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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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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一七章 薛府尹



  应天府衙二堂。

  纪纲果然早来一步,他让人将衙门围起来,然后才亲自进入应天府向薛正言要人。虽然兵围应天府有些容易引起非议,但纪都督是可以在皇宫给阳武侯那样的猛人开瓢的牛人,他除了不敢在皇帝眼前放肆,别的场合下,还没有他不敢于的事儿

  在纪纲看来,薛正言虽然是皇帝很信任的臣子,但这次午门外的大火,足以烧掉他的乌纱。但若是自己帮他脱难,则又是另一番情形了,所以在他看来,自己亲自出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薛正言一定会交人的。至于兵围应天府,不过是防止王贤那厮来搅局,并非针对他薛府尹的。相信以薛正言现在的狼狈,不会计较这个的。

  然而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般顺利,那自身难保的薛正言,似乎对自身处境毫不在意,只是在东拉西扯的和纪都督拉起呱来。弄得纪纲焦躁莫名,他身后的李春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府尹有闲心扯闲篇,我们都督却忙得紧。少说废话,到底交不交人,给个准话”

  “这位是李副镇抚,”薛正言看看他,捻须微笑道:“朱六爷呢,他怎么没来?”

  “六爷退休了。”李春哼一声道:“现在北镇抚司的事情,暂时由我管着

  “这么说,人犯是交给北镇抚司了?”薛正言笑道。

  “那是自然,北镇抚司负责钦案。”李春顺着他的话头道:“薛府尹不会连这个也不懂?”

  “纪都督,一定要把人交给北镇抚司么?”薛正言悄悄换了个说法,但在众人听来,在这里,北镇抚司就是指锦衣卫了。事实上,因为北镇抚司的名头太盛,经常有人以为锦衣卫就是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就是锦衣卫。

  “是。钦案由北镇抚司查,这是规矩。”虽然纪纲想避免镇抚司,这四个字,但他已经被薛正言磨光了耐心,一心想着赶紧敷衍过去,把人提走才是正办。

  薛正言沉默一会儿,方点点头道:“拟移交文。”二堂是大老爷过堂的地方,笔墨纸砚都是齐备的,马上有应天府通判,草拟了一份移交文书。小心拿起来吹于墨迹,呈给薛府尹过目,薛正言扫一眼,便在上面签字画押,又将文书转给纪纲。

  纪纲仔细看一眼,见没什么问题,便也在上头签字画押,那张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李春,提人去。”

  李春应一声,走上前道:“薛府尹,把人犯转交给我们?”

  “李副镇抚,你能代表北镇抚司?”薛正言把个‘副,字咬得极重道。

  “当然。”李春昂然道。

  “那你把王镇抚置于何地?”薛正言缓缓问道。

  一句话让李春被蜇到一样,倏然变了脸色:“哪来的王镇抚,根本没听说过”

  “我却是见过的。”薛正言淡淡一笑道:“昨日王镇抚已经来过了,拜托在下若抓到嫌犯,一定要转交给他。”

  此言一出,满堂一片死寂,纪都督亲自出马,已经给足了薛正言面子,万万想不到他如此给脸不要脸。

  “本官没见过什么劳什子王镇抚……”李春黑着脸打破沉寂道。

  “那你现在就见到了”一阵脚步声从二门方向传来,王贤龙行虎步,出现在众人眼前。

  庄敬、李春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大步走进来的王贤……他们其实没见过王贤,但这样年轻的四品武官,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除了王贤还能有谁?

  坐在太师椅上的纪纲,更是面色阴沉,外头就是上千头猪,也能挡着这小子让他进不来,那群蠢货是怎么搞的

  一直被围攻的薛正言,也可见了此刻出现的王贤,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眼中却闪出了亮光。

  王贤施施然朝纪纲和薛正言施礼道:“下官王贤拜见二位大人。”

  “哼……”纪纲用鼻孔哼了一声,对王贤不单独跪见很不满意。

  王贤却不在意,又朝纪纲拱拱手道:“纪都督也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你来这里于什么?”纪纲满脸阴云,那双令人发毛的眼睛,直盯着他问道。

  王贤要是之前没见过朱棣,怕是要被纪纲唬住,但比起朱棣的气势来,纪纲还是差点火候,王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他不以为意的笑笑道:“回都督的话,午门前纵火的嫌犯,已经到应天府衙投案自首了。”

  “与你何于?”纪纲发现自己降妖除魔的凌厉眼神,居然在王贤这里不好使了,不禁面色更加阴沉。

  “回禀都督,下官身为北镇抚司镇抚,特来请求应天府尹移交人犯。”王贤答道。

  “不必了,你回去,”纪纲哼一声道:“这个案子由本座处理了。”

  “哦?”王贤神情一愣道:“莫非皇上另有旨意?”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纪纲用看蝼蚁样的眼神睥睨着王贤道。

  “按说下官应该遵都督命,”王贤却不硬不软的顶回去道:“只是此刻领了圣旨,在没见到新的圣旨前,恕下官不能遵命。”

  纪纲望向王贤的那双眼奇寒无比,就像千年冰山的冰他突然省悟过来道:“你这是哪来的圣旨?”他在昨日就已经知会过宫里的人,让他们拖两天再把旨意下来。

  “都督是怀疑旨意真假么?”王贤貌似恭敬的问道。

  “呃……”一下把纪纲堵得不轻,闷哼一声道:“回答本座的问题”

  “既然是圣旨,当然是皇上给的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纪纲还是锦衣卫的总头目,王贤只好作答。

  “皇上的旨意,也是要从宫里传达下来”纪纲皱眉道:“是哪个公公传的旨?”

  “纪都督,圣旨只有内官可以传达么?还有行人司呢。”王贤淡淡一笑道:“这道旨意是内阁直接交给行人司,由行人司下达给下官的。”行人司是洪武十三年设置的官署,掌传旨册封等事。但是永乐皇帝多嫌其是外臣用着麻烦,在京城之内传旨,往往让身边的宦官代劳。只有离京到各省传旨的,才用到行人司的行人们。

  显然,这是杨士奇他们帮了王贤一把,才能打破常规让行人司下旨。

  “这不合规矩”纪纲不禁喝道:“行人司是京外传旨的,京内传旨,是内官的事”

  王贤却不急不躁道:“都督说的是,可旨意是真的,这总做不了假?难道只因为传旨的方式有欠商榷,就连圣旨都不用遵了?”

  “当然……”纪纲闷声道:“不是这样。”他身后的庄敬等人,知道王贤这小子,是彻底跟他们于上了,庄敬便冷声道:“旨意真假不论,大都督要提人,你还想阻拦不成?”

  “下官不敢。”王贤不卑不亢道:“只是皇命难违,这人必须交给北镇抚司。”

  “薛府尹,你要把人交给谁,给个明白话”王谦大声道。

  “这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薛正言一掸手中墨迹未于的文书道:“将人犯转交给北镇抚司。”

  “好,你很好,你们都很好……”纪纲黑着脸,低吼一声道:“原来你们早就串通起来了,看来只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他一拍桌案,断喝道:“来人”

  登时十几名锦衣卫军官跑了进来,列队立在纪都督面前,单膝跪下听令。

  “把府衙守住,一个人不许放出去”说着纪纲一抱手,冷笑道:“我看谁能插翅膀飞出去不成?”

  见纪纲耍起了无赖,王贤和薛正言无奈的对视一眼,后者虽然有心帮他,但纪纲这种身份的人,真要耍起无赖来,除了皇帝之外,谁那他也没办法。

  王贤却很快笑起来道:“得,看来是暂时走不了了。”

  那边纪纲等人轻哼起来,意思是你当然走不了了。但听到王贤下一句,又全都气晕了。只见他看向薛正言道:“能借薛公审讯房一用吗?”

  “当然可以,王镇抚要作甚?”薛正言不动声色道。

  “闲着也是闲着,”王贤笑道:“我就在这里提审两名嫌犯?”

  “你”见王贤根本不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儿,更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纪都督多少年了,都没被这样无视过了他自然被气得半死,只是碍于面皮不好发作,不然岂不更丢脸。但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不于了,指着王贤吼道:“姓王的小子你别嚣张,对抗锦衣卫,对抗我们大都督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王贤却把他们视若空气,望向薛正言。如果他猜测的不错,薛正言应该会大开方便之门的。

  果然,薛府尹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说着吩咐一名推官道:“将牢中的两名囚犯提到审讯室去。”

  见两人浑然不顾自己还在现场,就这样肆无忌惮,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纪纲知道僵持下去,万一闹大了,自己在皇上那里,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想来想去,他站起身来,冷哼一声道:“你们很好,都很好”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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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一八章 提审


  “今天的事情,多谢薛公了。”纪纲一走,黑云压城的锦衣卫轰然散去,王贤向薛府尹拱手致谢。

  “呵呵。”薛正言捻须笑道:“王大人不必客气,下官不过遵旨行事罢了。”

  普普通通一句回答,却在王贤心底jī起一阵bōdàng,昨夜里朱六爷乖乖与自己合作,就是因为皇帝的旨意,现在薛正言又是如此,加上内阁用超常规法子及时送到圣旨,王贤一下明白了五个字——皇帝的意志!

  在这大明朝,在这金陵帝京,在这亿万万子民的头顶,笼罩着一片天,一轮金光闪闪的rì头,一种令众生俯拜的力量,那就是皇帝的意志!

  这意志至高无上,不容挑战,任何胆敢以身试法者,都会被碾为齑粉!

  而这次,就是皇帝的一次小小jǐng告,当然不是冲着他来的。对他的修理,已经在皇宫面圣后结束了。现在自己只是被皇帝当成道具,用来jǐng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这大明朝虽然山头林立,但是永远别忘了头上的那片天!

  不然这次,王贤也不会得到薛正言、朱六爷、杨士奇等人的鼎力相助,案子自然也不会办的如此顺风顺水。

  而对他而言,顺利破案当然是求之不得,却也彻底被推到和纪纲针锋相对的境地,没有丝毫缓转的地步。本来双方虽然对立,但并没有当面冲突,就好比太子和汉王,虽然sī底下死掐,面上还是亲兄热弟。但相信过了今夜,京城内外就会传遍纪都督被自己的下属当面顶撞、虎口夺食的段子,纪纲要是不展示手段,对自己进行报复,他就不光是丢面子的问题了,还会被人猜想,这个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头子,是不是要失势了?

  所以被皇帝这一推,王贤就不得不走向和纪纲你死我活的斗兽场。虽然王贤早有这个觉悟,早晚会跟纪纲对上,可是绝不是现在啊!

  但世事如棋盘,他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皇帝想让他进则进,想让他杀则杀,就算想弃掉他,也只在反手之间,岂会考虑棋子的感受

  “靠,老子还没准备好呢!”带着人犯离开应天府衙时,王贤郁闷的直叹气,“常听人说捧杀捧杀,这下自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捧杀了”

  从对皇帝翻云覆雨的无奈中回过神来,王贤摇摇头,赶走笼罩全身的无力感,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因为还没有正式入主镇抚司,王贤自然不会将两人送去诏狱,而是让人在街边旅店开了个dú lì的跨院,作为临时刑讯之处。

  此举让旅店的老板十分诧异,嗫喏着直说不敢。

  “兀那店家,我们又短不了你家店钱,为何不敢租房给我们”帅辉气恼道。

  “官爷误会了”店家赶忙擦擦汗,哆嗦道:“我是不敢收官爷的店钱,官爷要用地方,只管用就是了。”

  “哦,原来如此”帅辉挠挠头,显然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nǎinǎi的,原来我们已经是下馆子不用给钱的镇抚司官差了!

  他待要收回钱袋,却被身后的二黑一个爆栗,低声骂道:“给大人长点脸好么”

  帅辉mō着脑袋上的包,嘟囔道:“我不也是为了给大人省钱么。”还是讪讪付了店钱,店家把众人领到最僻静的一个院子,便逃也似的走掉了,shì卫们把守好各处,王贤在正屋端坐,提审第一名人犯。虽然是在旅馆问案,但问的是钦案,细节上丝毫马虎不得。王贤在正厅问案,〖书〗记官在里问记录,这是大明朝问案的规矩,据说是可以便于套供。而犯人分开提审,则是为免串供不一会儿,五huā大绑的犯人被押了上来,是个样貌颇为俊朗的青年,shì卫们让他跪下,他便顺从的跪了下来。

  王贤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青年,只见他的眼里除了犯人常有的恐惧和乞怜,还有浓重的愧疚。

  王贤本来恨死这个害死上千人,尤其是险些害死自己夫妻俩的纵火犯,他原先的打算,是抓到这厮后一定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在看到这双眼睛后,他却没了愤怒,只是静静的看着这青年。开口问道:“嫌犯报上名来。”

  “我叫金英泽。”青年既然投案自首,自然存了好汉做事好汉当,绝不牵连他人的念头,自然不会隐瞒。

  “你是朝鲜国的那位翰林检点么”王贤问道。

  “正是。”提到自己在国内的身份,青年的脸上绽出一丝痛苦之sè。

  王贤敏锐捕捉到了这点,沉声问道:“你既然是翰林,自然饱读圣贤书,怎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他深谙人心,知道先提审从犯,再击破主犯,所以先受审的是这个金英泽。而从金英泽读书人的身份入手,不愁他不为自己辩解事实上,金英泽两人也是在得知锦衣卫要将在京朝鲜人全都抓起来处死后,担心牵连到同胞,才会跑出来投案的。投案的对象,不是深仇大恨的锦衣卫,而是应天府,就说明他们还有话想说。

  果然,那金英泽垂下头道:“当时并未想到会造成这种恶果。”

  “怎么讲”王贤问道。

  “我表兄说,那天皇上会在五风楼观灯,是最好的告御状的机会。”金英泽黯然道:“所以他要用烟huā在天空写个大大的冤字,我才帮搭建了那座灯山。”

  “用烟huā写字”王贤一愣,他知道后世有这种高难度的玩意儿,现在就能做到

  “我听闻京城名匠所制烟huā,能写简单的字,比如”一“、“rì”、“二”、“人”之类。”见多识广的吴为轻声道:“不过可写不了”冤”这么复杂的字,除非朝鲜的工匠技术更高超。”

  金英泽闻言变sè一变道:“原来大明也没有这种能耐,原先我不信,堂兄说这在大明天朝能做到,我才信了的。”

  “所以说,他一开始就存心骗你”王贤幽幽道。

  “”金英泽不说话了,这对他打击太大了,之前他以为是烟huā燃放没成功,导致了这场大火,还安慰过表兄几句。现在看来,却是堂兄丧心病狂的瞒着自己,要向大明展开报复呢。想到自己在朝鲜的家人,就要因此遭殃,金英泽的眼里,终于流lù出恐惧和怨恨之sè。

  “在担心你的家人,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王贤的语言直指人心。

  金英泽不吭声,却是默认了。“想让他们不受连累,首先得减轻你自己的罪名。”王贤循循善yòu道:“现在听你的描述,你应该是被méng在鼓里的,这样就可以大大减轻罪名。再加上主动交代的话,我想对你在朝鲜的家人的处境,是有很大好处的。”

  “我说,我什么都说。”金英泽没有抵抗,只有坦白。

  “你的那个伴当是你的表兄”王贤问道。

  “是。”金英泽点头道:“他叫吕成建,是我姑母的儿子。”

  “吕成建,和吕婕妤有什么关系”王贤追问道。

  “他是吕婕妤的嫡亲哥哥”金英泽不待问,便主动招认道:“当初吕婕妤毒杀权妃案发,皇上派使者到朝鲜传旨说,吕家人不必住在朝鲜了。言外之意,让王上杀掉吕家人,当时我姑父在病重,听到之后立时就死了。我姑母也被王上抓去杀了,我表哥逃到我家在乡下的庄园里,才躲过一劫。”

  “他怎么混到使团中的”

  “我表哥听说我加入使团,要到大明来朝贺。”金英泽苦涩道:“便找到我苦苦哀求,让我带他一起来京城,他要查找证据,为我姑母一家平反昭雪。我和表哥自幼感情极好,见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心下难免恻隐。加上自家也因为姑母家的牵连,地位江河rì下,便一时糊涂答应了,让他扮作我的仆人,一同来京。”

  “后来呢”王贤轻声问道。

  “来到京城后,我便和他四处查访,主要是询问在京的朝鲜人,当时案子的情形。”金英泽叹气道:“但这种宫闱秘闻,他们也无从知晓,只是突然问,就听说极得宠的吕婕妤,一下就被废处死,至于其中情由,宫里的朝鲜人都讳莫如深,根本问不出什么。”

  “这么说,这阵子毫无头绪了”王贤问道。

  “是也不是”金英泽郁闷道:“后来几经辗转,才找到一个宫里的嬷嬷,重金之下,探听出了真相。但我俩都觉着此事匪夷所思,皇上那次出征,只带了权妃一人,吕婕妤当时在京城呢,怎么可能投毒杀害权妃。退一步说,就算真是吕婕妤毒杀的权妃娘娘,她和知情者也该烂在心里才是,怎么可能到处乱说而且还是跟权妃的宫女说,她活腻了不成”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

  “我们也觉着,此中大有蹊跷,吕婕妤的宫女不可能说“像权妃一样被毒死”的话,八成是有人故意扭曲,栽赃陷害。”金英泽叹气道:“我们当时想找到权妃的宫女问个明白,谁知她看了吕婕妤受刑,已经疯掉了。便只剩下当时告密的吕美人,可她在深宫中寸步不出,谁也不可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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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一九章 怨念


  “吕美人么?”王贤缓缓问道:“她和吕婕妤有什么关系”

  “都姓吕而已”金英泽道:“永乐六年那次进献后,下国又向大明进献了一次秀女,其中有个商人之女吕氏被选入宫,封为美人。听说这吕美人因为与吕婕妤同姓,yù相结好,但吕婕妤嫌她身份低微,并不乐意,吕美人因而怀恨在心,常对吕婕妤有怨怼之言”说着愤然道:“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你的意思是,吕美人诬告有证据么”王贤问道。

  “有证据还用到这一步么”金英泽颓然道:“仅靠这些传闻有什么用这时候,我们又发现,自己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我劝表哥算了,他说锦衣卫既然盯上我们,就断无放过我们的可能,现在不动手,是因为我们有使团的身份作掩护,又是在京城。一旦离京,就是锦衣卫动手之rì。”

  “有这个可能。”王贤想一想,点点头道。

  “我当时就吓坏了,问那该怎么办。我表哥说,只能放手一搏了。”金英泽道:“后来我们便找到崔成泽,帮他设计灯山。那崔成泽正发愁,该如何在灯会上脱颖而出,我堂兄是丹青圣手,自然一拍即合。他设计的灯山内部,在竹筒中藏着火硝之类,他说是燃放烟huā之用,演示过一次后,我们也都没生疑。”

  “到了那天晚上,他突然说锦衣卫过来了,然后便点着了灯山,灯山当时就炸开了,一下点燃了全场。”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但想起当时的一幕,金英泽仍是面sè发白道:“我当时吓坏了,不过我表哥拉着我的手,先一步逃入人群,然后被裹挟着离开了御前街,躲在秦淮河上一艘商船中。那船主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他完全是不知情的,本来说好了,天亮要送我们出城,那商船舱底有夹层,完全可以躲过搜查。谁知火灾死人太多,京城九门尽闭,只能先躲在船上。”

  “本来船上有吃有喝,我们躲上十天半个月,总能等到城门开门的时候。谁知今天下午,那商人拿了张布告来,一言不发的递给我们。我俩一看,朝廷经迁怒在京的朝鲜人,要将其一网打尽。我劝我表哥,我们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连朝鲜也回不去了,又何必再牵连别人我表哥在从火场逃出来后,已经是万念俱灰,想也没想便答应和我投案了。”说到这,他苦涩的看看王贤道:“我虽然不是有心作恶,但害死上千前朝子民,实在罪不容诛。但求大人信守承诺,放过我在朝鲜的家人。”

  “我尽力。”王贤怜悯的看看这金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反倒一片好心。但软耳朵根酿成这场惨剧,总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将金英泽带下去,shì卫又带上第二个人吕成建。这吕成建应该不比金英泽大多少,然而胡子拉碴,一脸落魄,不像金英泽的表哥,倒像是他表叔。

  shì卫让吕成建跪下,吕成建死tǐng着不跪,被shì卫揣倒在地又死死按住,他却依然硬tǐng着脖子,圆瞪着血红的双眼,对王贤怒目而视。

  看他这样子,王贤也火了,那股气顿时冒出来:“你这罪恶满盈的狂徒,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

  “你家皇帝将我妹妹炮烙致死,又逼着李芳远杀了我父亲母亲,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吕建成恨声道。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与无辜百姓何干你一把火害死了上千百姓,有多少家庭破碎,有多少老人失养,有多少父母失孤”王贤深恶痛绝,重重一拍桌案道:“仇恨就可以让你变成畜生么!”平心而论,王贤不是好人,甚至杀人不眨眼,比如那假冒的朱美圭,他连身份都没弄清楚,一遭到威胁,便说杀就杀,绝不含糊!但他信奉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最不齿的便是滥杀无辜。甚至在各方面都符合他心中一代雄主标准的永乐大帝,就是因为这点,在他心里被化为暴君之流。更遑论这个跑到京城来制造惨案的吕建成了。

  “这是个意外”吕建成闻言却低沉道。

  “你要说,自己本来是想放烟huā么”王贤哂笑一声:“把给你作烟huā的高手请出来,我就相信你。”

  “我不是要放烟huā,哪有能写出字的烟huā”吕建成咬牙道:“我本来是要刺杀朱棣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好一会儿,王贤才问道:“你要如何刺杀”

  “灯山的位置正冲着午门,我在灯山的架子上,安置了十几跟瞄准五风楼的冲天炮。”吕建成很是遗憾道。

  “冲天炮”王贤没听过这玩意儿。

  “这是我们朝鲜的秘密武器,为了保密起见,平时并不生产,图纸只有大匠才知道,我家没失势前,我就是负责这个的大匠。”吕建成恨声道:“制作方法本来应该保密的,但那李芳远也是个畜生,我凭什么替他保密,便告诉你又何妨”李芳远就是朝鲜国王,所以现在朝鲜也被称为李氏王朝。

  “说来听听”王贤好奇道。

  “说白了也简单,就是将竹竿掏空,只留下中间的隔层,两端分别装上火药,插上引线。但底端的后门不堵严,这样下层火药爆炸后,就会推动整体冲出几十丈远。这时候的,引线又正好引燃了密闭的上层,引发爆炸。”吕建成傲然道:“不信就用我说的法子一试便知。”

  “我看不必了,你说得这么热闹。”王贤心说,不就是个大二踢脚么哂笑道:“那天也没见你大显神威啊。”

  这话戳中吕建成软肋了,他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道:“谁知道你们大明的jiān商良心坏了,卖给我的硝石是假的,结果光着火没爆炸”

  王贤等人这个汗啊,心头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是不是该找到这个jiān商,发给他一面‘救主有功’的金牌呢

  案情到此彻底明了,王贤再问下去,吕建成说的和金英泽说的基本没啥区别。王贤挥挥手,示意将其带下去。又命人去拘那窝藏两人的船家和卖给吕建成火药的烟huā店老板玩笑归玩笑,人该抓还是得抓的。

  不过这些琐事,已经不用王贤cāo心了,他此刻在那问旅店的独院客房正厅中,正紧皱着眉头,向皇帝写结案陈词。这玩意儿他不是头一回写了,深知刀笔之利,措辞不同,结果也大有不同。

  究竟该如何措辞,才能把握住皇帝的情绪呢

  思来想去了一个时辰,王贤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于是便坐下提起笔来,给皇帝写奏章他的一笔字只能算是过得去,一般上奏这种事,都是让人誊抄一遍呈上去的。在他所拟草稿中,将这起纵火案,描述成本来是一起行刺案,结果皇帝洪福齐天,才导致火箭哑火,爆炸变成了燃烧。加上那天风大,才引发了那场悲剧。

  王贤又用大量笔墨描述金英泽和吕秀成的来龙去脉,还顺带点出了两人的怀疑对象。王贤相信,以皇帝的智慧,在冷静之后,不可能不去想吕婕妤的案子,其实多有蹊跷。现在王贤只是要给皇帝一个借口要是皇帝想再查下去,自然可以就势下旨追查此案。要是皇帝不想查下去,自然没有下文,不过依然会在皇帝和纪纲之间制造裂痕,何乐而不为呢

  用尽自己肚里全部的墨水,写完了一篇不算太长的奏章,王贤却感觉比打了场仗还累。揉着酸麻的手臂问一声,才知道自己足足写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已经是戌时中了。见弟兄们又陪自己到三更半夜,他忙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好了,回家睡觉去了。”

  “都这时候了,咱们还是在这凑合一宿。”帅辉提议道:“回去打扰家里人干啥”

  众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那是因为你没人可打扰。大伙儿还急着回家钻媳fù的热被窝呢!

  王贤记挂着生病的林清儿,自然不会在小旅馆留宿,从小旅馆出来,外面已是繁星满天,空气清新而冷冽,王贤却没心情欣赏这难得的夜sè,急急忙忙奔回府上。

  这时候家门早闭,王贤本想轻轻敲门进去,不惊动睡着的爹娘。谁知周勇还没敲,那门便一下打开,守门的家丁一看果然是他,满脸喜sè的转过头去,大叫道:“老爷、夫人,大官人回来了!”

  “深更半夜的你叫唤什么”王贤有些不悦,万一吵到爹娘和那还吃nǎi的小弟怎么办

  “大官人放心,老爷和夫人都没睡,在等着老爷回来,有喜讯告诉大官人呢。”守门家丁笑逐颜开道、

  “什么喜讯”王贤本来疲累yù死,闻言jīng神一振。

  “小人可不敢嚼舌头,还是请老爷夫人告诉大官人。”家丁陪着笑道:“到时候再向大官人讨赏!”

  “看心情。”王贤笑笑,大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中,笑问道:“爹娘,又有啥好消息我又有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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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零章 有喜


  “呸,死小子,”老爹老娘本来喜气洋洋,闻言神情大窘,正在抠脚的老爹,拎起手边的鞋子就朝口无遮拦的儿子丢去。“敢消遣你老子”

  老娘也骂道:“一出去就是两天不着家,回来就惹老娘生气”

  “嘿嘿,怎么是惹老爹老娘生气呢,咱们老王家人丁兴旺,那可是大好事”王贤笑嘻嘻的躲开老爹的臭鞋,“也说明爹娘身体健康啊”

  以王老爹王老娘的厚脸皮,居然被儿子调戏的满脸通红,一旁的王贵忙出言解围道:“二弟,不是爹妈才能给咱家添丁进口的。”

  “哦,还有大哥。”王贤已经意识到什么,心下竟没来由的慌乱起来,他生怕自己猜错了,才满口胡柴起来:“嫂子终于又有了啊。”

  边上银铃噗嗤笑道:“二哥说来说去,怎么就不想到自己身上,莫非你不算王家的人?”

  “我……”王贤竟然一下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二嫂病了么,请大夫来一看,却诊出是喜脉。”银铃小嘴叭叭,脆生生道:“不过慎重起见,又请了宫里给娘娘诊断的太医来看了,确定嫂嫂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说着银铃的眼角溅出泪花,小鼻子一抽一抽道:“恭喜二哥,你终于要当爹了”

  是啊终于,王贤和林清儿成亲也有两年了,家里一直盼着他俩能有个孩子,可两年里一直没有动静,老娘按捺不住,开始到处求医问神,林清儿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也因为此事不知暗中淌了多少泪水。王贤虽然一直大大咧咧,好像不在意的样子,但那是怕林清儿压力太大,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臭小子,傻乐什么,”老娘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使劲点着他的额头道:“都当爹了还这么没正形”

  “哦,啊,是哦”王贤一身的杀伐决断,全都被抛到了爪哇国去,回过神来便往后面跑,“我去看看清儿。”

  “你手脚轻点,她刚吃了药睡下”老娘在身后大声嘱咐道。

  不用老娘嘱咐,王贤也轻手轻脚的踏入自己和林清儿所居的东院。院子里一片安静,橘黄色的灯光透着家的温暖,走在满是明月清辉的石子路上,王贤分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当初在九龙口,在太原城都没跳得这样厉害过

  他轻轻掀开厚厚的门帘,慢慢推开房门,唯恐发出一点声音,王贤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就见困倦极了的小茉莉,头一点一点的坐在炉子边,险些要把脸贴到滚烫的水壶上了。

  王贤赶忙伸手托住她的小脸,这才避免一出毁容的悲剧,玉麝感觉睡得迷迷糊糊,被人轻薄了下巴,刚要惊呼却被捂住了嘴。她惊恐的睁开眼,发现是自家大官人,登时娇躯一软,放弃了抵抗。

  王贤做个噤声的手势,放开她道:“夫人呢?”

  玉麝小声答道:“刚睡下。”

  “我进去看看。”王贤朝她呲牙笑笑道:“去床上睡,再守着炉子,非把脸烫熟了不可。”

  “我”玉麝这才明白,刚才官人是救她来着,不禁又是庆幸,又有些小失落。

  王贤不理会俏侍女的小心思,掀开门帘悄悄进了里屋,里屋是夫妻俩的卧房。只见月光透过厚厚的窗纸,洒在香闺细帐上,也洒在粉被绸枕中静静平卧的林清儿那瓷器般的脸上,是那样的静谧柔美。

  王贤立在床边,呼吸都变得极轻柔起来,他望着睡着的妻子,眼前满是流年似水般的画面。

  那一年,他从昏迷中醒来,正在院中艰难的蹒跚,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上门道歉的柔弱江南少女。尽管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王贤第一次见她……其实当他还是泼皮王二,无耻的敲诈纠缠着独撑家业的林家小姐,就已经做着不着边际的春梦,在梦里,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那一年,他与她坐上了去绍兴的乌篷船,与她一起闯入何员外的庄园,为改变那该死的命运一起拼命抗争

  那一年,她全家沉冤昭雪,却已物是人非,全家决定搬往苏州重新开始,他也在那一刻,明白了她的倩影已经深深种在自己心里,他追到了码头,追出了城外,也没追上那翩然远去的客船,最终失足跌入烂泥中。然而当他接受了从此不相见的结局,一身狼狈的回到家,却见她俏然立在小院中,刹那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再之后,一切都像水到渠成,绚烂终究归于平静,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生离死别,只有生活裹挟着岁月静静流淌,只有中秋赏月、西湖泛舟、雪夜读书、红袖添香……那些温馨甜蜜却不出奇的小场景,像岁月河流激起的浪花,转眼就消失眼前,却终究永留心田。

  看着睡着的妻子,王贤有些想哭的冲动。他从后世而来,像一匹不羁的野马,蔑视着这世上一切的权威,践踏着固有的樊笼。也难以把这世上的人,完完全全当成与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物。他总觉着自己在玩一场游戏,一朝醒来,便会和这个世界说拜拜,所以他只想攫取,却不懂珍惜,更拿着妻子的宽容当放纵……直到此刻,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妻子,想着她肚里的小东西,王贤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原来自己不是过客,不是观众,不是玩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活在大明的人,而林清儿也不是古人不是演员不是玩偶,而是自己血脉相连、相濡以沫的妻子啊

  王贤忍不住泪如奔涌,为自己过去忽视她而悔恨,为自己和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而庆幸,更为两人终有了爱情的结晶而激动……

  这时候,他的手被握住了,冰凉滑腻,林清儿睁开那对如画秋眸,眼里也满是泪水的与丈夫对望着。

  “娘子,我……”王贤擦擦泪,刚要说什么,却见林清儿摇摇头,往里挪了挪身子。王贤便和衣躺下与妻子共枕,望着帐顶。两人就这样拉着手,静静躺着,什么也不说,任回忆静静的流淌,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无声胜有声…

  算起来,林清儿肚里的孩子,应该是王贤从杭州回来,去山西前怀上的。只是因为林清儿身子本来就弱,早年又奔波太甚,气血亏损太大,是以例假两个三月才来一次,才迟迟没有发现。而这也正是她难以怀孕的原因……谁知道苦苦期盼的小东西,就这样悄无声的到来了。

  王贤想到自己竟带着她娘俩去逛灯市,还在御前街上经历了那样的拥挤混乱,便一阵阵后怕,要是她娘俩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真要追悔莫及了。

  “大夫看过了,说脉象很稳,小东西很健康呢。”林清儿也是后怕极了,但她却不能加重王贤的内疚,反而微笑道:“这说明咱们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将来会有大出息呢。”

  “但愿……”王贤苦笑着摸摸鼻子,听林姐姐的意思,是一心要生儿子的,他倒觉着生个女儿也不错。不过肯定不会说出口,那会被妻子视为乌鸦嘴的。他宠溺的抚摸着妻子依然平坦的小腹,轻声道:“还是不能大意,小心安养一个月,待过了危险期再加强活动。”

  “什么叫危险期?”林清儿不解道。

  “头三个月啊,孩子还坐不实,虽然这娃娃挺抗折腾,还是小心些为妙。”王贤挠挠头,他还没当过爹,也只能道听途说:“我回头请大夫隔几天来诊一次,总要万无一失才好。”

  王贤在这儿说着,突然想到坚决要回草原的宝音。不禁有些发愣,当时听到宝音怀孕的,他也曾狂喜过,但终极因为大战在即,心神不宁,没有到今天这种程度。而且宝音坚决要返回草原的原因,恐怕也是怪自己不让她到京城,而是去大同?唉,想到风雪凛冽的大草原上,宝音一个女人怀着身子住在透风漏雪的蒙古包里,王贤就一阵阵内疚。多一个女人就多一份债,真是自作孽啊

  林清儿察觉到丈夫的心情,轻声道:“眼看就开春了,把宝音妹妹接到京城来,这里的条件终究比草原强太多,我们一起也能做个伴。”

  “嗯。”王贤点点头,早该这么做,自己得担负起男人的责任了。想到这,却又一阵心虚,要是宝音那小娘皮不肯怎么办?恐怕除了我亲自去一趟,没人能把她接来?但自己刚接手了北镇抚司,一时半会哪能离开京城呢?

  “官人答应了就好,官人现在忙正事要紧,这些事情就不用操心了。”林清儿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就交给妾身来安排。”

  “呃……”王贤看一眼林清儿,眼神有点古怪,似乎自家娘子的能量,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自己身边的兄弟侍卫,大半是跟他从浙江出来的,这些人将林清儿视为主母,为了维护她的地位,会主动向她提供情报,也乐于受她差遣。

  “官人是不是觉着妾身多事了?”林清儿怯生生道,虽然她只是在尽女主人的本分,但毕竟王贤跟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是不同的。

  “哈哈哈,怎么会呢?”王贤放声笑道:“这么好的贤内助,为夫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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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一章 露馅



  虽然沉浸在喜悦中,王贤也没敢忘了正事儿,陪着妻子吃了精致的早餐,嘱咐她安心休养后,王贤便带着昨夜在旅店写好的奏章进宫交差去了。

  今天是正月二十,上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没有常朝,皇帝也不在紫禁城,而是在北苑斋戒。王贤在午门外问明了,便骑着马往北苑去了。沿着长长的皇城根一直往北,过了老和尚的庆寿寺,便见晨曦中竹林掩映着一道紧闭的白玉门,王贤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天香庵外,想到里头青翠欲滴的小白菜,他就一阵上火,这死丫头,躲进去就再不露面,真该冲进去把她抓出来,狠狠打一顿屁股,可惜想到里头那个此女只应天上有,凡人哪敢亲芳泽的徐妙锦,他就无奈的泄了气……

  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王贤不敢在这里驻足太久,便带着气策马离去了。不知不觉,过了一座吊着几盏硕大黄纱宫灯的彩坊,便听有彩坊下的大内侍卫大声喝道:“前头是圣驾驻跸关防禁地,除赐皇宫骑马者,一律步行入内”

  王贤和众侍卫赶忙下马,步行到宫门前,向当值宦官递了奏本,便等在宫门处。却感觉那侍卫头领老是拿眼瞄自己,才发现竟然是熟人,王贤拱手笑道:“原来是九爷,久违了?”

  原来是那在浙江有过纠葛的锦衣卫千户朱九爷,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朱九负责的便是前一块,才会被许应先说成是‘看大门的,。朱九和王贤并没有多大仇,不过此刻见到他,还是颇为羞赧,老脸红了红,吭哧着抱拳道:“下官当值,不能全礼,镇抚大人恕罪。”当初朱九爷在浙江当钦差时,王贤不过是个微末小吏,谁知一转眼,朱九爷还是那个锦衣卫千户,当年的微末小吏,却摇身变成了他的上司……此中滋味,苦涩难言。

  王贤却丝毫不托大,笑道:“九爷哪里话,您是德高望重的靖难功臣,什么时候都该我向您行礼。”

  朱九爷最担心被仗势欺人的尴尬场面没有出现,登时心下大定,强笑道:“不能乱了尊卑。”

  “哪里哪里,等下了值,我请九爷吃酒。”王贤热情的与他把臂道:“这会儿赶着进宫交旨,回头下值等我一会儿。”

  “是。”人都是要面子的,王贤给足了朱九面子,他当然不会不答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便见那太监从里头出来,对王贤道:“皇上召见。”

  “大人请。”朱九爷侧身道。

  “回头见。”王贤点点头,整整衣领肃容进了北苑。北苑是皇家园林,自然别有一番景致,穿过花木扶疏的甬道,便是风姿绰约的玄武湖,但见湖边亭台别致,游廊曲折,沿着湖边游廊走了好一会儿,只见一所五楹高房、黄瓦漫顶、帝王规制的大殿映入眼帘,松映竹掩,凭风面湖,端的是好一个静雅的去

  只见百多名大内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在殿外,全都纹丝不动、鸦雀无声。王贤是领教过皇帝的威严的,已经不会再看到震撼了。跟着太监走进了,才看到蓝底金字的竖匾额上,写着仪天殿三个遒劲的大字。王贤眼力不错,看到右下角还有‘臣解缙谨题,五个小字。不禁暗暗惊奇,这皇帝还没换他的题词,似乎还有一份旧情在呢。

  “恭请皇上圣安”来到殿门口,王贤赶忙跪下磕头。

  “进来”良久,才听里头朱棣吩咐出来,口气却是不善。王贤忙起身入殿,刚要行大礼,便听皇帝沉声道:“免了,王卿家来的正好,你让这几位好好看看。”

  王贤心说看我于啥,我脸上又没有花,抬头一看,才发现又是熟人……只见两个头戴金锦暖帽,身穿质孙服,脚踏皮靴的蒙古贵族立在那里,正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竟是瓦剌太师的弟弟太平和儿子脱欢,饶是王贤脸皮厚,也登时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他倒也隐约听说,瓦剌部遣使入京投降,便知道他们要识破自己把戏了。却没想到竟在这儿碰上了。

  “王,王卿家?”脱欢瞪大眼道:“你不是大明的太孙殿下么?”

  “是啊,怎么又成了什么王卿家?”太平也傻眼了,他们来大明求和,最大的倚仗就是放回太孙的人情,还把蒙古公主嫁给了太孙,心说这怎么也算联姻了。因此毫无失败者的觉悟,提出了好些非分的要求,把皇帝险些气炸了肺。王贤就是不来,朱棣也会传他过来,让两个睁眼瞎认一认,他们俘虏的到底是什么人

  仪天殿里,王贤朝二位蒙古台吉抱拳笑道:“二位台吉别来无恙,在下大明锦衣卫镇抚王贤,并不是太孙殿下。”

  “你?”脱欢登时觉着自己遭到了背叛,枉自己还那么崇拜过他,“你真不是太孙殿下?”

  “君前无戏言。”王贤摇头笑笑道:“当时在九龙口,你们便认错了人,我只是太孙驾前一名军官,真正的太孙殿下,早就金蝉脱壳,安然无恙了。”

  “那你随后还一直冒用太孙的身份,”太平已然明白,他们所有人,都被这小子当猴耍了。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要把王贤也拉下水:“还以太孙的名义,娶了我们的公主?”说着朝朱棣施礼道:“请问大明皇帝陛下,这笔账该怎么算”

  “当时两军敌对,所谓兵不厌诈,王卿家骗得你们越惨,我大明就越高兴。”朱棣却哈哈大笑起来:“至于那位别吉,朕已经封为公主,赐她水草丰美之地。她愿意嫁给王贤,就取消公主封号,到京城来过她的小日子,不愿意就在河套当她的大明公主。”说着看看王贤,促狭的笑道:“当然,她要是有本事,把朕的爱卿招去入赘,朕也没意见。”

  皇帝一番话,说得在场大臣都哈哈笑起来,两个瓦剌贵族一下面无人色,气焰全失。皇帝见状也消了气,作为万邦亿民的皇帝,朱棣自然不会一味意气用事,他还需要瓦剌来制衡鞑靼呢,所以敲打一番也就罢了。最后皇帝接受瓦剌人的谢罪,允许他们仍象以前一样朝贡,便让他们退下了。

  陪同的礼部官员也告退,只留下王贤一人在殿中,王贤赶忙扑通跪下,请罪道:“臣年少孟浪了,请皇上处罚”

  “朕竟不知道,你原来在瓦剌还有这么一出啊”朱棣偏过脸来,冷笑道:“冒充太孙也就罢了,还假办钦差使团,娶了蒙古公主,”说着忍不住笑出声道:“实在是……荒唐透顶大胆包天”

  王贤偷眼瞧着皇帝,似乎也不是太生气,转念一想,皇帝就算生气,也不会以此为由惩罚自己,毕竟自己是为了救太孙,才陷入瓦剌的。忙老老实实道:“当时瓦剌人把我当成太孙,步步紧逼,臣只有见招拆招,至于使团一事,是臣几个属下假扮的,马哈木蠢愿意信,我有什么办法。还有宝音琪琪格,则是他们放我回国的条件,臣觉着这事儿丢得是蒙古人的脸,也就随他们去了。

  “要不是看在你是在替太孙受过的份上,”朱棣哼一声道:“早把你的狗头砍下来了”说着沉声警告他道:“日后要是再敢如此妄为,朕绝不会再饶你了”

  王贤自然千恩万谢,朱棣这才问道:“午门前失火一案,朕让你三天破案,今天是第三天,可有结果了。”

  “有。”王贤赶忙将奏章双手奉上,仪天殿的管事太监黄,赶忙上前接过,躬身呈给皇帝。

  朱棣接过来,本打算扫一眼就算,因为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甚至是为了给王贤这个新任北镇抚司立威用的。但是当他看到一半,脸色便一下沉下来,因为根据两名案犯的供述,这竟是一场针对皇帝的刺杀。只是因为天佑吾皇,才让刺杀汤,继而变成了火灾……而案犯的动机,居然是在调查吕婕妤案无果后,向皇帝报仇

  朱棣的脸色变得铁青,目光晦明晦暗,沉默了好半天,方缓缓问道:“吕婕妤案证据确凿,毋庸置疑。”

  “是。”王贤赶忙应声道,皇帝会这样说,他毫不意外,因为吕婕妤已经被炮烙死了,皇帝只能维持原判,才可以⊥酷刑有一点正当性。要是推翻了原判,皇帝就成了滥杀无辜的糊涂蛋,这是朱棣这种死要面子的皇帝,无法接受的。

  “至于两个人犯,金英泽虽然是被蒙蔽,并无作恶之念,且有兄弟之情,但毕竟害死了那么多百姓,判绞刑……”朱棣缓缓道:“至于那个吕家的,实在罪该万死,本当抄他九族,但念在他妹妹服侍朕多年,判斩首罢”

  “是。”对皇帝的仁慈,王贤并不意外,因为就在不久前,朱棣刚刚赦免了刘子进、余贵以下的所有白莲教徒。也不知是虎老了不咬人,还是炮烙吕婕妤后后悔了,总之这段时间的永乐皇帝,确实表现出不为己甚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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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二章 朱九爷


  又把他训丨了一顿,皇帝便让王贤滚蛋了。王贤自然求之不得,他觉着自己跟朱棣待得时间长了,肯定会变态的……

  从皇帝那里出来,王贤突然想到,朱棣对吕建成仅仅斩首了事,又说‘念他妹妹服侍多年,的话,是不是皇帝已经意识到,吕婕妤杀得草率了?再联想到周新案,山西军粮案,似乎再强大的yīn谋,也只能蒙蔽这位帝王一时,待他冷静下来,细细想时,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了。

  想到这,王贤出了一身冷汗,这么说,自己背着皇帝做的那些事,也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了?但转念一想,却又觉着不会,皇帝是人不是神,军国大事已经够他cāo心的了,顶多再关注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而自己在山西做的那些事儿,还远远入不了皇帝的法眼。

  如是想来,王贤才稍稍松了口气,继而又想到,吕婕妤的事情,皇帝就算不追究,心里也会怪罪纪纲的,加上前番周新的案子、山西的案子,皇帝很难不在锦衣卫的忠诚和能力上,打个大大的问号。恐怕这也是安插自己进去的原因

  胡思乱想着离开北苑,出了那座牌坊,王贤见换成便装的朱九爷已经等在那里,便换上副笑脸道:“九爷是老京城了,哪有好吃的馆子,咱哥俩喝一盅去。”

  “这个天气”王贤让朱九选地方,是拉进双方关系的小技巧,朱九仔细想一想道:“秦淮河边有一家一品锅,冬天吃不错,还有彩头,祝大人早rì官居一品。”

  “托你吉言,咱们就去那吃。”两人便骑上马,往秦淮河边去了。不一时,到了那家一品居,店面看起来有年岁了,装潢也很上档次,据朱九说,这家店元朝时就在京城,当年中山王徐达每到冬季,就常常来食这一品锅。所谓一品锅,就是一种火锅,但与北方的火锅不同,一品锅不是涮的而是煮的,而且烹饪很是讲究。在锅底铺上于笋子,第二层铺上肉片,第三层是白豆腐,第四层是肉圆,第五层盖上粉丝,最后缀上菠菜和金针菜,加上调料和水,然后用文火煨熟。

  此时天sè尚早,一品居中还没有其他客人,酒店老板忙请两位大人楼上雅间就坐。坐下后,老板歉意说,因为时候尚早,一品锅还差点火候,烦请二位大人先点点儿其他菜。

  朱九爷路上就跟王贤明言,这顿由他来请,一是为王贤接风,二是当年在浙江多有得罪,也算是赔罪了。知道这顿饭不让他请,朱九能浑身不自在,王贤也就不跟他抢了……就好像他多愿意付账似的。

  请上司吃饭,又这么多名头,当然不能一个一品锅就完事儿了。朱九是有心和王贤搞好关系的,自然不计花费,什么火腿炖甲鱼、红烧果子狸、黄山炖鸽、清蒸石鸡、腌鲜鳜鱼、双爆串飞之类,但凡这家店拿手的徽菜,统统都点上了。

  弄得王贤都看不下去了,笑道:“咱俩就是饭桶,也吃不了这么多。”

  朱九应声又点了几个汤,才罢手道:“就先点这些,不够再上。”又要了店里最好的女儿红,待酒坛子送上来,他拍开泥封,给王贤斟上一碗,又给自己倒一碗,端起来敬酒道:“这第一碗,给大人接风,我先于为敬。”

  “这第二碗,给大人赔不是了,我先于为敬。”他仰着脖子咕嘟嘟喝完,又斟上一碗酒道。“这第三碗,感谢大人不计前嫌,我先于为敬”

  说话间,菜还没上先连喝三大碗,王贤赶忙拦住不让他喝下去,心说你诚心把自个灌醉了是?笑道:“还有位客人没到,先别急着喝。”

  “还有谁?”朱九奇怪问道。

  “你六哥。”王贤淡淡道。

  “啊?”本来朱九爷的眼神已经有点迷离了,闻言一下清醒道:“我六哥?”他之所以想把自个灌醉,多半就是因为朱六。王贤和朱六的矛盾,朱九爷再清楚不过,对王贤这种明显的拉拢之举,他当然想尽量含混过去。现在听说朱六爷也来,他怎能不错愕?

  不过朱九转念一想,应该是想让我帮着他和解?想想也是,这小子马上就要到北镇抚司上任了,不跟他六哥搞好关系能行么?

  “大人可是要我做个说客?”朱九爷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的主,既然如是想,也不跟王贤兜圈子。

  “绝无此意。”王贤却摇摇头,心中暗笑道,恰恰相反。换个话题道:“九爷现在还在锦衣卫么?”

  “在……”朱九本来就喝了酒,这下更是登时脸红脖子粗,讪讪道:“大人有所不知,锦衣卫主要的职责,还是负责值守宫掖、御前随扈,至于侦缉拘捕,那是南北镇抚司的差事,而南北镇抚司,只是锦衣卫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王贤笑着恭维道:“九爷原先就是皇上的侍卫,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皇上用九爷这样的老人,肯定格外放心。”

  “唉,我也就这点用处了。”提到自己的处境,朱九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黯然神伤道:“可是谁愿意站一辈子岗?要是在皇上跟前我也认了,可你看见了,我连北苑都进不去,混到这份上,还真是丢人。”

  “我听说当初重建锦衣卫,九爷也是手掌重权的。”王贤悠悠问道。

  “是,当时我是北镇抚司的副镇抚,后来连着犯了几个错,被皇上降成了千户。”朱九苦涩道:“后来又被排挤出了镇抚司,又回来给皇上看大门了。

  “是什么人这么大能耐?”王贤奇怪问道:“有六爷罩着,九爷还能被挤走?”

  “唉,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朱九摇摇头,不愿细说。这时候,店家开始上菜,两人便打住话头,待菜差不多上齐了,朱六爷也姗姗来迟了,王贤笑着起身相迎道:“六爷可让我们好等,必须要罚酒三杯”

  “认罚认罚。可惜老弟不知道,老哥我爱酒如命,要是这样的惩罚,来多少我都不皱眉头。”朱六爽朗大笑着摘下帽子,把皮裘扔给王贤的侍卫,对朱九笑道:“想不到老九也在。”

  听两人竟是冰释前嫌的架势,朱九有些傻眼,他可多少年没见朱六这么笑过了。转念一想,心说王贤还真咽得下这口气,节cāo何在啊

  “老九你又执念了,”见他这样子,朱六笑道:“我和王老弟这叫不打不相识,越打越亲热”心里却暗暗郁闷,为了还这小子的债,老子大冷的天还得跑来当说客,我容易么我。

  “哈哈,是啊。”王贤笑着点头道:“前rì的午门失火案,多亏了六爷的鼎力相助,不然我可没法三天破案。”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朱六说得轻松,但其实在纪纲的眼皮底下,驱动他那些徒子徒孙,在正式布告旁贴上私货,又调动那些地痞流氓,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传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不如此,两个嫌犯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知道‘官府,的决心。说着他有些得意的笑道:“不过好歹不负所托,也让老弟在皇上那里有交代了。”至于案子到底最后如何判,还有没有下文,他是绝对不会问的。

  但两人你来我往,亲密无间的样子,还是吓到了朱九爷,他一个劲儿递眼sè给六哥,你不是来真的?朱六微微点头,确实是真的……

  朱九爷一下就明白了,原来王贤不是请自己但说客,而是请朱六当说客,来说服自己的。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王贤问道:“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九哥在北苑门外当差,也是又威风又发财?为何还愁眉苦脸?”

  “威风不假,可威风能当饭吃么?”朱六摇摇头,替朱九说道:“席上都是自己人,不瞒老弟说,我九弟这差事,还不如个县令知府的门房有油水。”

  “这是为何?”王贤问道。

  “门房上的油水,都是靠着索贿来的,拿不到贿赂就不通传。”朱六苦笑道:“可谁敢在皇宫门前来这套,活腻了不成?”说着看看满面愁容的朱九道:“我们兄弟几个,不管在不在锦衣卫,至少都吃香的喝辣的。唯独我这九弟,家里负担又重,光靠那点俸禄哪里够?虽然弟兄们常接济,但救急不救穷,终究不是个办法。”说着看看王贤道:“老弟不是要接手北镇抚司么?我推荐老九跟你混怎么样?相信老弟肯定不会亏待我兄弟的。”

  “九爷这样的能人,我自然是扫榻相迎。”王贤大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是一定的,总之定然不会亏着九爷。”

  “怎么样,九弟,跟着王老弟于?”朱六意味深长的看朱九一眼道:“哥哥们老不着用,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帮你指条明路,跟着王老弟于,升官发财,一点不愁”

  朱九有点错愕的望着猛替王贤拉人的六哥,再看看外头,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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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三章 大敌



  以王贤的xìng格,就算不报复朱六,也得让他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不能光帮他破个案子就算了,起码要帮他在北镇抚司站住脚,心里才能勉强舒服点。

  朱六说我帮你去站站场子当然没问题,但我都被从镇抚司排挤出来了,偶尔露个脸有什么用?被王贤逼得没办法,只好说我给你找个帮手。王贤问是哪位?他说你也认识,我兄弟朱九。王贤闻言说,九爷可不欠我什么了,我能驾驭的了这老前辈?朱六说,那不一样,老九还年轻,为人又耿直,不会那些虚与委蛇,这些年一直被纪都督那帮徒子徒孙欺负,处境真的很不好。要说能一心帮着你对付他们的,他是一个。

  本来说是过两天让朱六把朱九约出来谈,但今儿个早晨既然碰上了,择rì不如撞rì,王贤便主动约了朱九,又把朱六叫出来当说客。一番说辞之后,朱九果然动心,他觉着王贤到了镇抚司,必然是四面楚歌,凡事只能靠自己,这样怎么也比在宫外站岗好得多。至于可能陪着王贤倒霉,他却是不怕的,怎么说他也是皇上的老侍卫,只要不造反,再不济也能回来继续站岗。如是想来,他便点头道:“既然大人诚恳相邀,六哥又这么劝,我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只是锦衣卫人事大权在纪都督手里,他能调我去镇抚司?”

  朱六便看看王贤道:“这点小事儿,难不倒老弟?”

  “这可不算小事儿,”王贤摸摸鼻子道:“不过今天面圣时大着胆子跟皇上提了下,本来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谁成想皇帝说”说到这,他故意顿一顿,瞥一眼朱九,只见他已经正襟危坐,屏息凝神,显然对皇帝的崇敬,已经浸到骨头里了。

  “皇上说……”王贤这才肃容道:“朱九这个人,是有能耐的,但不会做人,朕的老侍卫里,混得最不济的就是他。你rì后要多敬着他点,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皇上”朱六眼里一下涌出泪来,起身在桌边朝北跪倒,磕头道:“万没想到皇上rì理万机,心里还挂念着奴才,奴才这次要是于不好,提头回来见皇上”

  朱六爷也是眼里含着泪,把朱九扶起来道:“皇上仁德,就一直没忘了咱们这些老侍卫你这次可得争点气,皇上让王老弟让着你,你也更得敬着王老弟”

  “我记在心里了。”朱九这才擦于泪,站起来,朝王贤抱拳道:“朱九从今往后谨遵大人的令,令行禁止,绝无二话”

  “好,好。”王贤也被这份老兄弟的情谊,感动的眼眶微红,忙一把扶住他道:“咱们从今往后,一同为皇上办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非要做出个样子来,给那些人看看”

  “是”朱九爷使劲点头道。

  “一品锅上来喽”外头店家听着里头动静消停了,这才端着热腾腾的锅子进来,一边摆上桌一边拖长调道:“一品神仙味,高升享富贵”

  “来来来,趁热吃。”朱六爷大笑着,夹一筷子肉丸到王贤碗里道:“我们这些人官居一品是没指望了。不过大人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起高升,一起发财”王贤跟两个武夫,也不装那个酸秀才。果然大对二人的胃口,酒足饭饱之际,瞪着惺忪的醉眼,越看王贤越顺眼。临了,朱六爷搂着王贤的脖子,小声道:“兄弟,现在锦衣卫里,确实是纪纲一手遮天,谁也没法跟他斗。但这不代表皇上一点手段也没有,锦衣卫两个副都督,一个是我们四哥,一个是太子妃的亲哥哥张永,这二位先后被皇上安排进来,目的就是分纪纲的权,却都被纪纲制住了。而且那些年,锦衣卫的差事太重,皇上还指着纪都督铲草除根呢,也只能默许了。”

  王贤点点头,自从知道自己要入主北镇抚司后,他就开始琢磨有什么可乘之机,连朱六朱九这样的对头他都能找上,那位张娘娘的本家兄弟自然逃不出他的视线,只不过还没机会拜访罢了。

  “这两位虽然现在不大管事儿,但你要真想在镇抚司立起来,非得他们帮你撑腰才行。”朱六笑道:“我四哥这边,我帮你探探口风,至于张永那边,就得看老弟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赐教。”王贤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那厢间,夫子庙旁纪大都督府中,纪纲正和徒子徒孙们喝着闷酒。由不得他们不郁闷,纪纲亲自出手要人,经还被薛府尹把人交给了那个王贤,这放在从前简直不敢想象,但这次却真的发生了。这让一众徒子徒孙心中惊惧莫名,都等着老祖宗给大家吃定心丸呢。

  可纪纲却像个扎嘴葫芦,只一个劲儿的喝闷酒,临近酒席终了,也没说一个字。

  “nǎinǎi得,许三都怪你,”袁江终于忍不住骂道:“那天你要是在外头拦住他们,就不会有这一处”

  “怎么能怪我呢?”许应先排行老三,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蹭一下站起来,骂道:“他手里有圣旨谁敢拦他?是谁口口声说,保准姓王的十天八天也拿不到旨意的”

  “我怎么知道内阁能把旨意直接给行人司”负责此事的王谦涨红脸道:“按说他们出票后,应该交给皇上批红用印,再有宦官们传旨的”说着恨恨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是杨士奇那厮从皇上那直接把旨意拿回来的,当初我就说了,这些祸害就该不让他再出诏狱,有人却偏生怕担责任了,让他们活乱跳出去,继续祸害我们”

  “我怕担责任?你少血口喷人”北镇抚司的副镇抚李chūn也不于了,“那时候朱六还在呢,他把那些家伙看得那么紧,我怎么下手?”

  “你的错,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众人互相推诿,吵作一团,大厅里乱糟糟一片。

  正吵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喀嚓一声脆响,众人循声一看,竟是纪纲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再看老祖宗那张脸上罩满了寒霜,一下全都噤若寒蝉。

  “怎么摊上你们这群蠢材?”纪纲yīn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怒哼一声:“老子早晚要让你们害死”

  众人齐齐缩头,再没敢敢多嘴多舌的。庄敬忙劝解道:“你们大家心里堵得慌,这大都督也知道,难道大都督不生气么?但大都督为什么一直忍着?不就是因为此危难之际,大家要jīng诚团结,共度难关么?这时候相互指责有什么用?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还不赶紧向大都督认错?”

  众人忙不迭朝纪纲赔不是,还有直接扇自己耳光的,终于让老祖宗的面sè稍霁,冷冷道:“别以为庄夫子在危言耸听,本座这次之所以⊥姓王的骑在脖子上拉了屎,不是他有多大本事,是有皇上在背后为他撑腰”

  徒子徒孙们闻言全都变了脸sè,“老祖宗不是开玩笑的,皇上替姓王的撑腰?”

  “不然薛正言、杨士奇那种老狐狸,还有朱六那种死对头,怎么会都发神经似的帮起他来?”庄敬叹口气道:“而且刚收到皇上的旨意,要把朱九调到北镇抚司去当掌刑千户……”

  “啊……”李chūn闻言手一松,酒杯掉在地上。

  “难道皇上要对咱们动手了?”众人也顾不上幸灾乐祸,一个个面无人sè问道。

  “都慌什么”纪纲见状闷哼一声道:“天踏不下来”

  “大都督说得对,这很正常,皇上让王贤掌锦衣卫,自然不会把他往那一丢就算了。”庄敬又解释道:“扶上马送一程,也是情理之中。”

  “庄夫子不说清楚了……”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再不管李chūn有多受伤。

  “别高兴得太早,锦衣卫的要害衙门就是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不在手里,咱们要抓个人便名不正言不顺就像这次,那王贤都敢和大都督顶牛,要是让他站稳了脚跟,还有你们的好rì子过?”庄敬沉声道:“所以必须想办法把他赶出镇抚司去,还不能让皇上说什么。”

  “这不是难事?”袁江强笑道:“张永、朱四、朱六这些人,哪个不比王贤的根基厚,还不一样被老祖宗修理的没脾气?”

  “这次这个是不一样的……”庄敬叹气道:“虽然年轻,但更难对付。”说着看看众人道:“所以才需要大伙通力配合,要让北镇抚司变成一个烧红的火炉,让他一刻也安坐不得只能主动滚蛋”

  众人让庄敬一阵鼓动,全都激昂起来,纷纷拍着胸脯道:“要我们于什么,老祖宗吩咐,这次保准把吃nǎi的劲儿都使出来”

  “哈哈好,士气可用。”庄敬起身朝纪纲深深一揖道:“大都督,请下令”

  “王贤这颗眼中钉,是一定要拔掉的。”纪纲这才yīn测测道:“但古人云速则不达,,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顿一下,还是透露道:“下个月皇上就要去běi jīng了,这一去最少大半年。”

  “那太好了”徒子徒孙们闻言大喜:“没了皇上的庇护,老祖宗要动他,还不跟杀鸡似的”

  “但这段时间也不能便宜了他。他知道我们一定要对付他,我们不动手反而不正常。”纪纲又道:“这就需要你们行动起来,想方设法给他添乱,你们动手皇上是不会管的,反而会冷眼旁观,称称他的斤两。你们要让他疲于应付,让他彻底乱套,让皇上对他失望,本座到时再亲自动手,给他致命一击”

  “喏”见大都督成竹在胸,众人jīng神大振,齐齐应一声,一扫先前的yīn霾。

  “好。”纪纲这才点点头,接过侍女递上的新杯子,沉声道:“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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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4章 下马威

  
      “那太好了!”徒子徒孙们闻言大喜:“没了皇上的庇护,老祖宗要动他,还不跟杀鸡似的!”

      “但这段时间也不能便宜了他。他知道我们一定要对付他,我们不动手反而不正常。”纪纲又道:“这就需要你们行动起来,想方设法给他添乱,你们动手皇上是不会管的,反而会冷眼旁观,称称他的斤两。你们要让他疲于应付,让他彻底乱套,让皇上对他失望,本座到时再亲自动手,给他致命一击!”

      “喏!”见大都督成竹在胸,众人精神大振,齐齐应一声,一扫先前的阴霾。

      “好。”纪纲这才点点头,接过侍女递上的新杯子,沉声道:“喝酒!”

      “喝酒!”厅中终于有了点酒宴的样子。临近散席时,纪纲突然吩咐一句:“明日应卯提前到寅时中,注意保密!”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要给姓王的个下马威,登时齐声应喏。

      正月二十一,是衙门开印的日子。结束了十天长假,大明朝各衙门的官员在这一天开始一年辛劳的公务。不过通常这天各衙门是不办公的,官员们上午到衙拜拜神开开印,中午吃开年酒一直到下午,申时不到就散了,第二天才正式办公。锦衣卫北镇抚司也不例外。

      天还不亮,王贤在朱九、吴为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位于衙前街的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虽然有独自的衙署,但毕竟还是隶属于锦衣卫衙门的,这种场合是躲不过去的。为了避免被非难,王贤他们赶在卯时之前就到了。

      谁知进门时,王贤就看到那些守门的锦衣卫面色不善。待进去仪门,便见衙前大坪上,已经密密麻麻立满了穿着各色官服的锦衣卫,听到他们进来,都齐刷刷望过来,面上尽是冷笑。

      锦衣卫都督纪纲,已经在众高官的陪同下,立在衙前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王贤走过来。

      “属下王贤拜见大都督。”王贤走到近前,深深作揖道。

      纪纲却侧身避开,冷笑道:“本座可受不起王镇抚的大礼,”说着阴阴一笑道:“你不是不把我当回事儿么?”

      “下官当时办的是皇差,皇命难违。”王贤不卑不亢道:“现在是都督的属下,自当行礼。”

      “你还知道是我手下。”纪纲狞笑一声道:“那我的命令当不当遵守?”

      “这个……自当遵守。”王贤感觉自己好像掉进陷阱里了。

      “那本座三令五申,今日寅时中点卯,不许迟到!”纪纲睥睨着王贤道:“你为何还是迟到了,公然挑衅本座的权威么?”

      “都督的三令五申,没有人告诉下官,下官自然无从知晓。”王贤摇头道。“而且点卯点卯,卯时才能叫点卯,寅时应该叫点寅才是。”

      “你!”纪纲被气歪了嘴,又是一声狞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庞瑛何在?”

      “在!”昨夜才风尘仆仆返京的庞瑛,万万没料到王贤竟赶在自己头里回来了,更没想到他竟然当上了北镇抚司镇抚,不过庞瑛不像别人那样嫉妒王贤,因为他所管的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也得受其约束。

      “此獠应卯迟到、顶撞上官,该当何罪?”纪纲沉声问道。

      “当杖责八十!”庞瑛大声应道。

      纪纲转眼看着王贤,冷声道:“念尔初犯,减半吧。”说着一挥手,便有南镇抚司的力士要上前拿他。

      这是要打杀威棒啊!纪纲的徒子徒孙们一阵激动,小子你不是横么?忘了自己是大都督的属下了吧?这些好看了吧?来到锦衣卫这一亩三分地,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谁敢上前!”王贤的一众手下,登时抽出兵刃,将自家大人护在身后。

      “反了反了,要造反了!”纪纲的手下也抽出兵刃,张永和朱四两个副都督,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见双方要酿成流血冲突,这才出声劝道:“先收起兵刃,有话好好说。”

      “你俩也和他是一伙么?”纪纲睥两人一眼。

      “不敢不敢。”两人忙撇清道:“只是开年头一天,见血不是好兆头。”

      这句话让纪纲眉头一皱,但旋即狞笑起来:“权当杀了只****……”说到后来他却声音一凝,因为他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顺着枪身看过去,那握枪的手,是属于王贤的。

      两人一个台阶上,一个台阶下,相距不到七尺,这个距离,只要开枪就是必杀!

      纪纲的徒子徒孙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叫嚣起来:“快收起枪来!”“伤到老祖宗一根汗毛,就灭你满门!”“快保护老祖宗!”话虽如此,却竟迟迟没人上前,还是纪纲的侍卫持着盾牌,要挡在他身前。

      却被纪纲一把推开,他再没了方才那种玩弄猎物的从容,变得出离愤怒起来:“你敢拿铳指着我!有本事就开火啊!我要是动一动,就是你养的!”

      “开火又怎样,老子用贱命一条,换纪大都督一条命,实在太值了!”王贤放声大笑起来,伴着笑,他的身体小幅度摆动,手里的火折子几度要擦上引信,看得场中众人,心一揪一揪的。当然也有人巴不得他赶紧开枪……

      纪纲这才想起,持枪指着自己的家伙,是个疯子亡命徒,在九龙口敢替太孙送死,在山西敢入白莲教狼窝,敢在暴风雪中率军奔袭……这些作死的事情他都乐此不疲,要是自己再紧逼不放,说不定这个疯子真会开枪……疯子么,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朱四爷见纪都督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便知道这位绝世凶人色厉内荏了。不禁暗呼过瘾道,果然是凶的怕愣的,愣的怕怕不要命的,纪纲这个绝世凶人,当年敢在燕王最危机时拦马投军,也是个不要命的。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的纪纲是靖难功臣,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都督,是富可敌国的大富豪,又怎能够不怕死呢?

      本来纪都督只是在应天府衙的那口气没出来,打王贤几十军棍解解气,也算给他个下马威,根本就没存着你死我活的念头!

      孰料王贤居然拼死不收辱,摆出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在这么多属下面前,碍于面子,纪纲既不能挡又不能躲,只能大义凛然的立在枪口前。场面僵持下来,面目狰狞的纪都督,和不要命的王二郎,就像一对发了情的山羊,死死的顶上了!

      剩下便是意志的较量了,比的是哪个更不怕死。

      那一刻,王贤说不怕死是假的。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已经不复去山西时那种追求刺激、漠视死亡的状态了。他不知这是怎样改变的?是顾小怜的苦苦哀求?是宝音不顾身孕,穿越风雪来助他一臂之力?还是昨日林清儿脸上的幸福满足?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所以这一枪,一定是打不出去。他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赌得是纪纲比自己更爱惜生命。

      纪纲以为自己会不怕死,但看到王贤眼里的疯狂,他发现自己怕得要死。他早就不是那个被县学开除的秀才了,当时他一无所有,生无可恋,才能纵身一跃,拦住燕王的坐骑,造他娘的反去!

      但现在他已经位极人臣、富可敌国、更是一身干系万人荣辱!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这一身岂止万金?岂能跟个疯子在这里玩命?万一王贤真像诏狱里那些******一样,随时愿意为太子献出生命,跟自己兑子的话。自己岂不是大亏特亏?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纪都督眼里,显然王贤是光脚的那个,贱命一条……

      见纪都督只是狠狠盯着王贤,却不说话,庄敬便知道自家都督打退堂鼓了,忙递个眼神给朱四爷和张永。两人本不想搭理他,又不敢得罪纪纲,这才上前和稀泥,先呵斥王贤,让他收起枪来。然后两人陪着他,将他送出锦衣卫衙门才算完事儿。都走出两道门了,还能听到身后纪都督出离愤怒的咆哮声:“本座这就进宫参奏,倒要看看皇上如何处置,你这样的丧心病狂之徒!”

      张永闻声不禁摇头道:“年青人,太冲动了。纪都督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贤笑笑没说话,早就是你死我活了……

      出了锦衣卫衙门,来到大街上,王贤朝二位大人抱拳道:“今日多谢二位大人解围,来日下官定登门拜访。”

      “再说再说。”纪都督正在气头上,两人哪敢跟他扯上关系。

      “告辞了。”王贤拱拱手,率众兄弟扬长而去。

      望着他们飞扬跋扈的背影,张永和朱四目光都有些复杂,他们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敢跟天王老子斗一斗……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摇摇头,两人转身进了衙门,步履竟有些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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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五章 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衙门位于狱神庙附近,因为同时也是诏狱所在,是以戒备之森严,甚乎于锦衣卫衙门。

  此刻王贤等人回到了镇抚司衙门前,却被守卫阻拦下来,守门的锦衣卫官兵,也不知是恪尽职守,还是得了某人的吩咐,竟无视王贤身上的四品官服,不许他们进衙门。

  “你们眼瞎还是耳聋,这是新任的北镇抚司镇抚王大人,还不快点滚蛋”帅辉几个在锦衣卫衙门受尽了窝囊气,还得大人豁出命去,才能全身而退,心里那个窝火就别提了,现在见回到自己的衙门,又吃了闭门羹,登时把火气全撒到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身上。

  “诏狱重地,口说无凭”守门的官兵却真不知死字怎么写,板着脸道:“大人如何证明,身后那位大人是新任镇抚?”

  “跟你说过有旨意。”二黑闷声道。

  “俺不识字。”那名总旗特大义凛然道。

  “那就找个识字的去”二黑恨声道。

  “识字的都去锦衣卫衙门了,还没回来,要不你们在门口等等。”那总旗睥着这群人,他知道对方是正牌货,但他不怕得罪他们,因为他压根不是北镇抚司的人。他和身后这群守卫,是许应先的麾下。为了给王贤制造下马威,特地临时调过来的,于完这笔买卖就闪人了

  “我还有个不识字也认得的法子。”二黑袖子里的右手暗暗运劲儿。

  “什么法子?”

  “你过来。”二黑左手勾勾手指,那总旗便傻乎乎的凑过来。

  “这就是证明”却见二黑眼中凶光一闪,一巴掌抽在那说话的总旗脸上,那总旗猝不及防,挨了个正着。二黑如今跟着武当山的道士打熬筋骨,力气比在杭州时大了何止一倍,那总旗登时满脸开花,几颗牙齿和着血沫飞了出来

  见手下像伐木似的,被直挺挺打倒在地,总旗身后的百户登时大怒道:“你敢在镇抚司门前行凶快给我拿下”

  “赵老七,你吼什么?”手下刚要动手,只听一声冷哼,朱九爷黑着脸走上前来。

  “哎呦,这不是九爷么,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那百户见是朱九,眼珠子缩了缩,陪起了笑脸。这群家伙在锦衣卫内部都跋扈惯了,以为有纪纲罩着,就可以横行无阻,但十三太保是他们不敢惹的,因为那都是些战场上下来的凶人,就是杀了你,皇上也顶多训丨他两句。你死了也是白死。

  “你小子不是跟姓许的混么?怎么跑到北镇抚司站岗来了?”朱九眯眼看着他,目光十分不善。

  “这……”那百户可万没想到会碰上朱九,只好硬着头皮道:“临时替班

  “稀奇,”朱九爷皮笑肉不笑起来道:“真是稀奇,北镇抚司几千号人都死绝了么,还得从外头找人替班?”

  “这是上峰的吩咐,小得只是依命行事。”那百户见到朱九爷,就想打退堂鼓,说着点头哈腰道:“既然九爷来了,那肯定做不得假,请进请进”

  “我也口说无凭啊。”朱九举目望天道。

  “九爷就是最好的证明。”那百户强笑道:“我有眼不识泰山,莫怪莫怪”心里已经盘算着,待他们一进去,自己就鞋底抹油开溜。

  “还是进去一起聊聊。”朱九狞笑一声道:“把冒名顶替的事儿,交代清楚再说”

  “我没有冒名顶替”百户吓得面sè惨白。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朱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一众门卫道:“本官以镇抚司掌刑千户的身份,下令你们全都放下武器,进院子站好”

  “这”见手下都畏惧的望向自己,百户硬着头皮道:“九爷,我们可不归北镇抚司管”

  “不是北镇抚司的人,却冒充我们的守卫,这不是冒名顶替是什么?”朱九终于抓住他的话柄,厉喝道:“拿下”

  他身后,百多名王贤的侍卫上前,将那些锦衣卫官兵缴了械。摄于朱九爷的威势,那些锦衣卫官兵竟没有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朱九这才转过身,对王贤行礼道:“请大人进衙”

  “嗯。”王贤点点头,面无表情进了北镇抚司衙门,身后他的卫士们,将那百户和他的手下五花大绑起来,倒掉在院子里的照壁上,看上去就像江浙一带腌制的咸鱼。

  经过这一出,衙门里再没人敢出来触霉头,全都有多远躲多远,王贤到了大堂坐下……本来他要去签押房的,但打前站的帅辉禀报说,里头东西被搬得于于净净,还让人往墙上地下泼了屎尿。

  王贤一坐定,朱九和众兄弟也在堂下坐下,一个个面sè不忿,二黑恨恨道:“简直欺人太甚了就是个县衙里斗来斗去,也是暗中捅刀子,就没见过这么没品的”

  “因为早就撕破脸了。”吴为叹口气道:“再就是,人家纪都督根本没把咱们大人放在眼里,也懒得来虚的。”

  “大人,他会不会去皇上那告状”帅辉有些忧虑道。

  “他不嫌丢人就去告。”王贤摇头笑道:“堂堂纪大都督,被下属用枪指着头,很光荣么?还到皇上那告状?反正我要是他,宁可自己找回场子,也不会去让皇上笑话。”

  “大人说的是。”朱九闻言点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大人是皇上派来的,第一天他就要打杀威棒,皇上能高兴了么?”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脸sè都变了变,心说怪不得你在哪都混不开,原来是张嘴就得罪人啊。

  好在用人之际,王贤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岔开话题道:“不过从这接二连三的破事儿来看,他们是卯足了劲儿跟咱们过不去,你们行事千万小心,也嘱咐弟兄们不要落单,不要惹事,顶过这段再说。”

  “顶过这段,大人就有办法么了?”众弟兄希夷的望着王贤。

  “这个么……”王贤有些汗颜道:“我的意思是,顶过这段就习惯了……

  “呃……”众人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不过北镇抚司这一亩三分地,咱们还是要打理好的。”王贤说着声调一沉道:“上头那边我顶着,你们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地里的杂草拔于净,种上咱们自己的庄家”

  “是”众人起身齐声应诺道。

  “去请六爷来一趟。”王贤看看周勇道:“请他来参观一下,自己才刚搬出去两天的签押房,成了什么样子。”

  “是。”周勇闻言心中一乐,那朱六肯定要气炸肺了。

  “把大门关上,除了朱六爷,谁也不许放进来。”王贤又吩咐二黑道:“多谢他们给咱们这么个好机会,能没人打扰,好好了解一番这北镇抚司”

  “是”二黑马上领命,跟周勇联袂出去。

  “吴为,你将所有的账目、卷宗封存起来。”王贤又吩咐吴为道。

  “九爷,你把现在衙门里所有人都集合起来,给他们敲敲jǐng钟”王贤也不奢望自己能虎躯一震,小弟纷纷下拜,但借着朱九爷的威势,敲打敲打那帮虾兵蟹将,让他们别一味跟着李chūn闹,也是很有必要的。

  “是。”朱九利索的起身出去。

  王贤把身边人都指使走了,就剩下个闲云。闲云公子看着他,他也看着闲云,笑道:“陪我去诏狱参观一下。”

  闲云点点头,跟着王贤走出去二堂,往后院那座令人闻之变sè的监狱走去

  据说官民有犯罪者,若是被缇骑抓捕,解送往诏狱,许多人登时魂飞魄散,被活活吓死的并不稀奇。盖因一入诏狱必魂飞汤火,惨毒难言。而若侥幸得送刑部大牢,则如从地狱来到人间一般庆幸万分。

  锦衣卫之所以凶名赫赫,盖因北镇抚司而来,而北镇抚司的凶名,又多因这座诏狱而来。北镇抚司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号称十八道点心,后来又推陈出新到几十样,总之是丰俭由人、任君品尝。只是谁也吃不消几道就歇菜罢了

  王贤两个此刻便站在签押房后,一座高有两丈的青砖深墙前,墙上还密布着铁蒺藜,任何人都没法攀爬。唯一的入口是墙下那道黑黝黝的沉重铁门。门下有导轨,需要门里门外的人共同转动绞盘,才能将门打开。打开一道还有另一道一样的铁门,同样需要门里门外人共同转动绞盘才能打开。这样就杜绝了一切劫狱的可能,而所有人犯进出,都需要镇抚使亲自过目,也使蒙混过关的希望极其渺茫。

  总之,从来没有人能从诏狱逃出去,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甚至连活着出去的都没有几个。年代久了,便传出许多关于这座监狱的话头,都说天一黑,这座监狱内外就有许多冤鬼在游荡,黑暗角落处还时常能听到鬼哭声。因此这座监狱到了黄昏后,就没人敢靠近了,据说鸟都不肯从上头飞过。

  此刻才卯时,冬rì夜长,天sè还有些黑呢,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在铁门外的岗楼内打盹的狱卒一下惊醒了,以为又有鬼魂作祟呢,登时毛骨悚然,待看清是两个人走过来,不禁咒骂起来。

  但当看清王贤身上的官服后,狱卒硬生生咽下话头,他可不是那百户那种,自恃有人罩着的家伙。他这样的小虾米,可得罪不起这种四品高官。

  “两位大人有何贵于?”狱卒揉着惺忪的睡眼,只见对方将一面象牙腰牌递到面前,上头写着:

  镇抚司镇抚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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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六章 诏狱


  “镇、镇抚使大人?”狱卒吓一跳,立时困意全消,忙不迭磕头行礼。

  “免礼,本官头天上任,要查看一下诏狱。”王贤神色淡然道,这些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给自己下跪,就像他跪皇帝时,不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他不知道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改变,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实实在在改变了他。

  不过那狱卒并不敢做主,而是敲了敲铁门上一扇小窗,待窗户打开,他便将王贤的腰牌递了进去,里头竟是个千户伸手接着。

  等闲监狱的牢头,都是皂隶一流,就算刑部天牢的牢头,也不过是不入流品的杂职官,然而这座监狱的牢头居然是一名千户,可见诏狱的级别之高

  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可以作为进入北镇抚司诏狱的凭据,一样是皇帝的圣旨,一样是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腰牌,就连副镇抚都不能独自进入这两扇门。何止李春,理论上讲,就连纪纲都不能单独进入此处……当然只是理论上。

  王贤的象牙腰牌上,有繁复的花纹,那千户一看就知道是真货,却有些迟疑道:“李镇抚没来?”显然他也得到过一些吩咐。

  “开门”王贤本来就憋着火,闻言语气森然起来:“本官要进诏狱,还需要副手批准么?”

  “不需……”那千户不敢再废话,赶忙下令道:“快开门”

  伴着他一声令下,沉重的牢门喀拉拉打开,便见那千户略有些紧张的单膝跪地,双手将腰牌奉给王贤道:“属下魏成,拜见镇抚使大人。”

  王贤哼一声,单手接过来,挂在腰带上,沉声道:“为什么你要李春一起来?”

  “属下,属下”魏成还不知道王贤在锦衣卫衙门差点一枪崩了纪纲,不然他刚才万万不会问出那句话,所以此刻仍一心替李春遮掩道:“属下只是以前不认识大人,慎重起见才会有此一问。”

  “不要再有下次了,”王贤这才面色稍霁道:“开门。”

  “是。”魏成忙擦擦额头的汗,起身吩咐道:“把内门打开”喀喇喇开门的工夫,他偷眼打量这位年轻的镇抚使大人,只见王贤那张俊朗的脸上,五官如刀削一般尖利,目光更是深沉莫测,魏千户不禁暗暗心惊,想不到这镇抚大人年纪轻轻的,官威却如此之重。在他面前,就连自己这样整日浸淫在诏狱里的绝世凶人,都大气不敢喘。

  待第二道铁门打开,一股腐臭之气,便从幽暗牢房中飘散出来,顶得王贤胸中一阵烦闷。

  “大人等透会儿气再进去。”魏千户忙道:“这监牢里尸气太重,身体不好的进去转一圈,就得生病。”

  王贤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自己清楚,皇帝让自己管北镇抚司,可能有多重用意。但最主要的意图,还是让他接替朱六,看顾好牢里那些太子党……虽然说是皇帝把他们投到诏狱来的,何尝没有保护他们的意思?毕竟那可都是些才高八斗、能安邦定国的未来大臣,整个大明朝挑不出第二批来。要是不明不白在诏狱里死个七七八八,对大明朝来说,绝对是莫大的损失

  想到这,他顾不上许多,踏入潮湿幽暗的牢房。狱中不知日月,只有通道石墙上的灯,在幽幽泛着黄光,弱弱的照射着一间间粗铁栅栏围起的牢房。王贤一进来,就感觉阴风飕飕,彻骨深寒,加上难闻无比的气味,到处乱窜的老鼠,若不是有正事儿在身,他是一刻不愿在此地多待。

  魏千户在一旁介绍道,诏狱里关的皆是钦犯,是以都是单间关押。他竟有些自豪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蹲诏狱的,大人别看他们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没进来之前,不是穷凶极恶就是达官显贵”说着冷笑一声道:“不过进来之后,就都成了跟老鼠一样的阶下囚了”

  王贤点点头,一间间牢房望去,只见里头的囚犯无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目光涣散,说是状若厉鬼也不为过。他仔细辨认,也没认出谁是谁来,只好开口问道:“我有个朋友关在这里,不知是在哪间牢房?”

  “不知大人的朋友是?”魏千户硬着头皮问道。心里却暗暗打鼓,要是把镇抚大人的朋友,折磨大了劲儿,那可如何是好?

  “金问。”王贤报出一个名字,他早将入狱太子党的名单烂熟于胸,不过还是先一个一个的来,以免授人以柄……毕竟皇帝让他保护入狱大臣一事,只是出于他的猜测,朱棣是一定不会认账的。道理很简单,皇帝一旦认账,就说明他还是要把皇位传给太子,否则汉王哪怕赵王继承皇位的话,这些臣子都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都是死,这次岂不是多此一举?

  如果皇帝不认账,纪纲就能抓着这一条,把自己说成太子党。虽然自己确实是太子党,但被人大肆泼污还是顶不住。

  “金问……”听王贤道出这个名字,魏千户眼珠缩了缩,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在地牢。”

  “地牢?”王贤眉头紧缩起来。

  “是关押大奸大恶之徒的地方。”魏千户小声道。

  “……”王贤虽然想问问,金问不过是东宫属官,什么坏事儿也没于过,算得上大奸大恶么?不过这话问了也白问,他压住心头的烦躁,闷声道:“带本官下去看看。”

  “是。”魏千户带着王贤几个来到牢房尽头,扳开一个机关,一道厚厚的铁门缓缓打开,果然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虽然王贤已经被臭得快失去嗅觉了,但还是被地牢浓重的腐臭气味顶得烦闷欲吐。

  魏千户倒像是习惯了,打着灯笼引王贤下了楼梯。如果说地上的牢房是人间地狱的话,那地下的牢房,就是十八层地狱了。

  调整下呼吸,稍稍适应了地牢的空气,王贤便往牢房里去看,但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边上魏千户赶忙将一盏灯笼凑近了,好让镇抚大人看清楚。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连王贤这种见惯了死人的心狠手辣之辈,都吓了一跳……只见里头那人倚在墙边,脸上似乎被炮烙过,烫焦溃烂不能辨认,有的部分已经结痂,有的部分仍留着脓血,两眼没了眼珠、成了血洞,手臂上、腿上也严重腐烂,似乎还有蛆虫在爬。

  “呕……”终于有人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却是杀人如麻的闲云少爷。王贤也险些吐出来,但他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丑,竟硬生生将呕吐物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面色惨白道:“这是谁?”

  “这不是金学士。”魏千户忙解释道:“这人叫王,原先是翰林院的五经博士。”

  “是青城山人啊……”王贤对这个王却有些印象,盖因他那几首剽窃来的的诗虽然喝彩一片,胡广这等文学大腕,却只封他个天下第二诗人。王贤起先以为第一诗人是解缙,后来才知道,是这个王。而且他那便宜老师魏源,十分喜爱此人的字画,称赞他是当世名儒、书法天下一绝,而且是大明诗坛盟主,与解缙等四位,并称东南五才子。

  不过后来听说他受解缙的案子牵连,下了诏狱。本来只是牵强附会的一点罪名,王贤以为也就是意思意思,哪知他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就等着咽气了?

  王贤顾不上惊异,他赶紧让魏千户带自己去看金问,要是金学士也被折磨成那样,可如何跟皇上交代?跟太子交代?跟自己的良心交代?毕竟金学士待自己不错,自己能中举人,也是拜他所赐。

  不过当他看到金问时,终于松了口气……只见金学士虽然气色委顿,衣衫褴褛,但好歹全须全尾,还有力气失声叫道:“仲德?你也被他们抓来了么?”显然他一眼就看到王贤了。

  “别大呼小叫的”魏千户没吭声,习惯了对这群犯官吆五喝六的狱卒,却已经先呵斥起来:“这位是新任的北镇抚司镇抚使大人”

  “你住口。”魏千户赶忙一脚将那狱卒踢到一边,然后对另外几名狱卒道:“赶紧打开牢门,给金学士换到上层,腾出最好的房间来”

  “镇抚使?”金问却毫不理会自己的处境,反而吃惊的望着王贤道:“仲德,你转武职了?难道乡试落榜了?”

  “乡试中了,不过皇命难违。”王贤摸摸鼻子,他知道自己转武职,让包括老师魏源在内的好些人失望了。他们似乎十分想让他中进士,当文官的……王贤不是傻子,知道他们这是在未来布局。虽然现在自己是文是武,屁影响也没有。但假以时日,一旦太子登基,自己将注定成为两朝宠臣,那么他王贤的身份就太重要了。

  他要是文官,则文官集团稳压武将集团。

  他要是武将,文官集团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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