武中兴”时,英杰辈出。往昔所谓天才,在中兴时代顿时暗淡无光。那时无数名将驰骋沙场,打得黑暗种族节节败退,不光将东6收入帝国版图,还占据了烽火大6的三分之一。

  光武中兴到了后期,帝国门阀也从三阀增长到了九阀。自大秦立国之日起,门阀的标准就没有改变过,所以数量的增加也意味着强者激增,实力上涨。

  难道相隔数百年后,帝国又将迎来一次中兴之期?

  “看来就是如此了。”睿亲王点头道,“我和王兄们大多这么认为。”然而他脸上却无多少喜色。

  宋阀诸人也脸色凝重。

  所谓帝国中兴,也意味着大动荡时代的到来,不仅将体现在面对黑暗种族的战场上,也在于帝国内部的庙堂之上,朝野之间。而且还有一个众人都说不出口的事实,今日不同以往,帝室的实力已经远不如光武年间。

  大秦自立国以来,就是帝室与门阀世家共治天下。帝国的基石是觉醒并拥有了强大原力的世族们,正是他们无数子弟的血肉和生命奠定了四6疆域,也给人族撑起一方休养生息,展壮大的天地。

  一千两百年来,世族享有特殊权利,同时履行保卫疆土责任。在他们的子弟心目中,家族、姓氏、血脉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帝室执掌天下,令行三百省,但对各门阀世家的内务却很难插手。在世人眼中,宗族法度往往比帝国律令更有效力。

  在这种情况下,中兴时期,强者辈出,帝室也同样会有人才涌现。然而帝室和世家门阀毕竟基数不同,人数远远少于世家整体,未来十年二十年过去,待这批年轻人成长起来,帝室掌控局面的力量就会下降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此消彼长,门阀世家力量膨胀,难保不会出一两个想要号令天下的枭雄。

  上次中兴之时,光武大帝无论政略武功均是冠绝当世,曾在三名黑暗大君的围攻下全身而退,震惊世人。是以帝国虽然九阀并立,但帝室之尊崇,却远前代,仅次于开国时期。

  然而当今皇帝却在未央宫内深居简出,很少现身。帝国中坚一代张伯谦、林熙棠双璧闪耀,年轻一代赵君度惊才绝艳,帝室中却仍是两位祖辈的天王在支撑大局,余子虽也有天资优异的,但远远无法和那三人比肩。

  一片沉寂中,所有人心里都缓缓浮上一个想法,乱世将至。

  鲁老忽然道:“既然如此,那些老规矩早就过时,不堪使用。依我看,若把子宁立为继承人,再将子嫣嫁给安人忆,有何不可?以我宋阀资源,那孩子以前根基上的不足完全不是问题。”

  鲁老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老祖宗也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宋阀太上长老苦笑道:“鲁老,此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这让其他门阀世家如何看我高陵宋氏?退一万步讲,这次晋王选妃,十分看好子嫣,难道放着现成的晋王正妃不做,反要去招赘一个寒门甚至可能是平民子弟?别的不说,岂非把晋王得罪死了。”

  鲁老冷笑道:“也不仅仅是安人忆的身份不够吧?说到底你们不愿承认前事之非,把阀主之位交给子宁!只不过,就算子承联姻宗室,也不过保住国公之位,再苟延残喘一代而已。你们就没有想想,真的乱世到来,宋阀处境如何?还不如趁此时机,破旧迎新,浴火重生。”

  宋仲年和太上长老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苦笑,也不反驳鲁老,因为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事情并没有鲁老说的那么简单,已经稳固的势力分配,就算宋仲年这个阀主,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让下面人乖乖另奉新主的。

  宋子宁根基太浅,年纪太轻,若想掌稳权柄,至少要连根拔除几个支系来立威。大长老宋仲埕那一系必在其中,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会流多少宋阀子弟的血。而宋阀嫡系向来人丁不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内耗。

  到时浴火之后,恐怕还未重生,先化灰烬。

  安人忆确实是一把好刀,然而太过锋锐。他晋阶战将而不陨落,将来的宋阀根本没人能够掌握他,就连宋子宁本人恐怕都要费很大力气。这种情况下,宋仲年和太上长老哪敢以嫡女招赘,让他拥有分立一系的权力。

  鲁老这番惊人之语已涉及宋阀深层次的内务,睿亲王在一边听着,只能不断喝酒,连头都不抬了。

  最后安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说:“内选阀阅,嫡正传承,贵寒不通婚,是门阀世家立足之本。若平白无故地打破这些规矩,我们宋家就是与天下世族为敌,不等乱世到来,自己就先内乱了。此事,再议吧。”

  安国公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绝无可能。鲁老脸色悻悻,满脸不服,但也不说话了。

  此际宋阀之势,大厦将颓。动则取死,不动则等死,取舍之间,实是至艰至难。

  “莲心小筑”这边气氛凝滞的时候,“云深堂”别院却恢复了平静。所有话都说开后,宋子宁很快收拾起低落了好几天的心情,拉着千夜去院中小酌。

  两人在月下对坐,一瓶酒,四五碟小菜,又有美人执壶,轻酌浅唱,就作为离别的宴席。

  大考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黑流城那边的形势近期可能有很大变化,千夜就没有多留,第二天下午离开了宋阀,搭乘浮空艇回返永夜大6。

  一回到黑流城,千夜还来不及把宋子宁提出的计划方案交代给宋虎,魏柏年的亲卫就先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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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二 充满犹疑的起步

  千夜随口问了一句,得知魏柏年派出亲卫一直在留意自己行踪,才能在他刚踏进佣兵团的大门就第一时间找了上来。千夜心中一动,想到宋子宁曾经说起过远东魏家与黑暗种族全面开战的消息,看来黑流城的势力会有大变动。

  当千夜赶到第七师师部时,现魏柏年的卫队全部在忙进忙出,大楼的一片空地上都被占满,亲兵们正在整理行装。

  魏柏年亲自站在楼门前等着千夜,把他招呼到了书房,命人送茶进来后,就关上门准备长谈。

  千夜和魏柏年寒暄了几句后,直接问:“魏将军,您要离开?”

  魏柏年叹了口气,说:“远东行省和黑暗种族全面开战了。”

  千夜已从宋子宁那里听到过片言只语,当下问:“世子怎么样了?”

  “世子当时也在军中,重伤而归。不过启阳天资横溢,不但千重山已经到了七重境界,还觉醒了‘强恢复’的强横能力。无论多重的伤势,只要当场不死,就能够恢复过来,而且复原度十倍于常人。”说到魏破天,魏柏年的口气中全是赞赏。

  千夜也不由惊叹魏破天那变态的能力。千重山本就号称防御第一,再加上一个强恢复,魏家世子倒真在朝着打不死的方向展了。

  随即魏柏年说起远东行省的大势。

  原来此战起因是魏家一员大将近期屡战屡胜,升起骄傲轻敌之心,挥军直进,不知不觉间深入黑暗国度,未曾想黑暗种族暗中大举增兵,结果被迎头痛击。一场大战,魏家主力损失过半,狼狈退回远东行省。

  不料黑暗种族方并未就此罢手,他们似乎也早有动战争的意思,趁此机会一路追击,直到玉门关外才被天险加要塞拒之门外。

  现在玉门关外面对的黑暗种族军队以倍计增加,全靠要塞扼住进入远东行省的通道,才勉强维持住局面。远东战线其他方向上也是形势紧张,魏家正在召回各处飞地上驻守的将军们,而魏柏年向来以善守闻名,这次回去后,已定了要留下镇守玉门要塞。这是重中之重。

  远东行省的战况会持续多久,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这是存亡之战,魏家正在全面收缩,除了少数几块最重要的飞地,其余将士都要全部调回本家。黑流城原本对魏家来说就是鸡肋,魏柏年又是族中有数大将,因此不可避免地被列入撤防的区域。

  魏家已经派出一名长老级的外姓执事与远征军总部接洽此事,远征军会另行指派一名师长过来接手第七师,双方交接也就是最近十天半月里的事情了。

  交待完前因后果,魏柏年意味深长地问道:“我走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千夜心中一动,问:“远征军总部对此事态度如何?现在是否已经能够知道将由哪位将军前来接手第七师?”

  魏柏年微微一笑,千夜这两个问题切中要害,由于武正南事件,远征军总部和魏家关系总有些磕磕碰碰,新来的师长恐怕对千夜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而对一个佣兵团来说,如果和驻地远征军对立的话,不要说未来的展,连生存都会成问题。

  “远征军总部态度好得出奇。面上说起来,是因为远东行省正与黑暗种族进行全面战争,他们不想扯后腿扯得太明显,从而被帝国军部申饬。实际上,我听说是帝国有个世家想往永夜大6伸一只手,于是派了本家子弟前来开拓疆土,正好有这么个现成的机会。”

  千夜皱眉,这个消息现在还看不出好坏。远征军如果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和魏家实现和平交接,当然有利于保持黑流城区域的局面稳定,但对千夜和暗火佣兵团的影响却不好说。

  而且新来的师长还是世家背,景,与远征军为数众多草根出身,靠自己打出一方天地来的师长们肯定有很大不同,其行事风格就更加难以预测了。

  “知道是哪个世家吗?”

  “泗水董家。”魏柏年想了想,补充道:“他家的爵位是郡伯。”

  千夜对这个世家全无印象,不过听到郡伯两字就知道,那是一个在中品里实力略靠下的世家。郡伯封地需要保持在一大郡以上,而且有降袭风险,难怪急于开拓疆土,还把主意打到了永夜大6上来。

  魏柏年道:“我大概还会停留十五天左右,这次回去,会把人全带走。所以,你如果有什么想法,要早做打算。”

  千夜点了点头,魏柏年的话意味着魏家势力将从黑流城战区全部撤走。

  不过千夜暂时也没有什么想法,如果他已经是战将,还能考虑争一争第七师师长的位置,现在却还差点时间。一师之长必须为战将,这是帝国军方千年来的硬性标准。虽然千夜现在战力已经直追战将,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战将。

  实际上,千夜将来如何应对,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这位素未谋面新师长的态度。

  千夜心事重重地告别魏柏年,返回佣兵团驻地。

  此刻驻地十分热闹,长长一队载重卡车正缓缓驶入。这些车辆清一色是帝国主力军团制式装备,两根粗大排气管在车头后方高高竖起,每辆车顶都架着一挺大口径重机枪,威猛外形让人过目难忘。

  道路两旁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这些在永夜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何曾有机会看到如此数量的帝国主力军团制式载重卡车?

  此刻半数卡车装载着一个个军用集装箱,另外一半卡车上则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战士外形彪悍,装备精良,也是主力军团水准。相形之下,远征军都变成乞丐,那些大半生混在永夜的佣兵、猎人和冒险者们干脆连乞丐都不如。

  宋虎早就得到消息,立刻迎了出来。

  一个黑脸大汉从打头卡车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宋虎面前,道:“宁远重工内卫部队,第三特种加强连,前来报道!”

  宋虎点了点头,向旁边一指,“那处营区就是你们的驻地。车辆集中停放在侧院停车场,重装备清点后入库,轻装备随身携带。”

  “是,长官!”黑脸连长向宋虎行了个军礼,然后就着手安排进驻事宜。那些来自宁远重工的战士们迅下车,搬运装备,布置营区,一切都井井有条。整个过程中除了必要的命令和问询之外,没有任何人闲聊。

  这个连队是宋子宁派来护送宋阀大考奖励的,也是宋子宁对暗火佣兵团注入的第一笔投资。他们在完成押运军备交割后,会就地编入暗火佣兵团。这支连队将值暗火佣兵团半成的股份。

  其实就战力而言,目前这支特种连完全有可能在战场上把整个暗火击溃,当然是千夜不上阵的情况下。因此若有外人得知这个折算价格,多半会认为宋子宁吃了大亏,就连千夜也是如此认为。

  不过宋子宁却不是这么计算的,他认为千夜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师,未来还会相当于一个集团军,甚至还有过之。如此算来,他还是占了大便宜。

  当宁远重工这些内卫在忙碌的时候,驻地里还有其他人在注意着他们的行动,除了千夜救下的那些血脉种子的旧班底外,暗火刚刚兼并了两个附近的佣兵团。

  几名原佣兵团的高层这时脸色都很难看,他们暗自在心里比较了一下,然后现自己哪怕拉出四五百名战士,和面前这支一百多人的特种加强连对上,怕是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更不用说那些被不断搬下车的重武器,数量多得让人头皮麻。

  此时此刻,就算这些原佣兵团的高层心中还有着一点小心思,也都烟消云散了。

  千夜心情沉重地回到暗火驻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他有些低落的情绪不由为之一振。在千夜和宋子宁的计划中,眼前的扩张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宋子宁还会以宁远重工的名义招募至少五百名战士,整编成一个营,再次投入到暗火佣兵团中来。这样的人员整编和装备配置会持续下去,最后将达到帝国主力军团一个团的力量,以此作为他们西进计划的起步。

  千夜见过宋虎和那位黑脸连长段浩后,又处理了一会儿佣兵团事务,然后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站在地图前,看着心目中几条西进路线,反复权衡比较。

  然而在做出这样的重大策划时,哪条路线都不是万无一失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后方不稳。一个态度不明的新第七师总是隐患,千夜并不敢保证当自己进军黑暗国度,开疆拓土时,自己的老巢会不会被远征军给抄了。

  千夜想了很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暗火再度扩张,能够在西进的同时留下足够兵力,确保老巢不被抄。

  但这种做法并不可行。一方面千夜这边财力已到上限,况且扩张太快又没有足够战斗来磨合的部队,反而综合战力会下降。另外就是在第七师的防区里和远征军内战,几乎明摆着会吃大亏。

  那么继续守御?

  千夜想了想,也否定了这个选项。经过一轮猛烈扩张,在黑流城防区及周边接一些防守小镇的任务,已经难以养活这种规模的暗火了。若是千夜能拿到半个战区还差不多,然后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有第七师在,怎么可能让他分走这么多资源?

  虽然千夜在犹豫中过了几天,不过暗火的扩张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宋虎忙得天昏地暗,既要重新调配军官,整编部队,又要管理基地建设,还需分神去侦察西进路线。当然他也抓住阿七阿九、吴氏兄妹还有另外一些种子里的优秀战士分担重任,这也是培养佣兵团新血的机会。

  而千夜大部分时间在修炼,他刚刚晋升九级,需要稳固根基,剩下的时间就是反复考虑今后的行动方案,还与宋子宁用书信讨论一些想法。

  就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一小队风尘仆仆的冒险者来到黑流城,求见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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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三 营门前的访客

  这队冒险者据说并非永夜大陆土著,千夜不由有些奇怪,当他看到人时,还略吃了一惊。他们共有五人,为首的是八级战士,其余均是七级,等级之高,就连门阀世家派出去处理外务的小组,一般也就这样的实力了。

  为首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自我介绍道:“我叫刘黑,是胡子老刀的生死兄弟,这次受他所托,特别过来一次,送件东西给您。”

  刘黑将一个外型简陋粗糙,连盒盖都焊死了的铅盒递给千夜。

  千夜接过盒子看了看,也不动用工具,直接用手生撕出一道裂口,然后把整个盒盖掀开。

  这显示出来的力量,看得刘黑眼皮直跳,态度无形中恭敬了许多。

  铅盒内封装着一个精巧的子弹盒,里面放着四颗原力弹。弹头晶莹圆润,象是上等玉材制成。然而千夜却嗅到了一缕血气,这批原力弹的弹头应该就是血族子爵的吸血獠牙制成。

  显然狗爪小镇的大师完成了千夜的委托,并把货物通过胡子老刀转送过来。这四颗吸血弹对人类的杀伤力极大,只比黑钛湮灭弹差了一筹,若正面打中的话,战将以下,一颗就可灭杀。

  千夜收了货物,心中忽然一动,问:“刘兄平日都在哪一带活动?除了运货,还做些什么生意?”

  刘黑道:“叫我大黑就行了,我们这几个弟兄主要就是在永夜和其它大陆间运货,偶尔才接点战斗任务。”

  话说到这里,千夜就心中明白,刘黑这个小而强悍的团队,其实就是一条交易线路。只不过这是一条灰色的走私线路而已。

  千夜沉吟一下,说:“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我这里的情况。我对不少物资都有需求,当然也有想要交易出去的货物,就是不知道你们平常运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刘黑脸上露出喜色,他们走进暗火佣兵团的驻地后,就为看到的景象暗自心惊。而在面对千夜时,更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们都是在生死间打滚多年的老兵,对危险有敏锐直觉。哪怕这位佣兵团长过于年轻,并且也不是战将,但感受到的这种压力说明千夜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这样一个佣兵团,未来发展空间肯定远不止于黑流城这么个小地方。

  能够在永夜找到这样一个生意伙伴,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固定走私线路,危险会大幅降低,可是利润却会成倍提高。

  刘黑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向千夜要了纸笔,写下两份清单,“团长大人,这一份是我们收购的物资清单和价格,没有上限。而这份,则是我们能够提供的货物,应该是永夜这边比较紧缺的。如果您有特殊需求,我们也可以商量。”

  千夜拿过清单看了看,见刘黑在永夜收购的多是矿石和黑暗种族方特产的各种材料,全是高价值品种。而销售到永夜的多是武器装备等,其中原力弹是一项大宗交易。

  看到紫铜矿这一项,千夜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在刚刚过去的永夜战争中,千夜根据魏柏年的安排袭击了逃兵盘踞的一个小矿,之后那个矿场就顺理成章地归到了他的名下。虽然出产规模不大,矿石种类也颇杂,但里面就有清单上列出的紫铜矿石。

  千夜简单问了两句,从刘黑口中得知,永夜出产的紫铜矿石因为品位极高,很受上层大陆各大财团欢迎。到了这时,千夜才发现魏柏年貌似不经心的深意,那个小矿出产并不珍稀,但其中的紫铜矿,却是最容易交易出去的大宗物资。

  对于刚起步的暗火佣兵团来说,所掌握资源的变现能力很重要,因为那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补给。珍稀资源当然贵重,但受到的交易限制也大。

  千夜立刻叫来宋虎,统计了一下手头紫铜矿石现货的数量,和刘黑当场议定交易价格,另外还顺手卖了不少得自黑暗种族的战利品。

  这笔交易的总价达到三千金币,刘黑需要几天时间筹措现金,并且其中一部分还将用一批原力枪和原力弹作价抵款。

  刘黑是千夜这几天来收获的意外之喜,但是去黑泥镇暗访鲁建安的人手,就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上次大战之后,黑泥镇正在重建。经费由远征军拨付,所以镇长胡为索性把黑泥镇修成了一个彻底的要塞,比以往的建筑布局还要令人无语。据说再过两个月,重建工作就会完成。

  “两个月?”千夜一怔,这个进度也未免太快了点。

  “胡为招募了大量拾荒者,许多建筑用料都是从附近就地取材,所以修建进度比较快。”

  千夜想起了初到黑泥镇时遇到的那个胖子镇长,当时就颇有印象。现在看来,这胖子还真是个人才,或许只管理一个小镇,还不能充分发挥他的能力。

  但是千夜想要查访鲁建安的消息,却是让人失望。在永夜战争中,黑泥镇被放弃,随后黑暗种族的大军踏过了那里,几乎所有拾荒者尸体都被缺乏补给和食物的仆蛛啃得不成样子。

  况且仅在过去百年中,黑泥镇就是三毁三建,居民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所有资料早都丢失殆尽,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听到这里,千夜只能叹息一声。

  血族对于属于某个氏族的血气,可能有一些人族无法理解的辨识方式,当初那个血爵士很可能找到了鲁建安的后人,夺得水晶碎片后就把人杀了,尸体不知道随手扔去哪里。只不过血爵士已经死在千夜手下,这个猜测可能永远没有被证实的一天了。

  在相对平静的生活中,黑流城区域的气氛却是一点点紧绷起来,当然这和普通的居民们无关。

  千夜从魏柏年那里得到消息,远征军总部和魏家的洽谈已结束,魏家拿到的补偿颇为说得过去,也从侧面说明,那个想接手的世家是下了血本的。

  另外,魏柏年还告诉了千夜一个消息,虽然新的师长尚未到任,但是已有人提前到了,开始私下里接触第七师几位有实力的军官。

  或许黑流城里的一些地方势力也接到了这方面的拜访,猎人公会和几个稍大的冒险者团体,以及数处背,景不怎么硬的地下交易点近来明显有些不安。

  看来世家做事的确有自己的一套,那位新师长还没露面,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接管防区。魏柏年对这一切自然眼开眼闭,只等对方来人与自己正式交接,然后他就要返回上层大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给千夜行一些方便。

  暗火这边还没有不速之客上门,但是作为现在黑流城中最大的一股地方势力,千夜和佣兵团的核心成员们早觉察到城中非同寻常的气氛,也就此事讨论过几次,确定了行事准则。

  不出意料,千夜并没有等多久,访客就出现了。

  这天正午,数辆武装越野车轰鸣而来,直冲暗火营门。这些越野车都加挂了装甲,车顶装载着重机枪,车身上漆着远征军的军徽。即使在远征军的主力师里,这种防御和机动性兼备的越野车也是精锐装备。

  武装车辆直奔驻地大门,暗火的哨兵立刻鸣响警报,营门两侧哨塔上架设的大口径高射机枪几乎同时转动枪口,瞄准了冲过来的越野车队。

  营门处的卫兵抓起扩音器,放声叫道:“停车!什么人!否则就开枪了!”

  中间一辆越野车上,端坐着一名面容阴沉的军官。他向前望了一眼,略略皱眉,他手头有暗火的资料,但显然这份资料有些陈旧了,对方驻地的规模远远超出资料所述。

  听见营门哨兵的喊声,他冷笑一声,说:“冲过去!谁敢拦路,直接撞死!”

  几辆越野车引擎轰鸣,速度不减反增,径直向大门冲了过去。几名暗火哨兵脸色苍白,端枪瞄准,却不敢扣下扳机。

  越野车上可是明明白白涂着远征军团的军徽,攻击他们就相当于攻击远征军。这些哨兵们不久前还都是些普通猎人或冒险者,哪敢得罪远征军?

  营门城楼上,一名肌肤黝黑,筋肉如铁的军官双眉一皱,猛地推开旁边的哨兵,一把将沉重的高射机枪抱在怀里,对准冲过来的越野车就扣下扳机。

  突突突!沉闷的机枪声响起,一颗颗威力巨大的高射机枪弹打在路面上,激起一米多高的泥尘碎石,就这样勾勒出一条清晰的弹道轨迹,迅速向冲来的越野车延伸过去。

  驾车的远征军战士经验丰富,大惊之下猛打方向盘,五辆越野车分别向道路两侧冲去。

  前面四辆勉强让开了高射机枪的扫射线路,可是最后一辆车却反应稍慢了点,被枪弹扫中。一时间装甲横飞,小半个后厢盖彻底掀开,车内几名远征军战士被甩了出来,其中一个倒霉的家伙半截手臂都不见了。

  冲向路侧躲避枪弹的越野车也没有全部平安,有两辆明显失去了平衡,行将侧翻。

  中间一辆越野车的车门砰地一声飞了出去,起先发话冲营的那名军官在车辆行将侧翻之际跃了出来。

  他满脸怒火,厉声喝道:“我是远征军的中校!你们敢对我开枪,都是想找死吗!”

  城楼上那名军官冷笑一声,伸脚挑过来一个弹箱,接上高射机枪,直接对准了这名中校,枪口立刻喷出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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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四 谁的活路

  远征军中校脸色大变,急忙侧跃出去,在地上一个翻滚,闪出十余米远。而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烟尘彻底淹没,在滚滚硝烟中可以看到地面正被一层一层削下去。就算他是七级战兵,若还站在原地,哪怕不死也变成筛子了。

  那名中校又怒又惊,不仅是因为对方竟敢对他开枪,还被这重武器的火力所震慑。能够打浮空艇的高射机枪,即使在远征军主力师中也配备不多,怎么会在一个佣兵团的营门口遇到?

  转眼间一百发的弹链就已经打空,城楼上那军官意犹未尽,还想再扣扳机,但是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把枪口按了下去。

  军官转头一看,立刻丢下机枪,立正行礼,“长官!”

  出现在他旁边的是个铁塔般的黑脸汉子,他向下方望了一眼,朗声道:“我是段浩,刚才我这弟兄不小心枪走火了,完全是个误会。你们既然真的是远征军,那就进来吧!”

  中校脸色难看之极,差点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走火,误会?这些话在过去的岁月里被他和部属们用过无数次,不知坑过多少人,但被人用在自己头上,可是许多年来头一回。

  五辆越野车翻了两辆,撞坏一辆。中校咬了咬牙,朝后面一挥手,直接向暗火大门走去。远征军战士们纷纷从车里钻出来,列队跟在中校身后。

  段浩直接从城楼跃下,站在大路正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笑着打量中校一行人。

  中校走到段浩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可以撞出火花。

  中校冷笑道:“敢在永夜这么对待远征军的,你还是第一个!我记住你了!”

  段浩轻松地说:“长官才来遗弃之地不久吧?”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也就在永夜,才没见血,不然恐怕军部得派人来收尸了。”

  中校双眼微眯,那失了半条手臂的远征军战士还在队伍后面,这叫没见血?

  他怒极反笑,道:“收尸?好大的口气,我回去就好好查查你的底,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居然饶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

  段浩脸色转寒,淡淡道:“说实话,你居然没有查过我们的底就敢过来,也挺让我惊讶的。”

  段浩是宋子宁手下几个重量级人物之一,放在平时让他带一个特战连驻扎黑流城这种小地方,完全是大材小用。宋子宁在这种时候派他过来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段浩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宋阀正式在册的外执事。

  不管宋阀目前有多少内忧外患,仍然是帝国上层的一个庞然大物。远征军区区中校明着想动宋阀的外执事,必须要有充足理由,而且事后往往会遭到报复,在这一点上,就是远征军也无可奈何。

  中校在口舌上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被段浩一番话说得有瞬间犹疑。但这几天所有的布局都一一完成,暗火是最后一站,啃下这块骨头就是大功告成,绝对没有两句话就退缩的道理。

  他盯着段浩看了一会儿,强行将怒意压下,说:“我是远征军中校杜远泽,有紧急军情要见你们的团长。”

  “早说不就没事了吗!”段浩眉毛一挑,转身让开了路,挥手叫过来两名战士,说:“去通知千夜大人,看看大人有没有空见见闲人。”

  杜远泽听到这句话,饶是城府再深,脸色也不禁更阴沉了几分。

  段浩却看着杜远泽的表情眯了眯眼,露出一丝冷笑,他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对方还要往里面跳,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接下来杜远泽一行人没有再被留难,很快就在会客室见到了千夜。这个速度让杜远泽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就算暗火有点背,景,但今后黑流城的主事人不再是远东魏氏。县官不如现管,无论是谁都该看清楚形势。

  杜远泽虽然事先看过资料,但亲眼见到面前过分年轻的暗火团长,还是有些惊讶。

  坐在长桌尽头的是一个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睛澄澈明朗,恍若流光溢彩。如非环立两侧那数名凶悍桀骜老兵对他的态度明显恭敬,杜远泽差点要质疑对方的身份。

  中校压了压心底突然泛起的一丝没由来的不安,挺直身躯,直视千夜,“看来千夜团长对远征军还有起码的尊重。在永夜,远征军就代表帝国。不知道千团长是否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呢?”

  千夜并没站起来迎接这些不速之客,他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你是说,在城楼上开枪的那名小队长?他已经被我处罚了,哦,具体的处罚措施是是什么来着?宋虎?”

  站在千夜身后的宋虎上前一步,俯下身似乎要耳语,声音却大得整个房间都清晰可闻,“禁闭三日,外加特种训练三个月。”

  千夜点了点头,抬起眼睛看着杜远泽道:“就是这个处罚了。”

  这显然谈不上是什么有份量的处罚,但杜远泽决定把这视为千夜示好的信号,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到暗火佣兵团来,不是为了处罚一个愣头青队长的,而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杜远泽原本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暂时偃旗息鼓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一路走进来,看到暗火基地里的情况远超想象,特别是停车场上一排载重卡车,那型号和动力规模是帝国主力军团才会有的装备!

  以往在他心目中,佣兵仅比猎人好那么一点点,个人战力强大,却没有什么战术可言,上了大规模战场就是一盘散沙,远不及正规军。

  佣兵团大多是些鼠目寸光之辈,只知道购买枪支弹药,根本不清楚载重卡车、工程车这些特种战车对战争的意义有大。但是眼前的暗火,从装备上来看,怎么都不像个佣兵团了。

  杜远泽心中暗自庆幸,这次接管防区的行动把暗火佣兵团作为最后一站,现在黑流城及周边区域的所有部署已基本完成,否则面对这样的暗火恐怕会出意外。

  杜远泽决定尽快把此行任务完成,有再多不快可以事后慢慢找回来,他扯了扯嘴角,浮上诚挚微笑,说:“千夜团长的善意,我已经看到了,回去后一定会向董将军如实报告”

  然而他的话却被打断,千夜漫不经心地道:“我想,中校先生,你是误会了。那名队长被处罚的原因,是他的枪法太不准了。面对一整支冲击营地的车队,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打死,所以我认为他需要强化训练。那小子再敢有下一次,会被直接贬成列兵。若有第三次,就会被直接开除。”

  杜远泽所有的表情都僵住,扭曲,脸色阵青阵白,张着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顺过气,憋出一句:“姓千的!你脚下这是远征军的领地!你别忘了,在永夜大陆上,远征军团就代表着大秦帝国!”

  千夜换了个姿势,以手支颌,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你也别忘了,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永夜之域。这里又叫作帝国的遗弃之地。”

  杜远泽脸色越来越黑,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千夜团长,我是受董将军委派,前来接收第七师的。这座黑流城属于第七师,而我现在就代表了第七师!这是董将军的任命书,以及将军亲笔签发的军令,你先看看吧!”

  杜远泽从部属怀中抓过两个文件袋,扔到会议桌上,伸指一弹,文件袋沿着光洁的桌面滑行,直到千夜面前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暗火的几名高级军官都面显怒色,杜远泽的这个动作太过轻佻。千夜却是不动声色,伸手轻轻按住文件袋,抽出两页纸,看了起来。

  其中一份是远征军总部的委派状,委任董其峰为第七师师长,即日上任,而另一张则是董其峰签署的一份军方公告。

  千夜把两份文件从头扫到底,随手把那张军方公告递给身边的宋虎。宋虎接过一看,双眉立刻皱到了一起。

  千夜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抬头看看一脸阴冷的杜远泽,说:“董将军的意思是,黑流城防区内所有武装力量都要接受第七师改编,单体规模不能超过两百人,并且要随时听候远征军调遣?”

  杜远泽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咬牙道:“不错!多余战士必须就地遣散,并且不能拥有任何重型武器和二级以上原力枪,所有违规装备都要上交第七师!”

  会议室里有刹那渗人的沉默,散立在周围的暗火高级军官们居然没有发出任何质疑声音,大部分人连原本的怒色都消散了,变得面无表情。

  杜远泽十分满意眼前的效果,故意顿了一顿,才慢慢伸出一根手指,“你们的整编时间是……一天!”

  千夜的坐姿依然轻松随意,他忽然笑了,恍若春水融雪,“所有武装力量?真是雷厉风行的世家作风。”

  杜远泽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等他细想,千夜又问:“如果完不成整编呢?”

  “那你们就是叛逆!远征军将彻底绞灭你们,一个不留!”

  千夜笑起来的时候,轮廓精致的面容总会显得更加年少,甚至有几分天真无邪,他轻轻道:“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呢。”

  杜远泽哈哈大笑,然后用力一拍桌子,上身前倾,死死盯着千夜,一字一句地说:“活路我给你了!按我说的改编,按我说的时间完成改编,这就是你惟一的活路!黑流城里的那些贱民们都老实听话地执行了命令,你也没有例外!别跟我玩花样,否则我会用原力枪轰爆你的屁股!”

  千夜没有生气,而是慢慢站了起来,淡淡道:“我想你和你那位将军弄错了一件事情,这里是永夜,谁拳头大,就得听谁的。所以,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而不是第七师的地盘上。”

  杜远泽大惊,“你你要造反?”

  千夜只是抬了抬手,平静地道:“来人,把这位杜中校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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