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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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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三阴一合炼魔身

  那魔头想要开得那铜鼎,可一触那封贴在上的朱红法符,就被一道金光弹开,不得挨近。

  他却不死心,围着转了几圈,尝试数次,却都无法下手,就又往燕志良看来。

  其双目之中并无半分情感,好若一潭死水,燕志良目光与之一对,回想起师长所言天魔种种诡奇强横之处,心头不禁寒意大生。

  上宗所赐所谓御魔之法根本治不得对方,他方才不过仗着自身精血才能避得一时,要是这魔头当真不顾一切,自己不但性命要交待在这里,连神魂都要被吞了去。

  正在急思对策之时,忽然法坛之上一阵震动,禁碑完全变作了一片漆黑之色,与此同时,盘浚峡下几十座灵光耀照的阵盘陡然黯淡下去,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付勉吐出一口长气,此时终于大功告成,将这禁碑炼化了,虽法力耗损过多,有些虚弱,可神情之中却透出一股振奋,“诸位,事成矣,我等可离此处了。”

  高髻女修涩声道:“掌门,上宗那御魔之法不济事,我等恐是离不去了。”

  付勉专心致志炼化禁碑,把守御之事全然交予了同门,便是方才禁锁天地之术也被法宝挡下,浑然不觉身外之扰,听这一句,不觉吃了一惊,连忙打量周围情景,待看到那飘荡在青铜鼎侧的魔影,也是眼皮一跳。

  再往外一打量,见法坛四周有遁光来回闪过,一时竟看不出有多少人在外,知是被困在此处了。

  他虽不长与谋划,但每逢危急关头,总能及时拿出对策来。此前便曾数度带着门下众人度过危局。此刻念头一转,立刻便有了主意,提醒道:“燕师弟,他要得是你手中牌符,快快启了那两只青铜鼎,放了那两只魔头出来。由他去抢,我等趁此时机速退。”

  燕志良却是皱眉,道:“外间还有玉霄修士,此魔吞了同类,不定还会来追击我等,那时候前后有敌,怕是……”

  付勉打断他道:“不碍。我等七人不必合与一处,分头撤走即可,若是这真魔来追。就看各人运道了。”

  唐道人附议道:“掌门说得不错,分头撤走,还有几分生还之望,现今下游处数十座阵盘被破,上宗必定加紧攻势,玉霄分身乏术,此刻突围,也不可能将我等全数拦下。”

  众人仔细一盘算。也觉确实如此。

  燕志良看着那魔影已是跃跃欲试,似想扑了过来。他知再不能迟疑下去了,吸了口气,忖道:“是生是死,就看运数了。”

  他并不按付勉所说,直接开了那两座大鼎,而是把牌符远远一甩。往玉霄修士所在投去。

  那魔影一见,立刻弃了他们这处,飞身上空,朝着牌符所去方向追去。而玉霄弟子不知那是何物,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法宝。自己不敢来接,俱是祭祀身上法器打来。

  这等举动显然是惹怒了这头真魔,把身一晃,忽然之间分作数十团,往出手之人身上扑去。

  这些玉霄弟子亲眼目睹一名三重境修士被这魔头害死,哪敢与之放对,纷纷向旁闪躲,顿时引了一片混乱。

  众人看在眼中,皆是精神一振。

  付勉眼中放光,喊道:“好机会!诸位,出了此地之后。可先到灵荡山相距,付某先走一步了。”他腾身一跃,化光入天。

  余下六人也没有半刻迟疑,都是起了遁光,往不同方向飞遁而去。

  燕志良遁光较快,突去方向又恰是玉霄布置薄弱之处,竟是无有遇得多大阻拦,一路顺利冲了出去。

  他抽隙回头望了一眼,见有四道遁光不及撤走,被半道截下,差不多几息之后便没了动静,心下不由暗叹一声。

  不过此刻还不是放松之时,不说还有一二名玉霄修士追在身后,就连真魔都有可能追来,故而不再多看,扬手漫起一股烟雾,往一处山谷投去。

  那头真魔在外转了一圈,就把牌符夺回,不去理会那些四散逃开的玉霄弟子,重又飞回法坛,落至那青铜鼎前。

  因又一气吸摄多名修士神魂,双目之中竟有了一分灵动神采,他将牌符在手中抛了抛,随后对其吹出一口气。

  少顷,鼎上朱红符纸便就轻轻飘落下来。

  这一无了束缚,里间那魔头自然急着往外冲出,却不防备同类窥伺在旁,还未经变化,就被在旁窥伺的真魔一口吞了下去。

  吞了一头同类,其浑身上下有烟气飘出,似是无法凝聚成形,直至好一会儿,才又恢复原来模样,而后又走至最后一口青铜鼎前,如法炮制,将里间这只魔头也是吞了。此次身形只是稍显模糊便就稳住。

  这真魔似还意犹未尽,身形一纵,好似疾电一闪,直往灵穴所在而来。

  此刻另一方向,司马权正与一个名唤谢勺的玉霄长老对峙。

  两人因心下皆有顾忌,又忌惮对方神通手段,是以都不敢轻易动手。

  许久之后,司马权忽觉袖中一热,心中一动,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一挥袍袖,驾起遁光,竟就带着身后十余人撤去了。

  谢勺神情顿时轻松几分,但眼中也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身后一个族人上来,道:“师叔,就这么让他走了不成?”

  谢勺沉声道:“司马权神通不小,他愿意退走,那是最好,不必再去招惹他了。”

  司马权到了远处停下,他自袖中拿出一枚竹木牌出来,见已是焦黑一片,心知那真魔已被放了出来,暗忖道:“计策已成,就看玉霄如何应对了,若是运数在我一边,此次争夺灵穴当还不失胜机。”

  青衣道人自被真魔吓退之后,往东飞遁,两刻之后,就见得一处六角法坛,拔地而起,有千丈来高,几如山岳一般,数十里内满布阵旗,到处都是飞舟云筏往来,只粗粗一看,就有千余修士在此。

  他来至近处,巡游之人认得他,立刻放了他进去,把身落在法坛一处台阶之前,对着一名童子言道:“请童儿通禀一声,周濂有要事求见坛主。”

  周雍自成洞天之后,便少再管底下之事,如今主持之人是其同辈族弟周廷。

  那童子对他一揖,就往上去了,过不多久,他又转了下来,道:“师兄,唤你上去相见。”

  周濂整了整袍服,踏上高阶,百余步后,到了顶上,目光一转,见有一修士半跪在法坛之前,他认得是其是吴族一名长老,平日见得几面,倒也曾打过招呼,正诧异时,听上面有声道:“吴环,你丢了驻守法坛,也有颜面回来见我?”

  那长老道:“坛主容禀,那处法坛只我与同宗师弟二人,来人乃是骸阴宗中有名能手,委实斗他不过。”

  那声音又道:“住口!别人能守得,为何你守不得?你不拼死一战,反而暗中逃回,只这便容你不得。”

  那长老似还要辩解什么,只是才方开口,还未说出话来,脸上却露出了惊怒不信之色。过得片刻,一道血痕自颈脖之中现出,头颅便就掉了下来,随后一道灵光下来,将元灵接了去。

  上方声音道:“好生护着吴长老元灵,待此战过后,就送他前去转生。”

  周濂看得心惊胆战,自家也同样丢了一处法坛,若论罪过,怕还更重。

  上面声音这时又道:“周濂师弟可是来了?”

  周濂忙道:“已是到了。”

  他忐忑不安地上得台阶,到了高处,见一个三旬左右的修士高坐台上,目如朗星,修眉细长,颌下留下疏须,十分清隽,认得是周廷当面,把手举过头顶,请罪道:“小弟丢了盘浚法坛,还请师兄降罪。”说着,便要跪下。

  周廷一声朗笑,亲自走了下来,将他搀扶住,道:“师弟何来罪过?”

  周濂怔了下,道:“这,那盘浚峡……”

  周廷笑一笑,他看了看左右,轻描淡写道:“早在灵穴开得之前,我便料定盘浚峡必是魔宗主攻之地,故此早是在后方又做了另一番布置,其不来便罢,若是来了,管叫他一个都走不脱。‘说着,又微带歉然拱了拱手,“因布置隐秘,不好叫人得知,故此未曾告师弟,故此盘浚峡上人手稍显不足,这不是师弟之过,师弟也莫要怨我。”

  周濂他一时也看不透,周廷究竟是果真有布置,还是单纯为了他开脱,既然揭过此事,自然最好。他叹了一声,道:“小弟岂敢怪罪师兄,只是可惜周沿师兄了。”

  周廷诧异道:“周沿师弟怎么了?”

  周濂黯然道:“遇上棘手对手,已然身陨。”

  周廷神色变了变,族中三重境修士身亡,他也是脱不开干系,沉声道:“不知撞上谁人了?”

  周濂低声把经过一说。

  周廷不由皱起了眉头,细想那魔影来历。

  自旁门入魔穴镇压魔头之后,灵足自成的千载真魔已是万余年未在世间现过身了,他虽有几分猜测,但一时之间,也无法下了判断。但若就此上禀宗门,却是显得自己太过无能,思索许久之后,他失笑一下,忖道:“我去想这许多作甚,我这法坛上有秘宝镇压,只要守好此处,却不怕其有何作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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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引敌入腹吞苦果

  周廷脚下这处法坛名唤“正阳玄坛”,上下共有六层,每一层又分作六角,每一角上皆置一件法宝镇压,合计共是三十六件法器,单只一件并不如何厉害,但合在一处时,却是互补长短,酌盈剂虚,演化出诸多妙用。

  先前玉霄派因拿不准到底灵穴会落在何处,于是演算地脉走势,找定一十四处可能所在,耗费海量宝材,在其上皆是起了这等法坛。

  灵穴现世之后,只这一座镇压在穴门出入之地上,他便把法驾移驻过来。只要保得此处不失,己方就立于不败之地,故他不并如何担忧。

  好生抚慰了周濂几句,否了后者请命之言,强命其去下调息。

  似这等练就法身的周氏弟子,未来都是可能成就洞天之辈,很得族中看重。出来之时,周雍曾再三叮嘱要他小心看顾,方才意外身陨一人,已是令他大为头疼,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交差,要是再折一个,可就再无法向门中交代了,故宁可放着不动,也不令其出外冒险。

  周濂方才狼狈讨回,本还想戴罪立功,可见无论自己如何说都是一概不允,无奈之下,只得退了下去。

  此后一个时辰之内,接连有报奏飞书及传信弟子落至法坛之上。

  “周师兄,关河,殷河两处法坛被破,守坛弟子尽殁,可否要夺了回来?”

  “启禀坛主,小香山法坛被围,谢孝长老生死不明,还请坛主遣人去救。”

  “安德岭北被一片厚雾笼罩,已是出入不得,观去好似是元蜃门手段。”

  “谷磨山失守……”

  若不观大局。只看眼下情势,玉霄派长久以来苦心经营的阵盘,好似在魔宗凌厉攻袭之下已是千疮百孔,随时有崩塌之危。然而周廷只言语一声知晓了,始终不做任何应对。

  下方几名长老却是坐不住了,有一人上来道:“周真人。这许多法坛遭袭,你为何坐观不动?”

  周廷道:“吴长老莫要心焦,我自有分寸。”

  吴长老还想说什么,周廷抬手阻止住他说下去,笑道:“吴长老放心,要是出了差错,门中责怪下来,周某自会一力承担,与你等却是无关。”

  吴看了看他。见其神情之中一派笃定之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又坐了回去。

  周廷扫去一眼,见法坛之上诸修脸上多有忧惧之色,暗自冷哂一声,“俱是一帮目光短浅之辈,怎识我心中大计。”

  上回魔穴之争。魔宗为混淆耳目,共是造出了五座魔穴。玄门因弄不清楚其虚实真假,只得坐等其现世之后再行出手,局面之上很是被动。

  而今却是不同,洲中只现得一处魔穴,玄门知晓位在何方,故早早就在周围布下了法坛禁阵。封绝地底壑道,攻守之势可谓逆转了过来。

  比较双方实力,这等正面较量显是魔宗更为吃亏。

  从大势来看,此次灵穴之争夺还未开始,其便已是输了大半。

  故周廷以为。此战纵是得胜,在门中看来也是理所应当,这却显不出自家手段来。

  但若能借此机会一举重创来犯之敌,甚或斩杀几个足够分量的魔宗俊秀,当能令门中另眼相看。

  他先前言在盘浚峡后有所布置也非全然妄语,的确着落有不少手笔,打得是把魔宗修士引入腹地之中,再堵了后路,围而斩杀的主意。

  休看门下修士折损不少,可那些外围法坛,多是由吴氏及一些小族弟子负责守御,真正周氏子弟,死伤却是不多。

  他估摸下来,再有半个时辰,魔宗就可杀到此处了,到时候就可动手了。

  这时又是几封飞书传来,他精神略振,接来一看,却有些诧异,暗忖道:“此辈居然放缓攻势,莫非是看出我计策不成?”

  但再是一想,却是摇头,哪怕对方当真看出什么,他也不惧,除非魔宗一方彻底放弃争抢魔穴,否则也是不得不来。

  至于会否是徐图缓进之策,那更无可能,需知玄门万年积蓄,优势可不是魔宗可比,其许能短时之内占得上风,可拖得越久,局面对其越是不利,魔宗那筹划之人不可能不料及此点,那其真正用意又是为何呢?

  正思忖时,忽然一声叱喝,侧目一看,瞥到法坛之外一道模糊人影闪过,似见这里守备森严,不敢过来,转头就走,有一名长老不待吩咐,就追了上去。

  周廷皱了皱眉,看到出去那人是一名唤周瀛的本宗修士,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便点了座前两人,道:“你二人出去接应,若遇敌踪,能战则战,不能便早些退了回来,不要与之多做纠缠。”

  两名修士当即接令,起遁光追了上去。

  只这几句话的工夫,周瀛已是追出了十余里,那逃遁之人遁速并不如何快,他越追越近,未有多久就将彼此距离拉近至百丈之内,于是也不再客气,默不作声把法宝祭起,照着对方后背打了过去。

  眼见得那法宝即将打中,可其身影却是一晃,陡然没了影踪,这一下却是打了一个空。

  周瀛不觉一怔,露出戒备之色,将法宝收了回来,在周围小心转了一圈,却未能把对方找了出来,暗骂了几声,就要转身回去。可就在这时,忽感一阵阴风上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若是平常时候,他定会察觉到自身不妥,可此时却不知如何,只觉脑中有些昏沉,极为困顿,什么事也不愿去多想,恨不得就此睡了过去。

  忽有两道遁光落到他面前,正是那奉周廷之命前来接应的两名修士,其中一人目光落在他身上,问道:“周瀛师兄,那来人何处去了?”

  周瀛晃了晃脑袋,道:“到了此处便不见了影踪,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那人笑道:“定是看周瀛师兄修为高深,吓得落荒而走了。”

  另一人琢磨道:“魔宗之人多是藏头露尾之辈,此处离我法坛如此之近,其不敢应战,也不足为奇。”

  先前那人道:“师兄说得是,周瀛师兄,既找不到此人,还是在早些回去为好,免得坛主心忧。”

  周瀛此时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乏之感,早没了先前与魔宗修士一斗的心思,点头道:“这便与两位师弟回去。”

  三人沿原路折返,回到法坛之前,正要往里去时,忽然上方一口正对其等的悬钟一震,而后当当当连续三声大响,周瀛身躯一沉,好似被大石压住,一时动弹不得。而后法坛之上有一道星光荡开,将他猛地推了出去。

  察觉到这里动静,台上众长老立时反应过来,有人惊道:“是定灵钟,有魔头潜入此地!”

  周瀛被法坛禁制逼开后,忽然身子一晃,软倒在地,而后一道模糊人影自他身上飞出,到了外间,一下变作两个,分往近在咫尺的两名长老扑去,对二人身上护身宝光视若无睹,一下便没入躯体之内。

  周廷此刻正驾遁光下来,恰是见得此景,猛喝一声,道:“守稳心神!”

  他以极快之势冲至其中一人身前,伸手在其天灵盖上一拍,法力一入身躯,顿化作滔滔气光星流,冲刷而下,那真魔顿觉难熬,在此人体内居然存身不住,竟被生生逼了出来,似是忌惮周廷,把身一转,就凭空不见。

  而另一人却无这般运气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法剑自上方穿下,化金光直入眉心之中,登时气绝毙命,随后身躯化为熊熊金焰,转瞬烧成灰烬,一二呼吸之后,就见其上浮出一道虚实不定的人影,也是晃了一下,就无了影踪。

  旁侧一名周族长老见状,惊怒交加,大喝道:“吴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吴长老把手一抬,将法剑召回,沉声道:“灵钟示警,显是此人被魔头俯身,魔宗手段极多,诡谲难防,为不坏大局,我不得不下杀手。”

  那长老气道:“纵是如此,也该交由周师兄来处置,怎轮得到你来动手?”

  周廷一摆袖,开口道:“不必说了,方才情势紧急,哪容多想,吴长老也是情非得已,并无过错。”

  周濂这时凑了上来,对周廷传音道:“师兄,这邪魔好似就是方才害了周沿师兄的那只魔头。”

  周廷神情一下凝重起来,能在顷刻间害死一名三重境修士,显见这魔头厉害,而且方才那星火烧灼之下,其居然半点不损,莫非当真是传闻之中的真魔不成?所幸方才禁制示警,未曾令其到了里间,不然不知惹要出何等乱子。

  他怕引起慌乱,并不敢说出自己判断,看了看左右,道:“所有人不得我命,不得随意外出。”

  这时坛上一名长老忽感有异,抬眼撇去,就见法坛之外,有一个魔影站在天中,仔细一看,似与自家一模一样,正对他微微而笑,眼瞳微微一凝,喝道:“邪魔外道!”

  正要出手,却觉头脑一晕,仰天就倒,而此刻台上,有十余人与那魔影目光一触,皆是心神恍惚,一个接一个载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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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九星聚元杀外魔

  周廷一见身边之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猛然想起传闻之中这魔头能由目视耳闻侵染神魂,情知不好,大喝道:“所有人快快闭了七窍!稳守心神!”

  许多修为不高的修士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闻此言不觉醒悟,赶忙隔绝识感,坐了下来守定守心神,不敢妄观妄动。一时台上只有寥寥几人因法力深湛,不受所制,还稳稳站在那处。

  周廷抓出一把符纸,往下一洒,一张张俱是贴在了晕倒之人的囟门之上,将其一身法力灵机镇压住了。

  有长老惊疑问道:“周真人,你这是做什么?”

  周廷冷声道:“那魔头似有侵染心神之能,若我不制住其等,怕是心魔自生,被害了性命去。”

  那长老骇然道:“这魔头有这等本事?”

  周廷道:“小心无大错。”

  吴长老这时一拱手,自告奋勇道:“周真人,待我去会会这头邪魔,若是能那御魔之人逼得现身,那是最好不过”

  因真魔久不出世,再则他所观旧籍道书也远不如周廷多,故直到此刻,仍以为这魔头是由修士炼化出来的,并未往那真魔身上去想。

  周廷犹豫了一下,还是未曾道出那魔头来历,只含糊言道:“此魔古怪的很,吴长老切勿大意。”

  吴长老道声好,纵身一跃,别人或许忌惮这魔头厉害,可他修炼得乃是玉霄派四气之一的《合意清心篇》,此法极重内养,讲究自身用足,元神抱守,最是不惧外魔。

  那魔头见他飞来,似不喜他身上气机。就地一转,就要再度隐去身形。

  吴长老先前见过此魔接连两次隐匿无踪,早就防备着其再用此等招数逃脱,双目一瞪,眼中登时有两道霹雳光华闪过。

  那魔头慢了一步,还未彻底化去。就被那光华打中,浑身上下陡然有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他尚是头次遇见能打伤自己之人,回头一望,看向吴长老的目光中满是恶毒之色,再把身一抖,好如脱去一件衣物一般,竟然将半边着火身躯甩落下来,而后又一次消逝在天地之中。

  吴长老见得是这般结果,不觉一怔。

  他所用法门。乃玉霄十六法之一的“元罡小阳火”,是引星辰之力入体,再佐以百数种珍奇外物,炼就得一口至阳星火。一经放出,但凡魔物,顷刻间就可消杀一空。

  往常他对敌魔宗修士,从无有过失手,不想这魔头竟然中了此术还能如此轻松脱去。实是出乎他预料之外。

  他围着法坛转了几圈,见不见那魔头再有露面。思索了片刻,疑其躲至地底之下,就再下探寻了一番,可这一回还无功而返,只好悻悻回了法坛。

  坛上周瀛看他回来,急着上来问道:“吴长老。可是找到此魔影踪了么?”

  吴长老摇头道:“这魔头很是狡猾,躲藏着不曾出来,周真人如把那定灵钟借我一用,或可将他寻到。”

  周廷还未说话,周瀛却已摇头。道:“不可不可,法坛少了这一件,便不完全,假如魔宗来攻,又如何抵挡?”

  周廷紧皱眉关,这魔头徘徊在外,始终是一大隐患,此刻他如是派遣人手出去,很可能半路遭袭,先前所想好的种种计策全然无法用上,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坐看魔宗肆虐了。

  他恨声道:“这魔物在此,威胁太大,无论如何,也需得把找了出来!”

  吴长老看过来道:“周真人待如何做?”

  周廷断然道:“我欲启了法坛之下的九星聚元大阵,引动天雷星火,涤荡百数十里内的污秽邪魔。”

  吴长老沉吟道:“此法虽好,但为这一只魔头,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何不等魔宗修士来此之后,再一起发动?”

  周廷摇摇头,真魔太过难防,手段也层出不穷,要是就这么枯坐不理,那是十分被动的,且他思量下来,魔宗修士之所以在外停住脚步,很可能就是在等此间变化,在分出胜负之前,其未必会轻易过来,于是道:“我只待启了一角之上阵盘,威势当也不大,只是需一人前去引那魔头出来,才好发动。”

  吴长老想了一想,虽不如何赞同,但眼下这麻烦不设法解决,也不好放开手脚应战魔宗,便道:“真人是山门钦定的主持之人,既你已有决定,我等遵照施为便是了。”

  周瀛迟疑了一下,道:“吴长老方才把那魔头吓退,若是再去,其未必会现身,不如由小弟出面如何?”

  若是可以,周廷并不想用周氏族人,怎奈眼下堪做此事之人不多,看来看去,也只周瀛一个合适,便同意道:“师弟出面也好,你稍带片待,为兄有话与你说。”

  吴长老也是知趣,找了借口,就告退下去。

  周廷待他走了,把周瀛喊至一边,神情凝重道:“为兄猜测那魔物来历,极可能是灵足自成的真魔。”

  周瀛听了大惊失色,道:“真魔?”他念头急转,“这等魔头,师兄何不快些报于门知晓?”

  周廷沉声道:“师弟莫要慌张,真魔纵然诡异难防,但亦有弱处,不是无有应对之法,何况我等这处人手法宝皆是不缺,若我辈无法,上报门中又能如何?莫非请得门中诸真前来剿魔不成?”

  周瀛不禁哑然。

  此次为争魔穴,门中下赐了诸般好物,其中也不失克制邪魔之宝,要是他们束手无策,门中一样没有更好办法。

  况且真魔到底不是天魔,门中诸位洞天真人便是知晓了,也无借口出来。就是上报门中,很可能也是石沉大海,毫无结果,反而会族中一些人视作无能。

  想到这里,他忧心道:“可若是这魔头成了天魔……”

  周廷打断他道:“是以为兄必得将其杀灭,其要是转去寻我在外弟子,可无人能够阻挡。”

  周瀛一凛,也是察觉到了情势之危,稽首道:“师兄,你如何说,小弟便如何做。”

  周廷解下身上大氅,披在他身上,道:“此件道衣可助你抵御外魔,你只要小心守稳心神,便不会为他所趁。”

  他又自袖囊中拿出一枚晶光四射的圆润宝珠,郑重放入他手中,道:“收好了。”

  周濂认得这宝珠是守御至宝,小心放入袖中,稽首道:“师兄放心,小弟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将这魔头引了出来。”

  周廷听这话却是不满,道:“我给你法宝,非是要你与其拼命,而是保全有用之身的。”

  周濂慌忙一躬身,道:“是小弟说错话了,差点辜负师兄一片良苦用心。”

  周廷看了看外间,见数百里外有几处法坛灵光忽然黯淡下去,便道:“不宜再拖延了,速速除了此魔为上。”

  周濂应了一声,将大氅裹紧了,一个腾身,上了天穹,而后在四下里兜转,意图把引那魔头显身。

  周廷走至法坛最高处,到了阵位上坐定。

  过去不久,忽然西南位上传来惊喝之声,还有法力击撞之音,他转目过去一看,见一道魔影正围着周瀛打转,知是机会到了,猛起手按在禁枢之上,把浑身法力灌入之中。

  俄顷,轰隆一声巨响,就见西南角上一道星火流天,璀璨辉光冲照穹宇。

  这等声势,远在千余里之外的司马权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笑了一声,对身旁人道:“玉霄此刻当是焦头烂额了,去飞书通传各派道友,就言对面乱象已起,自顾不暇,稍候就可以全力出手了。”

  旁侧修士一俯身,奉命而去。

  这时一名弟子上来道:“恩师,弟子观来,那阵法好似九星聚元大阵?”

  司马权颌首道:“你看得不差,确实是此阵,玉霄派此番倒也是思虑深远,谋划精细了,居然连这等阵法也是布置了,要是待我等攻至法坛前发动,虽未必能伤得我辈,可随身所携的魔头,怕是当场会就被扫个干干净净。”

  那弟子吃惊道:“这么说来,那真魔很可能会饮恨在此阵法之下?”

  司马权笑道:“要是此魔未曾吞了两名同类,只这一下,怕就难以承受,如今么,呵呵,你拭目以待便好。”

  正阳玄坛之外,烟尘滚滚,一道遁光自里飞出,而后在台上落定,周瀛自里现身出来,他急步到台顶之上,稽首道:“方才阵起之时,小弟只顾着躲闪了,也不知那魔头下场如何?”

  周廷看去,方才阵力一发,百里山水尽括其中,那真魔遁速不快,当是没能逃了出去,这九星大阵可不管你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只要是阴祟邪魔,都可一举荡平,便言道:“当是成了,不过还不可大意。”

  周濂连声称是,可他知晓,周廷既然这么说,那魔头十有已被除灭,此次危机当是应付过去了,心下顿时一定,暗自琢磨道:“除这真魔,我也算是出力,此战过后,想来门中当不失褒奖。

  两人在这边说话,却未发觉,那些在被法符镇压的长老皆是身躯一抖,口眼耳鼻之中,有一道道淡若至无的细细黑烟冒出,而后一处聚集,百息之后,就有化为一个望去模糊不清的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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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入毒可借还真药

  正阳玄坛内外俱有禁制,这里真魔之身方才重筑,坛上立起警讯,西南角上一只银铃忽晃,当当鸣响,而东南角上,一只木朱雀也是翘首啾啾大鸣。

  周廷本还在留意外间动静,猛然听到坛内起声,不禁一惊,知是出了变故,立刻化一道光虹往声起之地而来。

  一至下方,一抬头,却见一个几与自己模样一般的道人站在那里,心头一沉,知是那真魔未灭,他正欲展动神通,然而一瞥,见近处那十余名昏迷不醒的同门,顾忌之下,只得扬袖打出一道浩荡罡风。

  那真魔方才在他处吃过亏,似不愿与他照面,又是故技重施,旋身一转,眨眼隐去不见。

  周廷面色阴沉,他走至那魔影消失之处,看了看四周,起指一点,坛上一杆幡旗摇动,自有道道偶星火垂下,将这一角笼罩在内。

  周瀛和吴长老这时也是赶了过来,后者问道:“真人,出了何事?”

  周廷沉声道:“那魔头未亡。”

  吴长老拧眉道:“怪了,他是如何混入进来的?”说话间,他拿眼扫了一下周瀛。

  方才并未开得法坛禁制,只有他与周瀛二人出入内外,他自问心神固守,难被外魔侵身,那么极可能是周瀛这处出了漏子。

  周瀛见他怀疑自己,连忙辨道:“小弟方才穿了周师兄的宝氅出外,断无被魔头沾上之理。”

  周廷一摆手,道:“不必互相猜忌,周瀛师弟并未被他魔头附身,根源还是出在此处。”

  迎着两人不解之色,他取出一面小镜,迎着天阳一晃。再对底下那些个昏迷不醒的修士一晃,被那镜光一照,这些人竟都是脸现痛苦之色。

  周瀛看着不对,着紧道:“师兄。这是如何了?”

  周廷道:“实在是大意了,方才这些同门不曾提防,被无形魔头侵入神魂之中,只要其等性命不亡,这魔头便就不亡。”

  他适才实有意将这些人俱都杀了,好了结祸害,只是顾虑中有好几个是周氏族人,要是杀死之后能根除去这魔头倒也罢了。就怕下手之后还解决不了此事,那过后门中必拿他问罪。这一个犹豫,吴、周两人赶到这里,也便不好动手了。

  吴长老自问与许多魔宗修士交过手,却从来不曾见得过这般凶横诡异的魔头,皱眉道:“周真人,这到魔物到底是何来历?”

  到了这等时候,周廷也不好再隐瞒了,叹道:“极可能是灵足自成的真魔。”

  吴长老悚然一惊,道:“当真?”

  周廷正要再说话。忽然数十里外传来破岳开山之声,扭头一看,恰见一处法坛被一团几能掩盖山岳的幽沉长河淹没。

  吴长老神色凝肃。道:“魔宗攻势倒快,看来不用了多久,就能杀到法坛之下了。

  周廷哼了一声,道:“想打下正阳玄坛,却没那般容易,不过这魔头在此,却是如芒在背,我虽已把此处阵角隔闭,不过非是长久之计。需寻个对策来。”

  吴长老也知这个道理,稍候与魔宗相斗时。要是真魔在背后阴袭,那是颇为不妙。仔细想了一想,道:“要除此魔甚难,但有一法可以试上一试。”

  周廷道:“不知是何办法?”,

  吴长老道:“当今世上,论及除魔之法,还属还真观随为擅长,真人何不遣一得力之人,前往此派请一能手到此,说不定能降伏此魔。”

  周廷却是一阵沉默。

  吴长老以为他在乎脸面,劝说道:“真人,镇压魔穴也非我一家之事,那还真观总也是玄门同道,请来相助,似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周廷心下一叹,他哪能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出来之前,周雍曾暗示过他,如无必要,此战不必要去请他派之人出力。

  这其中缘故,一是因为这魔穴与距离自家山门不远,很是方便出手,有己方修士已是足够。二来前回张衍连破两处魔穴,不久前又复十二洞天之势,世人皆知溟沧之威,而玉霄派同为玄门三大派之一,当也不能弱了多少,以一己之力平镇,方显本事。

  他反复思量之后,觉这真魔始终是一大祸害,若不早早除了,不说御敌于外,便连魔穴都有可能守不住,更休说其余之事了。这时已不容他瞻前顾后,于是道:“还真观先前主动几次提出相助,都被婉言回绝,恐怕未必会如我之愿。”

  吴长老听他语气松动,就又言:“真人这却无需担忧,还真观弟子以降魔为己任,闻得真魔现世,断不会置之不理,要能做成此事。便是受些委屈也无妨。”

  周廷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看了看面前二人,不知两位谁人愿往?”

  周瀛主动请缨道:“师兄需坐镇法坛,而要对付那魔头,这处又离不得吴长老,不如小弟前去?”

  周廷道:“好,一切便拜托师弟了。”

  他又拿出一枚法符,道:“此物是大师兄所赐神行符,只用时需焚香礼拜,你且携着。”

  周瀛接过收好,再退后几步,躬身一揖,道:“师兄放心,小弟必定快去快回。”

  下了法坛,腾身到了外间,为怕被魔宗修士截住,他也不敢招摇,贴地潜行,出了山界之后,这才点起烟香,请了法符上身,顿化流光飞星,换西北方向纵去。

  半日之后,那法符灵光一散,他现出身来,抬眼一看,距离还真观山门所在降魔山已是不远,于是鼓起法力,全力朝那处驰去。

  行出一刻,忽有一道遁光上来,将他拦下,出来一名苍髯老者,冲他喝道:“尊驾何人?前方乃我还真观山门重地,还不速速止步!”

  周瀛一看来人,猜测其是守御此地的巡值长老,便打个稽首,道:“我乃玉霄周瀛,此回到得贵观,是有要事求见梁真人。”

  苍髯老者面容一缓,道:“原来是玉霄派的道友,自上回魔穴争斗之后,梁真人便就闭关潜修,早不理事了,周真人此来怕是见不到他了。”

  周瀛一怔,道:“那不知如今主持之人是哪一位?”

  苍髯老者道:“如今却是张蓁张师妹统摄内外诸事。”

  周瀛稽首道:“可否请道友代为通禀一声。”

  苍髯老者道:“有些不巧,魔穴现世,张师妹应贵派之请,正率众在外与魔宗修士周旋,此时还未回来。”

  周瀛大急,这真魔诡异莫测,拖得越久越是不妙,他自是希望愈快见得张蓁越好,便问:“不知贵派还有何人可以做主?”

  苍髯老者摇了摇头,道:“道友也不用心焦,稍候老朽自会以飞书通传,道友不如先去馆阁之内等候,待张师妹回来后,再去见她不迟。”

  周瀛无法,请教过对方姓名之后,由得其安排人到得馆阁之内落榻下来,本想调息打坐,可不知为何,总觉心浮气躁,根本静不下心来。

  等有一个多时辰之后,听得外间喧闹,推门出来,放眼一看,见一驾腹诽车由山外过来,如清霞经天,划空而过,其后跟随有十余名元婴修士。

  他神情一振,猜测是那张蓁回山,于是安心坐了回去,等候来人请他过去。

  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人来唤他,便急躁起来,到了门前,寻到一名还真弟子,耐住性子道:“劳烦同禀蒲长老一声,就说周瀛寻他。”

  过不许久,一道遁光落至客馆之前,周瀛急步上去,稽首道:“蒲道友,可是贵派张真人回来了?可否引在下去见?”

  蒲长老笑道:“有些不巧,在道友来之前,已有一贵客来访,张师妹此刻正在待客,只能请道友稍待了。不如这样,有什么事可先与老朽说,老朽再找个机会说与张师妹知晓。”

  周瀛心下大是不满,身为玉霄修士,又是炼就元婴法身之人,哪里被人这般慢待过?什么客人有这般重要?要是换了平时,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只是眼下有求于人,也无办法,思忖着此事不可再作拖延,只得将原委道出。

  蒲长老听了也是大惊,道:“真魔?道友怎不早说?”

  他身为还真观修士,他可深知这真魔之能,肃然道:“此事需得立刻禀告上去,请道友随我来。”

  说着,一把抓住手臂,就带着纵起遁光往山中来,行有不远,见得有一高峰兀立云头,周围宫观连绵,徜徉云海之间,景致极佳,但两人都无心去观,落在殿前之后,蒲长老先行入内,过去不久,就有一弟子出来请周瀛上殿。

  他随那弟子行步到里,见一白衣女子坐于殿上,身旁有一只盘颈仙鹤偎依,客位之上还坐有一名端持秀雅的女子,两人似在说话,他望了一眼,却是不识。

  到得殿阶之前,他上来一个稽首,道:“玉霄周瀛,见过张真人。”

  张蓁秀目投下,看了他有一会儿,道:“蒲长老方才说玉霄派道友撞见了真魔,我还不信,但见了周道友,方确定为实。”

  周瀛惊道:“真人此话何意?”

  张蓁淡声道:“道友被魔气侵心,入毒已深,那正是真魔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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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三心破妄石 至正观神镜

  周瀛乍闻此言,也是惊疑不定,暗暗默察了片刻,发现周身各处并无异状,虽是心下有些惴惴,可面上却是一派镇定,道:“真人莫非玩笑?我自觉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张蓁道:“周真人若觉我是虚言恫吓,不妨上前数步,到我殿前石镜下一观。”

  周瀛目光上移,见殿宇顶上果是悬有一块玉镜,犹豫一下,走至下方,抬头看去,却见镜中自己形容枯蒿,骨瘦如柴,且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个窟窿孔洞,此刻正有一只只看不清模样的毒虫在里出出入入,他大骇之下不由自主倒退两步,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却发现仍是好端端的,顿时泛起一股怒火,质问道:“张真人,为何戏耍周某?你还真观就是如此待客的么?”

  张蓁平静道:“这石镜名为‘破妄’,能辨真识伪,还原本来,方才所照见得,便是周真人你此刻神魂真貌,无有半点虚假。”

  周瀛半信半疑,道:“真人言我已被那魔气,为何感不到半分异处?”

  张蓁道:“真魔有三毒,魔气、魔念,魔胎;魔气伤神,魔念损魂,魔胎杀真,真魔虽有诸般变化,却总不脱这三数,周真人所中,便是魔气了,周真人是否有觉近日心浮气躁,动辄撬动七情,难以持坐静定?”

  周瀛心下一个咯噔,此刻他也是冷静下来,还真观没有耍弄自己的道理,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此,此遇那魔头后,总感心境不稳,莫非就是那魔气所致么?”

  张蓁道:“魔头乃是至阴至秽之物,阳气侵身。便削它灵机,再散于天地之内,落在魔宗手中。乃是修炼宝药,但对我辈玄门修士而言。却是至毒,魔头修为越深,则毒气越烈。若不是真人修成元婴法身,魔气大半为自身正气所解,此刻怕已是入魔了。”

  蒲长老在旁插言道:“心神一乱,便易为魔头所趁,若无除魔手段,终是难逃一劫。周道友,你能及时脱身,也是运气。”

  周瀛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自家这回是死里逃生,他朝座上打个稽首,诚心请教道:“恕周某方才无理。请教张真人,不知这魔气该如何化解?”

  张蓁道:“这却不难,请周真人站到阶前。”

  周瀛来至丹陛之下,见其上有一只玉貔貅,因雕琢得十分细致。看去好似活物,不觉多打量了几眼,可恍惚之间。此物突然腾起,一声咆哮,对他扑来。

  他大吃一惊,居然没来由升起一股畏怖之感,无有丝毫反抗之心,想要转身遁走,可偏偏无法动弹,眼见那貔貅一下没入躯体之内,只是瞬间间。又从他后背出来,嘴上却是叼着一团无手无脚。漆黑如墨物事,只望上一眼。就觉心烦欲呕。

  那貔貅几口将那黑影吞下,就又回了丹陛之上蹲下,重化为一尊玉像。

  周瀛这时回神过来,彷觉方才做了一梦,再察自身,却觉一阵轻松,好似脱去了一层厚衣。

  张蓁道:“周真人可到镜前再观。”

  周瀛仰首再是一望,镜中之影却是毫无异状,一如平常,不觉叹服,躬身道:“多谢张真人相助,若非真人,周某入魔还不自知,贵派降魔之法,果是冠绝九洲。”

  张蓁敛衽还礼,道:“周真人不必谢我,除魔卫道,乃是我还真分内之事。”

  周瀛此刻内外通透,神意清明,自然念及自家来意,道:“还请贵派出手,降伏这头真魔,我玉霄派事后必有重谢。”

  张蓁认真道:“便是周真人不说,真魔出世,我也要去得,只是这魔头若是魔宗有意放出,其必会在路上设阻,防备我还真观伸手,我虽是无惧,可若被拖在半途,恐会耽误大事,还请贵派设法接应。”

  周瀛犹豫一下,法坛那处如今外有魔宗围攻,内有真魔窥伺,真不知周廷还能抽调出多少人手来,但为了脸面,也不能说做不到,只得道:“我这便修书。”

  张蓁看他神色有异,稍稍一思,猜出对方为难所在,便转首对坐于客位之上的汪采薇道:“汪道友,此已非是一派之事了,可否请贵派也出力相助?”

  汪采薇也知真魔变化万端,防不胜防,乃世之大敌,闻言并无半点犹豫,道:“陈真人为防备血魄宗,怕也无多余人手,不过小妹可回书奏报家师,请他老人家遣得人手来此。”

  张蓁轻声道:“惊动贵渡真殿主,实是不安,若有机会,我当至溟沧派拜谒张真人,好亲口道谢。”

  汪采薇闻言,不觉欣喜。

  她一日前便到了还真观,只是那时恰逢魔穴现世,未能见得张蓁,至到方才其回来,才被请入殿中,故只是简单说了下来意,还未能深谈,而张蓁此刻所语,却隐有亲近之意,自忖恩师嘱托之事当不难办妥。

  周瀛听二人言语,便知汪采薇是张衍弟子,心下不禁一叹,能得这位张真人出手相助,固然是不错,可说了出去,不知内情的,恐还以为玉霄向溟沧派伸手求援。不过到了这时,他已无暇去想这些了,能除得真魔,已是大幸了。

  他摇了摇头,拿出纸笔,落笔写就一封书信,再起法力送了出去。

  汪采薇也不落人后,同样发书一封去往师门。

  降伏真魔非是易事,唯有真宝才能镇压,张蓁还需奏命门中洞天真人去请,可便是如此,也只是有半数可能。

  周瀛见惊动洞天真人,知这回所欠人情不小,他也是心下忧愁,不知门中诸真知晓此事后会是何等反应。

  这时殿外忽有几封飞书过来,蒲长老上前接了,亲自送到殿前案上摆好。

  张蓁拿了起来,捧在手中静静细观。

  汪采薇主持昭幽天池有年,也是历练出来,只这一个细节,就看出来张蓁手段厉害,把手下之人训的得服服帖帖,不然像蒲长老这等名声在外的门中耄宿,不会这么恭敬小心。

  她方才心下有事,未曾注意,此时一看,见张蓁容貌极美,玉骨冰肌,她所见女修,除了大师姐刘雁依,竟无人可以比得。

  可再细一打量,觉得其眉眼之间与自家恩师很是相像,就连神情也有几分相似,不禁暗想:“她俗名也是姓张,莫非与恩师有什么渊源不成?”

  正神游之间,外间忽有一个头梳冲天辫的小童蹦蹦跳跳到了殿内,他对着殿内诸人,把小脸一仰,老气横秋地说道:“是哪一个要请我老人家出面?”

  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不过在场之人却无一个敢发笑,张蓁自案上立起,下得阶下来,万福一礼,道:“至正真人,是晚辈张蓁相请。”

  周瀛听她口中称呼,就知这小童是还真观降魔双镜之一的“至正观神镜”,传闻这真宝脾气古怪,做事又随心所欲,怕得罪了他,便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那小童瞅了张蓁几眼,道:“你是庞芸襄的徒弟?你师父待我也算恭敬,在门中也是气闷,既有真魔耍乐子,就随你前去转上一转。”说完,身化流光,就没入张蓁随身香囊之中。

  张蓁见真宝已得,便不愿在此耽搁,对下面之人关照几声,就携众出而出,上得车驾,飞驰入空,与诸人一道往魔穴所在行进。

  才出得山门不久,众人却听得天边有声,好似天雷震响,滚滚而至,回头一观,就见一道灼虹破云而出,直往车驾这处飞来。

  众人观此声势,知是来人当借了洞天真人法符飞遁,不然绝无如此神速。

  那光华落下,到了前方百丈之远顿住,而后自里走出一个身着素色道袍,有出尘高鹤之姿的少年道人。

  汪采薇一见,却有些讶异,她本是以为自家恩师会把大师姐或是二师兄派遣到此,不如此,也当渡真殿中几名长老,却未想竟会让这位真人前来,万福一礼,道:“吕真人有礼。”

  吕钧阳冲她一点头,道:“师侄免礼。”

  这里有人猜出他身份的,有的避忌,有的上前招呼,他俱是淡然回应。

  见礼之后,众人重又上路,这回因无法符相助,行了两日之后,才到到得那魔穴千里之外。

  到了这处,忽见天光一暗,众人看去,见前方有一团紫黑乌烟垂在天幕之中,遮阳蔽天,一派死寂,好似天地间生机尽绝,哪还不知是魔宗有人阻路。

  吕钧阳望去一眼,淡声道:“你等先走。”

  张蓁点首道:“就拜托吕真人了。”她把车驾一转,带着身后之人绕了过去。

  天中那乌烟缓缓分开,自里出来一个鹰鼻宽额,面色惨白的中年道人,他打个稽首,道:“贫道司马权,敢问尊驾,可是夺了我派乐长老性命的吕钧阳吕真人?”

  吕钧阳不说话,只还了一礼,来了个默认。

  司马权呵呵一声,脸上似笑非笑,故意以讥讽言语说道:“不想在这里撞上吕真人,,难得机会,却要领教了,只望吕真人不要如尊师一般名不副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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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相真灵通敌天梭

  司马权一语说毕,吕钧阳未曾接口,只把目光看来,冷言道:“动手。”

  司马权见他神情冷静,知言语刺不到他,也不再多说无用之言,把身一晃,天中明明空无一物,但却乱啸连声,黑夜之中,好似潜藏有无数鬼怪神魔。

  他是得了门中秘传的,所发出这些魔头不比寻常,俱是无相无影,令从无从以眼耳观闻,只能凭借自身感应去辨。

  魔头变化万端,特别一些奇异之处,只有祭炼之人才知,外人不经交手,难明其中奥妙,但这等阴秽之物,只要一个应对不慎,或是判断出差,就会有性命有危,是以这等情形下,一些斗战经验丰富的修士,通常都会选择往后退让,靠了遁术拉开彼此距离,待摸清那魔头来路之后,再设法反击。

  司马权往常一出手,与他斗阵的修士出于谨慎,十有会做此选择,但是一退,却是将主动之势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本拟吕钧阳也会暂且后撤,那时便可有一连串后手招呼上去。却不料其竟然半步不退,只启唇一声叱喝,天地之间骤然传出一声玉断金击之音,那飞来魔头还未近前,被这声一震,顿如泡影一样齐齐破裂。

  司马权听得声响入耳,顿时神魂欲颤,心旌摇荡,忙一持诀,道袍之上起来一道白光,将他遮护在内,隔绝外音。

  这时才有闲看去一眼,见那护体光罩像被极大外力按压上来,如水流一般波荡抖动,忖道:“九岳清音?看来这吕钧阳修是习得了《宝金云箓》了。”

  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中,有数门神通需修行相应功法才可习练,虽变化不多,但随着功行越深,则神通威能越大。

  吕钧阳练就元婴法身已久,这门神通一出,响遏行云,动荡山川,余声久久不息,不但扫清来袭魔头,还将先前魔宗弟子落在此处的阴秽手段也摧挡一空。

  他使动神通之时,却未顿下身形,仍是往前飞驰,看彼此距离稍有挨近,就再一扬手,数十道金芒锐气撕开大气,横天斩下。

  司马权却不作躲避,心念一动,数百只魔头在身前凭空浮现,前仆后继,主动与之缠上,只是不一会儿,便被削杀干净,但袭来金光也是力竭消散。

  他见吕钧阳在空中连续挪移飞遁,至多还有数个呼吸,就可杀到自己面前,忙竖指在前,朝着指尖之上吐出一股浊气,出去七八丈后,化为一团昏昏沉沉的乌烟,眨眼弥布天穹,远望过来,数十方圆内,尽被包入一片浑噩迷雾之中。

  吕钧阳肩头轻晃,素袍之上浮起一层明灼金光,夷然无畏冲入雾之中。

  那乌雾好似有灵之物,一遇那光华,纷纷避让,顷刻间被他杀穿出一条通路来。

  只是再去数里,蓦然发现己居然到了一只硕大魔头之中,这只魔头奇巨无比,张嘴裂牙,似能将山峦也能一口吞了,得见此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身裹金光,向前一撞,轰隆一声,这一方半幻半魔之境就被撞碎开来。

  司马权神情一凝,不想对方看去超然淡泊,但一上阵战,却好若其师晏长生,意气如龙,侵略胜火,咄咄逼人而来,竟让他生出不可力敌之感。

  自乐蓉娘被所杀之后,他生怕也碰上这名对手,曾特意去查探了吕钧阳这对师徒过往,发现晏长生一生与人斗法无数,除却与张衍的最后一战不知详情,只要占据上风,就从来给过对手翻盘的机会。此刻见对方越欺越近,顿感不好放任,必得遏止其势,神通既然一时压制不住,那便用法宝来阻!

  他把手掌一托,掌心之中立起一盏金灯,嘴中念诀片刻,起手在上虚虚一磨,就往天中一送,到了上空,灯芯噼啪一炸,就有碧火燃起,随后一簇簇落了下来,数十里山川,皆在笼罩之下。

  吕钧阳一拂袖,身上素袍泛起一层微芒,那碧火上身,却是着之即灭,看也不看,径直闯出火圈。

  此刻两者之间大约有百丈之遥,对炼就法身的修士来说已是极近,但见其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赤芒,朝司马处看了一眼。

  司马权还未过来,身上忽然飞起一层霞火,连忙起法力压制,然而这火却是压之不灭,不一会儿,那外间宝光就被蚀去一层,并以极快速度向内侵袭。

  见此情景,他心下一沉,惊道:“皓夷三阳气?”

  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中,以这门神通最为难缠,几是无物不焚,不得灭火之法,哪怕法宝也抵受不住。他知是躲不过去,在火中大声言道:“吕真人,此局是你稍胜一筹,你我稍候再见了。”说完,他竟是撤了法力回去,任由那火袭上身来,只片刻间,他就被那熊熊火焰彻底吞了,随一阵山风吹来,就有一丝丝黑烟散开,而原来其所立之处,只余下一滩灰烬。

  吕钧阳扫了一眼,又朝四周看了看,手一起,身后飞起九枚神梭,在身周忽缓忽驰,来回飞舞,似在找寻什么。

  他师父晏长生在感神经上浸yin三千载,对此法领会极深,甚至还造出了那等小界育气之术。

  自家弟子虽不修习此道,但亦是传了一套秘法下来,让他可在对敌之时界用飞梭探试灵机。

  过去片刻,其中两枚神梭一顿,忽然一转头,朝一方向如箭射去,他一甩袖,纵踏云光,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十余里之外,一座山坡之上忽然飘出一只魔头,在原地虚虚一荡,就变作了司马权的样貌。

  他所习之法乃是冥泉宗六典之一的《相真灵通》,此法初练时无甚了得之处,甚至连寻常弟子也未见能比过,唯有到元婴三重境后,方才现出威能来。

  修士若习此法,危急之时,只消转动心诀,法身瞬息之间可挪移至事先安排在侧的魔头之上,魔头不绝,则无法杀死,而门中神通“三阴不死身”,就是自这门功法中化炼而出的。

  强手相争,往往胜负只在一线之间,而他有这门功法,哪怕第一次输了,只要窥看了对方手段,下回就能有所提防。

  有了这门功法,对手要杀他,不知要用上多少次,而他只需找准一次机会,就能取了对方性命。故成此法至今,他与敌交战从未有过失手。

  这门功法唯一破绽,就是只能在一定界域之内转挪往来,如是飞遁出去太远,那事先布置下来的魔头就无法再生应和,稍有疏漏,那便真正是亡了。

  方才他以言语羞辱晏长生,就是用意在此。吕钧阳身为其弟子,在彻底杀死他之前,自然无可能不顾而去,只能牵绊在此。

  “吕钧阳会使皓夷三阳气,那么当是与那霍轩一般,又兼练了《赤霄瑞玦书》,只是我为何觉得,方才那火与典籍之中所述有些许不同,莫非……”

  他正沉思之中,忽然眼前迸发出数点寒星,直往这处射来,顿时吃了一惊,心意一唤,一只赤金之色的魔头自身上浮现出来,当当几声,将其挡了下来。

  司马权利仔细一看,却是两枚素白飞梭,哪还不知是吕钧阳又找了上来,忙又呼出百十只魔头出来守,与之周旋。

  这些魔头是那用天外罡砂祭炼过的,不惧神兵法剑劈砍,又飞掠极快,自身还有些许灵智,用来守御飞梭这等疾攻利器,那是最为擅长。

  那两枚飞梭虽未曾伤得他,却也不走,仍在外间盘旋,只十余息后,见一名素色道袍的少年踏云而至,其目光往下一移,周围浮现出上百只飞梭,随扈梭尖齐齐朝他一指,而后或三五一群,或七八一队,不断向下射来,天中一时间满是破空之音。

  司马权驾驭这些魔头,初时还有招拆招,可斗了一会儿,就觉不对,那飞梭之中,有数枚极是厉害,每一落下,必斩中魔头灵机弱处,不一会儿便杀了大半。

  如此下去,可以预见是何结局。他虽不惧,却也不想被平白杀上一次,急命余下魔头冲开一条去路,想要遁身离开,然而对方好似料准了他心意,飞梭反而忽然分开,一部上来啄食剿杀,一部飞去外间,围而不上。

  然而冲出去未有多久,就被逼得不能再前,到了最后,只能固守原处,只是仗着身上宝衣在那里支撑,司马权因得上法,故而自身守御法宝只置备了寥寥一二件,只能依靠一些奇诡神通道术来与人周旋,因此身上漏洞甚多,再则久守必失,过不多久,一个不防备,露出了一个极大破绽,一道飞梭倏忽一闪,直直贯入他眉心之中。

  司马权一声未吭,仰面倒下,身躯之上此时腾起一道黑烟,而后随风飘去不见。

  数十里外,司马权又借一个魔头化身出来,他暗忖道:“吕钧阳那神梭如此厉害,当是得了晏长生真传的,但他冲入百丈之内才全力展开,显是只有在这般界域内才可施展,下回只要设法不让他欺近身来,当可无事。”

  他脸上露出一股自信之色,自家犯得起错,不怕败亡,待试探出对方所有手段来,就不难收拾掉这名强横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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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绝灵弃身入魔途

  司马权与吕钧阳二人相斗之时,张蓁已是来到了正阳玄坛之外,她这一行人个个法力精强,再加有玉霄弟子出来接应,一时倒无人再来相阻。

  周瀛告罪一声,先行下去禀告。不久,法坛之外禁阵一开,便又出来,极为殷切的请张蓁等人入内。

  众人到了里间,吴长立在阶上,拱手道:“周真人为防备那魔头逃脱,正坐守法坛上,无法前来相迎,还望诸位不要介怀。”

  张蓁认真道:“真魔变化奇诡,周真人这般慎重也是理所应当,还请吴长老引我等前去,此等魔头,越最早除去越佳。”

  吴长老也知眼下这事才是要紧,是以也不再多作客套,正容道:“还请诸位随我来。”

  张蓁对后嘱咐一声,把其余人留下,只带着蒲长老与两名女弟子随她上去法坛。

  顺阶而上,不多时就到得台顶,举目一观,见周廷坐于那处,浑身法力滔滔,灵气如火,顶上悬有一面幡旗,有道道光云垂下,如丝绦飘荡,恰是遮住了法坛一角。

  吴长老在下方道:“周真人,还真观道友已是至。”

  周廷目光一转,道:“周某无法脱身,还请吴长老代我好好谢过还真观道友。”

  张臻淡声道:“周真人客气了。”

  蒲长老呵呵一笑,道:“正是,周真人职责颇重,还要莫要分心了。”

  张蓁这时一眼望见那些躺倒在地玉霄修士,缓步至其等身侧,仔细察起来。

  周瀛凑了上来,道:“张真人,你看他等也是中了魔毒么?”

  张蓁凝眸看有片刻,道:“这些道友是中了魔念之毒。此毒与神魂交缠,好若白纸染墨,此刻已是污秽一片,想要救了回来,需得一番手脚。”

  周瀛一礼拜下,道:“请真人救我同门。”

  张蓁轻轻点首。道:“蒲长老,拿一匣‘金祥香’来。”

  蒲长老忙自袖中取出一只长形玉匣,外观素雅古朴,很是别致,打开来后,见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支竹签粗细,三寸来长的小香,探手取出,传至张蓁手中。后者命人把地下躺倒之人扶起,而后手捧此香,在诸人头顶之上晃了一晃。

  过不许久,就见淡淡香烟之中有一个小人在里起舞,只是单薄飘渺,好似一吹就散。

  随着小香渐渐烧下,小人身上渐渐笼上了一层深黑色泽,且越来越是浓郁。恰在此时,张蓁起纤指一点。那小人发出一声让人心悸的凄厉惨叫,登时散去。

  张蓁面上不见欢喜,反而秀眉微蹙。

  蒲长老上问低声道:“师妹?可有什么不妥么?”

  张蓁道:“这真魔不同寻常,化此魔念,只一人就用去一炷香,显然道行极高。周真人纵能抗衡一时,也不见得能制住他,此魔许久不曾现身,怕是在暗中谋划什么。”

  蒲长老深以为然,方才清除魔念之时。他就曾暗作戒备,防备这魔头出来作祟,要知底下这些人一旦完好,真魔便就无处寄托了,可其能忍住居然未动,便连半点搅扰也无,这其中没有古怪他却不信。

  他想了想,道:“师妹何不先在此布下禁制?先逼了这魔头出来。”

  张蓁摇头道:“这里毕竟是玉霄地界,不便行事。”

  要想逼魔头现身,需做一番精细布置,但这处并非还真观地界,正阳玄坛乃是周族秘传,在这里行事有诸多不便之处,周廷为避免门中隐秘外泄,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如此做。

  蒲长老沉吟道:“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我去与周真人商量,看能否以法符镇压,我派虽秉除魔之道,不过此回也是玉霄派请我来此,该当他们有所退让,不然我缚手缚脚,做不成事,还以为我还真观本事不济。”

  张蓁嗯了一声,道:“那就有劳蒲长老了。”

  蒲长老一拱手,自去与周廷商议。

  此刻距离法坛三十里外,一道飞梭自天外飞来,司马权躲闪不及,轰地一声被钉在石壁之上。

  他挣扎一下,见无法脱开,也就不白费气力了,抬头看了看立于天中的吕钧阳,呵呵一笑,头颅耷拉下来,整个人忽化作一蓬灰烬黑烟,簌簌落下。

  吕钧阳此时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冷静,他这一回没有再去追索对方下落,几番交手,他已能认定,对方修炼的当是冥泉宗的《相真灵通**》。

  此法虽是冥泉宗上功之一,名声也大,但魔功诡谲,往往似是而非,明明是不同功法,但外人却难以辨别,他接连斩杀数次之后,方才敢做这般判断。

  他清楚知道,对付修行这门功法的修士,想要杀得对方,首要之务,就要尽除那布置在此的诸多魔头。

  但此事不易,不说魔头自身也有灵智,能飞遁往来,且其数目又多,想要一鼓剿灭,通常情形下,那是绝无可能。

  但他心中有数,只要修士法力充沛,若不惜一切代价,却未必做不到。

  举目环扫,方才几次来回追缴对方,却总是在方圆三四十里之内打转,故能断定,其所布置的魔头应该都在这方界域之内,至于再往远去,以其法力,当是笼盖不到,即便有什么布置,也无需去管。

  他在云上盘坐下来,缓缓吐息几次,随后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而后猛然仰首,发声长啸!

  但闻鹤唳之音,穿空而上,越拔越高,直贯入天穹之中,再悠悠散播四方,罡云搅动,江河激荡,山峦群起回应。

  这一声发出,却比此前所发威势大了十倍不止,但只在三十里方圆之内来回打转,足足响有一刻走之后,才停歇下来。声息一绝,天地顿时为之一静。

  十余里外一处山头上,司马权伏卧在一大石,他猛咳几声,踉跄站起,闭目稍稍调息,才恢复了些许元气,他再于心中感应片刻,也是眼皮一跳。

  吕钧阳方才那一声长啸,把他事先布置好的魔头当场震散九成以上,余下一些也在堪堪破碎地步,就是挪移过去,怕也保不住性命。

  不过他却不慌,方才那神通威势之大,差点将他法身震散,要发挥到如此地步,对方便不是耗尽了全身法力,此时也应是到了最为虚弱之时。

  他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不智,但这等机会却不能错过了,于是双足一点,起遁光飞去。

  十余里路程,须臾便至,远远就见吕钧阳盘膝坐于山峰之上,身上灵机微弱,全不似方才那等意气高昂之态。

  司马权此刻仍是小心,并不亲自上前,而是远远停下,只唤了几只魔头出来,催其上去试探。

  魔头到了吕钧阳身前,围着他转了几圈之后,猛然扑下,然而半途之中却被一层金光挡住,无法再往前去。

  司马权一惊,但再一看,见那金光光华微弱,忽明忽暗,似风中残烛,一望而知是到了强弩之末。他叹一声道:“吕真人,你可是出了一手昏招。”

  望着坐在那处一动不动的吕钧阳,他心下暗喜,对面这人可是晏长生门人,溟沧派二代弟子,宇文洪阳未曾洞天之前,曾与之有过对峙,对其评价也是极高,自己要能杀死在此,不啻大功一件。

  念及于此,他把袖一抬,正要出手了结其性命,然而此是,却是神情一震,动作一下僵住。

  吕钧阳此时缓缓立起身来,随他动作,周身灵机渐盛,愈转愈强,身上金芒也是照出数丈,他把肩一晃,那几只魔头须臾间便被灼成灰烬。

  司马权失声道:“二象化心?”

  溟沧派只这一门功法可在瞬息之间尽复法力,可令他不解的是,使得此术,需得相生功法,可明明对方使得金火两门神通,又怎能修得此术?

  吕钧阳的确是双法同修,但所习功法非是金火两道,而是金水双法,乃是“玄泽上洞功”与“宝金云箓”。

  至于先前所使那火属神通,并非是“皓夷三阳气”,而是由之化出的一门小神通,名唤“时关火目”。两者极为神似,就算溟沧派中之人,初次遇上,也未必能够立刻辨别出来。他使此神通,就是要让对手有所误判。

  司马权一着算错,满盘皆输。

  他知晓自家正面敌不过这名对手,也不甘心就此交代,猛喝一声,把法力一转,身躯化为一蓬飞灰,下一刻出现时,已在十里之外,不过这魔头已堪堪破碎,承受不住他法力,只几息之后,又是化烟而出。

  数里之外,他再一次浮现出来,如此三次之后,他已是无限接近了那处正阳玄坛。

  虽此回布置的魔头差不多都已是破散,但此间还有一个魔头可以转挪,便是那头千载真魔!

  《相真灵通**》练到深处,就可侵夺天魔之身,只是自冥泉宗立派以来,鲜有成功之人,便是当真做到,也大多失了本性,变得肆意杀戮,敌我不分。

  是以如此做风险极大,就是成功,怕也不是原来自己了,不定门中师长也要出手镇压他,但眼下这等生死关头,与其被对手杀死,还不如搏命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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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恒砂道中生死门

  法坛之上,周廷听得蒲长老需在此处用法符禁阵驱逐魔头,不觉皱了皱眉,道:“必得如此么?‘

  蒲长老道:“这般与周真人说吧,那魔头道行极高,纵然张师妹神通道术俱属上乘,救人之际,也需分出心神小心防备,但要是事先布置稳妥了,不再惧怕暗袭,就可以全心投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将贵派弟子所中魔毒驱散。”

  周廷深思一会儿,缓缓道:“若是只在这一角之间,当是无碍,但不可再往外去,非周某不近人情,实是此座法坛镇压在魔穴出入门户之上,关乎到此战成败,一处差错,便要牵累全局,故此不得不小心。”

  蒲长老闻言点头道:“周真人放心就是,我等定会谨慎行事,不叫贵派作难。”

  虽嘴上如此说,可心下却微感不满,想道:“是玉霄派请我来此,现下反倒似我来求你等,若是袖手不理,你又能如何?”

  不过他也是这般想想而已,却不敢当真走了。还真观祖曾立有定规,弟子在外撞见魔头,或同道请求,若力可服之,则必得出手,不得推诿退避。

  回至张蓁身边,将周廷之言转述了,好言请了周瀛与吴长老回避,就带上两名女弟子在此处着手布置禁制。

  张蓁停下手中动作,在立着旁不动,凝神以待。

  禁阵一旦布置稳妥,真魔必然大受克制,若要动手,只可能选在这个时候了。

  约莫半刻之后,眼见得禁制排布即将妥当,忽然间,自一名昏迷修士身上凭空浮出一个人影。其脸上挂着莫名笑容,死死盯着张蓁,身躯一转,似要变成她模样,然而幻化到一半,浑身上下冒出一股青烟。却是发出一声惨呼。

  蒲长老在外看得真切,暗嘲一声道:“不知死活!”

  还真观所有真传弟子。每日皆需服用“辟魔宝丹”,心神封闭,外魔难侵。

  至于张蓁这等洞天真人的嫡传弟子,每日却可对着镇派之宝“还真镜”修行,久而久之,外像与镜光相合,反照其身,所有形貌幻影皆不能夺。魔头一用,好若自吞毒药,实是取死之道。

  那魔头吃这一亏,好似变得愤怒异常,忽然身躯一散,变化为数十魔影,分别往场中所有人袭去。

  蒲长老嗤笑一声,任由那魔头不断入身。不一会儿,只听得身躯之中一声霹雳响音。哼了一声,两耳之中就有一缕缕黑烟飘出,显是已将阴邪杀尽。

  那两名还真观女弟子则不慌不忙,起手掐诀,檀口轻启,齐齐发出一个“咤”音。轰的一声,那冲来魔影顿化烟火飞去。

  张蓁只是静静看着,站着未动,那些魔影还未到得她身前,却撞上了一层光霞。不禁一颤,仿若撞见天敌,纷纷仓皇退后,只是未去多远,浑身有如蜡化一般融解开来,几个呼吸之后,就消逝不见。

  她轻抬手捉了一缕气机过来,稍一感应,道:“蒲长老,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蒲长老道:“是,这魔头并非是那真魔,而是魔胎所结,道行却是差得远了。”

  真魔三毒之中,魔胎之毒最是难除,此毒借人心欲念为养,可自生魔头,被栖身之人道行越高,则所幻化出来的魔头就越是强横。

  张蓁道:“周真人非我还真弟子,难以分辨其中不同,他适才所见,许是这只魔头,那真魔极可能并不在此处。”

  蒲长老转了转念,道:“师妹所言不无道理,可恨是在玉霄地界,这处法坛上的法宝又排拒外门之物,我等不好放手施为,不然拿琉心灯一镇,保管叫其无所遁形。”

  张蓁摇头道:“眼下不是纠缠这等事的时候,而是找出那真魔去了何处。”

  蒲长老脸色也郑重起来,过去半晌,他想到一个可能,其会否已是暗入魔穴之中?

  想到这里,他不禁言道:“也不知这法坛如何,是否果真如周真人所言,能镇住这魔穴门户?”

  张蓁道:“我等总是外人,不好出面探查,但终需提个醒,让玉霄派的同道前去查看一番。”

  蒲长老冷笑一声,道:“就怕玉霄派同道以为我等小题大做,不放心上。”

  张蓁淡声道:“我等做好自家之事就好,不必去管他人如何。”

  蒲长老连声称是,关照两名弟子去把吴长老与周瀛请了回来,随后将自家担忧说与二人知晓。

  两人一听那真魔或许并未被困在此处,都是大吃了一惊,吴长老追着问道:“蒲长老,可以断定么?”

  蒲长老道:“真魔不比道友往日所见那些魔头,要想逼其现身,非用许多手段不可,只是周张真人不许,如之奈何?要验明我等猜测,不如贵派查看法坛禁阵之上是否有疏漏之所,那反还方便许多。”

  吴长老沉默片刻,道:“我需立刻去禀与周真人知晓。只是这些同门,就拜托两位了。”

  张蓁道:“这些同道性命都可保全。”

  吴长老对两人一拱手,上去到周廷处,急着将此事一说。

  周廷听了,却是深思起来。

  他坐镇在这机枢之上,正阳玄坛所有动静都在他耳目之中,哪一处出了变故,他立刻便能得知,是以能够确定,那魔头并未能够跑了出去。

  不过这里还有不少玉霄弟子,外间魔宗修士又围攻甚紧,绝不能令其在法坛之内乱窜,需得想个一劳永逸之法。他抬头道:“吴长老,你去把还真观两位道友请来。”

  吴长老应声而去,少顷,张蓁与蒲长老都是到了这法坛顶上。周廷请二人坐下,就开口问道:“张真人,想那魔头,之所以纠缠在此,当是为了能入得魔穴之中了?”

  张蓁点首道:“魔头本是是魔穴之中诞出,自然千方百计要回往此地,好如鱼喜水,鸟栖树,是其本性使然。”

  周廷点了点头,再问:“假使那真魔在前,两位可有把握杀灭?”

  蒲长老道:“周真人尽可放心,此回出来时,我等携了门中至宝观神镜,只要真魔在前,不难杀灭。”

  周廷稍皱眉头,玄坛之上有诸多法器,要是真器放了出来,难免会引发冲撞,但如收了,又无法抵御外敌,可谓两难,沉吟一下,道:“若是不动此宝呢?”

  蒲长老怔了怔,他不敢做主,拿眼去看张蓁,后者思索了一下,道:“只有六成把握。”

  周廷目中泛起犀利光芒,这瞬间似有了决断,沉声道:“如此也值得一试了。”

  吴长老道:“真人想如何做?”

  周廷目光看着张蓁与蒲长老二人,缓缓道:“我欲放开一处通入魔穴的禁阵门户,如此必可引那魔头现身,请还真观两位道友守在暗处,其一旦出现,就请两位出手镇灭。”

  吴长老微微一惊,此策可谓快刀斩乱麻,若是成功,确实能将那麻烦一举解决,可要是未曾除去那魔头,放其入了魔穴,此次玄魔争斗,可就结果难料了。

  蒲长老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周廷,此举所担干系也是不小,换了他在这般位置上,就是想到此策,也未必有这等胆量。

  张蓁稍作思索,认真道:“我还真观尽力而为。”

  周廷也不再镇压法坛,起了身来,道:“好,此事迫在眉睫,不可拖下去了,请诸位随我来。”

  他起手在禁枢石碑上一拍,在场之人觉得眼前景物一换,就入了一处甬道之内,观去四壁皆是沙流石砾,旋转不停。

  周廷道:“此名恒砂飞星道,内置百数种星辰罡砂,可消磨飞剑法宝,魔宗弟子就是破了上面法坛,也休想轻易过得此处。”

  蒲长老嘿了一声,暗道:“玉霄这布置不可谓不严密,可惜那魔头能变化无形,对其却是无用。”

  周廷又把袖一挥,右侧砂流退去,豁开一个阵门,他当先入内,其余诸人也是跟了进来。

  此间却是一座空空荡荡道石府,门户之外望不见里侧,门内观去,却可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周廷道:“张真人,你观这处如何?可否用来伏杀那魔头?”

  张蓁上下看了看,道:“还需做些布置。”

  周廷道:“只要不是什么攻杀法器,便就无碍,不然引动神砂反卷,我也难以压制。”

  蒲长老笑道:“不会令道友为难。”

  虽如此说,可但毕竟忌惮这砂道,只敢拿了一些寻常法器出来,摆在门前,随后默念法诀,就有三张法符飞出,落在前方,再取了一卷金丝出来,运法一祭,其就扬空飘起,化作千丝万缕,将前方这一段盘砂道铺满了。

  布置好这些之后,张蓁检视了一遍,见并无不妥,就道:“周真人,你可开那阵门了。”

  周廷道声好,把目光投至砂道之中。

  今番举动,对他来说可是冒了极大风险,要是不成,不但断了上进之路,还可能受族中重罚,就是勒令兵解转生亦有可能,可局面到此一步,必需速做决断,容不得再有太多犹豫了。

  他拿出一块牌符出来,一扬手,这处恒砂道顿时连接内外,上下贯通。

  但门户虽开,却久久未见外间有什么动静,在此几人都极有耐性,俱是端坐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好似有一股阴风吹过,那甬道之中道金丝竟微微颤动起来。

  蒲长老身子向前一倾,目光凝注外间,暗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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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龙游大海虎归山

  恒砂道中金丝连续晃动,仿佛风拂水面,有波浪荡过,但过去一会儿,那动静便又不见,仿似那魔头已然从此间穿过。

  周瀛见还真观二人却是坐着一动不动,难免心下忧虑,都是向周廷投来问询之色,他却是摇了摇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降魔一事上还真观修士有独到之处,既把此事交托对方处置,他就不会再胡乱插手。

  张蓁与蒲长老二人之所以不动,那是因这只魔头早已开得灵智,纵然这里开了门户,其不会这般直挺挺冲了上来,方才只是试探而已,这时出手,只会将其惊退,再想引了出来,可便没那么容易了。

  自然,二人也不会凭借凭空臆断,敢如此做,那是因为二人皆炼就有一双破魔法眼,能窥看魔头本形,这等小伎俩,可以骗过周廷等人,却是无法瞒过他们。

  果然,再静静等有许久,那金丝忽然又一次晃动起来。

  蒲长老开了法眼观去,见一团模糊人形忽然闯入布置之中,不禁是露出几分笑容来。在外人看来,真魔无甚分别,但身为还真观弟子,他却是明白其中不同之处。

  真魔若是凡尘俗世之中打滚,得了人心侵染,后天智慧慢慢过本性,那么其便会变得狡猾万端,与之较量,不亚与一名道行高深的同辈修士斗法。

  眼下这魔头这么轻易便就上钩,显见得入世未久,对付起来也就容易一些。

  张蓁也同样见得真魔身影,她没有半点迟疑,屈指一弹,身前一道法符便就飞了出去。

  这法符一到空中。就有霹雳电芒闪过,这头魔本来变化于无形之中,但被这法符一碰。居然被逼得现出原身来。

  蒲长老配合紧密,看到机会。立时跟上后招,把法力一展,顿有数十道雷火劈下劈打在其身上。

  无论何种魔物,皆是惧怕雷法,这真魔也不例外,挨这一顿雷火,状极痛苦,身躯一扭。又一次隐遁入空。

  张蓁这时又是弹出一道法符,恰好挡在其去路之前,魔头仿佛迎头撞上了一堵无形坚墙,轰然一声又被倒震了回来,看着无法前行,只得往来路回去,可结果一般,却是被先前那枚法符给阻住了。

  两头被堵,魔头一时进退不得,蒲长老又不断驱使雷霆紧逼。不得已下,把身一散,化为成千上百只魔头。想要各自寻隙突出。

  蒲长老嘿嘿一笑,他等得就是这般时候!

  莫看这魔头被雷法逼得其胡乱逃窜,但到了真魔这等境地,单凭雷术想想要杀它,恐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成。

  但魔头一旦用上分身之术,他就可以逐个击破,慢慢将其磨死在此了。

  他一挥大袖,将最后一张法符打出,而后两指一点。三张符纸在里旋转,每回落下。就把这魔头从无形变化之中打了出来,令其根本无处藏身。

  张蓁则挑指捻起数根金丝。法力一转,霎时群丝入空,编织为绵密大网,将所有魔头分身分隔开来,再也无法聚集到一处。下来不管其余,只管起得法力,专注炼化其中一部,待彻底消去无影,这才转而对付下一处。

  那魔头察觉到危机,拼命反抗,不过蒲、张二人久与这等魔物打交道,知晓如何反制,所有变化都被逐一破去。

  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那魔影渐渐淡去,看去已是苟延残喘,不成气候了。

  周廷见如此顺利,也是心下微定,他一转目,见蒲长老为脸露疲劳之色,知他法力不济,便嘱咐道:“周瀛师弟,你把族内赐下的龙秀香点上。”

  周赢道了声是,他略带不舍得取了一根大香出来,吹了一口火气上,将之引燃了,顷刻间,就有一股异香弥漫在石室之内。

  蒲长老一闻,顿敢精神一振,不过他现下一刻也不敢,无暇道谢,只对其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时众人忽感头顶之上一阵轰鸣,吴长老往上看去一眼,低声道:“真人?”

  周廷哼了一声,道:“当是魔宗大部已供攻至门前,不过无需担忧,正阳玄坛禁制牢固,层层设护,就是一日一夜连番攻打,也休想破开。且此间之事才是要紧,这魔头除了,我才好放心冲出去御敌。”

  吴长老道:“真人说如何便就如何。”

  那魔头在张蓁、蒲长老二人收联手逼压之下,好如陷入了蛛网一般,无法逃脱,一点一点被侵蚀剿杀,又过一个时辰,不过剩下最后上百头还在垂死挣扎。

  眼见其越来越弱,即将灭杀,玉霄众人也是看到几分胜望,不觉精神振作起来。

  蒲长老却是神色凝肃,这真魔哪怕只有一缕魔气逃了出去,若得了补益,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变回原来模样,是以越到这个时候,却不能有丝毫松懈。

  偏偏就在这时,那些魔头分身之中,有一头忽然浑身一震,好似忽然醒来一般。

  他转目望了望四下景象,看罢之后,冷冷一笑,仰天一吸,就将周围所有魔头吞吸入自家身躯之内。

  蒲长老立时察觉到这里异状,立刻召来祭起雷芒打下。

  司马权望着天中袭来雷火,却想放声大笑。

  方才用得转相之法后,却是运数差了些,并未如愿窃据真魔之身,反还险险被真魔反吞。但他万般不甘心之下,拼尽全力,死保神魂,不让这魔头得手。

  恰好此时恒砂道中开了灵穴,对比而言,这灵穴自然对真魔有更大吸引力,况且吸摄了足够灵机,他更可以反过头来轻松吞了司马权,故而舍了他往下方来。

  可谁曾料想,后来其恒砂道之中被阻,险些被杀,这却使司马权得了机会,让他反客为主。真正得以侵据了真魔之身,虽此刻却无比虚弱,不能与方才真魔全盛之时相比。不过他却不以为意,真魔不过方才初开灵智。对他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一懵懂孩童,不过仗着魔性本能行事。

  而他却有近千载阅历识见,深悉种种魔宗秘转,这里又无什么法宝镇压,自认要想趁对方不备闯了出去,却是不难。

  他先是吐出一口阴气来,撞在那雷火之上。其还未到得他身上,便在天中便纷纷炸裂。

  趁此机会,他再回想了一下方才情形,只片刻间,就找到了一处可供利用的破绽。

  先前那魔头之所以陷入被动,全是那三张法符能够克制他无形变化之术,他却是注意到,每张法符落下之后,下一次必是另一张上来,如此轮换往复。那真魔自然不会去注意这等事,可落在他眼中,却是不同了。

  他立刻判断出来。这法符每次与真魔身躯碰撞过后,并非全然无损,故需得一息喘息之机。

  想到这里,他阴沉一笑,起了无形变化,自那金丝网中脱出。

  张蓁与蒲长老见了,自然召那法符过来,想要破了他变化。

  然而此刻,司马权却主动现出身来。而后一晃之下分成三个人影,主动朝那三张法符撞去。开始同样也是被震了回来,但接连数次后。那法符却是灵光渐黯。

  蒲长老见他动作不再似之前那般莽撞胡来,而是变得极有章法,不觉一怔,道:“这魔头……”

  张蓁一蹙眉,伸手就要去香囊之中取法宝,只是动作做到一半,想到这里是正阳玄坛之下,无法动用那等法宝,只好放弃,勾指引来一蓬雷火,往场中打去。

  司马权对雷火全然不理,此法至多只能伤他,却杀不死他,只要冲出此地,到了灵穴之内,随便吞吸一些灵机就可恢复过来。至于那些金丝,由于转动过缓,他轻轻松松便就避了过去。

  在他倾尽全力攻击之下,其中一张法符终于承受不住,化作飞灰而去,另外两张也是几息之后先后灭去。

  他心下大喜,哈哈发出一声大笑,把身一转,几是瞬间,就自众人面前消失无踪。

  周廷脸色铁青地站起,望着灵穴深处,望着久久不语。

  周瀛急急问道:“两位道友,这,这是如何一回事?”

  蒲长老沉吟片刻,叹道:“老朽猜测,当是有魔宗中人用了相转之术,以自家神魂与这具真魔之体相合,这才被他脱出。”

  吴长老皱眉道:“可方才明明已逼其入了绝境,得一神魂又能如何?”

  张蓁道:“有外神居体,就好若往日无知之人有了智慧,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周廷沉声问道:“两位,可能追了回来?”

  张蓁摇头轻叹,道:“无用了,真魔一入魔穴,如龙游大海,虎归深山,只要有一道分身存驻,就再难轻易杀灭。”

  蒲长老也道:“可惜了,若是贵派允我动用观神镜,之前在恒砂道上就可剿灭此魔了。”

  吴长老见周廷脸色十分不好看,道:“两位既杀不得此魔,可否令其不得出来,只要此次能击退魔宗,事后可请派门中洞天真人前来镇压。”

  张蓁道:“封住这入处不难,但真魔入了灵穴,若饱吸灵机,很可能会变化天魔之身,这般魔头,连洞天真人也未必能制住,我需立刻回去禀告恩师。”

  周廷道:“不知要变化天魔,需用多少时候?”

  蒲长老想了想,艰涩道:“只是灵足自生的真魔,若要修成天魔之身,至少也是百数载,可假使是那等深明如何借用魔穴成就的魔宗长老,或许只需一二时辰便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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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非人非魔亦非我

  周廷得知此事已无法挽回,沉默许久之后,对张蓁、蒲长老二人一拱手,道:“张真人,此番多谢贵派援手,虽未降住那魔头,但这是周某统摄不力之故,与两位无关,既那魔头随时可能炼得天魔之身,这处已成险地,还请两位速速离此,免受牵连。”

  张蓁深知这件事再往下去,已不在自己能力之内,留在此地确已无用,万福一礼,道:“周真人保重了。”

  周廷点了下头,道:“周师弟,你代我送一送二位。”

  周瀛低下头来,道声了是,匆匆在前引路,将张、蒲二人一路自恒砂道中送了出去。

  周廷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长老迟疑了一下,上来问道:“真人,下来该当如何是好?”

  周廷此时一脸平静,道:“尽人事,听天命。”

  把头略微转过,道:“吴长老,你稍候带着门中弟子,也快些离了此地吧。”

  吴长老正声道:“周真人,休说此话,我身为玉霄长老,岂可不战而退?”

  周廷看向他,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吴长老,眼下非争意气之时,为门中保得元气方是正经。”

  吴长老一想,却是叹了一声。此次为保胜算,玉霄派遣了不少得力弟子出来,有不少是门中洞天门下,的确无法弃了不顾,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只是又忍不住问道:“真人,你……”

  周廷道:“我身为主持之人,别人可走,我却是走不得的,吴长老,出去之后与周师弟说一声。叫他也不必回来了。”

  吴长老点了头,道:“真人,那我先走一步了。”神情沉重地对他一拱手,就纵光而出。

  张蓁出了恒砂道,上了车驾坐定,就命人把汪采薇请来。将底下之事道与她知晓,又道:“天魔无常,非我辈能制,汪真人也请速回山门为好。”

  汪采薇也是吃了一惊,道了声谢,目送还真观一行人离开后,因觉事关重大,立刻拿了纸笔出来,写了一封飞书发回山门。

  因不见吕钧阳行踪。寻思着其当已是自行离去,故不再多等,驾起玉竹云筏往山门回返,才行至半道之上,忽然一道清气降下,将她罩住,而后往天中一升,就飞去不见。

  此刻非但是她。就是张蓁、吴长老等人,也都是在半途中被一道法力接走。

  汪采薇只觉一阵恍惚。待定神之后,却发现自己竟已是到渡真殿内,抬头一望,自家师父张衍正坐于玉台之上,慌忙跪拜下来,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微笑道:“方才接你书信。才知魔穴之中变故,天魔此物,无形无影,瞬息万里,又可追摄生人气息。若是欲对你不利,却是逃不掉的,故先把你带了回来。”

  汪采薇连忙再次叩首,拜谢师恩。又想起自家此行目的,就道:“此回去还真观,弟子见得了此辈首座弟子张蓁张真人,恩师所提之事,她已是应允,还言得暇要亲来拜谒恩师。”

  张衍点首道:“你做得甚好,且先回去歇息,记得约束门下弟子,近日无事便不要外出了。”

  汪采薇点头表示知晓,接了法宝,就退下了去。

  景游在旁道:“老爷,未想到竟会被那魔头逃入魔穴之中,此次玉霄派怕是难守门户了,只不知先前答应给我溟沧派的丹玉会否有甚变故?”

  张衍道:“玉霄派当初之意,是要我溟沧派压制那血魄宗,令其不得南下,此事已然做成,不管此回是胜是负,却也赖不得此事,”

  景游幸灾乐祸道:“若是那天魔当真出世,玉霄此次恐怕不但守不住魔穴,还要弄个灰头土脸。”

  张衍淡笑一声,道:“天魔若出世,这天下诸真,怕也无有几个能坐得住。”

  司马权因此身被重创极深,出了恒砂道后,怕还真观二人追来,竭力往至魔穴下方窜去。

  魔穴浊气强盛,但对他来说不啻吃下一剂补药,越往深处行进,便越觉舒畅,行有半个时候之后,残破形体已是渐渐恢复过来,自感用不了许久,就可恢复至全盛之时。

  这一路之上不断默察自身,发现元婴法身与真魔之身相合后,他不但可以使得门中诸般神通道法,便连真魔种种变化之术也是信手拈来,不觉大是欢喜。

  这也是相真灵通的神妙之处,到了此时,他才算是真正得以把这门功法修炼完全。

  他自觉此时就算再与方才那两个还真观修士撞上,也可与之一战。

  有了这番信心,便不再急着逃奔,而是一边回复元气,一边下行,大约有半个时辰,终是到得魔穴深处。

  此处灵潮激涌,奔走如怒海狂涛,任何一个象相境之下的修士到此,都会有举步维艰之感。但他却是如鱼得水,不由大为贪婪的吞吸了数口灵机。

  再算了算时辰,至多一日之后,这灵穴便会彻底凝成,到时所有一切便会归于平静。而灵门若在那时还未有人到得此地,此战便算是玄门一方胜了。

  可若他在此处起了灵香,那结局自又不同。

  只是可惜,法身挪遁之时,所有法宝法器都无法携在身上,那灵香自也是一并弃了。

  不过便当真此香在手,他也未必愿意去做此事。

  虽他此刻还神思清明,并不似诸多前辈一般失了本性,但心下却是明白,自己已不是原先那个冥泉宗修士了,到底是他窃据真魔,还是真魔吞了他,连自家都说不清楚,门中上真又岂会信他?说不定见了他,未免祸患,顺手镇杀也不无可能。

  “眼下有这灵穴在此,我如吞吸足数灵机,借此成得天魔之身,那时候却不用畏惧任何人,便是有洞天真人到此,也可与之较量一二。”

  “要是做不成此事,这灵穴底下沟壑万千,四通八达,我随意往地下一躲,只要不去主动惹事,却不信还有人寻得到我。”

  这念头一出,他忽感神思一阵清明,身躯运转之间更是如意,不觉有些奇怪,只是一时不明其中道理,而且眼下也不是深究之是,故也未再去深想,就在灵穴之中坐定下来,默运冥泉宗秘传法门,汲吸灵机。

  过不了多时,他身躯忽然如烟雾一般化开,缓缓旋动起来,且不断往外扩张,好似此投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涡流。

  过不一会儿,四周滚滚流荡的不部灵机不再往上走,而是往他所之地聚集过去。

  过去一个时辰,他已然把灵机积蓄到最足,若照功法所述,按部就班修习下去,只差一步,就可凝筑为天魔之身。

  可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有一股莫名识念盘踞在自家神魂之内,不觉大惊。

  默察了许久,才悚然发现,其竟是那真魔所留。

  他本是以为,早在自家出来取代其的一瞬间,这魔头烟消云散了,未想有这等变故。

  他起意一探,与那识念一撞之下,神魂之中轰然炸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恍惚之间,明了了其根底由来。

  但魔头无情无欲,并无本我执念,但只要对自身有利之事,却都可去做得。

  方才因察觉到放了他出来可保自身安稳,故而任凭他御使魔身。

  到得后来,发现由司马权为主,更能避危躲灾,于是再次把自身放在从属之地。

  不过这也是其一时臣从而已,只要他行事稍有失利,其就会再一次出来争抢君主之位。

  明白了这其中缘由,司马权也是一阵心惊。

  他这才想到,难怪先前修炼相转之法的前辈少有能至完满地步的,原来是有这等缘故在内。

  强行窃据真魔身躯,好若两虎相争,便是分出了胜负,也是坏了根底,这等强行手法却是行不通的,唯有设法让那魔头主动退居其次,慢慢降伏,才可最终修成真功。

  既然此刻还是以他为主,那魔念不来生乱,他也不再犹豫,霎时转动法诀,往那最后一步行去!

  而此时地表之上,由于玉霄弟子在周廷命令之下多数撤走,外围抵抗已近乎无有,故魔宗修士一路无阻,很快杀至正阳玄坛之下。只是这法坛着实坚固,他们一时半刻却也拿不下来。

  天穹之中来回播荡的魔穴灵光渐渐黯淡下来,这等异兆立刻引起了此间修士注意。

  一名魔宗长老见了,神色一变,暗忖道:“看这模样,莫不是灵穴快要凝就不成?”

  他心下大急,刚要催动弟子强攻,却有一人手持赤红符令,足踏飞舟而至,对他喝道:“靳长老,门中有谕,命你等速退。”

  那长老见那是一枚赤色符令,心下一凛,尽管不解,可也不敢违抗,极为不甘地看看了那法坛一眼,招呼了门下诸弟子一声,便就撤出了此地。

  同一时刻,所有围攻法坛的魔宗修士都是接到令讯,皆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正阳玄坛之上,周廷一人坐在高处,他看着上百道遁光好如躲避大敌一般远离此处,不觉冷笑几声。

  他起了身来,举手一招,将法坛最上方一面幡旗拿来,持在手中,而后面带决然之色,一个纵跃,起一道遁光,往魔穴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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