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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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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八章 圣女圣女!


  不过王贤是在自己吓唬自己,此刻的韦无缺,还在白石崖对着平型关望而兴叹呢,从年前到现在,他又发动了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击。但在刘子进带着给养归来后,守军士气大涨,让他的进攻一次次无功而返,反而损失惨重。

  随着战事愈发不利,韦无缺已经意识到,攻破平型关几无可能,虽然这让心高气傲的韦公子很难接受……丢了平型关,并不会威胁到广灵,毕竟还有很长的纵深,足够的关隘可供守御。但却会让他的军队失去进取的通道

  广灵县有东西南三条通道,东西两个方向,要分别面对宣府和大同的大军,在明军不放水的情况下,根本毫无可能。唯有南面的平型关,可以⊥他的军队从容进取现在平型关夺不回来,他就变得被动无比,只能等待形势起变化……比如明军久攻不下,太孙被召回京城,汉王取而代之。

  无论如何,只能看别人脸色,实在太憋屈。也难怪韦无缺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而且他和余贵之间,也因为攻打平型关的分歧,产生了裂痕……余贵率领换下去的军队,返回广灵县便再没回来,这让韦无缺产生了些许不安。毕竟在这广灵一亩三分地,余贵才是大当家,自己是他的二当家。

  ‘实在不行,只能放弃这平型关了。,韦无缺叹息一声,没了平型关的广灵,便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到要回广灵和余贵修好,再整顿军队、安抚教众,加强防御、等待时机,韦无缺便一阵阵烦躁。他是要干大事的,不是在这坐困愁城,当山大王的

  想到这,他烦闷的披上大氅,起身走出营帐,外头风停了,雪也小了,露出灰白色的一抹天空,正如他的心情一样压抑,韦无缺竟生出不如归去之感。这念头一起,吓了他自己一跳,毕竟是四万多大军,几十万教众呢,这么大的势力,怎么能舍弃呢?

  看一眼广灵县方向,韦无缺暗暗嘱咐自己要耐心、要耐心,要耐心,没有耐心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不需要忍耐了,因为疏忽大意的广灵守军,竟然连人家摸上城头都没发现

  广灵城头的守军,比外围关隘的守军更懒散,在他们看来,有什么敌情,外围的关隘就发现了,而且凭借地形的险要,完全可以抵挡住。就算抵挡不住,来报信没问题。凭着对外围同袍的无限信任,守军将士们有一半回家过年去了……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除夕守岁,初三圆年,是这个节日的重中之重。士卒们都想回家过年,但又不能不留人守城,于是余贵灵机一动,命一半士卒除夕回家守岁,另一半值守,初三晚上再换过来。昨晚正是初三,所以城头上只有一半守军,而且是刚从家过完年回来的。

  义军没有官军那么森严的军纪,虽然在城头值守,该圆年还是要圆年的,将士们凑了份子,买了酒菜,在这风雪夜里通宵欢饮,比在家里过年还开心。本来还有几个在外头巡逻,做做样子的倒霉蛋,听到里头人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后,也纷纷溜回来加入吃酒耍钱的行列。到了拂晓时分,所有人都醉的醉,倦的倦,爬到大通铺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也是王贤选择在春节动手的原因,因为这时候,是人最松懈,最想玩乐的时刻。当明军摸到城头守军的营房时,险些没被里头冲天的酒气熏晕了,‘球,怎么都这德行……,话虽如此,见敌军醉成这样,明军自然大喜过望,当即不客气上前,手起刀落,割韭菜一般将满屋守军杀光然后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明军杀入广灵城时,天已经大亮了,雪也停了。城里教徒纷纷打开屋门,准备到大街上放送年鞭,却看到大军杀入城中,不禁全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明军也不理会这些人,直扑将军府……也就是原先的广灵县衙而去。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放到此地尤其准

  广灵县衙内,余贵年纪大了没有觉,有早起的习惯。此刻已经梳洗整齐在吃早饭,见门外士兵跌得撞撞跑进来,他不悦的皱皱眉头,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怎么都学不会规矩。“什么事?”余贵沉声问道,如果这士兵说不出个丁卯,不管现在是不是过年,也要把他打一顿立威

  “报…报…报……大事不好了,”那士兵吓得面色土黄,结结巴巴道:“官军,官军杀进来城了”

  “胡说八道。”余贵失笑道:“官军还在太原呢,插翅膀飞进来么?”

  “可是真的看见了,”士兵急道:“黑压压从大街上杀过来,弟兄们已经关上府门,去敲警钟了……”话音未落,急促警钟声响彻府衙,余贵才变了脸色,连忙到府前去看,身后的亲兵赶忙给他披上大氅。

  府衙里有余贵的三千铁杆部队,哪怕攻打平型关最激烈的时候,他也没用动用这笔老本。此刻军队正在乱糟糟的集结,有的士兵没披甲,有的军官没顶盔,还有的于脆没带兵器,还都在相互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见余贵走出来,才安静了一些。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余贵冷哼一声道:“应该是有小撮军队叛变了,待俺调集大军,将他们挫骨扬灰”听平天将军这样说,众官兵才彻底恢复镇定,找齐各自的装备,奔赴各自的位置……这座县衙在改为平天将军府后,经过了一番改造,不仅加高了院墙,还增加了箭楼、女墙之类的设施,守备十分完善。而且囤积的粮秣足够他和三千将士吃用半年,还有独立的水源,可谓煞费苦心。

  毕竟余贵是从人家手里夺来的位子,日夜担心被夺回去,自然要不惜血本加强自己的乌龟壳了。也正是凭此乌龟壳,他才能做到处乱不惊,登上了箭楼往外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府外列队集结的,并非什么乱军,而是穿着明军的甲胄,竟然真的是官军杀到了

  余贵当时头皮就炸了,险些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满心都是问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军怎么可能就这么进城把自己包围了呢?这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他使劲掐自己一下,痛得哎呦一声,完了,不是在做梦…

  见方才还很镇定的平天将军,此刻竟吓傻了。一众手下忙把他扶起来,副将急道:“将军,当务之急是御敌啊我看明军数量也不多,我们只要守住就有办法”

  “是这样。”余贵像被打了强心针,使劲振作起来道:“命孩儿们全力守住,快发信号给左右军,让他们速速来援”顿一下道:“对了,还要召集教众,淹也要把官军淹死在府外”

  “是”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那边明军开始攻打将军府了。在明军看来,之前那么多看似不能逾越的难关,都轻易越过了,剩下区区一个将军府,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从四面同时强攻,四面都遭遇了顽强的抵抗,里面的敌军用弓矢甚至火铳向他们射击,明军付出很大的代价,却依然无法立即攻克

  那厢间,回过神来的明教徒和驻扎在县城其他地方的军队,也回过神来纷纷增援县衙。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负责狙击的后军将士都头皮发麻,看来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了

  就在双方越来越近,已经开始用弓弩互射时,忽然一阵悠扬的佛乐声传来,那乐声空灵纯净,仿佛有神奇的功效,竟让那些军队和教徒放慢了脚步,露出惊喜的神情。

  明军这边也停下射击,因为乐声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佛乐声中,明军阵前分开一条通道,九十九名白衣男女为护卫。十八名白衣轿夫,抬着一顶法驾缓缓出来,那法驾上垂着透明的丝幔,在雪后的微风中轻轻飘荡,映出端坐其上的春节圣女,看上去真如观音大士一般。

  “圣女,圣女”白莲教徒登时炸了锅,不少人当场跪下,迎接去而复返的圣女法驾。“恭迎圣女”

  但也有不少不信圣女的,大声提醒那些跪下的人道:“她是从明军那边出来的,不是投向了明军就是本来便是明军的奸细”

  众教徒闻言,也迷茫的望着圣女,希望她能给个解释。端坐在的法驾上的圣女,目光缓缓扫过众信徒,轻启朱唇道:“吾之教诲,汝等忘记了么?”

  “我等不敢。”众教徒纷纷摇头道。

  “那汝等当没忘吾临别之言。”圣女淡淡道。

  “没忘。”教徒们大声背诵道:“圣女曰,我有难,要远行,尔等好自为之;又曰,我走后,尔等仍旧团结友爱,谨记住,通天将军乃佛祖下旨领导你们的,任何人不能取而代之。尔等要谨奉通天将军为主,防止有人篡他的位。再曰,待吾归来之时,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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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七章 兵临城下


  对正在展开的军事行动而言,军师的私事无足轻重,大军浩浩荡荡沿着滹沱河北上,并未受到一点影响。【】乘坐马拉雪橇在冰封的河道上疾驰,速度十分惊人,当天下午,大军便抵达了二百里外的代县。又上岸奔行八十里,进入桑于河冰封的河床。再沿桑于河连夜向东北方向奔去,下午时分已经抵达了阳原县境内。

  不到两天一夜,大军强行军七百里,绕到了广灵县北的阳原县,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迹。当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少二百辆雪橇翻车,摔死摔伤的将士近千人。但这个时候,死伤人数已经没有意义,只有不断的前进前进,夺去最后的胜利

  前锋在一个叫小渡口村的地方停下来,待确定没有走错方向后,担任前锋的莫问和许怀庆都如释重负。这种长途奔袭最担心的就是迷路,尤其这茫茫雪原、风雪漫天,根本不辨西东,要不是王贤天才般的想出以河为道的法子,他们很可能就迷失在这漫天风雪中。

  现在,到了小渡口村,就可以进入桑于河的支流壶流河,而壶流河的源头,就在广灵县城西面只要沿着这条河往上游去,就保准错不了

  大军拐入了壶流河的河道,但行出三十里便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再往前便是绵亘的山区了,河道变得十分陡峭……或者说是峡谷更恰当,马拉雪橇根本无法通行,博尔济吉特人的本事再大,也没法送他们翻过山去。

  “下车”军官们的命令此起彼伏,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将士们,有些不情愿的离开了雪橇车,活动着麻木的四肢,目光一时有些茫然……

  “集合集合”尖锐的哨声吹响,将士们条件反射般的,循着旗帜树起的方向列队,便见王贤在众将的陪伴下,出现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

  “弟兄们,我们来山西是作甚的?”王贤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问道。

  “剿匪……”将士们七嘴八舌道。

  “我听不见”王贤冷声道。

  “剿匪”将士们这次的声音整齐得多也大多了

  “是,剿匪。我们要剿灭广灵县的白莲乱匪”王贤说着一指身后的巍巍群山道:“现在我告诉你们,翻过这几片山,那边就是广灵县”

  “嗷……”将士们的眼里,一下有了神采,在经过如此艰难的跋涉后,他们现在觉着只要自己能到广灵县就是胜利,根本不管那里有多少敌人。

  “那就不用多说了。”王贤拔出宝剑,剑指广灵道:“两年来的付出和等待,无数的鲜血和牺牲,都要在这一刻兑现,让我们翻过这片山,拿下广灵县,报答太孙殿下,为牺牲的兄弟增光”

  “报答太孙殿下为牺牲的兄弟增光”将士们沉声应道,他们感觉自己的血在沸腾,手脚被注满了力量,跟随着那面幼军军旗,沿着陡峭的河道攀爬上去……虽然不坐雪橇车了,但沿着河道上山依然没错。

  上山之前,王贤走到宝音琪琪格身边,蒙古妞的身子骨就是变态,接连数日的颠簸之下,她竟然若无其事,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她本就带着贵霜血统,也看不出怎样来。

  “让德楞泰带着他们回去,我让人送你去大同休养。”王贤拉着宝音的手,虽然都带着厚厚的皮手套,但依然能感到丝丝温存。

  宝音却一贯有主意,摇摇头道:“我和他们一起回土默川。”

  “你要知道好歹。”王贤现在不敢凶她,只好耐着性子道:“奔波这么多天,千万别动了胎气,还是到大同请大夫看看。”

  “我不是你们汉人女子,”宝音咯咯一笑道:“我们蒙古女人,在马背上怀孕,在马背上生产,这点颠簸算得了什么。”

  “内地的医疗条件终究要好些……”

  “我们蒙古女人很少有难产的……”

  “好……”王贤知道这个蒙古妞一贯有正主意,下令是不行的,只好再找个理由道:“我马上就要率军杀入广灵了,此行凶吉未卜,你就不能等我平安归来再回去?”

  “不了。”宝音果然是极有主见的,她摇摇头,正色道:“结果如何都是注定的,早晚知道都对我没有区别……你若战死了,我依然会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再抚养长大,你若没死,我还是会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再抚养长大。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天经地义,看来蒙古人看待生死,还真是跟汉人不一样呢,王贤不禁暗暗苦笑,这还没生下来的,心就全都在孩子身上了,看来我是死是活,都对她影响不大了。

  “不过你要活着回来,”哪知宝音话锋一转,又定定看着他道:“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顿一下,她的腮边闪过一抹红晕道:“我还想和你生很多很多孩子呢……”

  “哈哈哈哈”见自己也不是全无用处,王贤放声大笑,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妈道:“放心,我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的”

  “小心点。”宝音点点头,突然摘下手套,将一串手珠系在他腕上,轻声道:“这是活佛赐的,可以保佑你刀剑不伤。”

  “快戴上手套,别冻着。”王贤是教训丨惨痛,他两只手全都冻伤了,虽然不严重,但针扎似的痛着。

  “你快走,”宝音深深看他一眼,又朝顾小怜点点头,“小怜姐姐也保重。”

  “保重。”顾小怜笑着点点头,和王贤转身去追上队伍去了。

  宝音一直立在那里,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峡谷口,才扑扑簌簌掉下泪来。为了不让出征的丈夫担心,蒙古女子向来都是坚强的面对离别,泪水只在他转身后流下……

  从地图上看,从峡谷距离广灵县成直线不过四十里,但沿着蜿蜒崎岖的峡谷河道向上爬,却感觉是如此的道阻且长,不少将士失足跌落山谷……好在知道翻过山去就是广灵,将士们又在雪橇车上养足了体力,脚上有劲儿,心里也有劲儿,终于在夜半时分,爬上了峡谷

  上来峡谷,前面便是一片平坦,将士们兴奋的取下背上的滑雪板,在蜿蜒的河道上无声疾驰起来。路过有白莲教军队的关隘,关上守军万万想不到,明军会在这个时候,从他们背后杀来,还都在睡梦中呢……按说应该有人昼夜在哨楼上巡逻的,但这么冷的夜,这么大的风雪,军官都赖在炕上不肯起来,当值的士卒自然也夺起来烤火,哪个肯傻乎乎在刀子似的夜风中站岗?

  明军也不理会他们,沿着河道径直掠过这几道哨岗,队伍畅行无阻,在拂晓时分抵达广灵城下。借着微弱的天光,一座城池赫然在望了,官兵们都知道,他们在付出千辛万苦之后,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了广灵城下。建功立业就在此刻,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疲劳和寒冷一扫而光,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事不宜迟,许怀庆和莫问立即开始攻城的准备工作——为了这次攻城,他们煞费苦心,设计了一种便携式云梯。他们将云梯,分成了数个短梯子,又将短梯拆分成一根根,行军时分开携带,攻城时再接起来,十分的方便。待中军一到,他们便扛着接好的云梯,悄无声息的滑向城下此时风雪却渐渐小了,视线也好了,对攻城一方自然极不利。尽管所有人都罩着白袍、戴着白帽,尽力轻手轻脚的向城下靠近。但所有人都紧张极了,不仅是攻城的部队,城下的中军和负责警戒的后军,也全都大气不喘,死死盯着城头上,唯恐突然警声大作,或者飞蝗如雨……那样就糟糕极了。

  最紧张的莫过于王贤了。毋庸讳言,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豪赌,从他的计划开始执行的那一刻起,就充满了重重风险,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走漏了风声,都将导致全盘失败。失败的后果,便是他和这一万多兄弟交代在这里,太孙殿下的前景,也要大大不妙……虽然突袭广灵县是莫问率先提出的,但王贤才是推动者和策划者,一旦有闪失的话,所有责任都要由他来担……要是他能承担得起也罢,问题是,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王贤紧张的攥紧了拳头,这么冷的风雪中,他却满头都是汗水。一旁的顾小怜等人也不敢作声,全都在祷告满天神佛观世音,千万保佑不要在这时候开玩笑……

  在众人的注目下,攻城部队靠到城下,架起云梯,缓缓搭在城头。这时候,风雪彻底停了,一下万籁俱寂,云梯与城头撞击,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把城外的明军吓得魂飞魄散。好在莫问见机快,顾不得催促手下将士,第一个爬上了云梯。后面的将士如梦方醒,赶紧鱼贯跟上,不一时,四具云梯便将百余将士送上城头,而城上的守军竟仍然没有反应。

  这一景象让王贤莫名惊诧,不知道韦无缺又在捣什么鬼?

  在王贤看来,对韦无缺那个王八蛋必须要时刻提防,稍有疏忽都会被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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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八章 圣女圣女!


  不过王贤是在自己吓唬自己,此刻的韦无缺,还在白石崖对着平型关望而兴叹呢,从年前到现在,他又发动了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击。但在刘子进带着给养归来后,守军士气大涨,让他的进攻一次次无功而返,反而损失惨重。

  随着战事愈发不利,韦无缺已经意识到,攻破平型关几无可能,虽然这让心高气傲的韦公子很难接受……丢了平型关,并不会威胁到广灵,毕竟还有很长的纵深,足够的关隘可供守御。但却会让他的军队失去进取的通道

  广灵县有东西南三条通道,东西两个方向,要分别面对宣府和大同的大军,在明军不放水的情况下,根本毫无可能。唯有南面的平型关,可以⊥他的军队从容进取现在平型关夺不回来,他就变得被动无比,只能等待形势起变化……比如明军久攻不下,太孙被召回京城,汉王取而代之。

  无论如何,只能看别人脸色,实在太憋屈。也难怪韦无缺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而且他和余贵之间,也因为攻打平型关的分歧,产生了裂痕……余贵率领换下去的军队,返回广灵县便再没回来,这让韦无缺产生了些许不安。毕竟在这广灵一亩三分地,余贵才是大当家,自己是他的二当家。

  ‘实在不行,只能放弃这平型关了。,韦无缺叹息一声,没了平型关的广灵,便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到要回广灵和余贵修好,再整顿军队、安抚教众,加强防御、等待时机,韦无缺便一阵阵烦躁。他是要干大事的,不是在这坐困愁城,当山大王的

  想到这,他烦闷的披上大氅,起身走出营帐,外头风停了,雪也小了,露出灰白色的一抹天空,正如他的心情一样压抑,韦无缺竟生出不如归去之感。这念头一起,吓了他自己一跳,毕竟是四万多大军,几十万教众呢,这么大的势力,怎么能舍弃呢?

  看一眼广灵县方向,韦无缺暗暗嘱咐自己要耐心、要耐心,要耐心,没有耐心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不需要忍耐了,因为疏忽大意的广灵守军,竟然连人家摸上城头都没发现

  广灵城头的守军,比外围关隘的守军更懒散,在他们看来,有什么敌情,外围的关隘就发现了,而且凭借地形的险要,完全可以抵挡住。就算抵挡不住,来报信没问题。凭着对外围同袍的无限信任,守军将士们有一半回家过年去了……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除夕守岁,初三圆年,是这个节日的重中之重。士卒们都想回家过年,但又不能不留人守城,于是余贵灵机一动,命一半士卒除夕回家守岁,另一半值守,初三晚上再换过来。昨晚正是初三,所以城头上只有一半守军,而且是刚从家过完年回来的。

  义军没有官军那么森严的军纪,虽然在城头值守,该圆年还是要圆年的,将士们凑了份子,买了酒菜,在这风雪夜里通宵欢饮,比在家里过年还开心。本来还有几个在外头巡逻,做做样子的倒霉蛋,听到里头人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后,也纷纷溜回来加入吃酒耍钱的行列。到了拂晓时分,所有人都醉的醉,倦的倦,爬到大通铺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也是王贤选择在春节动手的原因,因为这时候,是人最松懈,最想玩乐的时刻。当明军摸到城头守军的营房时,险些没被里头冲天的酒气熏晕了,‘球,怎么都这德行……,话虽如此,见敌军醉成这样,明军自然大喜过望,当即不客气上前,手起刀落,割韭菜一般将满屋守军杀光然后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明军杀入广灵城时,天已经大亮了,雪也停了。城里教徒纷纷打开屋门,准备到大街上放送年鞭,却看到大军杀入城中,不禁全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明军也不理会这些人,直扑将军府……也就是原先的广灵县衙而去。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放到此地尤其准

  广灵县衙内,余贵年纪大了没有觉,有早起的习惯。此刻已经梳洗整齐在吃早饭,见门外士兵跌得撞撞跑进来,他不悦的皱皱眉头,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怎么都学不会规矩。“什么事?”余贵沉声问道,如果这士兵说不出个丁卯,不管现在是不是过年,也要把他打一顿立威

  “报…报…报……大事不好了,”那士兵吓得面色土黄,结结巴巴道:“官军,官军杀进来城了”

  “胡说八道。”余贵失笑道:“官军还在太原呢,插翅膀飞进来么?”

  “可是真的看见了,”士兵急道:“黑压压从大街上杀过来,弟兄们已经关上府门,去敲警钟了……”话音未落,急促警钟声响彻府衙,余贵才变了脸色,连忙到府前去看,身后的亲兵赶忙给他披上大氅。

  府衙里有余贵的三千铁杆部队,哪怕攻打平型关最激烈的时候,他也没用动用这笔老本。此刻军队正在乱糟糟的集结,有的士兵没披甲,有的军官没顶盔,还有的于脆没带兵器,还都在相互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见余贵走出来,才安静了一些。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余贵冷哼一声道:“应该是有小撮军队叛变了,待俺调集大军,将他们挫骨扬灰”听平天将军这样说,众官兵才彻底恢复镇定,找齐各自的装备,奔赴各自的位置……这座县衙在改为平天将军府后,经过了一番改造,不仅加高了院墙,还增加了箭楼、女墙之类的设施,守备十分完善。而且囤积的粮秣足够他和三千将士吃用半年,还有独立的水源,可谓煞费苦心。

  毕竟余贵是从人家手里夺来的位子,日夜担心被夺回去,自然要不惜血本加强自己的乌龟壳了。也正是凭此乌龟壳,他才能做到处乱不惊,登上了箭楼往外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府外列队集结的,并非什么乱军,而是穿着明军的甲胄,竟然真的是官军杀到了

  余贵当时头皮就炸了,险些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满心都是问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军怎么可能就这么进城把自己包围了呢?这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他使劲掐自己一下,痛得哎呦一声,完了,不是在做梦…

  见方才还很镇定的平天将军,此刻竟吓傻了。一众手下忙把他扶起来,副将急道:“将军,当务之急是御敌啊我看明军数量也不多,我们只要守住就有办法”

  “是这样。”余贵像被打了强心针,使劲振作起来道:“命孩儿们全力守住,快发信号给左右军,让他们速速来援”顿一下道:“对了,还要召集教众,淹也要把官军淹死在府外”

  “是”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那边明军开始攻打将军府了。在明军看来,之前那么多看似不能逾越的难关,都轻易越过了,剩下区区一个将军府,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从四面同时强攻,四面都遭遇了顽强的抵抗,里面的敌军用弓矢甚至火铳向他们射击,明军付出很大的代价,却依然无法立即攻克

  那厢间,回过神来的明教徒和驻扎在县城其他地方的军队,也回过神来纷纷增援县衙。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负责狙击的后军将士都头皮发麻,看来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了

  就在双方越来越近,已经开始用弓弩互射时,忽然一阵悠扬的佛乐声传来,那乐声空灵纯净,仿佛有神奇的功效,竟让那些军队和教徒放慢了脚步,露出惊喜的神情。

  明军这边也停下射击,因为乐声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佛乐声中,明军阵前分开一条通道,九十九名白衣男女为护卫。十八名白衣轿夫,抬着一顶法驾缓缓出来,那法驾上垂着透明的丝幔,在雪后的微风中轻轻飘荡,映出端坐其上的春节圣女,看上去真如观音大士一般。

  “圣女,圣女”白莲教徒登时炸了锅,不少人当场跪下,迎接去而复返的圣女法驾。“恭迎圣女”

  但也有不少不信圣女的,大声提醒那些跪下的人道:“她是从明军那边出来的,不是投向了明军就是本来便是明军的奸细”

  众教徒闻言,也迷茫的望着圣女,希望她能给个解释。端坐在的法驾上的圣女,目光缓缓扫过众信徒,轻启朱唇道:“吾之教诲,汝等忘记了么?”

  “我等不敢。”众教徒纷纷摇头道。

  “那汝等当没忘吾临别之言。”圣女淡淡道。

  “没忘。”教徒们大声背诵道:“圣女曰,我有难,要远行,尔等好自为之;又曰,我走后,尔等仍旧团结友爱,谨记住,通天将军乃佛祖下旨领导你们的,任何人不能取而代之。尔等要谨奉通天将军为主,防止有人篡他的位。再曰,待吾归来之时,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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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九章 攻陷


      背诵完圣女玉训丨教徒们神情大变,望向圣女的目光全都变得肃穆起来……原来这段时间发生的重重,都已经在圣女的预见中了

  圣女曰,我有难,要远行。可不就是在远行途中遭厄了么。圣女又曰,通天将军是任何人不能取代的,尔等要防止有人篡他的位……可不平天将军就取代了通天将军么?想到这,教徒们不禁生出许多羞愧之情,为自己没遵守圣女的教诲,为保护通天将军的地位而战,感到十分羞耻。

  至于圣女最后一句,待吾归来之日,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更是让众人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最近一个月来,通天将军失踪、平天将军铲除异己,白莲教内战不休,让教徒们惶惶不安,日夜祈求的便是圣女归来,好平息纷争,恢复广灵原先的和平。是以众教徒对白莲圣女都虔诚膜拜起来,许多人甚至放声大哭。

  这让在府中箭楼上观看的余贵又气又急,忙高声道:“你们不要受她蒙蔽,她是官府的奸细,不然怎会和官军一起来呢?”

  这话说到点上去了,很多人之所以对圣女还顾虑重重,无非就是因为看见她和官军一同出现。

  顾小怜既然敢以圣女面貌出现,自然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淡淡一笑,自顾自道:“其实在吾之前,通天将军早就回来了。”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一阵躁动,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冲着刘子进上山的。之前余贵和韩天成,一直说通天将军被官军害死了,他们在茫然无措间,才会把平天将军当成当然的继任者的……

  听了顾小怜这话,箭楼上的余贵脸色一变,待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人声淹没。众人纷纷问道:“通天将军在哪里,为何不与我等相见?”

  “通天将军没法与你们相见,因为他现在平型关上,与兄弟们在和叛徒浴血奋战呢……”圣女缓缓道。

  这话引起了更大的骚动,之前攻城军队在平型关上见过刘子进的消息,虽然被余贵严密封锁,但那天在场的人太多,那批义军又正好轮换回城,过年几天里,关于通天将军在平型关现身的消息,其实已是甚嚣尘上。这会儿圣女亲口验证了流言,让那些不明就里的教徒彻底愤怒了,朝着将军府的箭楼上高喊道:“平天将军,是这样么?你们为何要编造通天将军的死讯。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箭楼上的余贵登时被动极了,虽然他做死刘子进取而代之,在义军中高层早就不是秘密,但普通信众却一直蒙在鼓里,他们还单纯的以为,平天将军和通天将军是好兄弟,攻打平型关是为了消灭叛徒呢

  现在看来,平天将军才是真正的叛徒啊

  感觉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余贵忙祸水东引,朝着圣女大喊道:“这妖女是带着官军来消灭我们的,你们怎么会相信她的鬼话呢?”

  信众们一想也是,不管怎么说,圣女出现在明军中,而明军,是他们的敌人啊

  顾小怜早有准备,淡淡一笑道:“吾是在为尔等寻一条生路,如今海内混一,天下归心,以区区一县之地,如何与朝廷天兵对抗?负隅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吾求得大明太孙许诺,只要尔等放下武器,他保证不追降罪尔等,只诛此首恶一人尔”

  这话又让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自然不以为然,他们上山来就是为造反的,就算朝廷不怪罪,回去继续种地,受官府的盘剥,能有什么意思?但也有很多人心动了……他们上山是冲着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刘子进来的,看刘子进的神话破灭了,才知道上当了,然而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了,这阵子总是做恶梦,被官军攻破广灵,全家都被杀头。现在朝廷肯赦免他们,那真是再好不过……

  箭楼上的余贵却暗暗冷笑,一句赦免就能让他们倒戈,你也太小瞧白莲教了

  如果已经把这帮人逼到山穷水尽,一句赦免还有些效果,但现在是明教徒和义军占优势,这句话的分量便未免不足了。哪怕它是圣女说出来的也没有。不过顾小怜也没指望这样就能搞定这帮人,她还有底牌呢:“如果你们愿意,太孙殿下也欢迎你们加入大明的军队,而且保留编制,原封不动。”

  这话对那些虔诚教徒的作用不大,但对那些义军军官的吸引力,可就大多了。他们不愿意向官军投降,就是因为过惯了吆五喝六、吃香喝辣的日子,不愿再回到从前那种苦哈哈的日子。许多军官竟脱口问出:“当真?”

  “我向佛祖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当坠阿鼻地狱,受红莲业火,永世不得超生”圣女捏起法因,庄严发誓道。

  不管信不信教,见她发下如此重誓,心里都信了。但到底该不该答应,场中这么多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王贤冷眼看着这一幕,他也没指望能靠圣女一番话,就让十几万教徒,近两万军队一举归降。他只需要现在这种混乱,为他的军队攻入将军府赢得时间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将军府西面围墙腾起一团灰黑色的烟雾,继而哗啦啦的雨点般落下砖头瓦片,那段围墙被炸开一个八尺宽的口子……这是幼军自制的炸药包,虽然这时候火药威力还不够,但围墙也不是城墙,只要用量足,炸开一段还是很轻松的。

  未等硝烟散去,明军将士便从洞口蜂拥而入。这段围墙原先的守军,被炸死炸伤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晕晕乎乎,竟被明军轻易就突入进来。别处的守军赶忙来协防,却害得自己的防线风雨飘摇,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击声……响彻将军府的四面八方。

  但那声音仿佛与外围的援军,无关,教徒和军队正在激烈的争执,有忠于余贵的军队,要杀进去救援,有忠于刘子进和圣女的教徒拼命阻拦……在冷兵器时代,军队和老百姓的差别本就不大,明教又是全民皆兵,普通教徒都拎着朴刀、长枪,不少人身上还披着甲,对峙起来一点不含糊。

  眼看对方援军起了内讧,王贤把心一横,又从负责阻击的后军中,抽调了一千生力军,增援强攻将军府的军队还让人不停大喊道:‘只抓余贵,余者莫论,‘有擒住余贵来投者,赏银万两,给百户衔,

  这些话传到余贵耳中,让他分外焦躁,他感觉身边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好像在打量个宝贝一样

  下武器,投降不杀,抗到底者杀无赦,明军的口号一句接一句,让岌岌可危又等不到援军的守军军心大乱,不少人上一刻还在殊死搏杀,下一刻却把兵器一丢,抱头投降了。明军这边却又加了一千生力军,此消彼长间,守军纷纷溃败下来,明军几乎同时从四面八方杀入了府中。

  见再不撤就要被困在箭楼了,余贵赶忙在手下的护卫下下去,哪知一直盯着他的莫问,看到他一下去,马上命人高喊起来:“余贵死了余贵死了”

  各种口号闻声也都换成了这句‘余贵死了余贵死了,正在负隅顽抗的守军,闻声不禁向那座箭楼望去,果然不见了平天将军的身影,一下就丧失了斗志,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外头要进去增援的义军,刚才在忙着和阻拦他们的教徒吆喝,也没注意到箭楼的情况,此刻一看,上头果然无人,竟也信了明军所言……他们本来就有些矛盾,到底是听圣女的,还是跟平天将军混。现在余贵一死,他们也没那么多想法了,虽然不至于马上倒戈,却渐渐不再吭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那边明军已经攻破了将军府,到了这时候哪怕余贵的铁杆手下,也一样兵败如山倒,转眼之间,死的死降的降,被明军接连攻破了仪门和二门,将余贵和他的数百亲卫,团团围在后衙。

  见已经插翅难飞,余贵仰天长叹,从造反那天起,他就想到过会有兵败身亡的那一天,但他并不怕,因为他已经六十六岁了,与其死在病榻上,倒不如轰轰烈烈战死沙场,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窝囊的方式兵败……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便被明军端了老巢,实在是丢人啊,太丢人了

  “将军,我们掩护你从后门杀出”亲卫们见他傻了一般,只好出言叫醒他道。

  “出不去了。”余贵摇摇头道:“老夫就算能冲破明军的阻击,也会被那些一心卖主求荣的家伙,捉了送给官军的”

  “将军,真只能如此了么?”亲卫们哭泣道:“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五万大军还没抵抗,就输了么?”

  “老夫志大才疏中了人家的算计,徒呼奈何?”余贵叹气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你们。”说着惨然一笑道:“把我绑了送给官军。”

  “将军,呜呜……”虽然不少人真有这层想法,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感动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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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零章 反复.

  
      感动归感动,亲兵们动作和利索着呢,下一刻就把余寅五花大绑,推出去向官军投降。

      这边一投降,其余地方零星的抵抗也停止了,在付出二百多人的伤亡后,明军彻底攻占了将军府。而自始至终,外面的教徒和义军,就没有越雷池一步,这让紧张到不行的薛桓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奶奶的军师,你真是神了”薛桓对老神在在的王贤,直竖大拇指道:“你怎么就能料到,这群家伙不会来支援余寅这边?”

      “呵呵……”王贤一脸矜持,心里却暗自苦笑,奶奶个熊,老子哪能想到将军府变成王八壳了啊他对将军府的印象,还停留在刘子进在时的样子,那时候院墙没有这么高,也没有女墙壕沟,更没有三千军队驻守在里头。所以原本的计划是攻下城楼后,便直入将军府捉拿余寅,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硬骨头……至于顾小怜扮圣女出场,本是王贤计划在拿下将军府后,由她来出面安抚凉慌失措,的教徒,和龙无首,的叛军。

      哪知道在攻打将军府时碰了硬钉子,人家的援军都团团围上来了,这边还没攻入府中呢。当时的情形真的危急万分,好在顾小怜临危受命,提前出场,借着积累的威望和从前巧妙埋下的伏笔,这才镇住场子,没让那些教徒上前。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王贤还不是智者,出现失误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既然这一关侥幸过了,他自然打死不能承认是失误了。王贤故作高深的笑笑道:“当初余寅清除刘子进的势力时,这帮人都没敢站出来,现在又怎会为余寅站出来呢?”

      “原来如此。”薛桓想来,还真是这个理,便使劲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王贤不过是牵强附会,不过糊弄个薛桓是足够了……

      那厢间,顾小怜在继续和一众教徒交涉,侍卫们把五花大绑的余贵押了上来。王贤一看,可不正是当日在这件见过的那个,韦无缺的亲信么?一见此人,他心里很多不解的地方,一下子便清楚了。

      “韦无缺呢?”王贤淡淡问道。

      “少爷在白石崖攻打平型关呢。”余贵一脸感慨道:“当初在浙江时,实在想不到大人竟用兵如神。”

      “你少给我脸上贴金,什么用兵如神,”王贤哂笑一声道:“不过是这回遇到臭棋篓子罢了,说明不了我的水平。”

      王贤这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余贵面红耳赤,好一会儿才闷哼道:“靠侥幸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次”

      “哈哈哈……”王贤放声大笑起来,道:“我说吧,臭棋篓子还不承认。”说着一脸得意的哂笑道:“老子用一万人办了十万人的事儿,这就是本事。你管我是怎么办到的?”说着挥下手道:“带下去”

      侍卫便将余贵押了下去,吴为又凑过来,轻声道:“小怜姑娘也不能控制那些教徒,现在勉强达成共识,等刘子进回来,听大龙头的意思。”

      “一群自欺欺人的蠢材。”王贤冷笑一声,吩咐道:“让小怜鼓动他们去平型关,迎回大龙头。”

      “是。”吴为心说这招太损了,广灵县和平型关之间,隔着个灵丘县,而韦无缺正率军驻扎在那里……

      那边顾小怜和各方扯皮不断,这边王贤和他的部下们,开始加紧构筑防御。那余贵打仗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打造乌龟壳上十分用心,他大肆改造了将军府,不仅屯兵三千,还将广灵的粮库和银库统统搬到了府中。而王贤他们攻进来的太快,余贵没来得及烧毁粮库,就被俘了,这给明军控制广灵县,大大减轻了负担。

      明军只需要守住将军府……现在该改回叫广灵县衙了,就可以控制住全县教徒的物资供给。这将大大增加这不到一万明军的话语权,对顾小怜控制局面,会有很大的帮助。王贤甚至放弃对县城的控制,只命幼军在县衙建立里外三层防御圈,将余贵的乌龟壳发扬光大当然这些差事,也都交给莫问、程铮众将,他则在余贵那张豪华的千工床上酣然高卧。

      见军师睡得昏天黑地,本来身处敌境十分紧张的将士们,也全都放松下来,心说看来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连轻易不夸人的莫问,都忍不住赞道:“军师有古名将之风啊”

      听得二黑嗤嗤直笑,小声对吴为道:“看不出来,小莫还挺会拍马屁,连大人睡个觉都能拍。”

      吴为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大人这是在稳定军心呢。”

      “瞎说……”二黑却是不信的,以他对王贤的了解,肯定没那么复杂……还真让二黑说着了,王贤就是累到睁不开眼,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奶奶的,几天不眠不休的急行军,就是铁人也顶不住啊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周勇把他唤醒,王贤才睡眼惺忪道:“该吃饭了么?”

      “吃饭……”周勇这个汗啊,现在外头将士们都把您看成古来名将了,这么说话不太合适吧?咽口吐沫,周勇轻声禀报道:“不是吃饭,报告大人一个好消息,听说广灵县被攻破,韦无缺第一时间就丢下军队跑了,现在灵武县那边的白莲教军队,都已经投降了。”

      “哦?”王贤拍拍睡得发木的脑袋,又发了会儿呆,方问道:“投降谁了

      “刘子进啊。”周勇理所当然道。

      “这算什么好消息。”王贤一下站起身,着急道:“快把莫问他们叫来。

      很快,众将便集中到王贤的卧房外,王贤也利用这个空当,盥洗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沉声道:“情况有变,要防止刘子进反复。”

      众将深以为然,虽然有张五这个人质,但刘子进现在手里有两万兵马,不一定还会在意张五的死活,或者杀回广灵,或者出紫荆关,威胁幽燕,都是个大麻烦。

      “殿下的大军什么时候到平型关?”王贤就坐后,看看众将,沉声问道。按照王贤之前和朱瞻基商定的计策,待王贤大军出发半天后,朱瞻基将率领一万山西军队,增援平型关……实际上也是震慑刘子进,不让有反复。但韦无缺溜得太快,让刘子进既有了军队,又有了时间和空间,如果朱瞻基的军队到晚了,就可能让他溜掉,即使朱瞻基的军队及时赶到,也有可能会被他拒之关外的。

      “按照计划,殿下应该明日率军抵达平型关。”程铮轻声答道:“如果刘子进见机快,有足够时间东出紫荆关。”

      “他不会东去的。”王贤却缓缓摇头,莫问也点头附和道:“军师说的是,刘子进已经锐气尽失,没有勇气离开他的老巢,去幽燕闯荡的。”

      “那样最好。”众将齐齐松了口气,他们都是去过北京的,知道那里是永乐皇帝重点经营之处,据说开春之后,皇帝又要巡幸北京,要是让刘子进流窜到幽燕,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他也不可能在平型关待着。”见王贤示意自己说下去,莫问便接着道:“就算他想,他手下那些士卒也不能同意……广灵县城有他们的家人,却沦陷官府之手,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嗯。”王贤点点头,他完全同意莫问的看法,沉声道:“所以呢?”

      “所以我们必须调整部署,尽快接管城防,并勒令刘子进不许踏足广灵一步。”莫问沉声道:“以防白莲妖人里应外合,重夺广灵城等殿下和大同的援军一到,刘子进也只能乖乖投降了。”

      众将闻言深以为然,纷纷附和莫问的看法,却见军师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不同看法。众将便渐渐安静下来,等着军师开口。

      “老莫说得有道理。”王贤缓缓道:“但以我们的兵力,不足以弹压城里的两万军队,更别说还有十几万白莲教徒……这种情况下,接管城防有意义么?”顿一下道:“再者,老莫方才也说了,就算刘子进不回来,他手下的士卒也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勒令有用么?”

      “末将的意思,是借此试探下刘子进的心意,他若是真心归附,自然会弹压住手下,不踏足广灵半步。”莫问解释道:“他若执意来广灵,则必然是怀有贰心,我们就要高度提防了。”

      “是。”众将深以为然,王贤却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已经看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众将把刘子进当成贼,先给他扣上了必会反复的帽子。但王贤和刘子进接触的时间,比众将多得多,却不敢下这个断言刘子进会反复么?王贤说不准,但他知道若真按这个法子来,可能真把刘子进逼反了

      一时间,王贤陷入了沉默,室内也陷入了安静。众将屏息凝神等着军师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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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一章 各怀鬼胎

  
      众将大眼瞪小眼,就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见王贤一伸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惊得众将齐齐一抖。

      “两件事。”王贤换了副面孔,沉声下令道:“一,将城防与城内治安,交给白莲教军队防守。二,命刘子进立即率军来广灵相见”

      “军师”众将知道他想来想去,定会想出个不一样的方略来,却没想到与莫问的法子完全背道而驰。

      “不用多说了,一切尽在掌握。”王贤的目光坚定下来,便不愿再废话一句。

      “是。”这次奇袭成功,他的威望正在巅峰,众将虽有不同想法,却也痛快领命。

      王贤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明军官兵本以为军师会吃瘪的,孰料白莲教徒居然听他的命令,开始在城头巡逻,维持有些混乱的治安,广灵城很快恢复了秩序。这让对军师的崇拜,又上了一层楼。不过莫问这样的聪明人,很快悟出了其中的奥秘……按说对县城里的白莲教徒,只需要下达第一条命令就好,但王贤却下令将两条命令一并粘贴在八字墙上

      本来那些白莲教徒对官府的心态依然复杂,至少面上是不愿意就这么乖乖听命的。但看到第二条上,官府如此于脆的对刘子进下令,让他们不禁产生了,原来大龙头已经听命官府的错觉。原先还指望大龙头回来,带领他们继续造反的那些顽固分子,信心一下子就崩塌了。而那些早就想投降官府,接受招安的,也终于找到借口……大龙头都听命官府了,我们还坚持什么?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其实刘子进会不会听令,就连王贤也吃不准,但仅靠一纸空令,王贤便成功分化了白莲教徒,恢复了广灵的秩序,大大减轻了内部的压力,这对人心的操弄,真是妙哉妙哉。

      不过也不能高兴太早,因为很多人还在观望……那厢间刘子进也率军飞快回师广灵,次日清晨便会抵达广灵城外,要是到时候振臂一呼,反他娘的,依然可能被人家里外开花

      “军师,明日刘子进大军抵达城下,里外四万军队,十几万教众,如果他不肯归降,怎么办?”陪王贤视察了城头,莫问神情凝重道。

      “儿郎们已经归降朝廷,就是我们的人了。”王贤却摇摇头道:“现在机缘难得,一下当上兵了,谁还会跟着刘子进造反去?”他用下巴指指几个凑过来的原义军将领,冷笑道:“表忠心的来了。”说着换上一副热情的表情道:“哈哈,我刚才还在跟莫将军说,要尽快给你们配发军装呢,想不到几位兄弟这就换上了”

      几个白莲教将领穿着明军制式的甲胄,倒也是衣甲鲜明,听了王贤的话,几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小声道:“这是几个月前的战利品……”

      王贤心里一阵腻味,最恨这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家伙了。面上却放声大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待战事一平,朝廷就会为几位兄弟配发真正属于你们的战袍了。”顿一下道:“何止是战袍,还有官袍,对了,陈兄弟,你原先是什么官职?”

      “俺原先是千人队长。”那个姓陈的将领,是几人里为首的,也算是最想被招安的了。

      “那过来后起码是个千户。”王贤笑道:“正五品的大员呢”

      “正五品?”那姓陈的眼神一下不一样了,咽一口吐沫道:“县老爷才七品呢”

      “县老爷有什么好的,自己当官,儿孙受苦。咱们武官就不一样了,不仅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子孙后代还一样能当官,这叫世袭罔替,懂不?”王贤一阵胡吹,听得几个白莲教将领全都的眼冒金光,心突突直跳,对王贤的态度一下就不一样了:“大,大人,俺们真能当上官儿?”

      “这还能有假?”王贤瞪大眼道:“你们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武官了,只是还没下旨正式册封。但你们想啊,太孙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大孙子,他难得开一次口,皇上还能不答应?”

      “不能。”几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王贤在那里吐沫横飞,把几个将领忽悠的直流口水,一旁的莫问都不忍心听下去了……军师这话真真假假,夸张的没边了,其实就算朝廷收编了他们,顶多也就授予流官,随后慢慢的分化消解掉他们,怎么可能让他们世袭罔替呢?可这些泥腿子听不出来啊,全都信以为真了。

      不光王贤在忽悠,许怀庆、程铮、薛桓、吴为、二黑以及军中能言善辩之辈,都被分散到各处,在对那些担负着城防、警戒任务的白莲教军队一通狂吹。什么一个月五两银子,顿顿有肉,白面馍馍管够,这都是很含蓄的。甚至连当了太孙的兵,将来就是天子亲军,不仅自己吃香喝辣横着走,而且只要大明不亡,世世代代都能衣食无忧都吹出来了虽然有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但从主动巡逻的人数增加了数倍,还有设在县衙后门的征兵处,排起二里的长队,就能看出来,太孙这个大老板,确实比刘子进的吸引力强太多,太多人想要跳槽了。

      更狠的是,王贤稍后又拿出来后世传销的一套,宣布将来决定职务品级,是看手下兄弟的数量你手下有一千人,就可以定个千户,有八百人,可定副千户,有一百人可定百户,八十人可定副百户……要是谁能聚起一万人,好说好说,定个万户呗

      这手实在太狠,直接掀起了拉人入伍的大**,整个晚上,广灵县城里都是灯火通明,到处人头攒动,都是在走街串户拉人入伍的……

      站在漆黑的城门楼上,俯视着这出活剧,莫问心里一阵阵发毛,若是军师要造反的话,恐怕真会成气候呸呸,军师怎么会造反呢他赶忙摇摇头,甩掉这鬼念头。道出自己的担忧:“军师,这下不用担心城里的情况了,可将来怎么收场?”

      “这么个……”王贤全身都浸在黑暗中,整个人显得智慧而神秘,只听他缓缓道:“天知道。”

      “噗……”莫问差点没掉下城头去,有些抓狂道:“军师,你怎么能这样

      王贤转过脸来,满面无辜的表情道:“我们当兵的只负责打仗,至于善后事宜,是朝廷的事情……”

      “可军师打的是太孙的旗号。”莫问算是彻底看清王贤的节操了,果然是没有节操……

      “太孙殿下啊……”王贤挠挠头道:“一直在抱怨我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呢?这下应该满意了。”

      “这也可以?”莫问彻底无语。

      与此同时,刘子进率领他的军队,回到广灵城南四十里外,驻扎在一个叫马家沟的镇子上,将士们在生火做饭,刘子进则坐在篝火边一个人喝闷酒。刘兴巡视一圈,也在他身边坐下,看到刘子进心事重重的样子,刘兴开口道:“大哥,当初在平型关那么困难,都不见你皱眉头,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怎么反而发起愁了呢?”

      “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是死也要跟弟兄们在一起,当然没什么好愁的了。”刘子进苦笑道:“现在选择多了,反而左右为难起来。”

      “要是五哥在就好了,他最有主意了。”刘兴叹道:“不过大哥,咱们真要投降朝廷么?咱们在广灵还有十几万兄弟,凭着广灵的崇山峻岭,官府能奈我们何?”

      “唉……”刘子进就是在为此事发愁,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对官府的仇恨不减反增,眼下摆着个夺回基业的大好机会,要不是张五在官府手里,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大哥,我听报信的人说,这次杀到广灵的官军,都不到一万之数。”刘兴又道:“若真让他们这么点人,就把咱们收拾了,那就算投降朝廷,也会被瞧不起的。我是说如果……咱们要接受招安的话,也得显出咱们的本事,才能受重视。”

      “嗯。”刘子进点点头,觉着有些道理,下定决心道:“不管怎样,明日回城不能坠了威风,先把广灵县控制起来,手里有了王贤和他的一万兵马作人质,或者跟皇太孙谈判,或者继续占山为王,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

      “是这个道理。”刘兴点头大喜道:“先拿回广灵再作打算”

      这里两边都在各怀鬼胎,那边广灵县城南的圣泉寺中,还有个等着看热闹的家伙。韦无缺听说广灵城破,便当机立断,离开了军队。他要是晚一会儿,就被那些早就怀恨在心的官兵,抓去见刘子进了。不过逃走后,他并未离开广灵县,而是躲到了这圣泉寺,想欣赏了明日刘子进和王贤狗咬狗再走。

      不过怕暴露自己,韦无缺没敢生火,一个人蜷缩在大氅里,就着一捧雪啃于粮,一边啃一边笑,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自从本公子碰到王贤,就成了秀才搬家——净是输

      笑着笑着,他终于忍不住淌下泪来……老天爷,不来这么玩人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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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二章 归顺

  

      翌日是个大晴天,一轮久违的红日,照耀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广灵县城上。辰牌时分,刘子进率领他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现在广灵城外,远眺着熟悉的城墙,刘子进感慨万千,一拍马屁股便甩开手下,率先奔往城下。待到近前,却一下呆住了……只见城头猎猎飘扬的旗帜,全都换成明朝的军旗,蓝色的‘明,字分外刺眼

      “这帮狗崽子”刘兴策马赶上来,啐道:“还真以为大当家归顺了呢

      刘子进面色铁青,沉默一会儿,下令道:“让孩儿们在城外列队”

      于是将近两万军队,便在城上人的注视下,列成威风凛凛的几个方阵,然后兵士们高举着武器,一起喊道:“通天通天威武盖世”

      城头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傻子也看出刘子进不想痛痛快快就归顺了。

      城门楼上,王贤不快的皱眉道:“果然是个傻逼。”

      虽然不知道傻逼,是什么意思,但谁都能看出王贤是真生气了。你刘子进要战便战,要降便降,明明没有一战的勇气,却偏在这里拿乔。真让人十分不快

      “大人,末将愿率兵出城,教训丨这狂妄的家伙”那姓陈的千夫长急于立功,忙主动请缨。

      王贤看了看他,微笑道:“教训丨一下也好,何必要出城呢,在城头喊话就好。”

      “遵命。”陈千户便下去城门楼,来到城墙上,对外面高声喊道:“下面可是刘子进刘将军?”

      “陈老八,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刘子进尚未答话,刘兴先冷声道:“通天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呵呵,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七哥……”陈千户被骂得窝火,面上却冷笑道:“不好意思,咱们现在都是朝廷的人了,得守朝廷的规矩。”

      “谁是朝廷的人?”刘兴一听就怒了,奶奶的,就是要归顺,也得等我和大龙头回去才能做主,何时轮到你个龟孙拿主意了

      “现在广灵城内,都是朝廷的人”陈千户是豁出去了,大声反问刘兴道:“难道七哥和大龙头,不是朝廷的人?”

      这话问得其心可诛,让刘子进兄弟俩,没法说是,也没法说不是。说是,那得了,后面啥也不用演了。说不是,又会让局面不可收拾。刘子进只好咳嗽一声道:“陈老八你瞎嚷嚷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请王贤王大人出来说话”

      昔日大龙头说话了,陈千户登时没咒念,偷眼望向城门楼上。

      “哈哈哈,老刘,你的差事完成的不错啊,”城门楼上,王贤放声大笑道:“非但守住了平型关,还将韩天成的军队收编回来,我会为你请上个头功的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刘子进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他回平型关是为了兄弟们,何时成了朝廷的任务?韩天成的军队本来就是他的手下,现在不过是重归他的麾下这倒好,让王贤这一说,他成朝廷的狗腿子了

      再看周围人望向他的目光,果然一下就不一样了,可把刘子进给气坏了,闷声道:“想让我归顺,你就打开城门,出来受降吧”

      刘子进说这话时,是用了内功的,城头上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压根不是投降,而是在挑衅在嘲笑王贤的勇气——条件我已经开出来了,你敢开城门出来受降,我就投降

      要是你连这点胆魄都没有,有什么资格接受我刘某人的归顺?

      城头上果然刹那间安静许多,城门楼内,众将更是苦劝王贤万万不能冒险。“万万不可,如果他趁机杀入城中,可如何是好?”

      王贤看看四周一张张担心的面孔,笑笑道:“别担心,一切尽在掌握。”说着提高声调,用城上城下都能听到的声音下令道:“开城门”说完便要走下城门口,出城接受投降。

      “军师,万万不可冒险,”薛桓等人拉住他道:“实在要出去受降,就让我们代劳吧,您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万不能冒险”“是啊军师,万万不能冒险”

      “冒什么险?”王贤哈哈大笑道:“刘子进是个江湖人,他既然话说出口,就万万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的脸”

      “大人,不可侥幸啊”众将尽最后的努力道。

      “行了,别磨叽了。”王贤大笑着甩开众人道:“休让人家小觑了咱们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王贤身穿白色儒袍,骑一匹白马,仅带着扮作随从的闲云和吴为两个,潇洒至极的出城而来。面对着将近两万名手持兵刃的士兵,王贤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朝着刘子进笑道:“刘兄,我出来了。”

      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就像拉家常一样,却将刘子进的心防彻底击垮……此刻王贤身后只有两人,他身后却有两万人,但他在气势上,已经完全被王贤压倒。那种**裸的蔑视,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让刘子进心头生出一丝觉悟,无论自己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丝明悟对刘子进的打击极大,面色阴晴不定了半晌,他终于跌落下马,双膝跪地,垂首不再言语。在此之前,他还从没有服过谁,包括晋王在内,但此时此刻,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彻底得屈服了……

      按说这时候,胜利者应该一把拉起失败者,以显示自己的大度。王贤却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子进。终于,满目喷火的刘兴也跪下了……见二位龙头都跪下了,其余人也跟着稀里哗啦跪倒……

      要在城头上,才能欣赏到这副惊人画面的全景,只带了两个随从的王贤,却硬是让刘子进和他的两万手下悉数下跪归降,真是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但凡目睹这一幕的,无不为王贤的大智大勇所服膺,但其实以王贤对刘子进的了解,他知道这次根本没有危险……因为张五是刘子进的恩人,刘子进这种义气汉子,是不可能不顾自己的恩人的。其实对刘子进来说,丧失了斗志之后,最好乖乖投降,因为你无论怎么做都是输……无非是给对手的故事,增添几分传奇色彩罢了。

      王贤下令刘子进和刘兴,带二百人跟自己进城歇息,其余军队便在城外军营驻扎,等待太孙殿下率大军前来。

      朱瞻基比料想的来得要早,次日下午,他便与山西都司率一万兵马而来。太孙抵达当日,王贤集合三军,在城外十里处便列队,恭迎太孙殿下驾到,又命刘子进代表广灵城,向太孙殿下投降。朱瞻基十分高兴,当场宣布王贤的承诺完全作数,他将尽快奏明皇帝,赦免白莲教徒,并将归顺的军队编入自己麾下

      这下白莲教徒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诚心诚意归附太孙殿下。朱瞻基又来到县衙,慰问幼军伤号,怀着激动的心情,对将士们宣布,广灵剿匪之战,幼军大获全胜

      欢呼声登时响彻云霄,将士们相拥呐喊,就冲着一刻,所有的牺牲都值了

      晚饭后,朱瞻基和王贤在县衙后宅散布,虽然亲兵早将甬道清扫出来,两人却偏生往有雪的地方走,似乎很享受那种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仲德,我已经不能再说感谢的话了。”太孙殿下满目深情的看着王贤道:“说多了就不值钱了,但你为我做得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恐怕永远也报答不清。”

      这话要是从朱棣嘴里说出来,王贤只能回头找根绳子吊死自己了,以免让皇帝苦恼。但是从朱瞻基嘴里说出来,就没什么杀伤力了,听听也就算了。王贤苦笑道:“你过奖了,其实我于得只能说凑合,给你和太子留了太多后遗症

      “不要紧。”朱瞻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宽慰他道:“岂能事事尽如人意?以后慢慢解决就是。”说着捶他一把道:“你小子别吹毛求疵了,破山西军粮案,奇袭广灵城,这些常人做好一件事,便可夸耀一辈子了。你却一下完成了两件,还不够臭屁的么?”

      “这么说来?”王贤摸摸鼻子道:“我确实有理由臭屁一下。”

      “哈哈,当然,你不臭屁谁臭屁”朱瞻基放声大笑道。

      “这话怎么像在骂人?”王贤苦笑道。

      “哈哈别误会。”朱瞻基和王贤笑闹一阵,突然压低声音问道:“朱济演说,朱美圭死了,是你杀的?”

      “应该没死。”王贤摇头道:“我杀得是个替身。”

      “替身?你确定?”朱瞻基神情一松,他知道晋王告诉自己这事儿,准没安好心,八成想借自己来钳制王贤。

      “龙瑶……也就是那龙潭龙长史的女儿说,朱美圭的替身是个太监。朱美圭怕他借两人相像,于出什么秽乱宫闱的事儿,所以提前就把替身阉了,这事儿一般人不知道。”王贤脑海中,浮现出小江南地洞中的那具尸体。而那梁老太监恰恰因为不知此事,没有从那具尸体上发现异常。

      “这就好,这就好。”朱瞻基说着怕王贤误会,忙解释道:“就算你把他杀了,我也只会说杀得好。”说着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不过,宗室的血,你还是不要沾的好……”

      “我自然晓得。”王贤点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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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三章 完成任务

  
      之前朱瞻基一到太原,就住进了晋王府,两人一直没得空,进行这样私下的交谈。这次终于有机会把一些问题说开了。

      “晋王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弯?”朱瞻基问道:“但我又隐隐感觉,他好像笃定吃死了我们一样。”

      “不用担心,他手里的东西,现在应该已经烂成一坨了,”王贤嘿嘿一笑,把事情的真相讲给朱瞻基。

      “你可真够……损的。”朱瞻基本想说,你可真够大胆的,但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也就是王贤才能想出这种法子,便改了口。却越想越觉着可乐道:“等到我这位堂叔发现后,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呵呵,不过这位晋王真是个厉害角色。”王贤笑笑,正色道:“当然,一物降一物,将来对付他的,八成是他那假死逃生的侄子。”

      “嗯。”朱瞻基笑道:“让你这一说,我对这位堂兄也充满兴趣了。不过如何才能找到他爷俩呢?”

      “我想他会来找我。”王贤轻声道:“我们等着他就是。”

      “好,这本就不是该我们着急的事儿。”朱瞻基点点头,看着王贤道:“山西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这就回京去吧。让我一抓壮丁好几个月,估计嫂子早骂死我了。”

      “你嫂子才不会骂人,”王贤笑笑道:“最多腹诽你几句。”

      “那我也受不了。”朱瞻基哈哈大笑起来,又正色道:“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闱了,回去好生准备一个月,考个进士出来没问题吧?”

      “考进士么?”王贤却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这大半年都没碰过书,就不去出那个丑了。”

      “谁不知道浙江的举人比进士还难考?”朱瞻基大惊小怪道:“你都在浙江中举了,没道理不去考进士啊”

      “我是怎么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贤苦笑道:“现在东宫的师傅们都在诏狱蹲着呢,这回可没人帮我了。”他还有层顾虑,上次秋闱在浙江,都有人想暗算自己,这次会试在京城,纪纲和朱高煦等人,想要阴他一把,实在是轻而易举。譬如买通巡场的士兵,往你的卷子上泼一杯墨,你这次考试就废了。再比如像上次那样了,搜身时给你栽个赃,这次可不会有周新的手下保护他了……所以不管你原先什么官职,在贡院里都是任人宰割的举子而已。相信纪纲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想通了这一节,王贤怎么可能再自投罗网?

      而且归根结底,是他仔细权衡后,认为以自己如今的官位和功劳,考不考进士已经意义不大了……将来太子继位,他自然飞黄腾达。若是太子不幸没有继位,那他就是考个状元也会鸡飞蛋打。既然如此,冒着被人扣屎盆子的危险,去考那玩意儿于个球?

      朱瞻基劝了几句,见王贤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行啊,见好就收也好。杨士奇也是举人,不也入值文渊阁,我看那些举人出身的,学问还不如他呢。”

      “呵呵……”王贤心里苦笑,人家是特殊时期耽误了,能跟我这样不学无术的一样么?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另起话头道:“我当初能逃出五台县,多亏了太原左右护卫的一些军官,不过他们也狠狠得罪了晋王。等我们一走,他们怕是活不成了,你要是有机会,就搭救他们一把吧。”

      “好。”朱瞻基痛快点头道:“晋王不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吧。”

      “那是……”王贤轻轻一记马屁,让朱瞻基通体舒泰:“比起跟太孙殿下搞好关系,区区一口邪气算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句,感觉身子都冻透了,这才回屋,烤着火吃着酒,继续聊天。当夜便同床抵足而眠……其实王贤是真不想跟朱瞻基一起睡,但在这个年代,这是表达关系亲近的一种方式,当上司的尤其愿意用这种方式,表示对下级的重视,他也只能勉强忍着不适,跟朱瞻基睡了一宿。

      只是纯洁的睡,并没有不能告人的故事……

      第二天,王贤便宣布要返回太原了,其实他急着走,还有个原因是不想跟太孙抢戏,因为他在这里,不管幼军将士还是白莲教的人,大事小情都习惯性找他请示,这样时间长了,难免朱瞻基会尴尬。虽然现阶段,朱瞻基不会放在心上,但王贤还是在吴为的提醒下,从现在开始就注意避免这一点。

      吴为、二黑、周勇、闲云等人,都与他一同上路。顾小怜这个白莲圣女却不得不留下来,因为还需要借助她的影响力,对教徒进行安抚……在评定叛乱之后,对白莲教徒的安置就成了最大难题,相信过程绝对不会那么愉快的。这时候圣女的安抚是必不可少的。

      王贤走的时候,顾小怜送了他一程又一程,满是依恋和不舍。她心里矛盾的很,既十分想跟王贤一起回京,又肩负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丢不开,只好听从王贤的安排,暂且留了下来……

      “别难过,”王贤摘下手套,摸着她冻得冰凉的脸蛋,柔声安慰道:“等重逢时,你就再不是什么白莲圣女了,咱们安安心心咱们的小日子。”

      “嗯。”顾小怜泪花涟涟道:“官人,你也保重,这次坏了汉王他们的好事儿,回京之后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的。”

      “让他们放马过来吧。”王贤很臭屁的一笑道:“我可是他们克星”

      “千万不要大意……”

      “知道了。”王贤搂住美人,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便翻身上马,对顾小怜挥挥手,在一众卫士和兄弟们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顾小怜站在山坡上,望着王贤消失在雪原尽头,才深深吸一口气,转回广灵县。

      待她离去不久,道旁积雪的草丛中,悄无声的钻出一人,竟是前日在广灵城外观战的韦无缺,他本来想看到刘子进大反水,谁成想却目睹了王贤大放王霸之气的场面,险些气炸了肺。不过他也彻底明白了,王贤就是自己命里的魔星,不除掉这家伙,自己就注定一事无成。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王贤跟自己回广灵时,没下手击杀他。那样的好机会是再也不会有了,再想除掉王贤,只能精心布置、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了……他今天跟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顾小怜绑了,但见她身边护卫严密,根本没有可乘之机,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京城,,韦无缺在雪地里寻思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眼前一亮道:“好像要有好戏上演咧”这下终于有了目标,他辨明方向,一路往南而去……

      这次王贤是从平型关南下,距离大大缩短,一路畅行无阻,仅用两天就抵达太原。

      一回太原城,他便直奔晋王宫,向晋王殿下辞行。其实王贤不来辞行也无所谓,但有些事儿,他要是不做,心里会一直不通畅的……

      朱济演在摘星楼上设宴为他送行,不知是晋王生活简朴,还是在丧中的缘故,菜式很简单,无非是糖醋鱼、锅烧羊肉、铁碗烤蛋、拔丝山药之类的常见山西菜……但在一旁把盏的梁老太监告诉王贤,晋王清静惯了,这还是他成为亲王后,第一次请人吃饭。

      王贤闻言笑道:“下官真是受宠若惊。”

      “连‘受宠若惊,的样子都不肯装一下了,”晋王哂笑道:“看来是没什么事儿求着我了。”

      “日后还有诸多偏劳王爷的地方。”王贤摇摇头道。

      “你还是尽量别偏劳我。”晋王却摆手道:“这次你玩的太大,我虽然能敷衍过去,但那位不可能不怀疑我,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了”说着自嘲的笑笑道:“其实孤也是杞人忧天了,你回京之后,山高水长,哪还会再用得着孤王。”

      王贤有些讶异,这朱济演怎么跟换了人似的,原先虽然引而不发,却如龙泉在鞘,这会儿怎么一下变成灰不溜丢的烧火棍了?不过正如晋王所言,日后大家天各一方,管他变成什么鸟样了。

      吃了几口菜,朱济演见他几次端起酒杯又放下,心说这小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笑着将两人的酒盅一换吗,把他那杯一饮而尽,“此一时彼一时了,本王还是很愿意和你交个朋友的。”

      “那是在下的荣幸。”王贤淡淡一笑,这才端起酒杯轻呷一口,道:“有件事还是知会王爷一下的好,那刘子进……”

      “现在太孙手里是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朱济演自然知道。

      “是。”王贤点点头,轻声道:“不过王爷放心,他肯定不会胡说八道的

      “要是他被押送进京,三堂会审,还这么有把握么?”梁太监幽幽插嘴问道。

      “他不会进京的……”王贤笑笑道:“王爷信不过我的人品,还信不过太子么。”

      “都信得过,哈哈。”朱济演大笑道:“如果,孤是说如果,仲德将来要是没路可走了,要记得孤王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说着摆摆手道:“当然,这一天不大可能出现。”

      “真有那天,我肯定来投奔王爷。”吃了几口菜,王贤搁下筷子,拿起白帕擦擦嘴道:“承蒙招待,下官告辞了。”

      “一路顺风,不送了。”晋王点点头,让老太监把王贤送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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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四章 报复



     等到老太监回来,却见王爷面色铁青,身体发颤,赶忙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孤,腹痛……”晋王额头直冒冷汗,一把抓住老太监道:“快,要出恭

  见王爷动都不敢动了,老太监连忙去拿来描金马桶,就放在刚才吃饭的桌边,刚扶着晋王挪到上头坐下,便听噗地一声,晋王殿下腹泻如瀑。摘星楼上,登时臭气熏天……

  老太监在晋王身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给王爷准备白棉布擦臀,谁知道等啊等,就是等不到晋王止泻的一刻了,老太监不禁有些担心,要是再拉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啊

  好容易等晋王止住泄,他将那方松江棉布递上去,晋王颤巍巍的接过来,胡乱擦下屁股,费劲的提起裤子,发现靠自己的力量,竟然站不起来了……

  “扶我一把……”晋王声音微弱道,就像大病一场。

  老太监赶忙将朱济演扶起来,搀着往床边走去,看晋王两腿筛糠一般,他赶忙拿起朱济演的右手,一番诊脉后,眉头紧皱道:“王爷这腹泻,是泻药引起的……”

  “先扶我躺下再说……”晋王顾不上那么多了,待老太监扶他在床上躺好,才疲惫不堪的长出口气道:“八成是姓王的报复我来着。”

  “呃……”老太监一惊,他不信在自己注目之下,王贤竟然能给晋王下毒而不被发觉。但一回想,就想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王贤端起他面前的酒盅又放下,另一个是晋王拿过王贤的酒盅喝下去。他虽然一直看着两人,但难免疏忽王贤端酒杯的动作,毕竟那又危害不到王爷,若是王贤在指甲里藏点泻药,借这个动作下到酒里,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王贤为什么要往自己的杯里下药?除非他料定了晋王会喝他这杯……

  “他就是猜到了,孤王会去喝他那杯。”晋王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个王八蛋,竟敢利用孤王的善意”

  “他还没走远,要不要把他抓回来?”老太监道。

  “抓回来于什么?”晋王白他一眼道:“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敢如此对待王爷,不能这么算了”老太监愤怒道,其实他是心虚,怕王爷怪自己保护不力。

  “行了,别虚张声势了……”晋王虚弱道:“先让我拉完再说……”

  晋王又泻了几次才渐渐消停,整个人都拉脱了形,软绵绵躺在床上,手指都动弹不得他从小到大,哪遭过这份罪?实在是没想到,王贤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却忘了王贤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正盘算着该怎么对付王贤,才能出这口恶气,又不至于惹恼太子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额头登时起了一层冷汗,急忙道:“快,快”

  老太监以为他又要腹泻,赶忙将马桶给他端来,朱济演气不打一处来道:“快把那封信拿来,看看那小王八蛋,会不会动了手脚”

  “哦,是。”老太监赶忙放下马桶,接过朱济演递上的钥匙,打开书柜中的暗格,取出太子写给晋王的那封信,掏出信纸一看,登时傻了眼……

  “怎么?”晋王一下坐起来。

  “花,花了”梁太监哭丧着脸,将信纸展示给晋王一看,只见上好的生宣上墨迹团团,真如一副泼墨画,哪能看出什么字迹?

  “这个王八蛋我说太子为何用生宣写字,原来是为了这个”晋王不顾病体,一下子暴跳如雷,怒吼起来:“我要扒了他的皮”

  “趁他还没离开太原城,老臣这就把他抓起来”梁太监这就要带兵去抓

  “回来……”晋王却有气无力的跌落枕上道:“连底牌都被抽走了,还拿什么跟人家斗?”

  原先太子手里有刘子进,晋王手里有那封信,双方算是互相捏着对方的卵子。但现在晋王手里的信废了,太子手里的刘子进却亮出来了,就只有太子捏着晋王的蛋蛋了,晋王哪还敢动王贤一根汗毛?

  “…”梁太监这种老奸巨猾之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方才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突然他也想到一件事,老脸苍白道:“王贤竟然如此愚弄咱们,只怕那个朱美圭,也是假的”

  “八成是假的……”晋王这个憋屈啊,这下不只卵子被捏着了,连死穴都被按住了,怪不得王贤如此嚣张原来他手里还攥着朱美圭这张王牌两张王牌在手,不必打出来,就足以把晋王吃得死死的……

  晋王何其聪明,很快就想通了这点,颓然躺倒在床上,半晌才闭眼道:“王贤现在哪里?”

  “在小江南吃酒呢。”梁太监已经问清楚王贤的去向,“王爷要抓他么?

  “抓你个囊球”晋王抓起枕头,使出吃奶的劲儿,丢到梁太监身上,猛地睁开眼,骂道:“把柜子里剩下的金票,装到这个信封里,给他送过去”

  “那可是五万两啊”梁太监不得不提醒王爷道:“这又何苦呢?咱们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晋王抓狂道:“还不明白那王八蛋是什么意思?他让我花钱买平安”

  “王爷……”梁太监叹口气,心说确实如此。王贤敢当面给晋王下泻药,自然更敢给他背后点眼药,要是回头把朱美圭父子放出来,让他们进京告御状,晋王的乐子就大了去了。现在晋王手里一张牌都没有了,只有指望王贤压住朱美圭,不让他父子乱来。对方手里有兵,又有朱瞻基这个山西总兵官做后台,想要威逼是不可能的,也就只剩下利诱一条道了……

  只是王爷这辈子,何曾被人坑得这么惨过?梁太监担心的看着朱济演,只见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含糊的呜咽道:“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哎呦,快,马桶……”

  梁太监赶忙将马桶端过来,扶着有气无力的晋王坐下,暗叹一声道,这口气咽不下也只能硬咽了……

  小江南,稻香村。张鲵也为王贤摆宴送行,却不见了庞瑛的踪影。

  “哈哈哈……”张鲵捧腹笑道:“你是没见那小子,听说你们人去营空时那个表情,”说着两手一比划道:“嘴张得有这么大半晌都没合上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知庞大哥现在哪里?”狠狠涮了一把晋王的王贤,若无其事的坐在桌边,心里认真考虑着,要不要也给张鲵来点泻药去去火……

  “他在太原的任务,就是盯紧了你们。现在哪还有脸再露面,当时便告辞离席,回头只让人说他要回宣府了,便离开了太原,也不知是不是去宣府了”张鲵嘲讽的笑道:“就这水平还锦衣卫呢,睁眼瞎还差不多。”

  “多谢兄长相助,。”王贤端起酒杯,微笑道:“没有兄长帮忙,这次太孙殿下不会这么顺利。”博尔济吉特族人要入山西,必须经过大同镇的防线,没有大同方面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张鲵却不端酒杯,只是摸着脑袋大笑道:“兄弟此言差矣,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些天就在这醉生梦死,啥也没于,啥也没于

  “是是,是小弟喝醉了,说胡话呢。”王贤也大笑道:“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想来想去,眼看就要回京混了,少不得还得仰仗张二公子,这次就不招惹他了。

  “老弟什么时候回京?”张鲵满意的点点头,问道。

  “来跟兄长道别。”王贤笑道:“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着急于什么?”张鲵挽留道:“不如陪我去大同玩几天?”

  “兄长还不返京?”王贤问道。

  “我呀,”张鲵郁闷道:“还得去大同一趟,那边的事情一天不了结,我就一天捞不着回去。”他其实一直在等广灵的仗打完,打了胜仗各方面都好过,该打的板子也会轻轻落下,这才是上奏的好时机。所以他才会暗助王贤一方,因为那才符合将门的利益。张鲵又嘿嘿一笑道:“再说我也不想回去,京城那鬼地方,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哪有在外头来的自在?”

  “我还是回京城等着兄长。”王贤道:“我家殿下要我赶紧回京,我再回去算怎么回事儿?”

  “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你了。”张鲵笑道:“那等我回京,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求之不得。”王贤笑道,两人于了一杯,张鲵突然正色道:“老弟,你现在是锦衣卫镇抚了,只听说过闲职千户,从没听说过闲职镇抚。你这次回京,可能就要正式跟纪纲对上了。”

  “我也正担心这个呢……”王贤一下苦着脸道:“万一要去锦衣卫衙门上班,那日子还怎么过。”

  “哈哈,怕啥,你有姚和尚罩着,纪纲敢耐你何?”张鲵给他打气,又压低声音道:“而且你从锦衣卫千户到锦衣卫镇抚,都是皇上亲自下得命令。你得好生想想,皇上为啥把你放在锦衣卫……哥哥我可听说,咱们这位大帝,从不下废棋的。”说着打个哈哈,笑道:“有酒了,有酒了,哥哥我开始说胡话了。”

  王贤缓缓点头,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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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五章 家臣

  
      夜里,谢绝了张鲵留宿,王贤回行辕住最后一晚。行辕,多高大上的名字啊,可惜今夜过后就不属于他了……当然要在里头睡一晚上,以示纪念了。吩咐周勇和吴为打点好行装后,王贤来到张五的房间,张五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扶着椅子下地行走,只是肌肉萎缩的厉害,估计还得经过一段艰苦的复健。

      王贤对这一幕十分熟悉,因为他有过同样的经历,虽然对方是武术高手,但论起复健知识来,恐怕远不如他。他便教给张五一套复健操,又将每天当注意的事项,不厌其烦讲给他知道。让张五十分诧异,问“大人怎么懂这个?”

      “我也有过这么一段。”王贤简单讲了自己的过往,把张五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大人竟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实在出人意料。”

      “哈哈,你是想不到,几年之前,我还是个狗都不理的混混吧。”与许多人发迹之后,就千方百计粉饰自己的经历不同,王贤从不讳言自己的过往。说着大笑道:“兄弟,跟对人最重要,我要不是得了王爷的赏识,现在还是混混一条呢”这话其实过了,他在搭上朱瞻基这条线之前,已经实现了从民到吏再到官的三级跳了。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大人这是话里有话……”张五果然听明白了,苦涩一笑道:“我这种只剩下半条命的贼寇,谁会收留呢?”

      “那我于嘛跟你废话。”王贤翻个白眼,正色道:“英雄莫问出身,我看你张五哥是个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好汉子,有心拉你一把,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张五心念电转,他知道王贤是想让自己做他的私属,这其实比接受朝廷招安更靠谱,因为会得到他的庇护,这样至少将来的安全有保证。而且随着王贤位高权重,他不想手中的权力被朝廷配给他的属官侵夺,就得分给他的私属。

      王贤最倚重的吴为,就是这样的角色,虽然无品无级,但其实比他手下任何人都有权力……以张五今日之处境,能得到王贤这份信任,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生性慎重,没法张口就答应,“蒙大人错爱,张五就是把这条命卖给你又何妨?只是不知我大哥,还有众兄弟,大人准备怎么安排?”

      王贤知道,以张五的性子,若刘子进和众兄弟没有个好归宿,他是不肯独活的。“太孙殿下已经请示皇上,只除首恶,余者不论。有愿意从军者纳入军伍,不愿从军者发给路费,遣还原籍。”说着笑笑道:“他们赶上好时候了,朝廷经过漠北和安南两场恶战,兵力损耗很大,各军都急需补充兵员……”

      张五紧皱的眉头却未舒展开,“首恶,是指谁?”

      “刘子进和余贵”王贤缓缓道:“但刘子进会在中途畏罪自杀……”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张五知道所谓的畏罪自杀,应该是李代桃僵之类的把戏,鉴于谁都不愿看到刘子进进京,这应该是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郑宅镇的郑家你知道么?”王贤反问道。

      “知道,江南第一家,据说镇子一夜间化为灰烬,全族消失无踪,盛传是被皇帝屠杀了。”张五道。

      “他们没死,而是去了南洋。”王贤淡淡道:“当时我在浦江当典史。”后一句是为了证明前一句。

      “原来皇帝也不是传闻的那样嗜杀……”张五有些吃惊道。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下意识的为皇帝洗白了,这是他准备下海的表现。

      王贤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可没有给朱棣洗白的兴趣,要不是周新冒险假造军令,郑家人早被浙江水师轰成渣渣了。

      “大人也要让我大哥下南洋?”定定神,张五回到正题。

      “嗯。其实去东洋也行,但朝鲜和日本我们国人太少,还是南洋好些,至少到哪都能碰上同文同种的同胞。”王贤道。元末明初,大批国人下南洋避乱,尤其是后来与朱元璋争霸的张士诚、陈友谅余部,加上眷属更要达几十万人。当年朱元璋‘片板不下海,厉行海禁也好,后来朱棣组建无敌舰队下西洋也罢,其实都有针对这些南洋弃民的意思,郑和在之前几次下西洋时,就频繁与南洋海盗交战,将大的集团一扫而光,从此南洋再没有成气候的华人势力,大明皇帝终于可以睡安稳觉了。可那些散居海外的华人,也就彻底失去了庇护。

      王贤总想把郑家、刘子进这样有凝聚力的家族,或者土匪头子往南洋发,原因之一就是希望他们能在那里建立基业,为那里的华人提供庇护……他甚至时常想,自己要是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就带着兄弟们去南洋抢个岛国,建立自己的一片天地,岂不比在中原受那些皇帝王爷的鸟气强?当然这种事想想容易,真想付诸行动,却应了土难离,那句老话,实在是千难万难。

      摇摇头,甩掉这些念头,王贤看看张五道:“你若是想和他团聚也可以,等他在南洋躲上几年,再换个身份回来就是,谁还认识他?”

      “全听大人安排。”张五点点头,强撑着下地,单膝给王贤跪下道:“承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太好了……”王贤一把把他拉起道:“从此咱们就是休戚与共的生死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王贤吃于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喝稀的”

      张五这个汗啊,这哪是大人物收家臣?分明是他们山寨入伙似的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担心跟这帮人格格不入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王贤考虑,今晚要不要和张五睡一张床,表达下器重?后来想想太恶心,还是换别的方式吧。

      “说实话,好多了。”张五道:“只是一直全身无力,这个真急死人了。

      “刚才不是说了么?”王贤道:“这得复健,慢慢来,急不得,坚持复健的话,等夏天时就能复原了。”

      “还得吃半年闲饭……”张五苦笑道:“大人这买卖亏得很。”

      “日子长着呢,我这买卖,一本万利。”王贤哈哈笑道:“我明日要回京了,急着赶路,你这身子吃不消,不妨过些日子,跟着太孙殿下返京。”

      “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张五有些不好意思道,按说刚转变身份,说着话有些不合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去吧。”王贤却善解人意道:“有你在广灵县,我就彻底放心了。”

      “多谢大人”张五竟有了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血往上涌道:“大人放心,安顿下兄弟们,我会马上进京向大人报道”

      “嗯,你多注意身体。”王贤点点头道。嘱咐他两句万事小心,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皮纸袋,笑道:“这本是预备着你执意离去时用的,不过现在你也用得着。”

      张五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套完整的身份证明,还有五百两金票,以及若于大额宝钞,他不禁愣住了……这里面的东西,可以⊥他改名换姓,到江南买地置业,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啊

      张五眼眶不禁湿润了,揉一把发酸的鼻子,将里面的钱拿出来还给王贤。王贤却推还给他道:“刚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就跟我见外,不把我当兄弟是吧?”

      “这……”张五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苦着脸不知所措。

      “拿着吧,为你那班老兄弟打点人情,这点钱可能都不够。不过不要紧,回头再让吴为给你……”王贤大笑着离开了他的屋子。这次山西之行别的不说,晋王殿下两次出血,把他腰包都要鼓爆了,不拿出来花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路过二黑房间时,王贤见里面点着灯,这时候人睡觉早,按说这时候,这家伙早该睡了才是。王贤便推门进去,只见他和衣躺在床上正发呆呢。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王贤一看他这鬼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现在你也是家财万贯的六品武官了。等回京城,扁的圆的长的方的,什么样的女人不随你挑?为啥非得……”他本想说捡人家的破鞋,但这话实在太伤人,到嘴边又改成了,“单恋一支花呢?”心说这下文明多了…但是真不解气啊

      “俺在广灵时也是这么想的,”二黑跟许怀庆一帮北方佬混多了,也满嘴都是‘俺俺,的,郁闷道:“可俺回来一看见龙姑娘,这心一下子又七上八下的,你说咋整?”

      “简单,她回郑州你去京城,各找各妈,天各一方,然后哥们再给你找个,不找十个比她俊的妞儿,你就没工夫想她了。”王贤噼里啪啦说一通,吹熄了灯道:“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小心在马背上睡着了,摔成瘸子还怎么找媳妇?”

      “哦哦。”二黑含糊的应着,把头蒙进被子里。王贤看看他,无奈的摇摇头,饱汉子不懂饿汉子的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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