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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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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倒霉的驸马

  “小轼晚上没吃饭,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点蜡烛!”

  听猴子这么说,云峥放下手里的笔,用指头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若无其事的道:“不要紧,他现在已经很胖了,饿几顿不要紧。”

  猴子见少爷重新拿起笔起草文书,给茶壶换了新茶,拨亮了油灯,就出去了。

  走出少爷的房间,路过苏轼的房间时一下子就被人拖进去了,苏轼左手那着一只鸡腿,边吃边问:“先生怎么说?有没有心软的意思?”

  猴子苦笑道:“你既然要绝食,就干脆不要吃好不好,做戏也要有点样子啊,一边啃鸡腿,一边说自己绝食,说出去谁信啊,我家少爷又是一位顶聪明的主,想要骗他您这点道行可不行,这不,少爷说了,您现在太胖了,少吃几顿把身子瘦下来。”

  苏轼怒道:“就知道是这么一个说法,云二和小辙两个一顿饭不吃,饭桌上见不到人他就要亲自问问,我不吃饭他总是不理不睬的。”

  猴子无可奈何地道:“您和另外两位爷不一样,他们很少去厨房找吃的,就您一个巴不得一天都守在厨房里,您不在饭桌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早就吃饱了,我也认为没有问得必要。”

  苏轼把身子撂在铺的厚厚的床上,叹息一声把鸡腿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也不管满手的油将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小声的问猴子:“你是见过赵迎春的。说说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如果还能说的过去,老子也就娶了!”

  猴子找来了毛巾把苏轼的手拽出来一边擦,一边道:“找老婆这种事简单,只要娶回家,自己想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你家老爷子和我家少爷总不会追到闺房里去问吧?

  那位郡主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大可能撒泼咒骂的,所以你放心。老爷子和少爷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

  苏轼一把抽掉猴子手上的毛巾随便在后脑勺上蹭几下,把毛巾扔给猴子恨恨的道:“最讨厌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干涉我干事情的人了,那个赵迎春,一天到晚扳着一个死人脸。在皇宫里待的都不会笑了。我和宫女多说两句话。她就拿眼睛瞪我!”

  猴子笑嘻嘻的道:“不愧是师徒啊,我家少爷跟狄帅也这么说过。不过我家少爷比你厉害,所以你没法子对付他。乖乖地等着娶老婆吧,上了床她就乖乖地听你的了,这是经验之谈。”

  苏轼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子立刻揪住猴子的胸口道:“好啊,我去告诉师娘,你已经把小虫给祸祸了,这种未婚先上床的事情你也敢干?”

  猴子嘿嘿笑道:“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说,看在都是爷们的份上教你一个乖,我和小虫已经定亲了,如果不是高继宣捅出篓子,这会我们早就成亲了,上个床有什么大不了的,小虫长得那么漂亮,咱家里的饿狼又多,这叫做先下手为墙,如果我回去之后小虫的肚子要是大起来才好!憨牛的命比较好,回去之后就能当爹了。”

  苏轼瞪大了眼睛道:“憨牛也把人家的小姐给祸祸了?”

  猴子大笑道:“周家的小姐也是个识文断字的,既然已经和憨牛有了婚约,就时不时的邀请憨牛去她家里做客,据说是谈论谈论诗文……谈论的结果就是周家的小姐有身孕了,周家人臊的没脸,以为咱家会退婚,准备把他家小姐弄死,谁知道憨牛亲自登门把周家小姐从佛堂里救出来了,买了一个院子,将周小姐安置在那里,还强行给周家给了聘礼,告诉那位周家家主,他以后就是云武的老丈人了,等孩子出生之后,满月礼不能少!”

  “哈哈哈。”苏轼大笑一通,他发现憨人有时候干出来的事情特别的暖人心。

  不过笑了半截子他就不笑了,紧张的问猴子:“万一那孩子不是憨牛的岂不是大大的不妙?以憨牛的性子到时候会杀了周家满门。”

  猴子怜悯的瞅瞅苏轼道:“你真的以为咱们家很好进?你真的以为咱们家对将要进门的人不设防?憨牛虽然笨,可是少爷聪明啊,少爷说周小姐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苏轼长叹一口气无力的道:“这本来是我最后的一着棋子了,想用赵迎春进我家没安好心这个借口,听你说了憨牛的事情,这法子行不通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好多的密语都是我拟定的,赵迎春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逃不出先生的法眼,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先生说没问题,那个赵迎春就真的没问题。

  也罢,娶老婆而已……算不得大事!”

  苏轼想要抗争,写了家信问自己的父亲,父亲的回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从雁门关回来之后就立刻把赵迎春娶进门!”

  当苏轼见到这句话之后,就绝了退亲的心思,把自己的全部心思用在雁门关的防御工事上,再也不说什么不想成亲的废话了。

  终于,一场鹅毛大雪在雁门关落下,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无论是工事,还是军兵的操演,全部都停了下来,天地间一片静谧,寒冷似乎把一切都给封冻了起来,即便是最不怕冷的麻雀都消失不见了,巡城关的铜锣声远远地传了出去,让这个死寂的世界显得更加的苍凉。

  戈壁,雄关,铁甲,白雪成了雁门关上永恒不变的色调……

  在遥远的江南水乡吴州,一只小船在细雨中吱吱呀呀的划破了青绿色的河水从伍子胥悬挂脑袋的吴州水门钻了出来,一个面色枯黄的汉子举着伞,站在船头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身体瘦峭,却长了一个大肚子,整个人显得极不协调,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只能用蛤蟆这个词来形容。四肢纤细,却长了一个大肚子不像蛤蟆像什么?

  吕惠卿用厌恶的眼神瞅瞅前面的半山堂,在那里已经挤满了人,都是些庸俗的商贾和中人,以前的时候,吕惠卿是不愿意和这些穿着粗布衣衫的粗俗之辈打交道的,但是现在,自己是吴国公主府上的账房,为了隐藏身份这次降尊屈贵的出现在这群人中间,即便是如此,吕惠卿在看到穿着鸳鸯鞋的中间人还是不由自主的皱皱眉头。

  一个胖胖的管家笑呵呵的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凌乱的船娘,管家抛给船娘一把铜子就对吕惠卿道:“楚先生,您千万莫要看不起这些人,咱家里想要发达,离不开这些人,给些好脸色就是了。”

  吕惠卿笑道:“楚中天乃是糟了天罚之人,过了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那里有资格笑话他人。吴中的丝绸乃是公主府的大进项,楚某焉敢轻视之。”

  胖管家怜悯的道:“驸马爷常说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是身患重疾,否则您下科场,定会一举成名天下知啊。”

  吕惠卿笑道:“楚某也就剩下一身的学识了,否则也不敢揭驸马府的招贤榜单,蒙驸马爷不弃,这才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敢不为公主府效死力!”

  说话间,小船轻轻地靠岸了,撑船的船夫将跳板搭好,小心的将吕惠卿和管家送上岸,吕惠卿也就罢了,那个胖胖的管家似乎刚刚和他的妻子在船上不干不净的他也不在乎。

  管家上岸之后又扔给了艄公几文钱笑道:“你家娘子不错,细皮嫩肉的莫要操劳了,回程我们还坐你家的船……”艄公大喜,接了钱就在楼下等待。

  吕惠卿只是笑笑,王贻永娶了吴国公主本身就已经是不孝了,所以他的家风也就荡然无存了,孝悌不见,人非人。

  娶了公主后果很严重,王贻永原名克明,其父为王贻正,尚主升行改名,名义上与其父成了兄弟;驸马与父辈同行,提高了其在宗族中的地位,进而连公主所生子女也乱了辈分。像王承衍的儿子世隆,“性骄恣,每坐诸叔之上,人皆嗤之。”但亦无可奈何。

  云家和皇室结亲,这是一件大事,皇帝自然会昭告天下,吕惠卿原以为这会成为云家的一个大笑话,他云峥,云钺,父母双亡,一旦秦国公主下嫁云家,他很想看看云峥喊自己弟弟为叔叔的样子,可是他翻遍了文告,都没有发现秦国公主驸马有涨一辈的说法,文告上秦国公主和云钺依旧称呼云峥为兄,云峥的旗子云陆氏为嫂嫂,也就是说皇家为了笼络云峥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顾了。

  看不到云家的笑话,让吕惠卿极为难过。

  踏上半山堂,吕惠卿立刻就换上了另外的一副面容,焦黄的面孔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丝的精明气来,这种变脸之术对他来说很容易,管家也早就不奇怪了,这个人见到驸马都尉的时候表现出的却是一副沧桑,怀才不遇的悲凉模样。

  好奇的驸马考校了几句,立刻惊为天人,大呼这样的大才沦落民间乃是宰相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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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吕惠卿的春天

  吕惠卿习惯性的找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了下来,自从遭到大宋皇朝的通缉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良好的习惯

  吴州城门口至今还贴着吕惠卿的画影图形,这张图也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竟然把他的相貌画的格外传神。[吕惠卿对着画像上风神俊朗的画像伤心了很久,短短半年时间,自己和画像里的那个吕惠卿竟然有了天壤之别,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把目前蛤蟆一样的吕惠卿和那个在国子监侃侃而谈的吕惠卿联系在一起,即便是吕惠卿自己也不想让两者有任何的关联。

  过去的繁华就当做是大梦一场,自从把忠心耿耿的仆人扔进井里面之后,吕惠卿就对庄周梦蝶的高深意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

  既然身在梦中,那就不妨活的痛快一些,活的直接一点,当人世间所有的教条都不能约束一个人的时候,魔鬼就诞生了,至少,吕惠卿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看来,庞籍之所以能坐在大宋宰相的位置上依靠的不过是中庸之术罢了,他自己不需要作很多的事情,只要把文武百官的智慧综合在一起,找出最有用的拿给皇帝看,就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而做这样的事情,没有谁比庞籍更加的合适了。

  韩琦占的不过是一个胆大而已,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意做,最主要的是韩琦的运气,这一点让吕惠卿极为羡慕。即便是有好水川之败,这家伙在朝堂上的威望也丝毫不减,毕竟在皇帝性格懦弱的情形下,大宋需要一个能做主,敢做主的人,韩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至于主意是不是管用就看老天成不成全了,在纷乱之中有一个主意就不错了,谁还敢要求是好主意?

  狄青早早的就被吕惠卿打上了一个看家狗的标记,这个人只适合趴在家门口朝门外面的人狂吠几声。而且只听皇帝的命令。即便是挨上主人的一两脚,依旧会忠心耿耿的趴在家门口直到老死。

  云峥这家伙就不一样了,他本质上也是一只狗,不过这只狗身上有狼的血统。虽然看家这种事他干的也非常的出色。不过这家伙最拿手的却是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喜欢把自己的领地用尿圈起来,只要有别的野兽想要进来,这家伙就会扑上去狠狠地撕咬。然后再把人家的领地也纳入自己的领地范围。

  至于王安石,吕惠卿除了叹息一声之外就无话可说,这是一个生不逢时的人物,如果这个人晚出世几年,等皇帝死去,等庞籍韩琦等人锋锐不在的时候再出世绝对就不是一个三司使所能打发掉的。

  吕惠卿最后悔的就是帮着王雱去对付云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谁知道漏洞百出,自以为能让王雱俯首纳拜的计谋,如今看起来,太粗陋了,实在是太粗陋了……

  今天的主人是王管家,所以吕惠卿就很少说话,静静地听完管家和那些商贾的谈话之后,一言不发的就随着管家走出了半山堂,他今天过来就是来参加一次商贾间的例会,因为对形势不清楚所以他就只带了耳朵和眼睛,只有等到自己弄清楚吴州丝绸产业的整体形势之后,才能帮着公主府垄断这里的丝绸产业。

  吕惠卿早就研究过丝绸产业的大致变化,前唐中期以前,中国丝绸的产地主要在北方,也就是黄河中下游地区。秦汉时代植桑、丝织技术开始向南、向北发展。前唐中期以后,南方的丝绸生产逐渐赶上并超过北方。到了大宋兴起之时,丝绸业的中心已经在蜀中和东南沿海地区。

  绫、罗、绸、缎、纺、绉、纱、绒、绡、锦、呢、葛、绨、绢。这是丝绸产业的十四个大类,在这些丝织品中,诞生了华丽无匹的蜀锦,在纹样组织上,精密细致,质地坚柔,平服挺括;在图案花纹上,对称严谨而有变化,丰富而又流畅生动;在色彩运用上,艳而不火,繁而不乱,富有明丽古雅的韵味的姑苏大锦。

  在前唐时期,由于钱荒的出现,锦缎在一段时间内几乎也是可以当做货币流通的……

  吕惠卿就是靠收拢锦缎,将小作坊整合成大作坊,将一家一户的小型生产转化成大规模的产业,这一条计策,赢得了驸马的欣赏,从而获得公主府账房的差事。

  也只有帮着公主府获得足够多的利润,吕惠卿才能利用公主府的势力完成自己的愿望。

  每天不论是在服食虎狼药打虫的时候,还是在浴室里看到自己恐怖的身材,吕惠卿的心就像是被毒蛇啮咬一般的痛苦,他很想知道那个把自己变成恶魔的人到底是谁。

  妇人火热的**和狰狞的面容如今是吕惠卿噩梦中的绝对主力,每一次从清冷的夜间惊醒,他就发一次誓言,此生一定要把自己经受的所有痛苦全部都十倍还给敌人……

  船娘的身子非常的白皙,那对丰满的凸起在胖管家的手里不断地变形,娇艳的红唇发出醉人的喘息她还能偷偷的打量坐在对面面色阴沉似水的男子努力的晃动自己丰满的臀……

  江南女子真的就像是水做的,胖胖的王管家彻底释放之后,随手系好衣衫瞅着安静坐在那里的楚中天笑道:“楚兄,哥哥我就好这一口,您千万莫要见笑。”

  吕惠卿挤出一丝笑容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王兄放荡不羁正是男儿本色,有何可笑之处。小弟正在病中,否则,论到风流未必输与王兄。‘王管家轻笑一声道:“看得出来楚兄在生病前也应该是一位风月班头,呵呵,老夫自从跟随驸马来到姑苏,也就绝了别的想法,只想着多享用一些美丽的妇人……”

  吕惠卿摇头道:“姑苏吴州之地乃是大有作为之地,王兄乃是驸马的心腹信人,既然已经到了姑苏就要格外奋发才是,如何能将大好的年华浪费在妇人身上。

  今日王兄在半山堂的一番作为,楚某可是亲眼所见,王兄的处事之能楚某不得不说一个服字,能将公主府庞大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这一条,王兄都不能说出这种颓废之言。

  驸马身受朝廷律条制约,不能在仕途上有寸进,难道在商贾一道也不能有所进益吗?”

  王管家长叹一声道:“谈何容易,仕途不说也罢,商贾却是贱业……”

  “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大宋的岁赋六成要靠商税来完成,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大宋没有繁荣的商业,这个庞大的王朝早就轰然倒塌了。

  什么是商贾,商贾其实就是钱,那么什么是钱呢?钱就是大宋王朝的命脉,既然商税已经占据了大宋岁赋的六成,那也就说明,大宋的商贾已经掌握了大宋至少六成的命脉,基于此,王兄为何还要说商贾乃是贱业?

  自古以来的英雄豪杰,有哪一个是口袋空空的建功立业的?有钱的人才有资格称英雄,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从刘邦开始,直到我朝太祖开国,你看看哪一个地方没有钱财的影子?

  如果刘邦不是占据了富庶的蜀中开始轻徭薄赋的积攒钱粮,他早就被盖世猛将项羽彻底击败了,他之所以能够越挫越勇,依靠的就是比项羽富庶,失败一次之后还能迅速的积攒力量卷土重来。

  反观项羽,只不过在垓下战败了一次,就从此万劫不复……说到底都是钱害的……”

  听楚中天这样评论天下,王管家连忙阻止道:“楚兄,小弟知道你胸怀天下,腹中自有锦绣,可是如今天下太平,我们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这样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吕惠卿笑道:“心胸有多大,才会有多大的布局,有了大布局,才会有大前途,大发展,如果胸中没有怀有天下,那就不可能拥有天下,如果胸中只有姑苏一地,那么充其量只能在姑苏一地称霸而已,史书上无数血淋淋的教训,难道王兄还没有接受吗?”

  大冷的天气里,王管家的汗水都淌下来了,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船夫快点摇船,他发现吕惠卿将是驸马府中最不稳定的因素,所以他很想快点向主子提出自己的警告,作为王家的老仆,他认为驸马爷在吕惠卿的怂恿下,一定会出麻烦的。

  吕惠卿见王管家这副模样,也不着急,笑了一下就揽住冲自己媚笑的船娘,将手探进她温暖的怀里,目光穿过烟雾缭绕的小河,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笑容非常的诡异。

  吕惠卿确定,驸马爷都是变态的,至少他们的人格已经不完整了,再经历了皇权的碾压,以及公主的强势之后,压抑的自尊这时候一定处在一种即将爆发的状态,王管家此去添油加醋的解说自己的胡言乱语,一定会引来那个可怜的驸马更大的好奇心。

  姑苏城外的垂杨柳已经有了发芽的迹象,远远望去一片鹅黄,再过几天燕子就会出现,再过几天,天鹅就会从更加温暖的地方飞过姑苏,最后一直飞到遥远的海子上在那里觅食,交配,最后繁衍出一片勃勃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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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个稍微有点志气的富家子弟吃饱了没事,就剩下花天酒地了,当花天酒地对他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之后,雄心壮志就像春天的禾苗一样会自动破土而出。

  这种人吕惠卿见过太多了,国子监里最有心机和志气的人,不是那些寒门子弟,恰恰是那些勋贵子弟,只不过他们把自己对功名的渴望全部都埋藏在心底,不像那些寒门子弟那样外露而已。

  他们喜欢掌控一片天地的感觉,从掌控一间寝室,到掌控一个班级,直到掌控整个国子监的同窗,不过他们的手段是稚嫩的,有钱的用钱,家里有权势的用权势,如果自己本身有权有势还有一点小才华,这种人往往就会成为国子监的领头羊。

  这在国子监里不稀奇,身为教谕的吕惠卿早就心知肚明,像王贻永这种人就是这种人的代表,他之所以能尚吴国公主,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自己本身长得不错,再加上有一个好出身,当初在国子监里也算是一代风云人物,这才被先帝看中,无可奈何地成了驸马。

  这样的人不缺钱,在大宋这个整体向往富贵的环境里自然不会缺少女人,尤其对一个曾经有着远大志向自命不凡的人来说,能彻底的掌控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诱惑几乎是致命的。

  他的家其实是公主的,他的钱其实也是公主的,他的儿子其实也是公主的,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被称作驸马的原因。

  至于他以前的家人。老爹都成自己的兄弟了,这样的家回去也是一种悲哀,在大宋一旦成为驸马,想要出人头地成为人中豪杰几乎没有什么可能了。

  吕惠卿回到公主府之后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候王贻永的到来,老王管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传话筒,不大工夫驸马就无意识的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里。

  见王贻永在抬头欣赏灰蒙蒙的天空,吕惠卿轻轻地摇摇头暗自叹道:“何苦来哉,想要别人帮助却不知道礼下于人,真是的……”

  “大雁就要北飞了,老夫今日见河边的垂柳已经是一片鹅黄了。再有三五天。春天就会降临,大地就会复苏,每年的这个时候,辽国的皇帝就要率领大队人马去鸭子河举行春耐钵。祭祖。祭天地。也祭拜他们辽人的武勇。

  有时候老夫有些想不通啊,这些大雁辛辛苦苦的飞上几万里就是为了送自己过去被辽国人拿箭射下来,真是有些不值啊。”

  王贻永背着手依旧看着天空道:“大雁南飞是为了避寒。大雁北飞是为了避暑,它们难道就找不到一出冬暖夏凉的地方吗?”

  吕惠卿笑道:“有人说我心安处是故乡,老夫以为大雁之所以颠沛流离的南北飞奔只是为了心安,大雁都知道的事情,却不知驸马的心乡在何处?”

  王贻永笑道:“只需与公主琴瑟和鸣就是永乡!”

  吕惠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既然如此,老夫倒有一些传自番僧的房中术,只要驸马学上一两手,定会如您所愿。”

  王贻永这才正视着吕惠卿道:“你想从中获得什么?王才说过你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了,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说清楚,否则我会把你送去官府,或者请公主处置。”

  吕惠卿走到王贻永的面前拍拍自己鼓胀的肚皮苦笑道:“我快死了,只是不甘心一身的才华也随着我的**化作粪土,总想干点什么。

  可是我一没钱,二没人,三没有良好的基础,我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所以就专注于享受上,等我病发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已经不容我从平地上打根基,最后一鸣惊人。”

  “所以你就想借用公主府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愿望?”

  吕惠卿笑道:“是这样的,此事先不说,请驸马先为我解惑,驸马当年也是难得的少年才俊,只可惜你王家需要和皇帝结亲,你的才华也就变成了无用之物,我其实一直想问驸马,您是王家的后起之秀,王家因何会将您推出来尚公主?难道当年的王家少年人都比您更加的有前途?”

  王贻永不由得攥紧拳头道:“我母亲去世的早!”

  吕惠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的目标就不谋而合了,一个有才华的人去担任一个草包就能胜任的差事,这样的事情确实让人感到遗憾。

  鉴于此,驸马难道就没有想着亲手掌控一些东西吗?”

  “皇家不许,驸马都尉什么都干不了!”

  吕惠卿回到房间取出一本《宋刑统》放在王贻永的手上道:“你们这些天上的骄子当初都在国子监学了些什么东西啊,《宋刑统》这么重要的课目为什么都不好好的研读呢?”

  王贻永看看手里的书傲然道:“刑不上大夫!”

  吕惠卿摇头道:“在老夫的眼中,这本书不是讲述怎么惩罚人的,而是在告诉所有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您认为自己是士大夫就不必理睬这本书,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是一本用来规范人们行为举止的范本,也就是说,有明文规定的事情,就要按照书里讲的规矩来,没有明文规定的,那就是能做的,所谓的法不张,刑不究就是这个道理。

  这本书里明文规定了,驸马必须遵守的各项准则,条文很多,但是老夫仔细的研读了三遍,都没有发现这里面有不许驸马经商的条文,所以说,驸马是可以经商的!”

  王贻永皱眉道:“我并不缺少钱财!”

  吕惠卿大笑道:“你我如果只是单纯的讨论钱财的话,不单单是侮辱了您,也是侮辱了我,您不缺少一点钱财,您缺少的是很多的钱财,多到可以左右大宋朝堂的一批钱财。

  范蠡,吕不韦,这些先贤的事迹言犹在耳,您为何听而不闻?如今商贾对于大宋来说不吝于国之干城,是商贾每年缴纳的税支撑起了这个帝国,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大宋如今才能显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格局来。

  云峥借助蜀中商会的力量,南征北讨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王安石借助一些一赐乐业人建立了大宋钱庄,短短时间里就彻底的证明了他的理论——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就在今天,老夫在半山堂还听到商贾说狄青准备开拓茶马古道,准备将货物贩卖到天竺国,短短时间就筹集了百万贯钱。

  这三个人都成功的利用了商贾,或者说都在自降身份的干商贾才干的事情,他们都能做,为何您做不得?‘王贻永笑道:“楚先生,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王贻永虽然不太聪明,可是我知道一个道理,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所有的好处几乎都是交换才能得来的。不怕你笑话,我目前的生活,地位都是依靠卖身换来的,所以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要这种说法。”

  吕惠卿听王贻永说出“卖身”两个字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道:“我的**已经快要烂成一堆臭肉了,看到美女心有余而力不足,看到美食也只能可怜的喝肉粥,每天都要喝一些剧毒之物来平衡体内的大麻烦,这样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唯一能让我感到愉悦的是这个脑袋和心还是有用的,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都要问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还要看到灿烂的天空。

  直到有一天我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个人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表示这个人还活着,如果一个人没了利用价值,这个人才算是真的死掉了,所以,我既然一时半会死不掉,那就必须好好地活着,驸马,请给我一个证明我楚中天还活着的机会。”

  王贻永大笑一声道:“同样的感觉啊,我每天起床看到身边的女子就厌烦,看到满桌子的饭食就想呕吐,美酒喝多了头昏脑涨,即便是最美的歌喉在我听来也如同杀猪时猪的惨叫一般。这世界,真的是让人了无生趣啊!”

  吕惠卿嘿嘿笑道:“两个了无生趣的人一起找点有趣的事情做也不错,就让我们先从姑苏的丝绸开始做起,当您掌握了整个姑苏的丝绸织造,您也就间接地掌握了半个姑苏城,到了那个时候,您就会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并不算太糟糕,还有一片天地是属于您的……”

  王贻永笑道:“你打算怎么做?派人去抢夺别人的产业吗?”

  吕惠卿笑道:“公主府的织造作坊本身就是姑苏城最大的,我们不需要去抢夺,我们只需要打垮他们就好,如果用粗暴的法子,激起民变公主府恐怕也会难逃劫难。”

  王贻永笑道:“很有想法啊,你就去做吧,从今天起你就是公主府的织造作坊的大掌柜,王才会帮助你,无论如何,你总要让我看到你的不凡之处才行!”

  吕惠卿躬身一礼之后,就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就在他回头关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王贻永脸上浓浓的期盼。遂暗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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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鹰扬虎视

  云峥围着一个身穿铁甲,器宇轩昂,英俊非凡,从上到下都迸发着一股英武之气的男子身边啧啧赞叹着,还不时的站在那个家伙身边比量一下身高,最后拍拍这个人的肩膀问远道而来的邹同。

  “这家伙从哪找到的?送到军营就对了,没送到我家吧?我老婆那人比较糊涂,要是认错了人,老子能把东京城都烧了。”

  邹同撇撇嘴道:“您放心,这是从宦官中间挑出来的,就算是送到您家里,也是官家对您的恩典,绝对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话说司天监为了您和狄帅可谓是操碎了心,前些日子里有大星坠于野,司天监说不祥,陛下连忙沐浴更衣,去祖庙为社稷祈福,上的头柱香就是祈愿我大宋边关诸将莫要应劫,不过说来也奇怪,司天监推算您的生辰八字,竟然找不出结果,说没道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有您的相貌,乍一看很普通,可是想找出一位和您相像的人出来,却非常的难,要不是淑妃娘娘说她在宫里见过一个守御花园的宦官和您非常的像,官家几乎都要放弃了。

  狄帅长得俊秀一些,但是他的替身却找了六个之多,您这里就这一个,所以官家就把这个宦官当珍宝一样的让我给您送过来了,但愿这人能帮您挡一次灾祸!”

  云峥笑笑,继续围着那个抖抖索索的宦官上下瞅了一圈之后,朝李常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星星掉下来这种事情会死大将我是不信的,不过陛下的一番好意我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老李,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跟着邹同回去帮我谢过陛下,如今草原上动荡的厉害,我估计大战不远了。别忘了,你也是大将。”

  李常哈哈笑道:“我是监军,不上战场的,不过我非常的期望能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如此一来。李家终于有一个能上国史的家伙了,列宗列宗都会为我感到欣慰。”

  云峥再看看帐内伺立的诸位大将,让那个宦官换掉衣衫,敲敲桌子道:“以后站在你们身后上战场的只可能是我。不会是这个听到战鼓声就会尿裤子的宦官。战事要紧。谁有工夫玩那些花活,人家最主要的目的是干掉我们,不是只干掉我。”

  李常见邹同的脸色不好看。以为大帅说宦官上阵会尿裤子这句话得罪了人家,连忙上前道:“邹公公见惯了风雨,自然是不惧刀锋箭雨的。”

  邹同没好气的回答道:“你少替他打圆场,他的狗嘴里从来都吐不出象牙来,咱家早就习惯了,他看不起的是这个当替身的宦官,不是咱家,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云峥吧嗒一下嘴巴道:“你且拉倒吧,上了战阵尿裤子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没有亲自上过战场的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到那种威压,能在尿了裤子之后还能提着刀子往前冲杀的全是好汉,说实话我第一战的时候也是憋着尿意上场的,我还问过狄帅,他说他也是,除了天生的傻大胆之外,那种人很少见。”

  李东楚上前一步抱拳对云峥请示道:“启禀大帅,野宴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请贵宾上座。”

  云峥瞅瞅邹同笑道:“你来了,我不好怠慢,事先说好,这里是边关只有烤羊,你要是不习惯就忍忍,回到京师再请你吃好的。”

  邹同嗤笑道:“要是想吃好东西我会自己去你家,难道你这个家主不在,嫂夫人就不招待我不成?”

  云峥嘿嘿笑道:“我小老婆出身山贼,一身枪棒功夫了得,你去多了试试看,打不死你!”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起来到城墙上,城墙上北风呼啸,中间还夹杂着雪粒子,城墙上除了一些站立的如同标枪一般的战士之外,就剩下猎猎作响的战旗。敌楼上已经摆了一桌酒宴,里面烧了七八个大碳盆,倒也不算寒冷。

  云峥摆摆手对李东楚道:“来的都是我们大宋的臣子,这一套就不要摆了,弟兄们要是这么守城墙,敌人没来自己早就冻死了,该怎么就怎么,没必要装样子给钦差看。”

  李东楚尴尬的笑笑,就招过一位陪戎副卫小声说几句,那个陪戎副尉唿哨一声,就见那些站立在城墙上的军卒只留下几个穿的很厚的家伙,其余的都钻进藏兵洞里取暖去了。

  云峥点点头这才邀请邹同一起进了敌楼。

  众人按照宾主坐定,一个年纪很小的军卒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子飞快的从架子上的烤羊身上取肉,蘸好了酱汁才放进众人的盘子里,还在每个盘子里放上一条青绿色的蒜苗当作点缀。

  云峥举杯道:“本不该如此简陋的,只是我治军时就这模样,我吃什么我的部下就吃什么,所以就只能这样了,邹公公,你是陛下的钦差,军中简陋,还请莫要见怪!”

  邹同举杯应答道:“老奴乃是陛下耳目,所闻,所见都是要转告陛下的,老奴来雁门关,只看到雄关,猛士,名将和强敌,听到将士昂扬的杀敌之声,至于嘴里吃什么,还真的不在乎,就如云帅所言,想吃好东西就不要来雁门关吃,这里是百姓的命脉,是我大宋的咽喉要地,唯独不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老奴这一杯酒就先敬给战死在这里的大宋先烈。”

  说完起身将杯中酒洒在地上,云峥等人也是同样的动作,李东楚可能想起自己以前战死的兄弟,倒了一杯酒之后,竟然忍不住失声痛哭!

  众人在沉默中有滋没味的吃了一会饭,忽然间,吴杰拔剑敲击在桌子上张嘴唱到:“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好水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吴杰唱了一句云峥昔日做的这首满江红,其余的武胜军旧部就齐声高歌,即便是李常和邹同也用筷子敲击着桌子跟着高歌,等这首歌唱完,众人只觉得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恨不得辽人现在就来冲关,好让自己能够宣泄一下胸中的血气。

  酒兴也随之高昂起来,李常赋诗一首被众人鼓掌欢呼,洋洋自得,吴杰,褚大志都是饱学之士,自然跟着赋诗,李东楚多年不吟诗,有些生涩,吟唱了一段代州小调,众人自然是越发的捧场,好评如潮,说到吟诗,苏轼坐不住了,听这些人随口吟唱一些不入流的诗歌,不由得食指大动,刚准备站起来赋诗一首,好让这些人明白什么是诗歌,却被云峥一把拉住,用眼神威逼他不许出去,三番两次之后,只好郁闷的坐在云峥边上听这些人自吹自擂,然后互相用最肉麻的语言恭维。一种强烈的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不平感油然而生,偷眼看一下云峥凌厉的眼神,只好玩命的往自己嘴里塞羊肉,他认为自己此时已经才思泉涌了,不用羊肉压一下,那些好东西就会自己从肚子里冒出来。

  他知道在自己老师的眼中,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工具,包括那些优美的诗词歌赋,所以先生才会吟诵《满江红》才会吟诵《破阵子》好不容易吟诵了一首《青玉案》也是在逼不得已的状况下才干的事情,他永远对那些有用的诗词感兴趣,对李后主以及柳三变的那些凄艳绝美的诗词毫无好感,认为那些东西都是在玩物丧志!很不幸,自己做的很多诗词也被先生归类到了这一类,这让他非常的郁闷。

  一声响亮的鹰呖在城头响起,云峥怵然一惊,起身来到城头,只见高空有六只海东青正在天空盘旋,绕着城池发出凄厉的鸣叫声,每一声似乎都在催人行动。

  “笑林,我们的斥候派出去多远?”云峥回头问正在抬头观望的笑林。

  “固定斥候出去了六十里,游动斥候在百里之外!”

  “上一次出去的斥候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游动斥候三天一回报,固定斥候两日一平安!”

  “命少年军出动三百人,伪装成辽人,必须将斥候放到两百里之外,我今日的感觉不好,两百里的距离也只是辽人骑兵一日的突袭路程。”

  听云峥说出自己的担忧,李东楚小声道:“启禀大帅,雁门关出动两百里就到了辽国朔州,那里是辽国彰化军节度,乃是辽国首屈一指的精锐所在,应州、寰州、朔州、云州,都是石敬瑭敬献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中的四州之地,那里大军云集,不适合斥候过度靠近。”

  云峥沉默片刻道:“春天就要来了,大战也就要开始了,这一次我们要做好进军的准备了,只是固守雁门关,朝廷没必要派我过来,说实话,我很想要这四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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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皇帝心是玻璃做的

  李常瞅瞅邹同,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转身对诸将道:“之前有一个消息没有通报给大家,现在当着天使的面说,大宋安排了一着暗棋,很快就要爆发,此事一旦爆发,宋辽两国之战就不可避免,这是一场真正的大战,老夫希望所有将士务必提高警惕,小心应对,姜哲守卫的宁武关,郎坦守卫的偏关,都会有密令颁布。

  至于是什么暗棋,你们没必要知道,只需要知道一点,辽国人会打过来,只要辽国进攻河间府,我们就进攻应州、寰州、朔州、云州。务必让辽国首尾难顾,逼迫他们从河间府撤军,减轻狄帅那里的压力,此为密令,不得外传!”

  诸将一起躬身应诺,笑林见云峥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率先走出敌楼,去安排少年军出征的事宜。其余的诸将也纷纷告退,一时间敌楼里只有云峥,苏轼,李常和邹同了。

  邹同靠近云峥的身边小声道:“云侯,您认为陛下的大计能够成功吗?”

  云峥叹口气道:“成功的可能太小了,我一度做了推演,推演之后发现成功的可能不到一成,这个推演还是以我和狄帅为领军将领的前提下进行的。

  自古以来,偷袭之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将领有随机应变之能,军卒有陷于死地不惊的彪悍,可是这两点,高继宣都没有可能做到,从海边到鸭子河还有四百余里地需要潜行。上万人的军伍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我当初偷袭升龙府,如果没有茂密的林莽作掩护也不可能成功,偷袭是军中最大的忌讳,只有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抱着以小博大的希望才会进行。

  如果军阵实力相当,这样的做法是有害的,因为只要上天不保佑,那些参与偷袭的弟兄就等于进了鬼门关。

  人人都想以小博大,可是自古以来偷袭成功的例子有多少?只要是成功的,基本上都写进了史书,比如曹操偷袭乌巢。李愬雪夜入蔡州。就是因为少才会被千古传诵。

  大部分的战例都是经过苦战之后最终取得了胜利,你只要看看千年以来这片大地上发生了多少战争,再数数偷袭成功的战例,就清楚这次偷袭是多么的艰难了。”

  “没有成功的可能吗?”邹同的脸色苍白的厉害。

  看到邹同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常带着苏轼也离开了。敌楼里只剩下云峥和邹同。

  云峥按着邹同的肩膀道:“你转告陛下。就说我云峥对陛下的行为并不感到失望,高继宣身为军人不识天时,不知地利。不清楚敌人的实力,鼓动如簧的口舌怂恿陛下出兵,其错不在陛下身上,而在于高继宣的身上。

  他身为统军大将,明知不可为却给了陛下一个错误的希望,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

  告诉陛下,他想要燕云十六州的心思没有丝毫的错处,燕云十六州必须全部收回来,否则大宋想要强盛根本就不可能,只有把蛮族全部驱赶到长城以北,我们大宋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国家,才算是完成了大一统,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上各种势力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却从来没有长时间的分裂过,这是我们的宿命,却并非不可逆转,这一点从太祖时期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太宗三次伐辽,三次失败,即便是损失惨重临终之际还念念不忘,只因为当年儿皇帝石敬瑭的举动,害苦了所有的大宋子民,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每一个子民都非常渴望的事情。

  官家是皇帝,需要掌控的是我大宋这辆马车前进的方向,只要方向没有错,即便是折损了一个车轮,我们依旧有前进的可能,一旦方向错了,无论拉车的骏马如何的健壮,马车车轮如何的坚固,也只会南辕北辙,与我们的目标越行越远,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告诉陛下,他偷袭得不到的东西,他的将军就用堂堂的战争来取得!他不必感到半分的内疚,身为军人就必须有战死沙场的决心!”

  邹同听了云峥的这番话泪流满面,哽咽着对云峥道:“自从大军出海之后,陛下夜夜睡不着,总是一整夜,一整夜的站在窗前向北望,一会儿希望大军能够平安的撤回来,一会儿希望大军能够得手,四十余岁的人头上已经多了很多的白发,老奴看得心都要碎了。”

  云峥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屁股后面长出来了一条狗尾巴,正在欢快的摇动,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一万多将士被愚蠢的送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送死,他是无法原谅高继宣和皇帝的,可是啊,现在只能继续培养皇帝北征的决心,一旦皇帝那颗小小的胆子被吓破了,再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就只能等到童贯那个蠢货来干了……

  送一个替身还用不着邹同千里迢迢的亲自出马,唯一能说通的就是他受了皇帝的指派。

  不用问,大宋的皇帝陛下如今正处在极度的彷徨和不安之中,他这一生和大臣拗着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自己的母亲正名,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错的,孝道虽然是大宋帝国立身的根本,却不是解决朝堂纷争的最佳办法。

  如今他再一次避开朝臣的监视,雄心勃勃的私自向辽国派兵,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却被所有人不看好,尤其是在狄青和云峥连夜跑去大宋最重要的关隘驻守之后,他的自信心一瞬间就崩塌了,当天空出现流星雨的时候,天就塌下来了……

  一个崩溃的皇帝是一个帝国的灾难!所以无论如何云峥都必须保住皇帝的自信心,为此不惜说一些违心的话……

  邹同走了之后,云峥依旧抬头看着天空盘旋的那六只海东青,这六只海东青明显是人为饲养过的,即便是在高空,也保持着一种严整的队形。

  这样的东西是多好的空中侦察部队啊,只可惜都是辽国的,大宋没有这东西,即使有也被那些纨绔子弟剪掉海东青的长羽,用链子束缚在架子上,戴着嘴套扛在肩膀上招摇过市。

  云峥手扶着城墙,猎猎的寒风将他的大氅子掀开,露出里面天青色的外衣,这一抹天青色,或许是这座暗黑色的城墙上唯一的艳色了。

  风从遥远的北海吹过来,带着一丝丝的野蛮气息,粗暴的越过高山,穿过峡谷,最后将冬日的威严布满大地,肃杀本来就是他的本性,就像那些狂暴的蛮族一般。

  从遥远的古代直到现在,北方的蛮族和中原之地就是死敌一样的存在着,每当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候,那些蛮族就会干净彻底的将这个腐朽的王朝用马刀送进地狱。

  每当中原王朝鼎盛的时候,中原王朝就会将征服蛮族当做自己最高的统治目标,千秋功业唯王,唯霸而已。

  云峥目送老虎和豹子他们骑着马匆匆的出了城关,纵马向荒原的深处奔驰,出去的人数比他预料的要少,只有一百来人,但是他们带的战马却很多,看到这一幕,云峥不由得摇头笑笑,这些混蛋从出发的那一刻打的就是逃跑的准备。

  少年军身上的胡人气息很重,环州粗犷的山水让他们的身体变得粗壮,大宋的礼教文明又让他们懂得了礼仪,而三千年以来的汉人智慧库,更把他们打磨成一个个狡猾的狐狸。

  大宋以后的军人就该是这幅样子才成,身体粗壮如山猪,行为文明如君子,对敌狡诈若狐狸。

  “虎哥,大帅还在城头站着看我们呢,他把我们当孩子看么?”豹子回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孤零零的站在城头的大帅,觉得他好像很可怜!

  老虎笑骂道:“你他娘的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这时候说自己是孩子也不嫌寒掺。跑快点跟上,既然大帅觉得不安,我们的任务就是为大帅解惑。

  不过天上猛然间多了六只老鹰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普通老鹰不是这个样子的,笑林道长说辽人大军快来了,咱们总要弄清楚来了多少人,来的是谁才成。

  老子就是希望有大仗可打,上一次在青塘打的不过瘾,就捞了一匹马,还是一匹瘸腿马,张陟那个混蛋眼看就要死了,还一刀砍在马腿上,想起这事老子就气的半死。”

  豹子一听老虎说到张陟的那匹汗血马,立刻就来了精神,赶着马快走两步凑到老虎身边道:“虎哥,听说您拿那匹瘸腿的汗血马配种了?”

  老虎一鞭子就抽在豹子的肩头怒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才和汗血马配种呢。”

  豹子身上挨了一鞭子毫不在意,穿着铠甲还打不疼,往老虎身边再凑近一点笑道:“弟弟口误,您别在意,小弟就是想问问,汗血马的后代您能不能给弟弟一匹啊,您也知道回到环州之后,我就被送进了书院,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大帅来了召集令,我这会正准备参加今年的院试呢。”

  一行人很快就穿过了柳树林,老虎眯缝着眼睛瞅瞅地平线,心不在焉的道:“只要你喜欢,生下来了就牵走,我们兄弟还用不着说客套话。

  不过,前面好像有麻烦……做好准备吧,我看到了扬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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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香饽饽

  大戈壁上骑马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扬尘,只要你的马快一点,尘土立刻就会起来,如果是大队人马走过干燥的荒原,假如没有风,走上几里路,能从嘴里吐出好几斤沙子……

  这里的尘土似乎比空气都要轻,踩一脚下去,能没掉半个脚踝,一旦起了风,人就变成了妖魔鬼怪,驾着黄色的烟尘滚滚向前。

  好在雁门关口有高山阻隔,否则要不了多少时间,这座城就会被黄土湮没掉。

  老魏,老赵带着勃勃出了马邑寨之后,一刻都不愿意停留,他从那个辽国将军身上感受到了浓重的恶意,不过人家看在他手里拿的是大辽枢密院颁的官样通行文书,也就没有多做刁难,不过老赵作为明眼人摸摸身上实在是找不出值钱的东西了,只好在辽国守门军卒失望而仇恨的眼神中快马离开。

  “快走!”老魏狠狠的在勃勃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催促老赵和勃勃先走,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所有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如今眼看着就要到达雁门关了,他不希望在这里出一点岔子。

  老赵圆滚滚的身子如今变得非常的消瘦,脸上,手上都是被寒风割出来的血口子,其余的人也是如此,老魏的胡须张的满脸都是,除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偶尔还能闪现出一点智慧之光,他浑身上下早就和野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带着云府的十位家将扼守在山脚处,必须等老赵和勃勃走远了。他们才能慢慢的追上,这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很幸运,在钱财的打点下,还没有遭受别人的追杀,这一次不同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太匆忙了,不由得辽国人不警惕,只要引起军队的警惕,他们就会把麻烦从根源上消除掉。也就是杀死那些让他们产生警惕的人。

  等了好久。都没有什么追兵从自己跟前经过,老魏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兄弟们赶紧去追老赵和勃勃,心情放松了。老魏高兴地几乎想唱歌。这一路上实在是太顺利了。一个敌人都没有出现。

  一群人满怀期望的向前飞奔,跑了不到三十里,老魏忽然现老赵和勃勃两个人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偷偷的看前面。听见马蹄声,拼命的朝后面挥手,老魏心里猛地一惊,也跳下战马,小心翼翼的趴在石头后面往前看。

  石头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山谷,山谷里到处都是死尸和无主的战马,一群辽国人正在粗暴的收拾散落了一地的各种货物。那些辽国人似乎特别的彪悍,他们先会对那些尸体来上一枪,或者砍上一刀,确定这人真的死掉之后,才会动手搜刮这人身上的财物。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杀戮场,老魏从地形以及尸体散布的范围就能看的出来,这是一场歼灭战,应该不可能有人逃脱,从死尸的装扮来看,都是辽国人,大部分尸体上还有甲胄,看样子都是辽国的军卒,还有几个穿着名贵铠甲的人已经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堆在战马旁边,这些人应该是比较值钱的人质或者肉票。

  “遇到辽国强盗了!”老魏下了一个定语,把勃勃小心的从石头后面拽出来,准备再找一条路去雁门关。

  “这些强盗在杀了辽人之后说的是大宋话,有两个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东京话!我听着怎么就那么耳熟呢?好像在那里听到过。”老赵若有所思的对老魏说。

  “不可能,咱们宋人是不出城关的,这一代是对峙的战场不是商道,怎么会有辽人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生了,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赶紧走,把勃勃送到雁门关交给大帅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情不要理会。”

  老赵想想也对,用手撑一把石头就要起身,没想到却把那颗大石头给推出去了,露出一个面目清秀的辽人,只听他恶狠狠地瞅着老赵道:“看了这么久,也该看清楚了吧?还好你说了大帅,要不然这柄钢锥就刺进你肋下了。说,哪的,干什么来的?”

  老魏吃了一惊想都不想的一刀子就砍了下来,那个少年人用钢锥隔开老魏的刀子怒道:“老子还没砍你,你倒是先砍起老子来了,看清楚,老子是少年军!”

  老魏仔细瞅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人怒气更大了,又是一刀子砍过来怒道:“砍的就是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你家魏大爷都不认识了,藏在石头包里吓唬人是不是?”

  少年人不断地用钢锥格开老魏的刀子,一边退一边说:“你胡须长了一脸,谁认得出来是你,别以为教过我们几天你就可以乱来,老子如今也是教官!”

  听他们这么说话,准备围攻这个辽人的家将顿时就停下来脚步,早就跑远远的老赵和勃勃又回来了,就听老赵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嗓子:“天爷爷啊,怎么现在才来啊!”

  老魏守住手里的刀子,一把抓着小离的胸口道:“小狐狸,老子现在不和你扯别的,也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只要你们快点把这个孩子送到大帅身边,明白的告诉你,这孩子的命比你的命值钱,也比老子的命值钱。”

  小离依旧嬉皮笑脸的道:“难不成是大帅的私生子不成?不对啊,大帅还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该不会是你老魏的私生子吧?啧啧,把私生子的命看得比自己重您还是第一个。

  放心吧,咱爷们在这里,就保证不会出事,后面的路也安全,都是自家兄弟在守卫,你自己回去就好,我们还要去前面看看,从今天早上起城头上就有六只海东青在盘旋,情形诡异,我们必须弄清楚这六只海东青是从哪里来的。”

  老魏和老赵再也忍不住胸中的得意之情,拍拍勃勃的肩膀,勃勃立刻就骄傲的站在最高处,掏出怀里的骨哨开始吹。

  只听得天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鹰唳,盘旋在天空的六只海东青箭一般地俯冲下来,落地的时候两只翅膀呼扇的尘土飞扬,小离眼睁睁的看着六只海东青围着勃勃蹲在那里不断地拿头蹭勃勃的小腿。

  勃勃从怀里取出肉干,用力的撕开,给每只海东青都喂了一条子,这些海东青吃了肉干之后就把脖子缩起来。

  勃勃刚刚转过头,就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大眼睛里的炽热光芒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六只海东青是你的?”

  勃勃骄傲的点点头。

  小离立刻就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的围着勃勃转悠,搓着双手对勃勃说:“你有六只,送我一只好不好?也不让你吃亏,你看着把刀子怎么样?上面镶着黄金和白铜,不是贵族没这东西,送你了!”

  勃勃瞅着刀子摇摇头,女真人从不拿自己的兄弟换东西。

  小离急的抓耳挠腮,后来猛的从衣领里拽出一枚玉牌,在勃勃的眼前晃晃道:“这是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大帅赏的,我娘从不让我离身,一并给你了,说好了,海东青给我一只。”

  说完话,小离就把玉牌拍在勃勃的手里,自己就笑嘻嘻的朝海东青凑过去,一大块肉干递过去,海东青猛地扇了一下翅膀,搅得尘土飞扬。

  小离无奈,吐着嘴里的泥土退出来,指着海东青想要骂几句,却有些舍不得,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下,立刻就朝老虎和豹子他们所在的地方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叫唤。

  老虎正在从一具尸体上往下扒铠甲,这件铠甲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子制作的,自己射出来的弩箭竟然穿不透,最后还是用连枷生生的把这家伙砸死,这才停止了战斗,听小离在那里大呼小叫的,不耐烦的道:“你不好好的把风,跑这里来干什么,放心,找到金子一定有你的一份。”

  小离拽过老虎小声道:“老大,了,知道天上的海东青是哪来的吗?是一个小孩子的,是老魏,就是东京帅府里当家将的那个老魏带来的,那小子傻乎乎的好像很好骗,我身上没有多少好东西糊弄不了他,您出马一定没问题。”

  “海东青?”老虎瞪大了眼睛朝天上瞅瞅,没现一只。

  小离搬着老虎的脑袋扭向山坡,他这才现六只海东青泥雕一样的蹲在一个石头上,把脑袋缩羽毛里取暖。

  老虎的手一抖,一下子就把那个死人身上的铠甲扒下来了,拖着铠甲就往山坡上跑,一边跑一面对小离道:“让豹子也过来,娘的,大帅说过,如果能训练好一只海东青,在草原上打仗就没有失败的道理,只要那东西在天上飞,敌人就无所遁形啊,这是真正的千里眼啊!”

  快到山坡了,老虎奔跑的度慢了下来,慢慢的踱步上了山坡,将那件皮甲往勃勃的脚底下一扔道:“哈哈,有新兄弟加入少年军了?难得啊,叫我老虎就好,我是他们的头,以后也是你的,这件皮甲不错,三担力的强弩都射不穿,看样子是个好东西,你走运了,归你了。哈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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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共享!

  老魏一脚就把皮甲踢到一边去了,冲着老虎阴阴的笑道:“滚开,少拿这一套来骗人,老夫会把勃勃送到大帅的帐下听候调遣,你少年军想要人做梦去吧。”

  老虎皱眉道:“凡是军中不满十八岁的人都是我少年军属下,这一点从鹰巢就管用,到了雁门关怎么就不成了?我不管,这位小兄弟一定会加入我少年军的。”

  勃勃左右瞅瞅,一面有点羡慕老虎身上的甲胄,一面对老魏非常的不舍。老魏警惕的拖着勃勃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对少年军的这群人他太熟悉了,没一个是好东西。

  豹子是骑着马冲上山坡的,从马上跳下来,就给了勃勃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指着自己的坐骑道:“兄弟,好样的,跑了好几千里地还能站着的就是好汉,这是一匹好马,西域种,是哥哥我缴获的,你是新来的,送你了,对了,我还有一套小一号的铠甲,原本是给我弟弟准备的,现在他要去考状元,用不着了,也一起送你了。”

  说完话热情的拍拍勃勃的双肩笑道:“好身板,好苗子,天生的悍将!我已经等不及看你穿上少年军铠甲的英武模样,兄弟,咱们这就走。”

  老魏想要抓紧勃勃,却不防手臂一阵酸麻,竟然让勃勃的手离开了自己的手掌,回头看时,才发觉小离的手正按在他的手肘处的麻筋上。还一脸的阴笑。

  豹子双手在勃勃的腰上拖了一把,勃勃就迷迷糊糊地跨上了战马,老虎走过来哈哈一笑在战马的屁股上拍了一把。然后就和豹子,小离一起往山下跑,与此同时六只海东青也拔地而起,展翅跟在勃勃的身后。

  老虎狂笑一声打了一个唿哨,他的那匹黑马就跑了过来,他跳上战马,朝豹子和小离使了一个眼色。就朝勃勃追了过去。

  豹子和小离见老虎勃勃他们跑远了,这才停下脚步。大声的呼唤自己的同伴,要求他们脱离战场,回军雁门关。

  老赵笑嘻嘻的揽住暴跳如雷的老魏道:“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无论如何我们把勃勃平安的送到了雁门关,送到了大帅的地盘上这就足够了。

  刚开始的时候,老夫胸中还有一些功利心,和勃勃这孩子一路相处下来,功利心已经没有了,看到他平安的活下来,心中除了欣喜之外,再无其它。”

  老魏抽抽鼻子道:“那个孩子无亲无故,我只担心他去了少年军会被那些野孩子欺负!”

  老赵笑道:“你真是失算了。和少年军的小子们比起来,勃勃是一个比他们更加野的小子,莫要忘了。与其说是我们带着这个孩子回到了中原,不如说是这个孩子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天上的那几只海东青不知道帮我们避过了多少死局,这一路上狼群都遇到了三回,相信我,这是一个有念想的好孩子,这一路上他拼命地学写字就足够说明这一点了。知不知道,这孩子如今至少认识了三百多个字。千字文通读下来毫无问题。”

  老魏笑道:“还真是这样啊,至少比俺老魏有学问。不过想要超过二爷,超过苏家的几位公子恐怕还是不成啊。”

  老赵挥挥手让小离把缴获来的马车驱使到自己身边,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爬上了马车,临放下马车帘子的时候对老魏道:“老夫没打算让这个孩子成为博士!”

  傍晚的时候,老魏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雁门关。

  在听完老赵的解说之后,云峥笑眯眯的对老赵,老魏以及其余的家将道:“人人都说我是贪狼星君下凡,我以前是不信的,总觉得一个大名鼎鼎的星君不可能像我这么倒霉,那里有战事那里就需要我,现在看起来,我还真的很有运气。

  你们做的很好啊,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了,勃勃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他将要在军中发挥的作用却不容小看。

  总之先要让这个孩子对这里有归属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们才能放心的用他,万一把这孩子惹急了,大军在荒原上要是用他的情报,恐怕大家都会进鬼门关,老赵,老魏,你们和这个孩子熟悉,那就继续跟着他,既然他喜欢和少年军的人混在一起,也随他,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尽快的挑选能够控制海东青的人出来,这种人只能从少年军中挑选,同时我会给家里去急信,让夫人派人将你们收集到的海东青火速运到雁门关。

  同一时间,信鸽的放飞试验也要进行,我们还不能在一根绳子上栓死!”

  老赵老魏见家主已经发话了,自认遵从,老魏忍耐了好久,才站起来对云峥道:“将军,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云峥挥手打断他的话语道:“我清楚,事关大军存亡,我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下去吧,你亲自去挑选,不必避讳军中的王族。”

  老魏轻叹一声就告退出了白虎节堂,大帅说的是,军伍中从来就不是一个心存怜悯的所在,他瞅着在人群里玩闹的勃勃,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自己的目的,训鹰的本事是勃勃族内流传的本领,听说即便是在女真人中间,想要学会如何控制神鹰,那也是需要进行挑选的,一般只有族长的嫡亲血脉才能掌握这个秘密,而掌握神鹰训练之术的人,无一例外的会成为下一任族长的人选。

  大帅的顾忌是有道理的,勃勃能否相信,这是一个问题,老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会选择相信,但是大帅不同,数万名部下的生命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从根本上,他会怀疑一切的。

  勃勃在少年军玩的很开心,他收到了无数的礼物,虽然小离乘机拿走了他自己的玉牌,勃勃还是非常的高兴,不过当他看见老魏之后就放下了手里的礼物,跑过来问道:“大帅答应帮我报仇了吗?”

  两只手揣在袖筒里的云峥笑眯眯的接话道:“你的仇人是谁?”

  勃勃看着眼前这位穿着锦衣貂裘的人一字一句的道:“耶律洪基!是辽国的皇帝,他杀了我爷爷,也杀了我的全族。”

  云峥瞅着勃勃的眼睛道:“你怎么确定杀你全族和你爷爷的人是耶律洪基?他是辽国的皇帝,就不会亲自去杀人,你应该恨得是去执行杀人命令的人!”

  勃勃高声道:“我不管,我只找耶律洪基!”

  云峥点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话也不错,辽国人干的所有坏事情都算在耶律洪基的头上并不为过,不过啊,我之所以要你调整一下报仇的目标,是不愿意你的冤屈石沉大海,目标太大,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提高你报仇的难度!”

  勃勃恨恨的道:“我今天杀一个辽人明天再杀一个辽人,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杀掉辽国皇帝的。”

  云峥笑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人有恒心泰山可移,这样的精神可嘉,但是不可取,你今年十三岁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转眼间就会到八十岁。

  但是你这样的杀人法子,永远都不可能有面对耶律洪基的一天,他的子民达到了上千万,你剩余的岁月太短暂,杀不完的,这是所有把耶律洪基当做复仇目标的人共同的烦恼。不过啊,小子,你知道怎么样杀人才能杀的又快又有快感吗?”

  云峥说到这里,摸摸勃勃的脑袋接着道:“军队!军队自从出现的那一天就是为了杀人做准备的,他们能够高效率的杀人,而且杀的又快又好,你一个人一次只能杀掉一个人,而军队一次却能杀掉成千上万的人,老魏说你亲眼目睹了你的族人被人家一大群人杀掉了,你看,这就是军队效率的体现,如果你有一支军队,你杀起人来也会很轻松。”

  勃勃悲哀的道:“我的族人都被杀光了。”

  不等云峥多说话,老虎张开自己粗壮的臂膀道:“那就加入我们的族群!我们都会是你的好兄弟,你杀人的时候我们帮你,即便是要杀耶律洪基我们也会帮你,直到你杀死耶律洪基的那一天。”

  勃勃看着老虎,不知道说什么,却发现豹子和小离他们一起张开了双臂道:“加入我们吧,从今后少年军就是你新的族群,你的仇恨也就是我们的仇恨,我们一起杀辽国人,直到你杀掉耶律洪基的那一天!”

  勃勃眼睛中不断地往外涌出大滴的泪珠,抽抽鼻子果断的拥抱住了老虎,老虎呵呵的笑着像抱住一位小弟弟一般的抱住了勃勃,他家里的弟弟妹妹很多,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于是,六只训练有素的海东青也就变成了少年军中的宠物……

  老赵在一边看得心神皆醉,脑海里万马奔腾一般,只觉得自己这一趟雁门关没有白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侯爷成功的秘密,那就是他无时不刻身边总有一群优秀的伙伴。

  老虎这样的杀才这时候都有这样的机智,豹子,小离这些不大的孩子竟然也能干脆的卡准侯爷说话的要点,在这样的情形下,莫说勃勃只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也不可能躲得过这样的温情攻击。

  既然勃勃已经加入了少年军,那么训练海东青这种技艺,他相信,很快就会成为少年军中每个少年都必须掌握的一种技能。

  远远的听到老虎准备将自己最拿手的老虎拳传授给勃勃的时候,老赵就认为自己的看法再英明不过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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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非悍卒不得成其功

  自从有了勃勃之后,大军的前哨就不必推进到别人的城墙底下,有六只海东青在天空盘旋,没有什么军队能够无声无息的穿越那片荒原。

  这是经过验证的,老虎带着人像老鼠一样偷偷的想要经过荒原,结果依旧被海东青给发现了,即便是他们已经披上了伪装,在海东青锐利的目光底下,依旧无所遁形。

  勃勃非常喜欢这样的游戏,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一种游戏,从来没有人愿意和他玩这么大型的游戏,游戏的花样百出,有时候老虎会从山坳里跳出来,有时候豹子会从柳树林里窜出来,小离甚至有一次带着人从地洞里刚刚爬出来,就听到头顶上有响亮的鹰唳声传来。

  这样的游戏大家玩的不亦乐乎,勃勃非常的兴奋,他已经发现了六支辽国探马了,而这六支百人左右的探马队伍,都被老虎和豹子他们给杀的干干净净。

  杀了一两个人,辽国人不太在乎,谁都清楚那些斥候出去是在干什么,和宋军轻微的接触一下,死掉几个人不算什么事情,但是好几百人不见了,这就是大麻烦,彰化军节度萧火儿的一封问责书就摆到了云峥的桌面上。

  云峥瞅完那封威胁意味极为浓重的问责书之后回头问李常:“以前咱们的人受损失之后有没有向辽国人发起过问责?”

  李常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还不只一次!”

  云峥点点头道:“那就把辽国人的回复重新抄一份送给那个萧火儿。老李,你说辽国人最近频繁的换将是为了什么?来的这位萧火儿又是何许人氏?先前的守将不是也信萧吗?应该不是应为不信任才换将的吧?”

  李常笑道:“这是辽国人的规矩,在辽国皇帝参加春耐钵的时候,必须有心腹将领去镇守四方半年,等皇帝回到京城,又会重新换回来,他们为了防止出现将不知兵的弊政,一般只要没有大问题,就会用同族的将领来替换。

  这事不关咱们的事情,大帅。咱们这么杀辽国人真的没问题?我昨日清查了功劳簿。少年军已经杀敌快过千了,如今再看看萧火儿的文书,我以为,这家伙好像在准备打仗!”

  云峥摇摇头道:“打草谷而已。难道只允许辽国人打草谷。就不允许我大宋人打草谷?我们也有无数的牛羊需要喂养。放心,短时间打不起来的,了不起就是大家打草谷的军队变多而已。想想也是开心啊,出动上万人的军队一起去打草谷,这大概是萧火儿的愿望吧?”

  “京城里的人对我们好像不太满意,府州的保德军,岚谷的岢岚军,丰州的火山军再加上太原府知府现在都在弹劾我们,说我们一到雁门关就在压榨民力,在雁门关作一些徒劳无功的守卫,还说我们在刻意的挑起边衅,让他们的防区也不得安宁。

  枢密院为此还专门下了公函来质问大帅,不知大帅如何回应?”

  云峥呵呵笑道:“人家庞籍不愿意替我们背黑锅了,看样子他也快顶不住了,其实只要拖到战争爆发,这些事情都不成问题,主要是咱们不受人待见,连个帮忙背黑锅的人都找不到啊。

  算了,你去告诉保德军,岢岚军,火山军,要他们给我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死死地给我守住西夏的边境,到时候少不了他们的功劳,如果他们敢放弃自己的防线后退,老子就不打辽国人,先干掉他们再回头去杀敌,最后告诉那些人,老子从来不说吓唬人的话,要他们掂量着办。

  哼哼,西夏的没藏讹庞如今正在全力整肃国内的势力,远寨六族的叛逃让他的颜面彻底扫地了,虽然他知道我来雁门关可能有什么想法,但是他抽不出人力来对付我,左厢神勇军司的驻地后退到了盐泽,就说明他打算坐看大宋和辽国交恶,那些人如果在这样的情形下还守不住丰州,确实没有必要留在军中了。”

  李常面带难色的道:“这样会不会引起哗变?”

  云峥叹口气道:“这里已经平安的数十年,当年李元昊席卷大宋边关的时候都没有进军丰州,就是看不上这里的贫瘠,平安的年份久了如今这里的驻军已经没胆子作战了。

  我刚刚上任的时候,保德军的指挥使见到我连眼睛都不敢抬,这还是军人吗?火山军更是送来了大批的礼物,娘的,礼物里面竟然还有辽国北部招讨司的特产黑羊羔的皮毛,我倒是很想问问这个混蛋是怎么打通丝绸之路的,河中一带的特产都能弄到手,堪称做生意的好手啊!

  这样的人你竟然指望他们去哗变?说实话,我巴不得他们哗变呢,只要哗变,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干掉他们,再把京西十五路剩余的兵马调过来固守后路,这样我才会放心。让这些家伙帮我守着后路,我的后脊背总是凉飕飕的。”

  李常跟着叹口气道:“等待是最熬人的,战争一天不爆发,我的心就一天悬着,不管好坏,战争早点到来我们也好确定自己的作战方向啊。”

  “快了,快了,大雁北飞的时候,就是辽国皇帝春耐钵结束的时候,高继宣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在春耐钵结束之前发起进攻的……由不得他们不进攻!”

  茫茫的雪原上,天空悬挂着一轮满月,清冷的光辉铺在雪地上,将整个世界都装扮成了银白色。一支身穿白色麻衣的军队如同鬼魅一般艰难的在齐膝深的雪地上跋涉,这是一支全部由步兵组成的军队,此时的大军已经显得极为疲惫,不少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扑倒在雪地里,直到被同伴拉起来,才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前进。

  张东尧走在最前面,大声的呼唤身后的军卒跟上,在他的旁边赫然就是女真叛军首领刻里钵。

  “趁着天还没有亮,我们要多走一些路才成,耶律洪基的全鱼宴已经完毕了,再有一个月就到了全鹅宴开始的时候了,还有一百七十里路,十天时间必须走完,否则耶律洪基就会离开水洼,转道鸭子河去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浪费的了。”

  全身都裹在皮毛里的高纪德冷冷的对张东尧和刻里钵说。

  张东尧这些天眼疾发作了,两只眼睛变得肿胀通红,听了高纪德的话之后冷冷的回应道:“等你从爬犁上下来走路的时候,你再和我说全速行军的话。”

  高纪德怒道:“放肆!有你这么和上官说话的吗?”

  张东尧强忍着胸中的怒火低声道:“你不过是一介罪囚,如何敢在我的面前撒野?陛下的诏书里说的清楚,老夫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你不过是一介客卿,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才好。”

  高纪德脸上的皮肉抽搐两下,就换上了一张笑脸对刻里钵道:“大首领前段时间打探辽国皇帝的行踪,劳苦功高,辛苦了。”

  刻里钵晃晃手里的长刀道:“我只问你这样的长刀你还能给我多少?说好的三千柄一柄都不能少。”

  高纪德笑道:“等我大军离开辽东的时候,将士手中的军备将全部赠送给大首领。”

  刻里钵呵呵一笑,顺手就从张东尧的背上抽走了一柄连枷。拿在手里舞动几下,非常的满意。

  张东尧瞅着高纪德道:“把话说清楚,弟兄们身上的兵刃可以送给女真人,但是弟兄们身上的火药弹,你休想打主意,老子宁死都不把火药弹给他们。”

  高纪德抬头瞅瞅天上的明月,指着围绕着明月的那一道巨大的光晕对张东尧道:“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明日中午定有白毛风吹起,我们确实要加快速度了,燕客老弟,我们只有杀死耶律洪基才能谈以后,只要能杀死耶律洪基,就算是把火药弹给女真人,相信云峥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张东尧喉咙间低低的咆哮一声,就率先迈开了步子,向一座黑山林走去,大军昼伏夜出的行军,让所有人吃足了苦头,辽东的酷寒已经夺走了一百多人的性命,艰难的跋涉更是让这支军队疲惫无比,如果不是平日里训练有素,张东尧不敢想象自己面临的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自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张东尧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定了,自己的部下死定了,所有人进入辽东的宋人死定了……

  身为将军,张东尧这趟是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走这一遭的,家事早就安排好了,准确的说是后事安排好了。

  张家世代屡受皇恩,以死相报也是应有之义,张东尧只是为自己朝夕相处的部卒感到难过而已。身处乱局不惊,处死地而努力求生,这就是悍卒的命运。

  虽然看不起高纪德,张东尧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胆子很大,拿全家的性命来赌这一遭,人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张东尧只能低下头承认他的指挥权。

  高纪德见张东尧已经认命了,微微的笑了一下,就重新坐在一辆麋鹿拉着的爬犁上,再一次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叹息一口气,人生在天地间,真的好无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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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绝地啊

  日为阳,月为阴,阴阳交替无穷匮也。。

  当东皇太一化作三足乌巡视天空的时候,人世间充满了光明,当三足乌栖息于东海桑树上的时候,太阴巡视天空,她多变,而且任性,就像皇帝的心一般,圆缺不定……

  高纪德悲哀的瞅瞅跟在自己身边努力前行的高岳和高登,两个正值壮年的晚辈难道说也要陨落在这一场意义不大的偷袭之中?

  从一开始,高纪德就不认为自己能够成功,从一开始高纪德就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完成这样艰难的一个任务,这种任务应该是狄青那种绝世猛将,或者云峥那种超级变态才能触碰的任务。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接受这样的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是皇帝当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吧,也可能是陈琳那双昏花的老眼中突然迸射出的寒光吧,总之,当时如果不接受这样的任务,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从那座昏暗的大殿里出来……

  只有进了沙门岛的人才会知道什么才是人间地狱,自己父子三人走了一遭沙门岛,就不再认为自己的生命有多么的重要了。

  听说过自己的家眷在东京遭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当时悲愤的高岳几乎想要挺刀杀进东京城,为自己的妻子洗涮屈辱,老祖母的一封信,不但让高纪德自己嚎啕大哭,即便是高家人中最无情的高登都觉得了无生趣。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老祖母安排的。高家身为大宋的忠臣,就要这样让世人知道高家曾经经历了什么,既然皇帝想要高家高家成为勋贵的一面旗子,既然已经开始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高家只需要绵延千古,不需要自己的子侄活的足够长,更不需要自己的妻妾能做到完璧无瑕。

  既然要让皇帝领情,那就不妨做的更加彻底一些,皇帝是一个没主见而且心肠很软的人。这一点一定要利用到极致。于是,高家的几个贞烈的儿媳被卖进了青楼……

  高纪德不认为皇帝是一个心软的人,心软的人是当不了皇帝的,只要需要。皇帝的心可以硬的如同铁石一般。

  哪怕拿全世界的恩情堆放在皇帝面前。只要他不屑一顾。这些恩情对一位帝王来说是一文不值的,高纪德已经明确的感受到,自己家里的老祖宗做了一个昏聩到极点的选择。

  天亮了。太阳从冷雾中升起,大队人马已经钻进了那片巨大的黑山林之中,外面只有百十个驱赶着爬犁的女真人正在将大军走过的痕迹消除掉,这个很容易,只需要把爬犁横过来,在雪地上走一圈,那道凌乱的痕迹就会被白雪覆盖掉。

  “这里是鸭子河,这里是鸭子河水洼,两者相距不到百里,可是地域有很大的差别,鸭子河虽然是水网密布的地域,可是如今是在冬天,大地都被冻的硬邦邦的,所以那里非常的适合骑兵突击。

  鸭子河水洼就不同,这里是一个大湖,湖水封冻之后变成冰,骑兵在这上面跑不起来,是我们最好的突袭之地。如果耶律洪基离开水洼地带,我认为就应该放弃进攻的计划,全力向海边撤退!”张东尧敲敲放在膝盖上的地图沉声对高纪德和高岳,高登道。

  高纪德伸出已经被冻伤的指头点点地图上标示出的水洼道:“此事由不得我们做主,必须要看耶律重元的动作,只要耶律重元发起进攻之后,我们就必须跟进,这是事先约定好的。”

  张东尧咬着牙道:“高将军,您难道就一点都不怜惜这些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爬冰卧雪的部卒吗?”

  高纪德摊开自己红肿的手掌道:“你看看我的这双手还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双手吗?这一战,我们不论愿不愿意,不论能不能,只要耶律重元出击了,我们就必须跟进,说实话,我们这一万多条性命还没有燕云十六州值钱。”

  张东尧痛苦地低下头道:“我宁愿带着大军向幽州城头突进,也不愿意在未知的地方和未知的敌人作战,我们就像一条被绳子拴住的狗,等到主人松开绳子之后我们就要狠狠地扑上去撕咬,而这个主人竟然还是辽国的秦国王。

  高将军,你相信耶律重元会在事成之后把燕云十六州归还大宋吗?”

  高纪德笑道:“耶律重元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为什……”

  “陛下相信啊!”

  张东尧怒吼一声就把手里的长刀砍在一颗松树上,力量是如此的大,以至于松树枝头上的白雪哗哗的掉了下来,浇了他一身。

  “这里面有一个道理在里面,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耶律重元既然已经答应在事后将燕云十六州归还大宋,到时候我们就去接收就好!”高岳鄙夷的瞅瞅远处的那几个耶律重元派来的密探道。

  “如果人家不给怎么办?”张东尧被高岳说的有些迷糊。

  “那就打仗,狄帅,云帅,高帅,杨帅,大家一起领兵向燕云进发,总会打下来的。”高登冷冷的在边上敲了边鼓。

  “那要我们玩命干什么?据我所知,云峥这种人想打仗根本就不用任何理由的,只要他想,他就能找到开战的理由,交趾如此,青塘如此,他那一次想起来找理由了?”张东尧呐呐的道。

  高纪德瞪了一眼高登递给张东尧一杯子热茶道:“暖暖身子吧,你昨晚一整夜都走在最前面,那些烦人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只要记住我们出征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至于合不合理的不是我们考虑的范畴,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太多,说不定还有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现在只要按照命令打仗就好。”

  张东尧木木的接过热茶,一口喝干,嘴里喷着白气笑道:“去他娘的,老子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就好,最差不过是马革裹尸而已,把这条命还给陛下也就是了。”

  说完话,就裹紧了皮裘,在亲兵为自己铺好的松针上面倒头就睡,昨夜的急行军,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作战,高纪德说的有道理,命令是陛下下达的,自己是臣子,执行也就是了。以前也不是没有执行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

  张东尧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就被高登给叫醒了,用白雪擦一把脸就来到了高纪德的帐篷里面,走进了帐篷他才发现帐篷里坐着三个人。

  火塘边是雄壮如山的刻里钵,这家伙脸上的那道刀疤显得无比的狰狞,如今正在大口的撕咬着手上的一根羊腿,吃的汁水淋漓,恶形恶相,他却丝毫不在意,任由油脂顺着络腮胡子流下来落在光可鉴人的皮袄上,他的身边就放着一根连枷,张东尧认得出来,这本该是自己的东西才对,被高纪德硬是送给了刻里钵。

  刻里钵见张东尧进来了,咧开大嘴嘿嘿的笑了一下,一手提起身边的连枷朝他晃晃,就继续大口吃肉,似乎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什么比吃饭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在刻里钵的对面,却坐着一位辽国的勋贵,此人就高雅的多,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子,两缕头发从帽子里垂下来随意的散落在胸膛上,他身上的皮袍华丽无比,上面竟然布满了美丽的纹饰,即便是中原这样的衣衫都不多见。

  一双鹿皮靴子从长长的皮袍底下露出来,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如同看宠物一样的看着对面的刻里钵,还轻笑着将自己的桌子上的羊腿递给刻里钵,示意他多吃一些。

  “刻里钵你认识,这位就是秦国王的王世子涅鲁古王子,我们剩下的行程将会由涅鲁古王子来安排,燕客,你是统军的大将,一定要安抚好部下。”高纪德笑眯眯的向张东尧介绍这个清秀的辽国人。

  听了名字之后,张东尧楞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耶律重元的长子来和自己这群人商议如何去突袭他们自己的皇帝,这让张东尧觉得非常的荒诞。

  “张将军,我们其实是老相识了,你固守泥古寨的时候本王正在南京析津府任大林牙院担任林牙承旨,关于将军的勇猛事迹,本王可是屡屡得见啊。”

  面对涅鲁古的刻意奉承,张东尧面不改色的道:“能从我手里拿走军权的只有我大宋的皇帝陛下,王子如果想要借用我大宋的力量,可以通知我,然后由我考校思量之后去执行,大宋的军卒不受辽国王子的统带,这是我最后的答复。”

  说完这些话之后张东尧也不顾涅鲁古的脸色如何难堪,又朝高纪德拱手道:“高将军,我们可以去死战,但是请允许我亲自带着他们去死战,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希望将军高抬贵手,莫要让我失望。”

  高纪德缓缓的道:“既然将军如此执着,那就如你所愿,但是一旦失败,你将承担所有的罪责,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兹事体大啊。”

  张东尧笑道:“人死鸟朝天,张东尧活的糊涂,死的糊涂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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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万物苏

  张东尧不愿意再参与那些阴谋了,他只想把自己当成一枚悍卒来使用,唯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一万一千零二十一位兄弟,跟着自己进鬼门关吧!

  他眼前恍惚的厉害,几乎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也不愿意听,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将军,阴谋和诡计实在不是自己所长。*

  他只想今年的春天早点到来,不管这个春天是不是带着血腥味,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每停留一天,愧疚就像刀子不停地剜着他的心。

  春风一般都是从最南方吹起,当温暖的和风从海面上吹起之后,广州城就已经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这座世界上最大的海港上将有无数的丝绸和瓷器从这里起运,沿着海岸线一直送到遥远的大食国,那些鼓噪不休的商贾,甚至想去更加遥远的世界去看看。

  广州转运使余靖,一面轻轻地咳嗽着,一面奋笔疾书,今年的海上贸易非常的兴盛,大宋钱庄的功劳不容抹杀,钱币的快速运转,从而加速了商业的繁荣,原本每年只能走一趟的生意,如今可以走两回,甚至三回。

  广州是一个四季常青的地方,余靖的窗前就有一棵非常大的榕树,多年以来,卧听雨打树叶的声音是老先生为数不多的爱好。

  “张铁嘴说的真准啊,老夫还真的要死在岭南任上了。”余靖放下手里的笔,笑呵呵的对广州知府于文静道。

  于文静怒道:“您现在每顿吃三碗干饭。一条大鱼,一盆青菜,精神健旺的如同少年,老夫与你同年,一夜间起夜就要三回,老夫都没说死,您如何能说死?”

  余靖呵呵笑道:“苟延残喘而已。也罢,借你吉言,且容我摘一片岭南春色,为陛下祈福吧!”说完话就探手从窗外的榕树垂下的气根上摘下一片新发的嫩叶小心的夹在信函之中。封好信封拿给于文静道:“大食人的战舰出现在江口意图不明。老夫已经告知军中驱逐之,若有反抗,诛灭之!”

  于文静笑道:“大食人不满意北上的海船运载粮食,竟然语出威胁。真是找死。你也算是老而弥坚。难道真的要打仗不成?”

  余靖捋着长须笑道:“这一手还是从云峥那里学来的,不管胡人是不是有理,在我们能打得过的情形下就抢先动手。打过再说,拳头说服人的能力要远远地超过用嘴说,更何况胡商的海船北上必须运载粮食,这是国策不容更改,岂是他三五艘军船就能更改的。”

  于文静大笑道:“百十艘整戈待旦的精锐水师去对付人家的五艘船,您还真是做的出来。”

  余靖嘿嘿笑道:“开着军船来和老夫商讨事情,怨的谁来。这封文书你就不要添加名字了,谁都知道老夫如今就是一个老泼皮,你好好的敷文阁大学士就不要丢丑了。”

  于文静苦笑一声,拿着那封文书就起身告辞,如今是个人都知道岭南富庶,广州城早就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了,自己这个广州知府对那些人真的没有多少约束力,广州的主政人是他,却不得不处处依仗余靖这个转运使的力量,想想都感到悲哀。

  八百里加急带着那封夹带着一抹绿色的信函走了,似乎也带走了岭南的无穷春意,快马奔驰的脚步,似乎还追不上春风飘拂的速度,不论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盎然的生机。

  鸿雁从吕惠卿的头顶飞过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核算手里的账簿,驸马府的势力非常的好用,苏州城的制造作坊如今已是哀鸿一片。

  六家最大的织造作坊联手之下,今年的春蚕收购已经完成了大半,虽然那些春蚕还没有吐丝,但是收购蚕茧的银钱已经落进了蚕农的口袋。这就说明,等到所有作坊准备开工的时候,除了最大的六家作坊之外,别人是没有蚕丝可以利用的……

  今年的蚕丝价格高了一成,吕惠卿打算等那些作坊山穷水尽之后再把蚕丝加价两成卖给那些小作坊,等那些人缫丝结束之后,自己再把蚕丝的价格压下来,如果能低两成收购,今年仅仅是蚕丝的利润就能超过往年织造作坊全部的利润,而丝绸买卖的利润大头,而丝绸还没有开始纺织。

  腹部一阵阵的剧痛,黄豆大小的汗珠子顺着额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一会就把竹纸订制的账本打湿了,原本一行行明确的账目被汗水浸染成了大团的墨迹。

  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疼痛如同潮水般褪去之后,吕惠卿喘息的如同一头老牛,眼睛直直的看着模糊不清的字迹喃喃自语道:“我恐怕是等不到开花结果了……”

  努力的翻过身子,怔怔的看着两只燕子在屋子底下衔泥造窝,眼看着两只燕子就要垒好自己的窝了,落在窗棂前欢快的跳跃着唧唧的向吕惠卿这个新邻居打招呼。

  一股无名怒火从吕惠卿的心头升起,抓起桌案上的砚台,砸向眼前的燕子,燕子惊慌失措的飞走了,余怒未消的吕惠卿从外面找到一根竹竿,疯狂的将燕子刚刚垒好的巢捅的稀巴烂,直到两只燕子疯狂的朝自己鸣叫,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房间,重新摊开账簿仔细的观瞧。

  “三万六千贯啊,从吴中到金陵这中间有十六天的无人监管期,在这个时间里,公主府的账目是平的,钱庄的账目也是平的,只有钱财是游离在外的,公主府的账房都是干什么吃的,如果在这个空挡里被人领走,谁能发现?”

  吕惠卿冷笑一声准备将这个弊端写下来,可是毛笔的笔尖刚刚触碰到了账本,他又停下了,笑了一下就重新合上账本,准备到外面走走。

  二月底的苏州春水碧绿,无数的小船在河道间漫游,那些勤快的船娘和渔夫已经开始返航了,嘴里唱着软糯的歌,也不知道她们今天有没有收获。

  挽着裤腿,露出一截白皙小腿的船娘,见到楚先生慢慢的在水边游荡,不断地出声招呼这位很好的人,别看楚先生病歪歪的,却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人,他总会帮助那些卖不掉鱼的船娘,只要那些船娘船舱里还有没卖光的鱼,往往就会向楚先生哀求几句。

  心软的楚先生总会笑眯眯的买下她们船舱里的鱼,往往连价钱都不问。

  听见了船娘的呼唤,吕惠卿停下脚步笑道:“燕娘啊!今天的渔获可丰?”

  一个长得极为娇媚的船娘用力的将自己的船撑过来,得意的从船舱里拎出一个鱼篓娇笑道:“楚先生,奴家今日捉到了黑龙鱼,用来做汤是最鲜美的,看到先生就巴巴的追过来了。”

  吕惠卿笑道:“承情之至啊,燕娘,你家夫君可在船上?如果在,就请他帮我把这条鱼收拾了,我打算去河里散散心。”

  燕娘嗤嗤笑道:“先生真是一位老夫子,上我的船总是要问我家的死鬼,莫非奴家煮的鱼汤就不鲜美吗?”

  燕娘嘴上这样说,却规规矩矩的将船撑过来,一个汉子陪着笑脸搭好了跳板,扶着吕惠卿上了小船,吕惠卿从腰里解下一个小酒葫芦递给船娘,让她去热酒,至于船夫已经拎着鱼准备去船头拾掇一下,给楚先生下酒。

  小船划开绿波,渐渐地离开了喧嚣的人群,吕惠卿取过自己的长萧,呜呜的吹起了一曲忧伤的曲子,燕娘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不明白楚先生为何会如此的忧伤。

  长相思,摧心肝,每年春和景明的时候,也就是吕惠卿携同家人踏青之时,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那对小儿女是如何欢快的在草地上奔跑追逐的,如今,万事成空,崖州!可曾有这样的春日?

  和箫声相匹配的是一对燕子啼血的鸣叫声,它们围绕着小船上下翻飞,船娘听不明白燕子的控诉声,还以为是楚先生的箫声引得燕子也悲伤起来,于是,在苏州河上,又多了一段凄美的传说……

  春风吹不进高大的皇城,汴河向阳坡上的垂杨柳以及依依了,皇城里的梅花才开始凋落,沉重的宫门被春风吹开之后,数十位披着甲胄的中官就从皇城里鱼贯而出,每个人都带着一小队人马沿着自己既定的道路向四面八方散去。

  “朕自继位以来,所思所虑者天下而已,天下者,臣民也,臣民不安,朕心不安,臣民丰足,则朕喜乐安宁,臣民穷鄙,朕食不甘味。

  自我大宋立国以来,金瓯缺损了燕云十六州,封桩库百年积蓄,只是为了金瓯无缺而已,今,辽人跋扈,竟然撕毁了盟约,辱我大宋甚也……”

  就在赵祯发布这道旨意的时候。张东尧抬起自己那颗满是冻疮的脸,扒开眼前干枯的芦苇草瞅着冰面上绵延十里之多的帐篷,小声的对高纪德道:“该动手了!”

  高纪德摇摇头道:“不着急,耶律重元不动手,我们也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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