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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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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置之死地

    打九龙口吃了一计闷亏,太孙殿下心里就憋着股邪火,尤其是皇帝再不把他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少年老成,挂在嘴上,更让朱瞻基忧心忡忡,沮丧不已。

  回来后,他父亲又连遭诬陷,父子俩竟同时处于最危险的境地。这让朱瞻基不禁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朱高煦虽然没有证据,但朱瞻基坚信是自己二叔在背后捣鬼,自然连着他的死党纪纲一起恨上了。

  太孙殿下一声吼,东宫护卫们也有了主心骨,纷纷拔刀相向。

  御街上来往的大臣,也纷纷呵斥锦衣卫放肆,竟然对太子太孙不敬,锦衣卫的气焰虽然嚣张,此刻却也有些顶不住了。

  “退下。”纪纲终于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手下暂时离开,“我陪太子殿下见驾就是了……”

  “是。”庄敬等人转眼便撤了个于于净净,纪纲转动目光,冷对朱瞻基道:“殿下要这样持剑押微臣进午门么”

  “哼”朱瞻基哼一声,撤剑的同时,剑穗狠狠一甩,抽在纪纲的脸上,锦衣卫大头子的半边脸,登时通红一片。

  “好,好,好……”纪纲另外半边脸,也涨的通红,双目喷火的盯着太孙,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滚一边去”朱瞻基轻蔑的瞥他一眼。

  便有侍卫上前,将纪纲青到一旁。

  一于文臣马上围上来,对着太孙和马车上的太子深深行礼道:“太孙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太子殿下安然无事”

  “多谢诸位……”这种时候,文官们还敢往上凑,还敢说这种话,可见太子殿下在文臣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朱瞻基感动的热泪盈眶,却断然摇头道:“但是万万不可,诸位千万不要掺和进来”

  “为何?”臣子们不解问道,难道你爷俩现在不是最需要支持么?

  “本来只是一点小误会,我父亲跟我皇爷爷解释清楚,也就风平浪静了。”朱瞻基微笑道:“你们一帮腔,我皇爷爷还以为我父亲借臣子以压君父呢。

  “殿下说的是。”大臣们一听,既然是皇家的家事,人家太孙又说能解决,大家还掺合什么?便都打消了劝谏的念头,先静观其变。

  劝走了大臣,朱瞻基回到马车里,朱高炽忧心忡忡道:“基儿,你小心纪纲告你的黑状。”

  “他告得还少么?”朱瞻基铁青着脸道:“这狗才和我二叔狼狈为奸,早把我父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打他还是轻的,明日我还要杀他”

  看着杀气腾腾的儿子,朱高炽真发现自己实在太软弱了,叹气道:“我方才想过了,那杯酒肯定有问题,只是刘勉怎么会害我呢?”

  “那谁知道,人心隔肚皮……”朱瞻基目光一闪,缓缓道:“我让人将他拿下时,他已经自杀了。”

  “啊……”朱高炽面色一变道:“犯得着么?”

  “为他的主子保密呗。”朱瞻基哼一声,面色冷硬道:“父亲还不明白么,他是我二叔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啊”

  “唉,孤对他不薄……”朱高炽颇受打击,颓然道:“他怎么能……”

  “父亲,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了,”朱瞻基沉声打断他道:“见到皇爷爷之后,一切由我来说,您只要表现得痛苦不堪即可。”

  “怎么个痛苦不堪?”

  “身心俱痛。”朱瞻基一字一顿道。

  “这……”朱高炽一脸犹疑的点点头道:“好吧。”

  父子俩在奉天门便前下车,朱瞻基扶着朱高炽,缓缓往乾清宫走去……按说太子因为腿脚不便,皇帝特赐他紫禁城乘舆,可以坐着轿子去见驾,但是请罪就得有个请罪的样子。

  此时,为了迎接皇帝凯旋而举行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宫人们在忙碌的穿梭,勋贵恭候、文武大臣也成群结队的前来,遇上太子殿下,都远远行礼,没人敢上前打招呼。

  “大臣反不如小臣。”朱瞻基愤愤的嘟囔一声。

  “不必在意,君子趋利避害。”朱高炽却想得开道:“大臣比小臣知道的多,明白孤和父皇不只是这点表面的小事,谁敢说父皇会不会废了我?自然不敢上前。”

  “父亲定会逢凶化吉的。”朱瞻基目光坚定道。

  父子俩来到乾清宫前,正遇到朱棣的銮舆出来赴宴,父子俩赶忙跪在道旁

  看到太子和太孙来了,王彦忙禀报大轿中的皇帝,朱棣却没有丝毫回应,王彦只好对太子抱以爱莫能助的眼神,跟着皇帝的仪仗远去。

  朱棣没让起来,父子俩只得跪在那里,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朱瞻基年轻力壮、铜皮铁骨,都感觉膝盖如刀割,全身痛苦不堪。遑论朱高炽这样身胖体虚的残疾人,看他面如白纸、汗如浆下摇摇欲坠的样子,一旁的宫人想要给太子撑把伞。

  “走开”发出这一声的,竟然是朱瞻基,他厉喝道:“你们还嫌我皇爷爷不够生气么”

  朱高炽又于又裂嘴唇翕动几下,本想讨杯水喝,但听了儿子这话,便住了口。

  父子俩又跪了一刻钟,终于等到朱棣返回,这次銮舆在二人身前停了片刻,朱棣瞥一眼落汤鸡似的太子,目光中满是厌恶的哼了一声,便又起驾回宫。

  又过了好长一会儿,太子终于支撑不住,颓然昏倒,一头撞在石板路面上,登时头破血流。

  “还愣着于什么,快救我父亲”见众人都不敢上前,朱瞻基怒目圆睁,从地上弹起,喝骂道:“快去禀报我皇爷爷”

  “是”身边人那个委屈啊,不是您不许我们上前的么……赶忙上前扶起太子,又把太医叫来,先给太子包扎,再把他衣袍的前襟扯开,用艾条灸他的胸口,才把太子殿下弄醒过来。

  朱高炽一睁眼,便看到王彦站在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皇上请太子殿下进去。”王彦轻叹一声道:“太子爷,臣扶您进去。”便和朱瞻基一左一右,扶着朱高炽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因为并不在此常住,朱棣并没有换下朝服,仍是一身黄色的团龙衮服,透着帝王的尊崇与威严,此刻他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的望着在两人搀扶下,蹒跚进来的太子。

  朱高炽刚进大殿,朱棣便讥讽问道:“太子醒酒了?”

  朱高炽赶忙挣脱搀扶,跪在皇帝面前,重重叩首道:“儿臣今日失礼,有乖国体,有负皇恩,请父皇严惩”

  “你何止是失礼”朱棣哼一声道:“朕远征漠北凯旋而归,满朝文武、外国使节,一个不缺的在龙江关迎候,唯独你这个监国太子,居然宿醉不起,迎驾失时”皇帝越说越生气,重重一拍扶手,喝骂道:“你让朕丢尽了脸面

  “儿臣知罪”朱高炽使劲磕头:“请父皇责罚”

  “你以为向朕请罪,朕就能放过你了?做梦去吧”朱棣冷声道:“你身为监国,滥饮无度醉生梦死荒废政事身为皇子,目中无父本为人臣表率,却目无礼法朕岂能用把大好江山,交到你这种无礼无国、无君无父之辈手中?”

  朱高炽听得父皇的弦外之音,竟然毫不掩饰废储之心,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却知道自己不能解释,因为父皇已经恶了自己,自己说什么父皇都反感,只能适得其反。只好使劲叩首道:“儿臣听凭父皇责罚”心里暗叫道,吾儿,全看你的了

  朱瞻基果然挺身而出,本来他跪在父亲身后,此刻蹭蹭蹭膝行上前,抬起头大声对满面怒容的朱棣道:“皇爷爷,我父亲是忠厚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孙儿恳请代父陈奏”

  “你休要瞎掺合,”朱棣板着脸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速速退下

  “不,孙儿若不大声喊冤,我父亲无辜蒙冤事小,让皇爷爷误会了太子,于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就太可怕了”朱瞻基的性格,和其父截然想法,他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而是容不得半分委屈,这次从九龙口后,他胸中就郁积着愤懑,此刻在皇帝面前,终于爆发出来,他泪流满面道:“皇爷爷,您英明神武,举世无双,为何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呢”

  朱棣本来不想跟他多说,但听了这句话,反而冷哼一声道:“你且说说,朕看不穿什么小把戏”

  “孙儿请问皇爷爷,可知我父亲昨晚几时才返回东宫的?”朱瞻基大声问道。

  “朕怎么知道?”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父亲昨晚,一直与礼部、鸿胪寺官员,以及内监总管在一起筹划今日的大典,皇爷爷只消传他们来,一问便知”

  “有话直说,不要兜圈子”朱棣皱眉道。

  “是,我父亲昨晚回东宫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朱瞻基大声道:“请问皇爷爷,以您健旺的精神,如果操劳到四更天,还有没有精力和心情,去饮酒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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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零章 而后生?

      如果换算成日后的小时制,四更天就是凌晨三点。换成谁,在忙碌一天,凌晨三四点回家后,都只剩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自己扔在床上,睡死过去算了。何况朱高炽这种身胖体虚的残疾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呢?

  朱棣听了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听朱瞻基继续说下去:“今日的迎驾仪式,和宫中大张筵席,皇爷爷都已经亲眼见了,这么多的文武大臣,上万内侍宫人,可曾有一点乱象?如果我父亲真的轻慢无礼、目无君父,又怎能将这一切打点的井井有条?试问我父亲如此尽心,又怎会在皇爷爷抵达前一个时辰,突然过量饮酒呢?这太不合常理了吧?”

  “……”其实朱棣也有些奇怪,是啊,太子行事素来谨慎,怎么会在明知道自己要收拾他的节骨眼,如此放浪形骸呢?现在让朱瞻基一提醒,他更加觉着蹊跷。看一眼跪在那里的太子,朱棣冷哼一声道:“你没长嘴么?什么都让你儿子说?”

  “是,父皇。”朱高炽忙答道:“瞻基说的没错,儿臣昨夜确实四更天回府,但是儿臣因为紧张今日的仪式,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叫人端了杯父皇赐的苏合香酒过来,饮下后便人事不知了。”

  苏合香酒是用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苏合香泡制的酒,有安神静心的奇效,皇帝也时常饮用,自然知道这酒不醉人,何况只喝一杯。朱棣眉头微皱道:“胡说八道,区区一杯苏合酒,怎会让你人事不省?”

  “此事千真万确,如有虚言,叫儿臣不得好死”朱高炽赌咒起来道:“儿臣来的路上,也跟瞻基讨论过此事,他说昨夜给我端酒的侍卫,已经自杀了

  “哦?”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太子说得是真的,那他就是被陷害的了。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陷害大明太子?答案不言而喻。

  大殿里鸦雀无声,朱棣沉默的来回踱步,谁也不知这位至尊在想什么。

  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跪在那里,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等待着皇帝的宣判。

  终于,朱棣站住脚,冷声对太子道:“朕今天累了,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待朕查清事由再做处置”

  “是。”父子俩应声谢恩,心里齐齐松了口气。虽然不过是缓刑,但总算躲过这当头一刀了不是?

  待太子太孙退下,纪纲便在外面求见。

  朱棣让他进来,纪纲跪下禀报道:“启禀皇上,锦衣卫奉旨将东宫属官并留守京城主要官员拘拿审问,现已拿下一于罪员,请皇上过目”说着呈上长长的名单。

  朱棣一看名单上,自吏部尚书蹇义、内阁大学士杨士奇以下,竟有足足二百余人。不禁面色难看道:“你要兴大狱么?”

  “臣不敢,是臣误解了圣意么?”纪纲能在锦衣卫头子位上十余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消息灵通,见风使舵便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当他看到太子父子安然无恙离开乾清宫时,便知道皇帝并未下定决心废储。他赶忙叫手下暂时不要为难那些大臣,自己试探一下风头再说。

  “当然,朕只是让你查问,没让你抓人蹇义、金忠这样的重臣也抓,你要朝纲震动么?”一试之下,皇帝果然大为光火,纪纲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太子不会这么快就倒了

  “臣愚不可及,罪该万死”纪纲马上小意道:“皇上不让抓,这就全都放了。”

  “也不用都放,”朱棣哼一声道:“东宫的属官,还是要审问清楚的”酝酿了这么久的雷暴,不可能因为朱瞻基几句话,就能消弭无形,终究还是要劈下来的

  “是”纪纲精神一振,这样也能向汉王交差了。“皇上还有何吩咐?”

  “把蹇义、金忠和杨士奇带到北苑去,朕有话要问他们。”朱棣吩咐一句,纪纲赶紧应下。

  锦衣卫诏狱,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鬼地方,蹇义、金忠一于大臣,万万想不到前一刻他们还在皇宫中高坐宴饮,后一刻就被下了大狱。好在没等他们品尝到锦衣卫的酷刑,那边又下了急令……除了一于东宫属官外,其余官员一律释放。

  这真是天威难测,福祸难料啊几位老大人面面相觑,心情并未因获释而放松……因为东宫属官依然在诏狱里,这一太子失势的信号,实在再明显不过了

  这时候纪纲过来,笑眯眯的朝众大臣拱手赔罪道:“一场误会,让大人们受惊了,是纪某的不是,改日兄弟摆酒向诸位赔罪,诸位大人务必赏光”

  众大臣恨不得吐这厮一脸老痰,可一于东宫属官还在诏狱里,他们不得不压着性子问道:“纪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抓我们”

  “兄弟说了,误会一场。”纪纲笑笑道。

  “那为何不放东宫诸臣?”众大臣追问道。

  “那是皇上的意思。”纪纲皮笑肉不笑道:“蹇大人、金大人、杨学士,皇上请你们到北苑见驾,到时候你们问问皇上,不就知道了?”

  “哼,我们走……”蹇义恨恨的盯着纪纲道:“请纪大人善待东宫众臣,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就是以卵击石,也要跟锦衣卫死磕到底”

  “不错”众大臣莫名其妙被抓来,心里都憋着火呢,闻言自然齐声响应,把纪纲差点气炸了肺。

  窝着火,把那帮文臣送走,纪纲黑着脸转回,一脚踢翻桌子,骂道:“一群什么东西,要不是皇上突然改注意,老子非整死你们不可”

  “老祖宗,诏狱里还有东宫那帮人呢,”庄敬赶忙道:“儿子这就炮制两个,给老祖宗解气”

  “不必了。”纪纲闷哼一声道:“还不知道皇上什么个意思,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难道太子又还阳了?”庄敬等人难以置信道。

  “哪有那么容易,”纪纲冷冷笑道:“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呢”

  往皇宫去的马车上,三位大臣都一脸的焦急,虽然东宫属臣下狱,并不代表太子一定被废,但对太子来说,已经是再危险不过的信号了

  “都说话呀”见两人沉默不语,蹇义着急道:“太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这些留京辅佐他的大臣,可不能独善其身啊”

  “那是当然。”杨士奇点点头道:“不管太子因何获罪,我们都有责任,怎么可能只顾自己呢。”

  “是啊,太子殿下因何获罪?”蹇义皱眉道:“就算迎驾失时,皇上也不至于一棒子打死太子啊”说着看看杨士奇道:“士奇,你是聪明人,你来参详参详。”

  “今天的事情,只是个引子,”杨士奇淡淡道:“当初皇上在大漠上断了粮,全军要杀马果腹,我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既然赵王没倒霉,那太子就躲不过去了。”

  “太子可没敢大意,只是谁成想,通往宣府的必经之道,竟然有白莲教造反……”蹇义道:“退一步说,粮食运不过去,也是当地官员的责任,太子并没有什么错?”

  “您老心向着太子,当然会这么想,”杨士奇叹口气道:“皇上本来就不喜太子,却会认为这都是他的责任,要是有人再进几句谗言,让皇上认为太子是故意怠慢,想要把他饿死在大漠上,那就不只是怪罪这么简单了。”

  “啊……”蹇义脸色大变道:“皇上圣明,应该不会因为几乎谗言,就要废太子吧”

  “所以才会叫我们过去。”杨士奇沉声道:“我们三人的奏对,将帮皇帝下定决心,是要判太子死刑,还是再详查此案”

  “说的对”蹇义重重点头道:“我俩肯定是力保太子的,”说着看看金忠道:“世忠兄,我知道你是皇上的孤臣,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但正因如此,你的话比我俩加起来的分量还重,求你这次务必破例,救一救太子殿下”

  “宜之兄哪里话,”金忠淡淡道:“昔日汉高祖欲废太子,张良出主意请出商山四皓。我如今也跟着宜之兄、士奇老弟沾个便宜拼上这条命,也要保太子无事”

  见他如此爽快,蹇义大喜过望道:“世忠兄,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豪气肝胆,这样一来太子殿下的希望,一下大多了”

  “也不要太乐观。”金忠冷静道:“皇上是个极有主见之人,不会因为某个人改变心意。要想让皇上打消对太子的疑虑,一是要有实证,二是要让皇上看到,我们是忠于皇上,而不是忠于太子的”

  “世忠兄说的对”杨士奇不禁对金忠刮目相看道:“是的,皇上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臣子都和太子一心,要是皇上相信,臣子还是站在皇上这边的,自然会对太子疑虑大减。但又不能让皇上觉着太子不得人心,那样也不利于太子”

  “绕来绕去,把人都听糊涂了,”蹇义骂道:“你就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我们分工,这样这样……”杨士奇便把计划娓娓道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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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一章 三英战吕布

      三人来到北苑求见之后,太监传旨出来,命金忠和杨士奇在仪天殿外等候,蹇义先见驾。

  “谢皇上,罪臣不敢坐。”蹇义却拒绝道。

  “你何罪之有,竟然自称罪臣?”朱棣问道。

  “臣奉命留京辅佐太子,却未能尽到职责,还辜负了皇上和太子的信任。”蹇义叩首道。

  “你怎么辜负朕和太子的信任了?”朱棣仍在笑,但笑声已经有些冷冽了:“叫太子起床,不是你的责任吧?”

  “臣说的不是这件事……”蹇义一脸沉痛道:“前月主事张鹤朝参失仪,太子宽仁,并未计较,臣身为领班大臣,当弹劾之,却以张鹤岳父吕震之故,亦宽宥之。臣恃恩枉法,请陛下处罚”

  “那就跪着吧。”朱棣的笑容敛去,“太子号称谨慎,你也号称谨慎,但朕一离京,你们就都不谨慎了,看来所谓的‘谨慎,,不过是做样子给朕看的”说着冷冷道:“朕委以监国重任,你们就是这样徇私枉法的吗?”

  “臣惭愧,臣确实枉法了,但并不是徇私。”蹇义叩首道:“当时的情形极其危急,大量的军粮屯在太原,却被白莲教造反阻断了往宣府的路,太子殿下和臣等忧心如焚,已是无暇他顾。吕震身为礼部尚书,独自筹备今年的秋闱,事务极繁,若是陡然换上旁人,又要忙中出错,故而为了大局,臣才劝太子先不要追究的……”

  先认错再辩解,比一上来就辩解,效果要好很多……

  “为了大局”朱棣的声音变得像三九的寒风,目光如深洞般幽暗道:“还敢说为了大局要不是赵王从宣大百姓口中夺食,将粮草运到大漠,朕和朕的将士,早就成了累累白骨,也等不到太子的粮草吧”说着仰天一笑,桀桀道:“这才是太子的大局吧”

  皇帝这样的目光蹇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声音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只觉一颗心一直在往下沉。终于,他想起了杨士奇在路上,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咬着牙定下了神,抬头看着皇帝道:“臣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要说太子最终没把粮草运到宣大,这是事实。但说太子有不臣之心,那是绝对没有的臣等奉命辅佐太子,其实也是在监督太子,太子稍有不轨,臣等便会禀报皇上绝不会袒护之但臣和金兵部所见,是太子为了运粮,殚精竭虑,寝食难安听说粮道受阻,太子是一日数催,换了八个运粮官,连带山西的官员也换了个遍,至于效果不佳,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但绝非太子有贰心,臣请皇上明察,若臣有半句虚言,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这番话,虽然仍是在给太子撇清,但说得十分巧妙,处处表明自己是在监督太子,而不是跟太子穿一条裤子。这让朱棣的心情不禁好过许多……毕竟大臣的屁股还没坐歪。皇帝心里最大的担忧,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了。

  但朱棣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松弛,依旧冷声道:“朕问你,粮草可不可以走运河,从北京发运?”

  “回禀皇上,从今春起,山东按察司便不断禀报,有白莲教闹事的信号。山东是白莲教的老巢,匪患横行,臣等担心运河运输会遭遇危险,才力劝太子改走山西。”蹇义沉痛道:“谁成想,最终山东没闹起来,山西却闹起来了…

  这一招叫涡水东引,,加上之前的‘主动认错,、‘表明立场,,蹇义打完了他的组合拳,至于效果如何……

  “白莲教”半晌,朱棣方恨恨道:“实在是太可恶了”说着挥挥手道:“你先下去,让杨士奇进来。”

  “是。”蹇义暗暗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大汗了。支撑着爬起来,躬身退出了大殿。

  蹇义出来,没有跟杨士奇说话,只是给他个安心的眼神,后者便心下大定,整整衣冠,进去了仪天殿。

  待杨士奇行礼后,朱棣这次转变了方法,没有叫他起来,而是劈头就问道:“太子监国时表现如何?”

  这问题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却暗藏杀机,如果杨士奇回答,太子十分积极,日理万机,在群臣中威望很高,那太子一定完玩了。因为那样在朱棣看来,是太子要夺权的意思——你老子还在呢,你这么卖力表现作甚?等不及了么

  但也不能回答说,太子整天不理政事,疏远大臣,自己没什么主张,有事情都推给下面人办……那样太子也要完蛋。皇帝会想,老子岂能把江山传给这样的废物?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悲哀所在,做太子难,做千古一帝的太子,更是难上加难,积极了不行,消极了也不行,简直是要把人活活逼死。

  好在这个问题问的是杨士奇,他的智慧足以猜透皇帝的心思,只听他不假思索道:“太子监国期间处理政事十分勤奋,每有大事必然先奏报皇上,若有急事来不及奏报,则会召集辅政大臣,集思广益,能听取大臣合理的意见,但对于不对的意见,也绝对不会随便同意。对于近臣不恰当的要求,他会当面驳斥和批评,总体表现无可挑剔。”

  这回答虽然平平实实,却照顾了皇帝两方面的情绪……你担心太子夺权,又担心太子无能,那我就告诉你,太子勤奋却不独断,虚心但不盲从,严以律己、本本分分,这样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棣听了,神色缓和许多。这次过招虽然不如之前蹇义那样激烈,但更加的微妙危险,杨士奇却能完美的化解,无疑又拉了悬崖边的太子一把……

  “太子这么谨慎,又怎会迎驾失时?”朱棣用严厉的声音问道:“你少给他脸上贴金了”

  “太子对您一直尊敬孝顺,这次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臣恳请皇上仔细查问,恐怕其中另有隐情。”杨士奇沉声道。

  “那么说,军粮运不到宣府,也有隐情了?”朱棣嘲讽道。

  “是。”杨士奇点头道:“山西官场几近失控,太子政令不通,才导致后来的结果。”

  “山西官场为什么会失控?”朱棣沉声问道。

  “这需要严查”杨士奇斩钉截铁道。

  “派谁去查?”朱棣尖锐问道:“是太子的人,还是汉王的人?”

  “朝中没有谁的人,都是陛下的臣子。”杨士奇慨然道。

  “话虽如此,可惜人人都有小算盘,各自向着自己的主子。”朱棣冷冷道:“到底谁心里怎么想的,朕也看不透。”

  “皇上看得透,公忠体国之人不计私利,私心投机之人没有公心。”杨士奇答道。

  “说的轻巧……”朱棣哼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是。”杨士奇行礼退下。

  轮到金忠了,朱棣又切换回温和的神情,亲自把他拉起来,与他促膝而坐道:“你跟别人不同,你是朕潜邸的老臣,当初朕能下决心起兵,还多亏你给朕算的那一卦。”

  “陛下也对臣恩重如山,想臣以区区以幕府,更无功名,却能忝列公卿十余年,圣恩如海,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啊。”金忠满含泪水,深情道。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此话一点不假。”朱棣也很动情,握着他的手道:“朕就是信得过你们这些老兄弟。”

  “臣亦绝不敢负皇上”金忠忙道。

  “嗯,听了你这话,朕心甚慰。”朱棣点点头道:“你跟朕说说,太子监国这段时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一定要实话实说,朕被几个逆子搅得头昏脑胀,实在太需要听到实话了。”

  “臣一定实话实说……”金忠便将太子监国时期的作为,一件件讲给皇帝听。

  其实太子也没那么于净,利用监国的机会,撤换一批汉王的人,换上自己的人是有的,但要说他敢图谋不轨,想把几十万大军饿死在草原上,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听金忠也保证太子绝对没有贰心,朱棣面色不那么好看了,冷声道:“想不到你现在也心向着太子了”

  “臣的心里只有皇上”金忠赶忙俯跪道:“正因如此,才不能看到皇上错怪了太子而不言那样是只顾自己的安危,不顾皇上的圣名”说着重重叩首道:“皇上啊,您和太子是亲父子啊他得何其歹毒,才能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三个亲信大臣的连环攻势下,朱棣的态度终于有些松动了,他目光复杂的盯着金忠,幽幽问道:“这么说,太子没有机谋?”

  “太子没有机谋,臣愿连坐以保全太子”金忠摘掉乌纱,重重叩首道。

  “那好,”朱棣冷冷道:“既然你作保了,朕不能不给你面子。但如果查出太子有不轨之事,虽然你是勋旧,也免不了满门抄斩”

  “臣明白”金忠使劲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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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二章 大舅子

      蕾卜叶分飞鹭羽,荻芦花散钓鱼舟。

  黄橙红柿紫菱角,不羡人间万户侯。

  这首诗写得是江南的秋色。二十四节气起源于黄河流域,因此更贴切于北方的季节交替,对于江南来说,则要慢上一个来月。虽然已是九月底,杭州依旧绿意盎然,只有满城丹桂的暗香浮动,和那天空中南飞的大雁,让人感觉到已是深秋。

  可惜王贤无暇去感受这江南的秋景,在最后关头获得乡试的资格后,距离秋闱便只有七天时间了,他不只要备考,还平添了不少俗务……

  这时候,全省应试的生员也云集杭州,其中就有他大舅子林荣兴。冤案平反后,林荣兴恢复了富阳县学生员的身份,又在苏州深造了三年,通过科试自然不在话下。他本来不想麻烦王贤,打算找个旅舍住下,但王贤岂能忘了他大舅哥,林荣兴一下船,就看到他微笑着在码头上朝自己挥手。

  “贤弟。”林荣兴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也浮现出由衷的笑容道:“你怎么来了?”

  “哈哈,小弟岂能忘了大哥的行程?”王贤笑呵呵把他迎下船道:“岳母大人还康健吧?”

  “好多了,好多了。”林荣兴下得船来,整整衣冠与妹夫重新见礼,他身后还跟着老家人田七,背着公子的行囊和书箱,赶紧要给王贤磕头。

  王贤一把亲热的抱住田七,大笑道:“七叔怎么生分了?”

  “姑爷今非昔比了。”田七见王贤身边随扈的侍卫,各个体格彪悍、气度沉稳,竟是一般的军官也不及,不禁有些局促道:“规矩坏不得。”

  “哈哈哈,七叔,我还是原来的我,那个你背着去苏州盐场的王小二”王贤却笑道:“你也还是我的七叔”

  侍卫便去接田七的行囊和书箱,田七心里一热,忙道:“用不着,用不着

  “让他们拿着就是。”王贤笑道:“七叔跟我们一起上车说话。”

  说话间,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停在几人身边,训练有素的车夫拉开车门,放下车凳,请主人上车。

  这车从外面看上去很普通,但一坐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宽大舒适的座椅,装潢奢华的车壁,厚实柔软的地毯,还有黄花梨木桌上珍贵的酒食器皿。田七见了不禁暗暗咋舌,姑爷如今是真发达了,当年还以为小姐下嫁给他,是跳了火坑呢,谁能想到这才几年,姑爷就已经成了他无法想象的大人物。看来还是小姐有眼光啊不过转念一想,他俩能成,自己也是有功劳的,便觉着很是得意。

  林荣兴看了也很吃惊,他是有见识的,知道公侯座驾也不过如此,他在和妹妹的书信往来中,隐约知道妹夫如今在太孙身边做事,当时只觉着王贤也就是个伴当之类……没办法,他对王贤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那个富阳小吏的程度上,这会儿自然被强烈的反差所震撼,但他学养颇深,又是死过一次的人,还能做到波澜不惊。

  但当林荣兴听说,王贤也要参加本次秋闱时,他终于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道:“贤弟还真是个天才呢,戎马倥偬,却没耽误了学业跟你一比,为兄真是惭愧……”

  “呵呵……”王贤老脸一红道:“我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纯属运气好。

  “贤弟过谦了,谁不知道大宗师治学严苛,贤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学养一定是好的。”林荣兴由衷高兴道:“要是贤弟沙场归来,桂榜高中,将来必是一段佳话”

  “呵呵……”王贤于笑几声,心说还佳话呢,笑话还差不多,忙岔开话题道:“我这个中了也是蒙上的,倒是大哥,如今学问和心性,都是我辈中的佼佼者了,必能名列前茅。”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浙江的学子可是藏龙卧虎的。”林荣兴微笑道:“不过愚兄自问,名列孙山之前,还是有希望的。”

  “大哥过谦了。”两人说着话,马车停了,车夫打开车门,王贤笑道:“大哥到家了,咱们下车吧。”

  下车前,林荣兴突然有些讪讪道:“贤弟,愚兄备的礼物有些薄,你先同我再去添置一点。”虽然王贤算是暴发了,但林清儿并不接济兄长,不是她薄情寡义,而是她深知兄长有读书人的气节,或者说是穷酸劲儿……只要不是山穷水尽,是不肯接受他人馈赠的。所以林荣兴手头颇为拮据,这次来杭州,他给王贤爹娘从苏州备了八样礼——无非就是鞋帽、苏绣、拐杖、糕点之类,称不上贵重,但用来孝敬长辈也绝不失礼。

  只是见王贤如今发达了,林荣兴觉着以王大娘的脾气,这点薄礼肯定要被丢脸色的,这才想赶紧加码。

  “哈哈。”王贤善解人意的笑道:“放心,我娘不在杭州。”

  “愚兄不是那个意思……”林荣兴窘道。

  “知道知道,”王贤笑着跳下车道:“总之别见外了,你是来考试的,这些日子便住在我家,抛开一切安心备考就是。”

  “这,愚兄半年前已经定了客栈。”林荣兴道。

  “这无妨,七叔去退了就是,这时节,店家巴不得呢。”王贤不容分说,拉着林荣兴进了门。

  刚安顿下大舅子,又有人来门上拜访。王兴业本想闭门谢客,但一看拜帖是乡里乡亲的,实在不好拒绝,只好让人请王贤出来相见。

  “学生拜见大人……”王贤一看,原来是老相识李寓和于逸凡,见他们朝自己深深施礼,他忙笑着挽住两人道:“我们之间不要拘礼,还是以台甫相称吧。”

  两人忙道不敢,言语之恭敬,显然不是伪装出来的。但在王贤一再坚持之下,两人只好‘勉为其难,,小心翼翼的称呼他为仲德兄,。

  王贤请他们客厅里坐,一番推让之后,两人才勉强在椅子上挨了半边屁股……看到他们这番造作,王贤不禁想起当年,这帮秀才在自己面前,是何等的趾高气扬,那种我就是瞧不起你的优越感,曾经深深刺痛他脆弱的小心肝。若是放在去年,他就算不趁机折辱二人,也要戏弄他们一番,出一口鸟气。

  但他性格里的肤浅和狭隘,已经在漠北和大漠磨砺的于于净净,现在的王贤,已经有了更宽广的心胸、更高远的视野。过往的恩怨在他眼里不过是鸡毛蒜皮,自然可以一笑而过,同时着眼未来去重塑与两人的关系。

  见王贤如此大度,李于二人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不管自不自愿,他们都迫切想跟王贤彻底修好、拉近关系,这不只是因为富阳已经是王贤的天下,更因为他们家中长辈得到确切消息说——王贤是太孙殿下的救命恩人

  在九龙口发生的事情,虽然十分隐秘,但知情者还是数以千计,尽管皇帝下达了封口令,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去。李于两家的长辈都是高级文官,自然有所耳闻……尽管他们也知道,太子殿下的处境很不妙,但让晚辈和还上不得台面的王贤交往着,绝对是一笔惠而不费、有利无害的长远投资……就算太子没熬过去,也不可能牵连到他们。但一旦太子熬出头,他们就赚翻了

  但对于和王贤修好关系,两人还担心一件事,又不知从何说起……见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王贤主动笑道:“二位兄弟既是我的同乡,又是我的保人,咱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

  “其实我们本想着待乡试结束,再来打扰仲德兄,”李寓叹口气道:“但听说荣兴兄也在,便忍不住现在就过来了。”在明初,以字行世十分普遍,比如杨士奇,叫杨寓,字士奇,但无论口头还是书面,从不用名,只用字。林大舅子也是这种情况。

  “是啊,不然我们心神不安,实在无法应考。”于逸凡叹气道:“当初我们年幼无知,误信歹人之言,不仅没有帮荣兴兄什么忙,反而说了很多怪话,甚至还往他伤口上撒盐,待他一朝得雪,才知道他原来是被冤枉的……”

  “我们想跟他道个歉,但起先觉着无颜以对,后来下决心去请罪,他又去了苏州。”李寓一脸羞愧道:“这二年来,我们常怀愧疚之心,但一直没机会去苏州去见他,不过我们知道,他一定会来参加秋闱的,所以四处打听客栈旅店,终于得知他预定的住处……但昨日前去拜访,才知道他退了房,住在大人这里了。”

  两人说得很是详细,让王贤心中暗暗发笑……这二位糊弄谁呢?你们都是秀才,去苏州都不需要路引,两地距离又不算太远,真心想道歉,何必等到两年以后?其实说白了,就是怕自己因为林家的事情不待见他们。

  不过王贤还是请林荣兴出来与他们相见,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林秀才还是提起这些昔日同窗就齿冷,见到他们自然没好脸色。不过碍于王贤的面子,他也不好拂袖而走,勉强坐下敷衍他们几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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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三章 小妹夫

      李寓和于逸凡满面羞愧,没口子道歉,说到动情处还潸然泪下,林秀才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吧……”

  两人心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又说了一箩筐软话,直到王贤和林荣兴答应,乡试后与他们饮酒叙旧,这才满面惭愧、心中暗爽的告辞离去。

  王贤要留饭,两人推说现在你们时间宝贵,乡试后再来打扰。见二人去意坚决,他只好把他们送走,刚要转身进门,却听背后一声低唤。“二哥……”

  回头一看,原来是于谦,一年不见,这家伙又长高了不少,相貌也愈发堂堂。王贤不禁笑道:“小谦你不够意思啊,我都回来好些天了,你现在才来看我。”

  于谦面露羞愧之色道:“是小弟之过。”

  “当然是你错了”王贤哈哈大笑道:“还不赶紧进来陪我吃酒,我告诉你,我现在的酒量,那是今非昔比了,非要把你灌个烂醉不可”

  于谦却不挪步,低声道:“还有几天就乡试了,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二哥了,我就是来问候一声。”

  “打扰什么,本来就要吃饭了,赶紧你的。”王贤笑骂道。

  “我……”于谦只好小声道:“伯父在家么?”

  “在家,不过我爹又不能吃了你,你怕啥?”王贤笑道。

  于谦心说,你怎么知道不能吃了我?却被王贤不容分说,拉进大门。

  “二哥你听我说,”于谦急忙后退道:“伯父正生我气呢,我可不能进去

  “那有啥,待会儿你敬他个酒,道个歉,不就结了。”王贤把于谦生拉硬拽,拉进堂屋里。这时候,酒菜已经摆上桌,王兴业和林荣兴正在说着话,等王贤回来吃饭。本来老王一脸笑容……昔日富阳县里高贵冷艳的李秀才和于秀才,如今在自己儿子面前低声下气,他怎么能不一阵阵的爽歪歪?

  但是一看到于谦,王老爹的脸便拉了下来,冷声道:“你来于什么?”

  “伯父,我……”于谦嗫喏一下。

  “出去”王老爹横眉竖目,脱下鞋就要打。

  “爹,爹,有话好好说”王贤赶忙拉住,“先把鞋穿上,脚丫子怪臭的

  “少来这套,”老爹瞪他一眼,骂道:“你知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脚踩两条船,家里有个女人了,还整天勾引你妹妹”说着重重拍案道:“想我家银铃,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想娶她的男人,能绕着西湖排一圈却被你个小畜生搅和得都想出家了”

  王贤听了这个汗啊,前两条也就罢了,关键是后两条,我们老王家是暴发户好伐?还有,银铃有那么让人着迷么?不过想想大明太孙和未来的民族英雄,对她是五迷三道的,也算是质量弥补数量了……

  他在这胡思乱想,那边王兴业继续破口大骂,于谦生怕王贤误会,忙辩解道:“伯父,侄儿不是您说的那样不堪,我心里只有银铃一个,一直都是这样的”

  “哼你少瞎掰。”王兴业啐道:“你爹早就跟人说了,你家那个女子,是他的世交之女,也是他为你选的媳妇”

  “那是我父亲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于谦急道:“侄儿若真不坚决,怎会一年过去了,还没和她定亲呢?”

  “别跟我说些没用的,”王兴业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规矩多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自作主张了

  “伯父有所不知,我和父亲有约定,”于谦涨红脸道:“只要我明年能金榜题名,他就同意我婚事自主”

  “哦?”王兴业面色一缓道:“真的?”

  “小侄若不是有这份底气,岂敢来见您老?”于谦苦笑道。

  “哼……”王兴业这才哼一声,饭也不吃便拂袖而去。

  林荣兴也早就离开了,堂屋里只剩下王贤和于谦两个,相视苦笑后,前者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真跟你爹撕破脸了?”

  于谦摇头道:“没有。”

  “那你爹怎能由着你胡来?”王贤奇怪道。在他印象中,那劳什子董家妹妹,已经在于谦家一年多了,什么都不给人家订下来,没名没分,实在说不过去。

  “其实是我家家训Ul”于谦说实话道:“男丁学业有成方可婚娶,否则只能等到二十八岁以后。”

  “怎么算学业有成?”王贤可不是能糊弄的,追问道。

  “中举人……”于谦轻声道。

  王贤心说‘果然,,秀才虽说已经算士绅,但真正的士大夫,要从举人算起。从来有穷秀才、酸秀才之说,却没有穷酸的举人,因为一旦成为举人,便正式成为统治阶级,就算考不上进士,也可以通过大挑授官。就算不当官,在乡里也享有数不清的特权,想不发达都难。只要想一想范进中举后的暴发,就知道此言不虚。

  而且举人还有个独一份的特权让人眼红,就是大挑授官后,只要不是州县正堂,依然可以参加会试,争取更进一步,简直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好事儿全占了。所以中了举人,才能说是学业有成,不枉此生了……

  但问题是,还有五天就乡试了,然后不到一个月就放榜……

  “所以要请二哥帮忙,”于谦一揖到底道:“我知道二哥和太孙殿下关系匪浅,能不能斗胆求二哥跟太孙殿下说声,为我和银铃赐婚太孙殿下也是君,我父亲最是忠君爱国,一定会听命的”

  王贤恍然,原来你来找我是为这事儿。又暗暗苦笑,这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求赐婚求到情敌头上去了

  见他沉吟不语,于谦忙道:“小弟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为了银铃和小弟的终身幸福,求二哥帮帮忙吧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银铃好的”

  “我不是不想帮忙……”

  “那是”

  “实在帮不上忙。”王贤两手一摊,无奈道。

  “……”于谦可怜兮兮的巴望着他道:“对太孙殿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吧,二哥你就帮我说说吧。”

  “唉……”在民族英雄锲而不舍的精神下,王贤只好实话实说道:“兄弟我跟你说实话吧,太孙殿下也喜欢……银铃。”

  “呵呵,二哥说笑了。”于谦不信道:“太孙殿下怎么会见过银铃呢,更别说喜欢了。”

  “银铃去年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你忘了?太孙殿下见到她有什么稀奇?”王贤心说聪明绝顶的人物,怎么到了这种事上,也跟普通人一样糊涂呢?“至于第二个问题,你问问自己为啥会喜欢银铃不就知道了?”

  “我们是日久生情”于谦不服道。

  “瞎说,是谁才见她第二面,就迈不动步子了?”王贤哂笑道。

  “哎……”于谦叹息一声,无比艰难道:“这么说,二哥说得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王贤点点头。

  “……”于谦说不出话了,面色灰败的呆立半晌。看来他还没做好跟太孙殿下抢女人的心理准备。

  王贤叫他一声,于谦没有丝毫反应,他不禁摇头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半身不遂。便不再理这小子,自顾自吃起午饭来。

  他正在自斟自饮,突然听沉重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于谦已经站在眼前,一把拿起酒壶,咕嘟嘟仰脖灌下去。

  “你慢点喝,这酒贵着呢”见他将太子赐的宫廷御酿如同牛饮,可把王贤心疼坏了。

  但已是晚了,于谦把整瓶酒喝得于于净净,面红耳赤的瞪着他道:“哥,你说实话是不是想靠银铃攀龙附凤”

  “老子用得着么?”王贤翻白眼道:“我可不想让妹妹进宫”

  “那哥就是支持我了?”于谦咧嘴笑道。

  “少自作多情。”王贤继续翻白眼道:“我宁愿妹妹嫁个普通人,平平安安一辈子。”

  “呵呵,我就说么,哥心里还是向着我的……”于谦不会预见到,自己未来将成为民族英雄。无论从认知还是实际情况看,此刻他都是如假包换的普通人,自然把王贤的话当成了鼓励。“有哥这句话,我就更有底了”

  “有什么底?”

  “我要打败太孙殿下,捍卫自己的女人”于谦沉声道。

  “滚,我妹妹啥时候成你的女人了。”王贤一脚把他踢了出去,自己却失声笑起来,未来于少保果然不是凡品啊怪不得三十年后,敢拿炮轰皇帝,原来从年轻时,就胆肥胆肥的,敢跟太孙抢女人

  于谦一走,王兴业便彻底闭门谢客,在大门挂起牌子,上书请勿打扰,四个大字,一直到考试前一天才摘下来,因为这天考生要去提学衙门写卷头、交卷……所谓写卷头、交卷,是指乡试时,考生在考前领取空白试卷,填写姓名、年龄、籍贯、祖宗三代履历后交回,入场时到二门口再发给。

  待交了卷,两人便回家检点一遍带入考场的物品,确认无误后,便早早睡了。王贤睡得黑甜黑甜,殊不知,一个针对他的陷阱,早就在考场中张开,只等他一脚踏进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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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栽赃

      杭州卢园的大门上,依然悬挂着那块钅锦衣卫浙江千户所,的牌匾。

  去岁年初那场风波,虽然以许千户的人头落地告终,但锦衣卫浙江千户所,却在纪纲的力保下,依然留存了下来。当然迫于形势,他们不得不紧紧夹起了尾巴,不敢再张牙舞爪。

  如今的千户大人,也换成了纪纲的侄子纪松。不过杜百户仍然在,而且依旧深得上司的信任。

  这天过午,纪千户把杜百户找到自己的值房,拿出一封家信给他看。

  一看这信是纪纲写的,杜百户肃然起敬,赶忙在袍子上使劲擦擦手,才屏息双手接过来,唯恐喷上吐沫星子。他一字一句的看完之后,将信奉还给纪千户,面现震惊之色道:“老祖宗竟然亲自关照,要整治那姓王的小子”

  “要是没有这小子,周新还能活着么?”纪千户冷声道:“太孙也早就殁在九龙口了,我叔叔不恨这小子才怪呢”

  “是啊,我们浙江千户所上下,就没有不恨透这小子的。可惜他跑到京城去,弟兄们没法找他报仇,”杜百户笑道:“可笑他又回来应劳什子乡试,这不送上门来让弟兄们整治么?”

  “这么说你有办法?”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当年曾当过春闱的搜检官,知道甭管你是公子王孙,还是什么官宦子弟,只要进去那道龙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杜百户笑道:“如今这小子前呼后拥,气焰嚣张,想在外头对付他,不是那么容易了。但在试院里头祸害他,实在太容易了。”

  “计将安出?”纪千户忙问道。

  “按例,各省乡试时,咱们锦衣卫都会派出密探暗察考纪,这次浙江乡试也不例外。搜检、巡场都有咱们的人。”杜百户笑道:“现下考生已经分号完毕,咱们只要查到王贤是什么字第几号,就能在搜检时做手脚,往他的考篮里塞个四书集注什么的,保准让他有口说不清”

  “就这么简单?”纪千户睁大眼道。他这种二世祖,不太了解下头的鬼蜮伎俩。

  “就是这么简单。”杜百户点点头道:“那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根本不容置辩。任他有百计千方也无从施展”

  “那他被查出作弊,结果会怎样?”纪千户好奇问道。

  “当场就会被叉出去,然后枷号示众,直到秋闱结束才能回家。”杜百户笑道:“他自此身败名裂,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

  “嗯。”纪千户想了想,叔父的要求是让王贤无法及第,用这种法子惠而不费,还能把他搞臭,何乐而不为?便点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得漂亮”

  “大人就放心吧。”杜百户拍着胸脯道:“兄弟等这机会太久了,这次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转眼到了考试那天三更,王兴业又让王贤和林荣兴,将带进考场的东西,细细一件件的查点,说道:“功名事大,不可草率”待确认无误,这才亲自把两人送去试院候场。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点到王贤他们。这时候王兴业、帅辉、田七他们就不得跟进去了,两人自己拎了考篮,背着行李进了头门,听见里面高声喊道:“仔细搜检”两人便坐在地下,解怀脱靴,待兵士搜检过了,才穿上靴子系好衣带,进去二门口接卷,进龙门归号。

  所谓‘归号,,就是按照各自的座号,找到相应的号舍,每个号舍都小的可怜,坐在里头伸胳膊踢腿都不能,考生却要在这里头一呆就是三天。这三天里,王贤感觉比在大漠出生入死还要难捱,他不断问自己,老子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放着好好的五品千户不当,跑来遭这份罪于啥?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只有捏着鼻子考下去,以他的真实水平,写出的文章只能说是凑合,想在高手如云的浙江突围,根本痴心妄想。但是架不住他朝中有人,路过京城时,魏老师给了他数篇文章,让他背熟在胸。虽然没明说什么,但在这节骨眼上,傻子也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于是王贤这些日子,别的事儿都没于,就把几篇文章背了个滚瓜烂熟。

  这会儿发下卷子来一看,好么,头一道题目就让自己给背着了,这自然不是凑巧,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依葫芦画瓢写出来再说。待看到后两道题,却是没有准备的,王贤只好自个搜肠刮肚,寻章摘句,拼凑出两篇来。和第一篇一比较,竟然水平差不多……这显然不是自己的水平有多高,而是第一篇文章,十分贴近自己的水平。

  捏着鼻子写出这种文章来,也真是难为魏老师了。,王贤心中暗叹,不过这文章里肯定藏着什么暗号,要不魏老师能特意叮嘱,一个字也不要出错?

  总之这第一场算是一切顺利,待到第三日交卷出场,回家倒头就睡,待到三更时分再次到试院应第二场……其实谁都知道,第一场,甚至头一道题的成绩就定了名次,后面全是走过场,不管考试的还是监考的,都觉着是在白受罪,但这是祖宗定下来的制度,捱你也得捱到底。

  不过通常第二三场,气氛也就相对轻松了,搜检不会像头场那么严,考生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紧张,入场的速度自然快了很多。王贤万万没想到,自己却在这时,膝盖上中了一箭……

  那会儿他正在穿靴子,搜检的士兵从他的考篮中,翻出了一本小册子,大喝一声道:“此人有怀挟”

  王贤登时一愣,老子有怀挟,老子自己怎么不知道?

  甬道中一片安静,考生们暗暗摇头,心说这人真不聪明,都第二场了,还带什么小抄啊。

  搜检官闻声带着两名军士过来,黑着脸看看王贤,又看看那搜检的士兵,拿过那小册子看了看,沉声道:“你们都跟我来。”又对其余军士下令道:“继续搜检”便带着王贤和那士兵到了至公堂所在的考场正院,先让两人在一间小黑屋里等候,自己带着那册子向上官禀报。

  小黑屋里只有王贤和那兵士,王贤定定的看着那兵士,那兵士被他看得烦了,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

  “看看死字是怎么写的。”王贤冷笑道:“竟然敢栽赃老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栽赃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那兵士挺着脖子道:“再说你凭什么威胁我我还怕你不成”

  “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王贤冷冷一笑,不再理他。这人只是个小喽啰,自己没必要跟他多费口舌,还是先想想怎么过去这一关?

  细细想来还真是麻烦呢这贡院里头各司其职,内帘官管阅卷,外帘官管监考。就算主考官是自己人,也管不到外面的监考官。

  这要真是被叉出去枷号示众,丢人是小,还成了个洗不掉的污点,实在是麻烦啊王贤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心下暗暗叫苦,狠狠看一眼那兵士,就想拿下他来逼问出谁是主谋。

  “你想于什么?”那兵士惊呆了,他没想到还有这样乱来的小子。

  “老子决定现在就让你瞧瞧”王贤撸着袖子,狞笑着上前。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屋门开了,那搜检官回来了,那兵士如见到救星一般,大叫起来:“大人,这人要行凶”

  “拿下”搜检官依然黑着脸,一摆手,便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兵士上前,一脚将那兵士踹倒,然后老鹰捉小鸡似的拿了。

  “拿错人了……”那兵士惊呆了,忙大叫起来,却招来几个大嘴巴,打得他七荤八素,那搜检官骂道:“住口,拿得就是你”

  兵士愣住了:“为啥?”

  “为啥?”搜检官冷哼一声道:“去监察官大人那里说清楚吧”说着一挥手,手下便将那兵士押了出去。

  搜检官朝王贤一抱拳道:“这位相公受惊了,麻烦您也去监察官大人那里做个证人。”

  “是。”王贤也有些搞糊涂了,莫非自己真有神明相助?至少有贵人相助是一定的。

  不动声色跟着搜检官来到明远楼前,便见外帘官的老大监察官,是个身穿绯红官袍的高官,虽不知姓甚名谁,依然赶忙深深施礼下拜。

  那监察官示意他不必多礼,对跪在地上的那士卒喝道:“你这厮,受谁指使,居然敢栽赃诬陷生员”

  “小人没有栽赃,”那士卒叫起来撞天屈:“确实从他的考篮里搜出了抄本啊”

  “是这本么?”监察官将一本册子丢到地上。

  “是,是这本”士卒看看,使劲点头道。

  “哼,下次栽赃时带点脑子,”监察官露出一丝鄙夷道:“这一场考的是五经题,人家带四书的小抄进来作甚”

  “啊……”士卒大吃一惊道:“不对啊,小人搜出来的是五经题的小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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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反制

      “那么说是这本了?”监察官又拿出一本小抄。

  那士卒瞪大眼端详一下,见上面的字果然与上本不同,忙点头道:“是的是的,就是这本”

  “你可看仔细了……”监察官冷冷一笑道。

  “这个么……”那士卒一下又不确定了,咽下吐沫道:“仿佛是的。”

  “你把上面的字念出来”监察官面色愈加冷峻,低声喝道。

  “这、这……”那士卒只好硬着头皮道:“五经……那个集注。”

  “好一个《五经集注》”监察官怒喝一声道:“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便有官差上前,将那士卒扑倒在地,脱下裤子抡杖子就打。那士卒惨叫起来道:“冤枉啊,大人为什么要打我”

  “打得就是你个信口雌黄的狗东西”监察官啐一口道:“这册子上四个字,分明是试院纲纪,,哪来的什么‘五经集注,?”说着厉声喝道:“你这厮,明明目不识丁,却一口咬定自己搜出来的是‘五经集注,,这分明是在栽赃陷害,还不从实招来,是何人指使你所为?”

  棍子雨点般落下,转眼间那士卒已是皮开肉绽,吃不住打告饶道:“别打了,我说,我说就是”

  监察官一摆手,杖子停下,那士卒倒吸着冷气,嘶声道:“我也是朝廷的人,你们打坏了我吃罪不起。”

  “还想讨打”监察官哼一声,杖子又要落下,那士卒忙急声道:“真的,我是锦衣卫监视浙江乡试的密探”

  “胡说八道,”监察官怒斥道:“锦衣卫的探子,岂会栽赃陷害应试的生员?”

  “这,我也不知道,”那士卒很想摆出个牛气的神情,却痛得呲牙裂嘴道:“是上头的命令……”

  这话虽然苍白无力,那监察官却信了几分,哼一声,示意手下将那士卒架下去,回头再秘密盘问。又转而对王贤点点头道:“既然已经查明你是冤枉的,便回去继续考试吧。”

  “多谢大人。”王贤抱拳致谢,监察官便让那搜检官把他送回号舍去。

  回号舍的路上,王贤朝那搜检官深深施礼道:“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呵呵,王大人不必客气,”搜检官朝他呲牙笑笑,小声道:“我是周臬台的部下,岂能不帮着自己人?”

  “原来如此。”王贤恍然,原来老子是好人有好报啊……

  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二场,王贤从考场出来,却没先回家,而是让人把守住试院的大门,专等那个栽赃自己的士卒出来。

  黄昏时分,终于看到了那士卒的身影。显然那监察官也不愿多事,没有深究就把他放走了。只见那士卒趴在一辆大车上,口中哼哼唧唧,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侍卫们跟着这辆大车离开试院所在的大街,待其一拐入条巷子里,就冲上去将车上车下的人一股脑擒下。

  “你们不要乱来”那士卒大声叫唤起来道:“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吵吵什么吵吵”侍卫一拳打掉了那士卒两颗大牙,痛得他嗷呜一声,再也叫唤不起来。东宫的侍卫可能惧纪纲三分,但对这种锦衣卫的虾兵蟹将,那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时候侍卫们分开,王贤一脸挪揄的走进来,“我管你是什么狗东西,老子早就说过了,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说着一挥手道:“带走好生审问”明日还有一场考试,今天显然不是料理此事的时机。

  第二天三更时分,王贤又爬起来,准备应第三场试,洗脸穿衣之后,定定神问道:“招了么?”

  “招了。”那个叫徐恭的侍卫长点头道:“是浙江千户所一个姓杜的百户下的命令。”

  “杜百户……”王贤摸摸下巴道:“还是老熟人呢。”说着冷声道:“抓到他了么?”

  “在卢园呢。”徐恭一脸无奈道:“要是在别处,弟兄们早就给大人抓来出气了,但那里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这个节骨眼上,弟兄们也不敢擅做主张

  “嗯。”王贤点点头便阴下脸道:“锦衣卫欺人太甚,新仇旧恨岂能不报

  “是。”徐恭精神一振道:“弟兄们都听军师的。”

  “好,我们便如此这般……”王贤便小声道出自己的打算,听得那徐恭一愣一愣,半晌才咂咂嘴道:“军师,这不会玩得有点大吧?”

  “怕什么?”王贤冷笑一声,匪气十足道:“他们初一十五都做了,老子还不能做个三十了?”

  “也是,那可有好戏看了。”徐恭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忙点头不迭。

  “好,等我出来,看看你们的成果如何。”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出门去应第三场了。

  两日后的晌午,试院开门,秋闱三场终于考完,筋疲力竭的生员们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恨不能直接躺地上睡死过去。王贤毕竟是有磨练过的,精神头比旁人好上很多,看到徐恭在试院门口迎候。王贤朝他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徐恭跟着一起上了车,满面羞愧的禀报道:“这几天逮了大大小小三十六个锦衣卫,但就是没有杜百户。”又补充一句道:“估计那厮是吓得不敢出来了。”

  “三十六个正牌锦衣卫?”王贤问道。

  “是,那些白役之类不算在内。”徐恭点头道。

  “那可真不少……”王贤吸一口气道。据他所知,浙江千户所一共不过六七十个锦衣卫军官,其余都是从地方上招募的白役。“那纪松什么反应?”

  徐恭笑道:“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没有跟当地官府知会,也没有向京里报,只是默默的着人查找。”

  “这没什么奇怪的,”王贤笑道:“杭州的官府都恨死锦衣卫了,他担心他们会趁机落井下石,当然不会找他们帮忙。至于不往京里报,也是人之常情,一半的手下被稀里糊涂掳走,还不知道是谁于的,这要是传到京里去,就算他叔叔也保不住他。”

  “是的,皇上最恨的不是贪官不是酷吏,而是无能之辈。”徐恭深以为然道。“既然他不敢声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慌,先把人藏好了。”王贤淡淡一笑道:“这次咱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起先他让这些侍卫,抓捕落单的锦衣卫,主要是想把杜百户逼出来。但在试院里寻思了两天,他改主意了。杜百户这种小角色,有什么价值?纪纲的侄子才是真正的猎物

  这个念头一经萌发,先吓了王贤一跳,但很快便让他无法抗拒,且不说自己和锦衣卫的新仇旧恨,已是不死不休,单说太子和太孙这场劫难中,锦衣卫便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纪纲不除,太子就永无安宁之日自己和家人也时刻笼罩在危机之下就像这次,在你根本预料不到的时刻,危机就悄然降临了

  与其坐而等死,不如主动出击除掉纪纲

  下定了决心,王贤便是一阵苦笑,天下人恨不得纪纲去死的海了去了,其中不乏大权在握的王公大臣,可这么多年来,纪纲却还是好端端的活着,只见他祸害人,不见别人敢招惹他——敢招惹他的,早在多年前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这些年来,这厮的淫威太重,顶着大明第一凶人的名号横行霸道,连王公大臣都得躲着他走,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竟一本正经的想要除掉他,还真是惹人发笑呢……

  可笑过之后,左思右想,他发现要想解太子的危局,搬掉纪纲这座大山,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看,在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后,太子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但看永乐皇帝上阵杀敌的英姿,再活个十几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要是任由纪纲这个特务头子,继续栽赃陷害下去,太子殿下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难逃一死

  王贤也豁然明白,为何之前太子会如此被动了,那就是太消极了总觉着自己占着储君的名分,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事,却忘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任由两个弟弟串通皇帝身边的近臣、内侍,日复一日说他的坏话,就算浑身是肉,又能榨几斤油?

  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把皇帝身边的牛鬼蛇神一扫而光,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大特务头子纪纲——道理很简单,不先除掉此人,就动不得汉王赵王,这个顺序不能乱

  纪纲当然是极不好对付的,但王贤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古往今来这种酷吏,哪个能落得个好下场?只要自己找到他的命门,就一定有希望

  那浙江锦衣卫千户纪松,既然是纪纲的侄子,想必会知道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吧?

  马车行驶在巷中的青石路上,微微的颠簸着,一个诱捕纪松的大胆设想,浮现在王贤脑海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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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反制

      “那么说是这本了?”监察官又拿出一本小抄。

  那士卒瞪大眼端详一下,见上面的字果然与上本不同,忙点头道:“是的是的,就是这本”

  “你可看仔细了……”监察官冷冷一笑道。

  “这个么……”那士卒一下又不确定了,咽下吐沫道:“仿佛是的。”

  “你把上面的字念出来”监察官面色愈加冷峻,低声喝道。

  “这、这……”那士卒只好硬着头皮道:“五经……那个集注。”

  “好一个《五经集注》”监察官怒喝一声道:“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便有官差上前,将那士卒扑倒在地,脱下裤子抡杖子就打。那士卒惨叫起来道:“冤枉啊,大人为什么要打我”

  “打得就是你个信口雌黄的狗东西”监察官啐一口道:“这册子上四个字,分明是试院纲纪,,哪来的什么‘五经集注,?”说着厉声喝道:“你这厮,明明目不识丁,却一口咬定自己搜出来的是‘五经集注,,这分明是在栽赃陷害,还不从实招来,是何人指使你所为?”

  棍子雨点般落下,转眼间那士卒已是皮开肉绽,吃不住打告饶道:“别打了,我说,我说就是”

  监察官一摆手,杖子停下,那士卒倒吸着冷气,嘶声道:“我也是朝廷的人,你们打坏了我吃罪不起。”

  “还想讨打”监察官哼一声,杖子又要落下,那士卒忙急声道:“真的,我是锦衣卫监视浙江乡试的密探”

  “胡说八道,”监察官怒斥道:“锦衣卫的探子,岂会栽赃陷害应试的生员?”

  “这,我也不知道,”那士卒很想摆出个牛气的神情,却痛得呲牙裂嘴道:“是上头的命令……”

  这话虽然苍白无力,那监察官却信了几分,哼一声,示意手下将那士卒架下去,回头再秘密盘问。又转而对王贤点点头道:“既然已经查明你是冤枉的,便回去继续考试吧。”

  “多谢大人。”王贤抱拳致谢,监察官便让那搜检官把他送回号舍去。

  回号舍的路上,王贤朝那搜检官深深施礼道:“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呵呵,王大人不必客气,”搜检官朝他呲牙笑笑,小声道:“我是周臬台的部下,岂能不帮着自己人?”

  “原来如此。”王贤恍然,原来老子是好人有好报啊……

  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二场,王贤从考场出来,却没先回家,而是让人把守住试院的大门,专等那个栽赃自己的士卒出来。

  黄昏时分,终于看到了那士卒的身影。显然那监察官也不愿多事,没有深究就把他放走了。只见那士卒趴在一辆大车上,口中哼哼唧唧,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侍卫们跟着这辆大车离开试院所在的大街,待其一拐入条巷子里,就冲上去将车上车下的人一股脑擒下。

  “你们不要乱来”那士卒大声叫唤起来道:“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吵吵什么吵吵”侍卫一拳打掉了那士卒两颗大牙,痛得他嗷呜一声,再也叫唤不起来。东宫的侍卫可能惧纪纲三分,但对这种锦衣卫的虾兵蟹将,那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时候侍卫们分开,王贤一脸挪揄的走进来,“我管你是什么狗东西,老子早就说过了,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说着一挥手道:“带走好生审问”明日还有一场考试,今天显然不是料理此事的时机。

  第二天三更时分,王贤又爬起来,准备应第三场试,洗脸穿衣之后,定定神问道:“招了么?”

  “招了。”那个叫徐恭的侍卫长点头道:“是浙江千户所一个姓杜的百户下的命令。”

  “杜百户……”王贤摸摸下巴道:“还是老熟人呢。”说着冷声道:“抓到他了么?”

  “在卢园呢。”徐恭一脸无奈道:“要是在别处,弟兄们早就给大人抓来出气了,但那里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这个节骨眼上,弟兄们也不敢擅做主张

  “嗯。”王贤点点头便阴下脸道:“锦衣卫欺人太甚,新仇旧恨岂能不报

  “是。”徐恭精神一振道:“弟兄们都听军师的。”

  “好,我们便如此这般……”王贤便小声道出自己的打算,听得那徐恭一愣一愣,半晌才咂咂嘴道:“军师,这不会玩得有点大吧?”

  “怕什么?”王贤冷笑一声,匪气十足道:“他们初一十五都做了,老子还不能做个三十了?”

  “也是,那可有好戏看了。”徐恭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忙点头不迭。

  “好,等我出来,看看你们的成果如何。”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出门去应第三场了。

  两日后的晌午,试院开门,秋闱三场终于考完,筋疲力竭的生员们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恨不能直接躺地上睡死过去。王贤毕竟是有磨练过的,精神头比旁人好上很多,看到徐恭在试院门口迎候。王贤朝他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徐恭跟着一起上了车,满面羞愧的禀报道:“这几天逮了大大小小三十六个锦衣卫,但就是没有杜百户。”又补充一句道:“估计那厮是吓得不敢出来了。”

  “三十六个正牌锦衣卫?”王贤问道。

  “是,那些白役之类不算在内。”徐恭点头道。

  “那可真不少……”王贤吸一口气道。据他所知,浙江千户所一共不过六七十个锦衣卫军官,其余都是从地方上招募的白役。“那纪松什么反应?”

  徐恭笑道:“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没有跟当地官府知会,也没有向京里报,只是默默的着人查找。”

  “这没什么奇怪的,”王贤笑道:“杭州的官府都恨死锦衣卫了,他担心他们会趁机落井下石,当然不会找他们帮忙。至于不往京里报,也是人之常情,一半的手下被稀里糊涂掳走,还不知道是谁于的,这要是传到京里去,就算他叔叔也保不住他。”

  “是的,皇上最恨的不是贪官不是酷吏,而是无能之辈。”徐恭深以为然道。“既然他不敢声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慌,先把人藏好了。”王贤淡淡一笑道:“这次咱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起先他让这些侍卫,抓捕落单的锦衣卫,主要是想把杜百户逼出来。但在试院里寻思了两天,他改主意了。杜百户这种小角色,有什么价值?纪纲的侄子才是真正的猎物

  这个念头一经萌发,先吓了王贤一跳,但很快便让他无法抗拒,且不说自己和锦衣卫的新仇旧恨,已是不死不休,单说太子和太孙这场劫难中,锦衣卫便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纪纲不除,太子就永无安宁之日自己和家人也时刻笼罩在危机之下就像这次,在你根本预料不到的时刻,危机就悄然降临了

  与其坐而等死,不如主动出击除掉纪纲

  下定了决心,王贤便是一阵苦笑,天下人恨不得纪纲去死的海了去了,其中不乏大权在握的王公大臣,可这么多年来,纪纲却还是好端端的活着,只见他祸害人,不见别人敢招惹他——敢招惹他的,早在多年前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这些年来,这厮的淫威太重,顶着大明第一凶人的名号横行霸道,连王公大臣都得躲着他走,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竟一本正经的想要除掉他,还真是惹人发笑呢……

  可笑过之后,左思右想,他发现要想解太子的危局,搬掉纪纲这座大山,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看,在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后,太子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但看永乐皇帝上阵杀敌的英姿,再活个十几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要是任由纪纲这个特务头子,继续栽赃陷害下去,太子殿下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难逃一死

  王贤也豁然明白,为何之前太子会如此被动了,那就是太消极了总觉着自己占着储君的名分,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事,却忘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任由两个弟弟串通皇帝身边的近臣、内侍,日复一日说他的坏话,就算浑身是肉,又能榨几斤油?

  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把皇帝身边的牛鬼蛇神一扫而光,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大特务头子纪纲——道理很简单,不先除掉此人,就动不得汉王赵王,这个顺序不能乱

  纪纲当然是极不好对付的,但王贤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古往今来这种酷吏,哪个能落得个好下场?只要自己找到他的命门,就一定有希望

  那浙江锦衣卫千户纪松,既然是纪纲的侄子,想必会知道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吧?

  马车行驶在巷中的青石路上,微微的颠簸着,一个诱捕纪松的大胆设想,浮现在王贤脑海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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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 林三哥

      王贤回家倒头歇了,昏天黑地睡了一大觉,等他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了,伺候他穿戴好,帅辉笑道:“韦无缺来了,已经等大人一个时辰了。”

  “哦。”王贤才想起来,乡试前韦无缺曾跟自己说过,要请自己和他一起去相亲云云,想不到这么急就来了。

  出来与韦无缺相见,只见这厮一身湖蓝色流云纹的锦袍,腰束一条名贵的绿色玉带,头发用同色的玉冠束着,梳理的一丝不苟,十足十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再看自己,穿着样式寻常的袍子,模样也普普通通,面皮还黑……大漠的馈赠,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去的。跟这厮站在一起,还真是转眼就成了配角。王贤不禁满怀恶意的揣度,韦缺缺想让自己跟他一起去,不是为了反衬他长得帅吧?

  好在韦无缺执礼甚恭,恭敬的叫一声大人,王贤心里这才平衡点,笑着点点头道:“天成老弟竟是一日也不能等了?”

  “大人说笑了。”韦无缺讪讪道:“不是在下心急,实在是等不得了。”

  “怎么?”

  “唐家世叔下帖子,邀请在下和对方今晚一同赴宴,怕是要将事情挑明。”韦无缺苦笑道:“我们提前见唐家小姐一面的想法泡汤了不说,今晚要是不去,怕连一点指望也没了。”

  “天成老弟这么没信心?”王贤笑道。

  “确实,对方可是一方豪雄,”韦无缺点头道:“万一对方不喜欢在下这样的文弱书生,还得大人来给我镇场。”

  “好说好说。”王贤兴致勃勃道:“要是对方不识相,我让兄弟们把他绑了丢到西湖里去,看他还有脸再跟韦兄弟抢媳妇”

  “在下先行谢过大人了”韦无缺大喜过望道。

  王贤简单一交代,两人便乘车到码头,路上王贤见韦无缺身边的仆人换了人,笑问道:“原先那位老人家呢?”

  “他年纪大了,从浦江回去就身体不好,”韦无缺叹口气道:“是以家父留他在家中享福,不再跟我东跑西颠。”

  “应该的。”王贤点点头,不再发问。两人在码头换乘小船向西行了数里,便见眼前水道如巷、河汊如网、秋芦飞雪、火柿映波,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让人窒息。

  “西溪。”王贤轻叹一声道:“你这未来岳丈,还真是雅人呢。”

  “呵呵。”韦无缺笑道:“要不也养不出那么好的姑娘。”

  “嗯。”王贤点点头,心里暗笑道,你们选这里聚会,怕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河道如网、芦苇如海,不怕被官府包了饺子吧

  在这风光如画、秋色如酒的环境下,两人好像都忘记勾心斗角,一面四下欣赏着美景,一面随意交谈几句,不知不觉小舟便驶入西溪深处,忽然一阵秋风吹过,便见芦花飞扬如漫天秋雪,看得人目瞪口呆。待秋雪落下,只见眼前小桥横溪,不远处一丛槿篱茅舍,已是张灯结彩,丝竹悠悠了。

  “到了。”韦无缺招呼一声,小船便停在石桥边上,见桥边的一众家丁面露警惕之色,他赶忙先跳下船,跟那群人小声说了几句。

  船上,徐恭也小声对王贤道:“大人,这里的房舍暗合阵势,里头怕不是良人,我们还是不进去的好。”

  “怕啥。”王贤笑笑道:“这是在杭州城里,他们能吃了我不成?”说着拍拍他道:“再说不是有你们么……”徐恭还待劝,见韦无缺已经转回,只好住了口。

  “大人,”韦无缺重新上船,轻声抱歉道:“唐世伯乃山林隐逸,素来不愿跟官府打交道,所以在下只说您是我的好友,并未透露您的身份。”

  “如此甚好。”王贤笑着点点头道。

  “那在下斗胆称呼您一声仲德兄了。”

  “当然可以。”王贤倒是好说话,两人相携下了船,在唐家家人的引导下,来到那处院子前,只见门上挂着一副对联:

  ‘芦锥几顷界为田,一曲溪流一曲烟。,

  “好”王贤不禁赞一声道:“好一处神仙洞府”

  “呵呵,这位小友谬赞了。”一个头戴幅巾、身穿道袍,富家翁打扮的老者,笑盈盈的出现在门口。

  韦无缺忙深深施礼,口称伯父,家父有事不能前来,特让小侄来向伯父请罪了,,待见礼完毕,又为王贤引见道:“唐伯父,这是我同年好友王仲德,知道伯父最喜欢和青年才俊打交道,小侄斗胆带他一起来讨杯酒吃。”

  “叨扰了。”王贤也拱手施礼。

  “好好好。”那唐伯父颔首笑道:“我这里平素太过冷清,巴不得人多些才热闹呢。”便将两人让进院中。

  院子里花木扶疏,灯火通明,正中摆着三张桌席,桌上堆满了瓜果酒菜,桌边已经坐满了宾客,一个个表情各异的朝两人望来。

  王贤的目光也扫过这群宾客,突然两眼一凝,落在一个头戴毡帽、自斟自饮的一个大个子身上。

  “大个子是你么?”王贤惊喜的唤一声,快步走过去。

  那人推起毡帽,露出一张相貌奇伟的脸孔,脸上挂着无奈的笑道:“不是我是谁。”他正是王贤昔日的狱友,那个曾送他佛珠的大个子。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王贤哈哈大笑起来,说着拍拍大个子身边的客人道:“劳驾让个地方。”

  那客人心说你谁啊,就让我让地方?却听大个子道:“没听见我兄弟说什么么?赶紧滚蛋”

  还是大个子的话好使,那客人只好怏怏起身道:“给林三哥个面子。”

  “不是给我面子,是给你自己面子。”大个子哈哈大笑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好,你被他叉出去,面上就不好看了。”

  “瞧你说的,我还是以理服人的。”王贤笑着坐下,对大个子笑道:“听他叫你林三哥?”

  “我姓林,排行老三,穷人家没个正经名字,就叫个林三吧。”大个子笑着点头道:“让兄弟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名字再好不过”王贤笑呵呵道;“林三哥可是我的偶像啊。”说着端起桌上的酒碗,朝大个子笑道:“敬林三哥”

  大个子感觉他好像说的别人,但现场就叫林三的就他一个,只好稀里糊涂与他于一碗道:“敬王二兄弟”两人便旁若无人的喝酒说笑起来,看得旁人一愣一愣。

  直到那唐员外端着酒碗起身,两人才住了嘴,听他笑呵呵说道:“今日诸位好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来,老夫敬大家一杯”

  “敬老爷子”众人纷纷端起大酒碗,七嘴八舌的应道,听口音都是北方人。包括大个子林三,也是一口和许怀庆相近的山东话。

  王贤奇怪的看一眼韦无缺,这家伙可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跟这帮北方佬怎么搅合在一起了?

  韦无缺却轻摇折扇,一脸好整以暇,丝毫不见来时的焦急。

  “不管怎样,今晚咱们一醉方休”唐员外又端起一碗酒道:“有什么事儿留待明日再说”

  北方人心直口快,便有人问唐员外道:“唐老急什么,你当了老丈人,还愁没人陪你喝酒不成?先说句痛快话吧,各家求婚的都在这儿,你闺女到底许给哪家?”

  “是啊,说吧说出来才好痛快喝酒”众人也纷纷应和道:“放心,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不会随随便便翻脸的”

  “呵呵”唐员外心里暗骂,一群蠢货,没看见有外人在么?勉强挤出笑道:“还是明天再说吧。”

  “不行,额等得及,额大哥等不及,额还得赶紧回山西呢。”一个山西口音的疤面汉子,颇有些蛮横道:“你之前说得等中人,现在中人来了,还等什么撒?等媒人么?”

  听到这儿,王贤望向韦无缺的目光不善了,这跟这厮说得不是一回事儿啊你不是说,就你们两个求亲的么?怎么看着足足七八家啊而且你怎么好像还不在竞争者之列,而是劳什子中人呢?

  韦无缺却毫无所觉,只是摇着扇子看戏,哪有一点要争的意思。

  那唐员外被逼得无法,只好答应道:“那好,就请韩世侄做个见证,今日老夫便将女儿,许配给在座的一家”

  被叫做讳世侄,,韦无缺嘴角抽动一下,旋即面色如常,笑道:“那是在下的荣幸,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贤侄请讲。”唐员外点点头,恨不得一脚踢死这小子,你爹不来你自己来也就罢了,于嘛还带个外人来,让老夫如此被动

  “久闻唐家妹子国色天香,更兼琴歌双绝,不知小侄有没有福分,能聆听天籁?”韦无缺淡淡一笑,又对众人道:“待会儿唐家小姐成了哪家的儿媳,咱们就不好再唐突了,不如现在请她为我们弹唱一曲,也算没被选中的不枉此行。”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唐员外暗骂道,你个姓韩的唱得是哪一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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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七章 似曾相识

      但唐员外架不住众口一词,只好让丫鬟请小姐为众人弹上一曲。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花木从中的凉亭上,架起了一具古筝,焚上了香,同时垂下了纱帘。不知何时,一个如梦似幻的女子,便出现在那纱帘后,朝着众人盈盈一福,便袅袅跪坐在古琴前。

  那些稍显粗鲁的宾客,此刻全都支楞起耳朵,屏息凝神,静待那纱帘后一身长裙、秀发如瀑的女子的琴声。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悬在漆黑的夜空,将无边的银茫洒在院中,只见那女子轻轻伸手往那琴上一探,悠悠一声响,像是有人在这无边静夜,往那宁静无波的西湖水中丢了一颗石子。就这一声,众人便被牢牢吸引住了……晚风轻拂、素月幽静,置身于明月清辉之下,聆听着悠扬华美的曲声,虽坐院中,却仿佛看到美轮美奂的西子湖面,映照着那轮皎洁的秋月,碧空万里,波光闪烁,青山、树、亭台、楼阁、在月光下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这琴声是有魔力的,竟令俗人都能沉醉其中,但王贤却是个例外,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纱帘,只觉其后的人影似曾相识。

  不知不觉琴声渐希,众人依然沉醉其中、口不能言,直到那韦无缺一合折扇,大赞一声道:“好一曲《平湖秋月》,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便见韦无缺斟满酒杯起身道:“在下敬唐小姐一杯

  众人都不做声,紧盯着那帘子后头,打心眼里想看看,能弹出这样琴声的女子,该是何等的绝色?

  然而待那纱帘撤去,庭中已是芳踪杳杳,只有香炉仍在袅袅冒着白烟,风一吹,便是满庭幽香,令人无不深感遗憾。

  “抱歉,小女出嫁前,是不见外客的。”唐员外忙解释道。

  听完一首曲子,众人竟高雅了不少,似乎不愿唐突了佳人,不再嚷嚷着非要唐小姐出来,和大伙见一面了。

  韦无缺见没人附和,又看看王贤若有所思的样子,感觉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不再坚持。只好把那酒一饮而尽,自嘲的笑道:“看来是在下没福气。”

  见这小子终于消停了,唐员外这才整理心情,重新对众人道:“至于小女的婚事,蒙诸位错爱,老夫实在难以抉择,又恐伤了和气,真不知该把小女许给谁好。”

  “许给我家少爷吧,我家少爷一表人才。”

  “许给我儿子吧,我们彭家家大业大……”众人马上七嘴八舌争起来。

  “唉,”唐员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无奈老夫想了个下策,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不如下场切磋一下,点到即止,谁的功夫高些,我就把小女许配给谁,如何?”

  “好”众人很是赞同,看来都对自己的实力信心满满。

  “唐伯父,能算小侄一个么?”韦无缺也按捺不住道:“小侄闻听令爱琴声,可谓一见倾心,我虽然功夫不高,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哦,贤侄这样的佳婿,当然求之不得。”唐员外笑道:“可是你爹当初可不同意啊”

  “我爹是不同意我当上门女婿的,”韦无缺笑道:“但小侄我愿意的话,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也只能接受了。”

  “此话当真?”听说他肯做上门女婿,唐员外眼前一亮。

  “千真万确,伯父不放心,我可以对天起誓。”韦无缺笑道:“我请这位朋友来,就是给我作见证的。”

  “那好,”唐员外点点头道:“贤侄也可以下场。”

  于是下人们在院中点起火把,照得亮如白地,便有两人按捺不住,下场打起来。王贤看两人的功夫,比自己可高多了,你来我往眼花缭乱,虽说是点到即止,但两人下手一个赛一个的狠,那真是把对手往死里招呼。

  打了盏茶功夫,其中一个趁着对方露出破绽,一脚踹在他心口窝上,把那人打横踢出场去。

  胜负已分,输了的没脸再待下去,被下人扶着告辞走了。胜利者下场休息,看另外两个上场对打,到了第三对时,韦无缺摇着扇子缓缓步入场中,他的对手是个身高八尺,铁塔似的汉子。韦无缺轻摇折扇,意态闲适,笑道:“凉风有幸、秋月无边,这么美好的夜晚,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好,兄台,你就让我一次吧。”

  “怎么不是你让我”那汉子冷笑一声,挥拳朝他面门打来,韦无缺后退不迭,狼狈的避过他这一拳,怒道:“你怎么不打招呼,说打就打?”那汉子啐一口,又朝他扑过来,韦无缺口中喋喋不休,脚下乱成一团,看他躲得十分狼狈,那汉子的拳脚却偏偏只擦着他衣角,伤不到他分毫。

  那汉子气炸了肺,拿出看家的本领,虎吼一声,躬下身,抡起大长腿,一招横扫千军,罩住他所有退路,看他还怎么腾挪,只听韦无缺惊呼一声,两腿一弹,一下蹦起来

  那汉子暗暗冷笑,你落地的一刻,就是被我放倒的时候,谁知道韦无缺竟没有落地而是轻飘飘落在那汉子头上。那汉子忙伸手去抓他的脚踝,却被他脚尖点在头顶百会大穴上,登时手脚一软,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汉子倒下,韦无缺潇洒落在地上,打开折扇摇头叹气道:“听人劝吃饱饭,你让我一次多好……”

  待他坐下,又一个汉子起来,还拎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在场中耍了个套路,然后朝坐在王贤身边的林三抱拳道:“林三哥,您瞧我这刀法有长进了么

  林三点头笑笑道:“有,有你爹七成火候了。”

  “多谢三哥夸奖”那汉子大喜道:“俺会继续努力的”说着抱着刀,朝那唐员外道:“大叔,俺不是林三哥的对手,俺就不献丑了。”

  “好好,坐下一起吃酒。”那唐员外笑着点点头,这爽直的汉子谁不喜爱?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人选了。就是那被他奉为上宾的林三,此人英雄盖世,才略气度都是万里挑一,正是他中意的人选,之所以要走个比武招亲的过场,不过是为了让其他人服气,不至于回去后记恨,影响了团结。能像这小子这样识相的,实在再好不过了。

  “原来三哥也要求亲啊。”一直有些走神的王贤,轻声对那林三道。

  “嘿嘿,”林三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兄弟,我年纪也不小了。”

  “嗯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贤点头笑笑。这时院中求婚者只剩下四个了。刚打完的韦无缺一跃而起,第一个下场,王贤小声笑道:“这小子胆怯了,怕跟三哥你提前对上。”

  “呵呵,”林三淡淡一笑,眉头微皱,问道:“兄弟你怎么和这小子走到一起了?”

  “原先打过交道,又一同考了秋闱,也算是同年了,”王贤轻声笑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拉我来作甚。”

  “这小子心机重的很,你要小心他。”林三低声嘱咐他一句,这时候场中已经分出胜负,韦无缺凌空跃起,一记天外飞仙,将对手直接击晕过去,这次也不再废话了,直接下场打坐,调整精气神,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这次林三的对手没有弃权,面色凝重的立在场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林三笑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场中。对手已经够魁梧高大了,林三却比他还要高出一头,肩也宽出不少,真有些人中吕布的意思他缓缓解下外袍,露出上身虬结的肌肉,朝对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对手便舞动长棍当头砸了下来,只见林三微一侧头,那棍子便重重砸在他的肩头,发出砰得一声巨响,对方一击得手,想要撤棍时,却悚然发现使出吃奶的力气,那熟铜棍依然纹丝不动,抬头一看,原来被林三单手抓住了另一头

  他用的是双手,林三只是单手,他却拼了命也不能撼动林三分毫,双方的力气差距,显然不能以道里计。待他用尽了力气,林三突然低喝一声道:“撒手吧”只一加力,便把那棍子夺了过来,反手朝他的天灵盖砸了过来

  林三的动作太快,对手根本无从躲闪,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劲风,心中不禁暗叫道,‘我命休矣,然而那致命的一击,却在距离他天灵盖不足半寸之处倏然停下。不说林三霸王般的体格和力道,但这份收发自如,就让对手心服口服,满面羞愧道:“在下班门弄斧了。”

  “哈哈,你这棍子也够狠的,打得我肩膀都要碎了,”林三把棍子丢给对方,笑道:“承让承让。”

  对手朝他抱下拳,拿着棍子退下了。

  林三没有下去的意思,看一看盘膝坐在那里的韦无缺,韦无缺也缓缓睁开眼,目光凌厉入刀,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只怕这才是真正的韦无缺吧……,王贤心中暗叹,要不是遇到林三这种劲敌,这小子还不知要装到什么时候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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