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0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蛇还命不过劫

  封成昌那护身玄龟精魄本就已是接近破散,此刻在金芒霹雳反复轰击之下,终是崩开。化作点点灵光飞去,而那一层护身宝光,也是很快被撕扯开来,

  他叹了口气,心意一转,身上飞出上百青羽,各焕奇光,飘飘摇摇,将余下袭来光虹一一挡下。

  那只翠鸟这时飞了回来,重化一名绿衣少女,其望着魏子宏周身环绕得龙形虚气,拉着他袖子,怯生生道:“老爷,此人法力暗含龙威大力,老爷还是带着奴家先退了吧。”

  封成昌却是不为所动,语气坚定道:“无需惧怕,魏真人虽然道法高强,但我观他那罡气却不能及远,且这等强横法门,所耗法力也是不小,定也无法长久维系,我等不是无有机会。”

  他虽是如此说,但一连损折三头奇兽,手段已是损了一大半,倚仗已是不多,又检视了一下身上所剩精魄牌符发现还有不少,心下略略一定。

  魏子宏身上骤觉一轻,却是从禁锁天地之中摆脱了出来,他目光一扫,见那头墨蛟颈脖之上血洞已是愈合,重又长出新鳞,便低喝了一声,召其过来。

  那墨蛟听得招呼,立化一道墨烟到他脚下。

  他一步踏去,到了蛟首之上,就纵起烟云,往封成昌所在之地冲去。

  这名对手放出奇兽被他打得或伤或死,此刻正是气势最弱之时,正该一鼓作气,将此人斗败。

  封成昌瞧他过来,掏出一枚牌符,在手中捏碎,脚下立生一只大鹊虚影。羽翼拍开,便鼓动大风,将他与那绿衣女子一同送去天中。

  魏子宏见状,呼喝一声,下方蛟龙更是卖力,把身一摆。遁速也加快了三分,紧紧追在了后面。

  他双目牢牢盯住了对手背影,纵然一时追不上此人,也要保持住足够压迫之力,不令其有任何安稳喘息之机。

  封成昌看那追来玄光越来越近,道:“翠心,你可能破开魏真人那层罡力么?

  绿衣少女摇了摇头。

  方才三兽之中,那腾蛇本擅破法,连其也是奈何不得那罡风。她更是无法了。

  封成昌想了想,拿出来一根一尺长短的赤红尖刺,道:“那便只有以法器破之了。”

  此物名为“阴鹤凿”,是他采一只千年老鹤尖喙,又用诸多宝药灵材,亲手祭炼而成。自宝成之日起,无时无刻不放在身旁温养,除此物之外。其余攻袭法宝他几乎从来不用,便是想着将来有朝一日得成洞天。好将其祭炼为真器。

  绿衣少女看他取出此物,不由瞪大了眼眸,认真道:“老爷,宝刺想也破不开那人法力。”

  封成昌道:“我又如何不知。”

  他一运气,连喷了三口精纯元气上去,须臾。那尖刺喷吐灵华,有毫光外露,似又变得锋锐了几分。

  绿衣少女见了大急,一把抓住他手,道:“老爷快快住手。这会伤及你根本的。”

  封成昌沉声道:“如此才有望破开对方法力,不然何谈取胜?我此回若是败了,我纵然不损根基,回去门中又能如何?”

  绿衣少女一怔,缓缓放开了手。

  作为封成昌身边人,她怎能不知,前者唯一期切之事,就是要使修为再上一步,此战要是输了,救不回胡三全尚在其次,门中一些人必会抓着这个借口大加指责,虽动摇不了根本,但是再想入主洞天就绝无更能了。

  两人说话间,魏子宏已是把距离拉近,他把身上罡风一收,顶上跃动金丸,噼啪连声,又起霹雳金电打来。

  封成昌早有提防,取出一把白玉羽扇,轻轻一挥,就将袭来雷光消杀无形,只是扇中毛羽细绒,也是飞散出去了不少,看去小了一圈。同时道:“翠心,为我遮掩一二。”

  绿衣少女闻言,轻叱一声,化为翠鸟之身,疾射而出,百丈之遥,倏忽便至。

  魏子宏目光一转,横手一拍,这翠鸟猛然感觉到危险,浑身毛羽炸开,竟是啾啾一叫,扑翅跃升。

  她方才闪开,一股无形罡风自下方扫过,大气之中传来一阵沉闷回响,惊得它啾啾一叫,朝着封成昌所在之处逃也似地飞了回去。

  魏子宏看其逃走,难再抓住,也就不再去注意。

  这化生功的确如对方所料,用时法力耗损尤多,不过他这功法似与自家合契非常,一路修行以来,从无半分难关,甚至比修炼玄丹照潮烟还要顺利几分,早已是练到收放自如的地步。

  封成昌趁着翠鸟袭击对手之时,已是抓着机会,把那“阴鹤凿”以精元之气淬养了一遍,再一抚之下,其就化一缕轻轻烟气,隐没入空,准备在关键时刻用作杀招。

  又把手一扬,就有四枚牌符飞出,一阵灵光乍闪,飞出四条青色蛟龙,不过身形若虚若实,皆是精魄形貌。

  那墨蛟见此,却如同受激一般,大吼声中,冲上前去,顺时与其撕咬作了一团。

  魏子宏不去理会,袖口一抬,三枚银丸朝前射去。

  封成昌则把那羽扇一摇,将之扇下,不过那扇却又是小了一圈。他四顾一眼,发现已是飞到了一处山崖遍地的地界之中。

  虽这此处去这里处处高山险峰,不利于他辗转腾挪,但这却是他有意为之。

  他余下手段不多,无论是正面攻战,而是飞纵游斗,俱无可能胜得对手,是以只能用上诡奇之策了。

  他低语几声,那翠鸟响亮一声长鸣,扇翅凌空,作势欲冲。

  魏子宏目光略微警惕,还有一丝厌烦之色,他几次领教过这灵鸟进袭,只是其飞掠太快,又极是机警灵活,若不是找不到机会,早是将之毙杀了。

  封成昌则趁他不属意。袖口一垂,无声无息丢下了数个牌符,身后翅翼一拍,以一座山峰为遮掩,闪身躲至后方。

  魏子宏见一个晃眼间,眼中便失去对方影踪。四处看了看,他可不会沿对方行径之路而走,身上罡气一腾,伸手向前一按,将挡在前方的山崖一击拍碎,自爆落碎石之中穿行过去。

  相距两人斗法之地大约十数里外,方心岸正趴在一小鹊之上,远远观望战局。

  方才来时,封成昌就命他躲在此处。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出来。

  只是他越看越是心惊,暗道:“不好,封师兄好像不是此人对手,怎会如此?要是封师兄也落败,我又该如何是好?”

  要是连封成昌也是落败,黄羽公便是再喜爱他,也需给门中一个交代了。

  他心下焦急无比。思考着怎么帮衬封成昌一把,只是不过一个玄光修士。眼下两名元婴三重境修士斗法,休说插手,连靠近一点也是不能。

  脑中连连转个过念头,忽然眼前一亮,击掌道:“有了。”

  他把万兽圈取了出来,在手中抖了几抖。一道灵光闪过,就放了一铁翅鹰出来。只是看去呆呆愣愣,毫无半分神采。

  这鹰是自言晓阳处夺来,但因对原主忠心,怎么也不肯屈从于他。甚至不肯吞食南华门中喂养血食,故在胡三全建议之下,以南华禁术强行将之驯服,虽从此之后,此鹰便伤了灵智,不可能再有任何法力进境,但他自认到了元婴境时,会有更好灵禽到手,眼下只要能使唤就好,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到了此刻,已是能简单使唤。

  这头铁翅鹰堪比元婴真人,他思忖着要是在两人动手时杀了过去,足可扰乱战局,说不定就封成昌可给造出机会。

  低低喝了一声,伸手对着鹰首拍了几下,这鹰就振翅去空,半声不响往山谷之中飞去。

  而此时山岭另一边,韩佐成正乘罡云而来,他也是望见前方有遁光闪烁,以为是碧羽轩中人正与南华派来人交手,就又把遁速加快了几分,想要赶了上去相助。

  可到了近处,一瞧见下方景象,却是一惊,道:“是魏师兄?那人又是谁,看去倒似连炼就法身之士。”

  他看了片刻,决定伸手帮衬一把。

  他不过元婴一重境,以自身法力却是无法奈何三重境修士,但他有张衍所赐玉册在手,却是也有几分信心。便把云头一压,潜下遁光,想要就近寻个机会出手。

  山中两道遁光飞走,封成昌沿着山崖绕来转去,就是不和魏子宏正面交手,后者知道似这等游斗之术,就是战上数天也有可能,眼下总归他胜算较大,故没有半点不耐,稳稳吊在此人身后,不时以法力拼击一次。

  两人缠斗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后,封成昌又一次自一座满是坚岩的山头转过。

  如这等事,先前其已是做了不知多少回,魏子宏正要跟上去时,忽然感应有异,仰首一望,就见上方冲下来一头大鹰,这鹰方才还在远十余里外盘旋,可以断定不是对手放出,不知为何把他当作敌手,不过其法微力弱,却并不放在他眼中,顶上金丸一滚,烟潮涌去,就将那鹰淹没了。

  然而就在这刻,一声大响,一旁石壁突然破散开来,自里冲出一条铁颚大蚯,齿颚如钳,对准着他头颅就是一夹。

  由于那些土蚯行动时极是隐蔽,之前毫无半点征兆,魏子宏也未曾有所感应,待发现时,已是挨得极近,想要闪躲已是不能,便就转动万源化生功,将身护住。

  那大蚯两颚一合,却是嚼之不动,把身盘了上来,就紧紧将他缠住,与此同时,又是一条大蚯自山壁撞开通道之中冲出,亦是纠缠上来。

  魏子宏有心挣脱,只是一时手脚束缚,玄功却是挥洒不开。

  封成昌此时却时一个犹豫,他不知那铁翅鹰是自何而来,只非自家所放,此刻出手,似是有些胜之不武。

  然而他方才所做布置接已暴露出来,要是眼下不出手,那么再无取胜可能了。

  故他面色一狠,不再迟疑,向下一指,那隐于半空的“阴鹤凿”倏尔现出,猛然刺下!

  只是才击在无形罡气之上,这法器不过入得半截,就再也刺不进去,只是尖啸颤动不止。

  封成昌神色不禁一变,未想连寄予厚望的阴鹤凿也是无功,再看魏子宏,此刻其身侧罡力鼓荡,两条大蚯已是有些束缚不住,他一咬牙,朝下连连喷了数口元气,长刺连连晃动,又是深入了几分,眼见差得几分可扎中对头。

  就在这时,魏子宏忽然一抬头,额头之中神目一开,天中有光亮一闪,这刹那间,封成昌不禁一个恍惚,动作也是一缓。

  魏子宏趁此时机,大喝了一声,把手一张,就把两头大蚯精魄震散,随后把袖一甩,就丢了数十枚雷珠出来。

  翠鸟尖叫一声,化作绿衣少女,双手一张,上来要挡在前方,封成昌此刻已从浑噩之中清醒过来,见她如此,不觉惊呼一声,“翠心!”

  瞧她此刻不闪不避,若被击中,那必无生理,他便化遁光一道,越过其身,主动迎上那些雷珠。

  随着半空之中轰轰雷声响起,他这具法身也是灰飞烟灭。

  数十里外一处洞窟之中,一条盘卧在此灵蛇忽然醒来,自其嘴中喷出一缕缕清烟,并慢慢凝聚出一个人形来,随其形貌越来越清晰,那蛇也好似精血枯干,浑身干瘪下去,最后只余一张空空皮囊。

  封成昌双目睁开,脚踏实地,忖道:“此战未完,我这时赶去,只要小心一些,魏子宏必无防备,说不准还有胜望。”

  他振袖往外来,只是还未出得洞窟,却自里望见一名华袍道人朝此处飞来,似感应到他目光,这人也是望了过来,可一见是他,脸上却是露出了惊惧之色。

  封成昌皱了皱眉,他方才还生回来,感应不敏,否则此人一入他禁锁天地范围之内,就会被他察知,因不想魏子宏发觉自己未亡,他一伸手,法力涌去,就想将此人拿下了。

  然而对面那人却是慌张无比地拿出一卷玉册,对着他一展,里间就无边黄芒涌出。

  本来封成昌还不将对方放在心上,可是感应到那黄芒之中传来的浩荡法力,脸色不禁大变,一纵身,就要设法冲出此地,然而还未等他动作,那黄光就已上得身来,一时身如山重,噗通一声,就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TOP

0
  第一百三十章 为挽门声甘启争
  
  韩佐成见已是制住了封成昌,连忙自袖中取了一瓶丹水出来,往对方法身之上一倒,又用符纸镇压,这才放心。
  
  擦了擦额上汗水,放出几面阵旗,将这处暂且封禁了,就出来找寻魏子宏。
  
  适才玉册放出之时,法力激荡,魏子宏也是察觉到了,正往这处赶来,方转去一座山头,察觉到前面有人过来,看去一眼,发现却自家弟子韩佐成,不觉笑道:“师弟,你可是到了。”
  
  韩佐成一见他面,急靠上来,同门之中,也就这位师兄与自家交情不错,且他挂着瑶阴长老的名头,故上来深施一礼,道:“见过师兄,前日得了恩师准许,才得下山。”
  
  魏子宏打趣道:“弟妹可是望眼欲穿,师弟还不快些回去安抚后宅?”
  
  韩佐成听他此言,就知碧羽轩中定是无事,放下心来,道:“师兄。方才小弟以恩师所赐玉册捉到一人,看其模样,似是不久前与师兄斗法之人。”
  
  魏子宏神情严肃起来,道:“原来方才法力之变是师弟所为,那人现在何处?速带我去。”
  
  韩佐成道了声是,便引他到了那处洞窟门前,去了四处禁制,一起法力,将尚是昏迷不醒的封成昌抓了出来。
  
  这时顶上传来啾啾之声,两人抬头一看,却是那翠鸟在上方盘旋,只是此刻不敢下来。
  
  而距此二十里外,方心岸在天中见得封成昌居然被擒,知道不好,一拍身下大鹤,就急急转身溜走。
  
  魏子宏似有所觉,扭首投去一眼。见不过只是一个玄光修士,便不在意,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眼前封成昌,忖道:“此人法身明明被我雷珠炸散,却还能现身在此。应是用了什么替死之术,看情形方才是要过来暗袭与我,若是一个不小心,倒有可能被他得了手。”
  
  他沉吟片刻,道:“师弟,把他救醒。”
  
  韩佐成略一犹豫,便照他所言做了。
  
  封成昌悠悠醒来,见两人在前,下意识一挣。不过却发现自己被镇住法力,只能叹了一口气。
  
  魏子宏道:“道友,你虽失陷我师弟之手,但你我之间,并不算真正分出胜负,便以平手论和如何?”
  
  封成昌内心挣扎了一下,叹道:“道友无需这般说,方才那头铁翅大鹰半路杀出。使我捡了一个便宜,我却也未曾停手。实是惭愧,我既遭擒,便是输了,又怎有脸言和?”
  
  魏子宏点首道:“既如此,那便请封道友到我瑶阴派中暂歇几日怎样?”
  
  封成昌可与之前被擒的修士不同,其乃是炼就元婴法身之人。南华派必不会容许他被派之人长久扣押,不把囚在碧羽轩中,是怕万一有麻烦来时,这处抵挡不住。
  
  而瑶阴派所在便就不同了,那里在一方小界之内。就是洞天真人到来,一时也找不到入界之门,遑论山中还有护山大阵,足以据敌于外。
  
  封成昌平静言道:“方才既有约在先,封某自然任凭道友处置,别无二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上空,道:“翠心,我在此无事,你先回去吧。”
  
  那翠鸟显也看出魏子宏无有取人性命的意思,叫唤了两声,就扑棱棱向东飞走。
  
  魏子宏一笑,道:“封道友,委屈了。”
  
  他一挥袖,一阵罡风过去,就将封成昌移至墨蛟背上,而后对韩佐成道:“师弟,我先回瑶阴派,待把封道友安顿好了,便会转回。”
  
  韩佐成打个道揖,道:“师兄自便就是。”
  
  魏子宏一踏蛟首,墨蛟腾云而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天野之中。
  
  方心岸离了碧羽轩后,一路逃回了山门。
  
  只是此刻他惶惶不安,还未想好如何过去这一关时,却见一名道童正站在自家洞府门前。
  
  他认出是自家老师伴驾童子,不觉神色一紧,道:“师弟怎来了?”
  
  那童子喜道:“师兄,你可是回来了,老爷命我唤你过去。”
  
  方心岸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恩师出关了?”
  
  那童子恭敬回道:“是,恩师今晨便就出关了。”
  
  方心岸道:“你先回去,我稍候就至。”
  
  那童子打个躬,上得一只雀背,就腾空飞走。
  
  方心岸回至洞府之中,在原地转了几圈,极是忐忑不安,暗道:“莫非恩师已知那事了?”
  
  只不过连封成昌也失手遭禽,被黄羽公知晓也是早些晚些而已。
  
  他知躲不过去,哀叹一声,换了一身道衣,就出了洞府,踏起玄光,往苍定洞天所在雕云峰而来。
  
  他平日在门中行走张扬非常,今日却是收敛了许多,一路缓飞慢驰,让许多熟悉他的同门诧异非常。
  
  飞遁有两刻,他到了一处青峰之上,这处立有一座墩玉大牌楼,便是那苍定洞天出入门户。
  
  门下有两名三丈高的力士值守,在其身后,各是一只体躯庞如象的斑纹凶虎,正赖洋洋趴伏在地,只是见得方心岸过来,却陡然翻爬其身,对着他眈眈而视,似随时可能上来扑咬。
  
  方心岸却毫不理会,下了云头,直奔那牌楼而去,只是方才跨上石阶,门前力士却是上来一拦,道:“方道长留步。”
  
  方心岸脚下一顿,冷冷看着他道:“这是何意?莫非不知道我是何人么?”
  
  那力士对他弯腰一拱,不卑不亢道:“方道长恕罪,此是真人关照,这两日阵门不得过人,请方道长另换他门行走。”
  
  若换平时,方心岸必是要闹腾一番,可眼下却无这般心情,哼了一声,走至旁处,放了一只大雕出来。
  
  苍定洞天在他头顶云头之中,不走阵门,大不了乘了坐骑上去。
  
  可他正要翻身上得雕背时。那力士走了上来,一把将缰索拉住,道:“方道长,真人有言,亦不准人驾灵禽入门。”
  
  方心岸不由大怒,道:“左也不许。右也不许,你叫我如何上得去?”
  
  那力士一指远处,道:“道长走那悬空软梯就是。”
  
  方心岸顺着目光一看,却是一驾用草绳编扎的软梯,其自峰顶而起,再飘飘摇摇直上天穹,最后没入云中深处,只是纤细异常,看去仿佛一阵狂风就能吹断。
  
  看到此景。他不由神情变了变。
  
  他可是知晓的,这软梯曾经黄羽公亲手祭炼,任何洞天之下的修士一沾身,立时便就无了法力,只能老老实实爬了上去,若是由从天跌下,那可当真是要摔死。
  
  尤其此物本是考验弟子道心所用,现下要他攀爬。显有惩戒意味在内。
  
  这一刻,他已是猜出。碧羽轩之事,定是已被黄羽公知晓了。
  
  不过事到临头,他反而没了先前那般惶恐,努力呼吸了几次,走至软梯之前,双手牢牢抓住。一节一节缓缓向上攀走。
  
  他这一爬,就是十天十夜,只是到了这时,那上方云顶仍是遥不可及,似是前路永无尽头。
  
  由于无有法力支撑,又需时刻稳住身形,不被天上飓风吹走,是以他此刻已是到了极限,再爬一段时,眼前一黑,便就失去了知觉,手足以软,自天坠落。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却是仰躺在一处石床之上,上方有明珠悬挂,光彩熠熠,亮芒和柔,旁侧摆着一只香炉,香烟袅袅,闻上一闻,便觉头脑一清。
  
  他缓缓撑起身,张望几眼,自己正身在一座布置简单的石府之内。
  
  丈许远出,一只白毛鹦鹉立在金杆之上,对他言道:“老爷有言,方郎君若是醒了,可去见他。”
  
  方心岸定了定神,又把衣衫稍作整理,就走了出来,沿着一条水泉而行,到了一处大殿之内,一抬头,见一清雅高瘦的老道人坐在高处玉法坛之上。
  
  他浑身一抖,立刻上前跪伏在地,叩头道:“罪徒拜见恩师。”
  
  黄羽公声音自上传下,道:“哦,你有何罪?”
  
  方心岸连连叩头,道:“罪徒不该无故招惹旁人,害得胡师兄与封师兄被人捉去。”
  
  黄羽公摇头道:“你还是想未曾想明白。”
  
  方心岸跪着一动不敢动,只是身躯微微颤抖,显见极为害怕。
  
  黄羽公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家门下弟子总是异常宽容,虽之前想着要惩处方心岸,可待其真正到了面前,却又有些不忍,便道:“你方才既是走了天梯,也算是绝命一回,此前之事,也就不必再论了。”
  
  方心岸惊喜抬头。
  
  黄羽公冷声道:“为师还未曾说完。”
  
  方心岸急忙又低下头去。
  
  “今日之后,你在门中修炼,不得我命,便不得出外,否则便自己滚出山门吧。”
  
  方心岸大大松了一口气,心生升起一股劫后重生之感,重重叩首道:“弟子遵命。”
  
  黄羽公挥了挥手,方心岸如蒙大赦,再一磕头,便就退了下去。
  
  看着这弟子离去,黄羽公稍一沉吟,就关照身边童子道:“去请原真人来此。”
  
  过去一炷香的功夫,一枚赤羽飘入洞府,在其对面蒲团上一落,就变化出原翅翁身形来,他打个稽首,道:“羽公兄找我来此,不知何事?”
  
  黄羽公还了一礼,道:“不瞒翅翁兄,数日之前,我门下弟子与碧羽轩因故起了争执,只是后来昭幽天池门下弟子插手进来,致我与友盟门下数名弟子遭擒。”
  
  原翅翁眼皮一抬,沉声问道:“不知我门中被捉去何人?”
  
  黄羽公道:“却是我门下弟子胡三全、封成昌二人。”
  
  原翅翁抬眼看来道:“这究竟如何一回事?”
  
  黄羽公将过去因由大致一说。
  
  原翅翁听罢,皱眉道:“此事不太好办,羽公兄待要如何?”
  
  只胡三全一个,他们倒是可以先行把此事压了下来,再慢慢找寻办法,只中还有一个三重境修士,这就容不得他们装聋作哑了,若是一个处置失当,南华派就要颜面尽失。
  
  黄羽公道:“我若去找小辈言语,却也是失了身份,故欲去寻张真人一谈。”
  
  原翅翁讶道:“羽公兄是要上溟沧派么?”
  
  黄羽公摇头道:“非也,再过半月,就是玉陵真人飞升之礼,邀得各派同道前去观礼,据闻张真人此回也在此列,我欲在那时与他见得一面。”
  
  原翅翁抚须道:“天宫一会,我南华既然是站在了玉霄这处,便已与溟沧派不是一路,张真人却未必会给我脸面。”
  
  黄羽公点首道:“我知这个道理,故此去若不求能化解此事,而是要与他论个公道。”
  
  原翅翁眼皮一跳,有些吃惊地看了看黄羽公,道:“道友,我辈修道可是不易,万勿莽撞从事。”
  
  黄羽公摇头道:“可我若不为门下弟子出面,就此服输认软,此事传扬出去,我南华派在诸派之中声望必是一落千丈。”
  
  原翅翁半晌不出声,过去许久,他才道:“那位张真人可是能斗败晏长生之人,道兄如与其斗法,胜算又有多少?”
  
  黄羽公苦笑一声,道:“道兄错了,此回非为求胜,只为求战。”
  
  原翅翁略一思忖,终是明白他意思了,不觉长长一叹,道:“原是如此,羽公兄也是用心良苦了。”
  
  这段争执虽从头到尾都是南华与昭幽天池两家之争,可偏偏源头起在碧羽轩身上,此事被诸位知晓,南华上下可要要让人嘲笑连往昔一个下宗驾驭不住。
  
  而黄羽公此刻把溟沧派拖入此事中来,便是要将原来南华派与碧羽之争,上升抬高为南华派与溟沧派之争。就是一战败北,也损不了自家多少声望,说不定反还能得玉霄等派称道叫好。
  
  黄羽公道:“当年张真人与晏长生一战后,所耗元气,至少百年功行难以精进,现下距此一战,过去不过数十载,张真人当还未全复法力,我亦不是无有机会,何况便是不敌,我亦可早早认输,不致折损太多功行,而此回遭擒之人,还有太昊、玉霄两家弟子,我亦算为其等出头,两派既为友盟,想也不会不做表示。”
  
  原翅翁点头道:“原来羽公兄已是考虑周到,却是我多虑了”
  
  只是眼底却是隐有一抹忧色,黄羽公事先想得虽好,可是当真启了争端,想要收手,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
  
  ……(未完待续。。)

TOP

0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砂天洞中见阴灵
  
  渡真殿内,剑光跳跃闪动,无数剑气激振海波,压得界内诸灵畏怖不已。
  
  张衍端坐玉台,意动之间,就有剑气流光飞驰绕转,再有五色光波回转,晃动天穹。
  
  自祭炼成了这杀伐真剑以来,他每日除行功运法、蕴炼法宝之外,俱是在体悟其中变化,好在劫来之前,再提升几分威能。
  
  而他越是深研,越觉得剑中变化玄妙,不由感叹,少清弟子若得这等真剑再手,再配合剑中神通,展动威能之时,的确是威赫难挡,也难怪其等皆觉一剑在手,便已足够。
  
  不过少清掌门岳轩霄曾言,化剑之道,那每一人皆是不同,而他有自有神通道术,玄功**,自然与少清弟子仅以一剑伴身不同,说到底,此只他诸多手段之一,便是一旦这真器消损,也无碍他一身功行。
  
  这时景游声音在外响起道:“老爷,上极殿来人,现在外求见。”
  
  张衍心意一动,那在外万千道剑光一闪,倏尔藏入身躯诸窍之内,言道:“唤他进来。”
  
  少时,外间进来一名童子,其双手托着一个盘盏,里间摆着一卷古朴玉册,见了张衍,双手托上,恭敬道:“见过渡真殿主,掌门真人命小童送来此物。”
  
  张衍目光一扫,已知此是何物,笑道:“代我谢过掌门真人。”
  
  那童子将玉卷送至案上,又打个躬,道:“是,那小童便就告退了。”
  
  张衍拿起玉册,打开翻看起来,此中记载的。却是万载以来各派展现人前的神通道术。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其后还有门中前辈所留的批注详见及破解之道。
  
  此等物事,其实三上殿皆有记述,但因书录之人有异,故彼此有所不同。渡真殿那册,他早已看过。至于昼空殿那卷,也曾问霍轩讨来一观,而这一册却是上极殿所持,乃历代掌门亲笔所书,以往只有掌门才可看过,不过大劫在前,每人实力能增一分是一分,显已不必在意这等规矩了。
  
  因太昊、南华、玉霄、补天四派已是明确与溟沧派划分界限,是以他当先关注的。便是这四派了。
  
  脚步声起,景游又是入得殿来,小声道:“老爷,魏真人来书,说他捉了南华一名炼就法身的弟子,现已将之囚入了瑶阴派中。”
  
  张衍目光稍稍闪动,放下玉册,问道:“南华。太昊两家可有动静?”
  
  景游俯身回道:“并未见有何动静。”
  
  张衍淡笑一下,南华门中一名三重境修士被人劫去。这可是事关名声之事,不会无有动作,现下越是安静,就越是说明有后招要出。不过除非攻打瑶阴山门,余下不外就是找他理论,此间有太昊、玉霄及补天弟子搀和在内。恐怕这三派也不会袖手。
  
  他考虑了一阵,起手一点,凝化出两封书信,对景游道:“你持我书信,到还真观、平都教一行。请伍真人与庞真人来我溟沧一会。”
  
  景游道声是,接了书信,躬身退下。
  
  平都教,白云台,慧正延逍洞天。
  
  伍威毅自天宫议事回之后,就闭关潜修,到得如今也未曾出过。
  
  正深坐之中,忽听外间有清音磬响,一阵一阵往洞府中来,不觉一耸眉。
  
  他闭关前曾有所关照,若无要事,不得敲响此钟,便对外言道:“速去看看,外间由何敲打磬钟?”
  
  门外有童子回应一声,就匆匆而去,过不片刻,有声传入道:“老爷,听闻是溟沧派有使者前来,欲求见真人,故响了那磬钟。”
  
  伍威毅一捋胡须,却不说见或不见,好一会儿,他问道:“近来洲中可有什么大事?”
  
  那童子道:“除半月之后,玉陵真人飞升之礼,便是南华弟子与昭幽天池门下起得争持,余下皆是琐碎之事。”
  
  伍威毅一听,来了兴趣,道:“昭幽天池与南华派?如今又如何了?”
  
  童子道:“此回是南华派吃了一个小亏。”
  
  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竹简,道:“此是下宗弟子呈报,关于此事记述。”
  
  伍威毅目光一移,那竹简已是飞来,落入他手,灵机入内探过之后,两家之事,件件桩桩,皆是为他所知,不禁忖道:“南华丢了一个三重境弟子,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对上昭幽天池,等若对上溟沧派,凭其一家,怕是底气不足,那多半会去找玉霄、太昊两家求援,此时溟沧派来寻我,莫不是想是要我相商携手对敌?若是如此,那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想了许久,却也拿不定主意,便道:“先把溟沧派来使好生请至馆阁招待。”
  
  那童子道:“弟子遵令。”
  
  伍威毅坐定下来,双目闭起,神意一沉,少时片刻,顶上就有一道灵光飞起,去往一虚虚渺渺之地。
  
  一个恍惚之后,他再睁眼时,已是身处一座高低落差不知多少深远殿塔之中。
  
  此间细细一数,有三百六十五座龛位分而列坐,每一位中皆有一座神像,面目各异,神气罩体,眼含精芒,跃跃而动,个个宛如生人。
  
  而在最上方,却并无神像,只得三座宝龛,以北、东、西三向品字而列,而他此刻,正端坐西位之上。
  
  此间乃是平都教镇派法宝藏相灵塔之内,每一名弟子要是得了门中正传,皆有资格请得一尊法灵上身,随其功行越深,则排座愈高,便如伍威毅自家,就是从最低层之处,经无数坎坷磨砺,才一路攀升至此。
  
  他对东面那龛座言道:“赵真人可在?”
  
  问过几声后,那龛座之上有金光闪烁,俄而,一名四旬上下的道人现出身来,他沉声道:“伍真人,不知何事唤我?”
  
  伍威毅道:“今有一为难之事。掌门闭关,就只好找赵真人来商量了。”
  
  本来这等事,平都教掌门一言而决,但为应对大劫,这位掌门正全力感应灵塔,以求再把功行提升一层。那么外间之事务,也就只好由他们二人共做决断了。
  
  赵真人容色一正,道:“伍真人请言。”
  
  伍威毅将因由道出,又说出自己顾虑,“这回要是应了溟沧派,若起争执,必难如眼前一般暂且置身事外了,可若不应,却有损我两家情谊。我一人实是难做定断。”
  
  平都教开派祖师与溟沧四代掌教交好,又是两代联姻,互为友盟也已有数千载,虽两家弟子之间虽也不是无有龃龉,但每遇大事,总是会站在一处。
  
  可他却觉得,平都教在南地与玉霄派最为挨近,上回在天宫之中。已是驳了其脸面,这回要是再附和出声。怕是要独自面对此派压力了。
  
  这也不怪他如此慎重,他虽身为洞天真人,由天地灵机及洲中局势来看,也知劫期将至,但却不知究竟到底会应在何时,只能被动等待劫发。甚怕一个选择出错,就葬送宗门。
  
  赵真人不由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之后,他沉声道:“赵某以为当去。”
  
  伍威毅道:“可说理由否?”
  
  赵真人道:“真人去过天宫之会,可还记得除我平都之外,还真观也被溟沧拉拢。这回如是要用我等壮势,必不只请我一家,还真观当也在此列之中,若其去了,我却不应,必亲其远我,对今后应劫颇为不利。”
  
  伍威毅深思一会儿,觉得有理。而平都教若要过劫,终究还是要攀附溟沧派的,以往只他平都一家友盟,还可拿捏一二,现下却是有所不同了。
  
  赵真人又道:“至于玉霄是否会迁怒于我,我却以为大可不必畏惧,玉陵真人飞升之期不远,待其走后,这西南之地,只我与还真观两家为大,我两派护为援结,旁人又能拿我如何?”
  
  伍威毅方才并未想到这一层,此刻稍作思量,不觉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来今后要多与还真观走动了。”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万里之外,元景清却是踏入了平都教辖界之内,他望着眼前山川泽地,忖道:“愿能在此寻得那凝丹所用最后一药。”
  
  自来东华后,他历经二十余载,遍走海内洲陆,如今内三药已是聚齐,但外三药之中,已是寻得了一气芝,至于涤灵穴,也是知晓一处佳地,只是那明日乳着实采集不易,因此物多在崖坑深洞之中,每回所得,也不过一二滴,还不是什么上品,故到得眼下,还缺损大半。
  
  不过些年行走之中,他也是结交了一些同道,半月前他得一人传书,言西南地域中有一砂天洞,内产上品石乳,故一路到此,想要入内寻探一番。
  
  他在四周找得一处平缓山丘,降下云来,抖手发出一道冲天符烟,便就坐下等候。
  
  过去有半日,远处飞来一道玄光,上方站有一个衣着光鲜,锦带缠腰的中年修士,他探头看了眼下方,就哈哈一笑,落了下来,连连拱手道:“元道友,王某方才有事缠身,故是来得迟了,恕罪恕罪。”
  
  元景清起身还了一礼,道:“王道友客气了,是元某来得唐突。”
  
  王姓修士道:“哪里哪里,不瞒道友,王某所言那处砂天洞前些时日被几个修士占去,其法力也着实不弱,我尚寻思再找几位同道前往,道友此来,却是正巧。”
  
  元景清微微点头,他也不说多于之话,直接问道:“那何时出发?”
  
  王姓修士一怔,随即笑道:“原来道友已是急了,好,我带道友先去与几位道友结识一下,要是那几位也无异议,那至多三日便可动身。”
  
  元景清道了声好,他尚未归派,溟沧派弟子的身份还用不上,而这里是他派地界,想要行事方便,多结识几人终归是用的。
  
  两人一同起得玄光,往东南一处地界飞去。行走半日,就在一处占地颇广的城寨之中落下。
  
  王姓修士在外唤了一声,不多时,里间就有有数人迎了出来,当先一个,身上却是穿着平都教服饰。
  
  王姓修士对元景清传音道:“这人乃是平度教弟子,姓尤名伯竞,只要此回采得外药,得以凝丹,他便有望请得一尊法灵上身,我等在此行走,也多是倚仗着这位,只是这位道友爱听人奉承,稍候不可得罪了。”
  
  言毕,他走了上去,与那尤青热络交言了一番,再把元景清引见诸人认识。
  
  客气寒暄一阵,元景清就随众入到城寨之中。
  
  随后他找了机会,向王姓修士私下问道:“这位尤道友既是平都弟子,为何还要外出找寻明石乳?”
  
  王姓修士道:“尤道友恩师被魔宗修士害死,而他同门又多,并未得了多少好处,故这凝丹外药,也需自家来寻了,道友也莫忧,这明石乳那砂天洞中多得是,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元景清点点头,方才一见尤伯竞,他总觉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古怪,便就是暗暗留了心。
  
  下来两日,这处又陆陆续续来得几人,尤伯竞每日都时摆下饮宴款待,有时还慷慨赠送丹药,由此颇得众人追捧。
  
  到了第五日,终是到了出发之时,元景清便与诸人驾起玄光,往砂天洞而去。
  
  行有数个时辰,就见下方出现一个巨大地坑,石壁之上爬满藤蔓,靠着西头一处,有一六丈来高的石洞,有赤红烟气自滚滚而出,而高处有一条河道流经,挂下一帘瀑布,下行之水,皆是灌入洞中,也不见有丝毫漫出,显见其内幽深无比。
  
  尤伯竞指着下方道:“这便是那天砂洞,我师兄就是在此采得明石乳,只是我上回来此时,这处却被几个蛮横无理修士的占据,非要说是此是他家之所,当是只我一人,只好退了出来。”
  
  王姓修士道:“尤道友,今次我等这许多道友在此,莫非还怕这二人么?若是不知好歹,赶了出去就是。”
  
  尤伯竞哈哈一笑,道:“正要仰仗诸位,等采得明石乳,定也少不得诸位的。”
  
  此言过后,下面纷纷大声应和,尤伯竞一摆手,众人就随他一同入内,只元景清刻意落后一步。
  
  此刻洞穴深处,却是坐有两名美貌女修,怀中各是捧着两枚剔透莹亮的圆卵,但细一观去,却能见内中有一小儿正抱膝而睡。
  
  其中一名女修忽一抬头,喜道:“师姐,那尤伯竞又引血食至此了。”
  
  另一名女修掐动法诀,感应片刻,满意道:“此人做得不差,待我姐妹二人把这十数人神魂吞了,想功行就能再进一步,到时就可去得灵穴之中修行了。”
  
  ……
  
  ……(未完待续。。)

TOP

0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梭退魔得外药

  就当元景清一行人进入砂天洞时,平都教辖界东南角一处偏僻法坛之上,坛主兰延初盘坐高台,向站立下方的修士问道:“可是查清楚了么?”

  那修士道:“回禀坛主,已是查清,那砂天洞中盘踞之人与那天魔魔念分脱不了干系,这回又寻了不少修士前去,当是意欲祭献神魂,好供魔头吞食。”

  兰延初哼了一声,道:“我平都教界下,岂容魔头为所欲为,今次那几名修士是何来历?可有我门中弟子?”

  那修士躬身道:“除尤伯竞外,皆为我门下小宗弟子,只一人面生,但看其遁法,当也是玄门中人。”

  兰延初冷笑道:“这些魔头,这般猖狂,莫非真以为我平都教无人否?”

  魔念分身第一次下手时,他作为此方山水镇坛之主,已是有所察觉,不过先前被害死的多是些散修,且又情形未明,故他按捺不动,而如今被骗去的却是下宗弟子,那就不得不前去援救了。

  那修士道:“不知弟子该如何做,请坛主示下。”

  兰延初思索片刻,道:“你师兄早已等候那处,你可传信,让他先去救人,若能捉住那两名女修,那是最好,若是被其逃了,也勿穷追,后续之事,自有我来料理。”

  那修士俯首领命。

  过不久许,就有一封飞书飞出法坛,行空千余里后,最后就落至藏身在砂天洞近处的一名高瘦道人手中。

  他看罢书信,掐动个一法诀,身上立刻一尊高大虚影浮动,而后一跺脚,冲天飞起。不过十来呼吸,就到了那洞门之前。

  他细一感应,觉得里间有灵机纷涌,显是有人在使动法力,便沿着洞穴通道前行。

  一气去得三四里,忽转入一个广大洞厅之中。只见对面高崖之上,站由有两名女修,其正祭出两团晶莹气团飞空旋转,每到一人头上,那气团之中就有小儿声咯咯一笑,此人便当场倒下,人事不醒,只几个呼吸,就躺倒了一片人。

  有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怎奈才至洞厅门前,却撞上一层禁制,而后被追来气团轻易放倒。

  半柱香的工夫,此间就只寥寥几人还有战力,不过大多面色惊惶,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此间唯有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道人看去倒是异常冷静,那气团每次过来时。都被其祭使飞梭击偏,丝毫近不得身。

  那两名女修见他难啃。却不先将其拿下,而是转去攻击其余人,显然准备最后再转头过来对付此人。

  高瘦道人想了一想,并不急着上解救,而是冷眼观察四周,他注意到那高崖边沿插有几面阵旗。背后还有一处幽深不见底的洞穴,判断是两女留给自家的退路,准备一个不妙就转身逃遁。

  看过之后,他觉得有禁制遮挡,自己此刻出手。必是惊退这两女,还是待其等将这处所有人收拾了,有所松懈之时,自己再冲了出去,那时凭借手中法宝,就有机会将两人一举擒了。

  场中很快就只剩下年轻道人一个,只是此人韧性十足,尽管那气团转动甚快,可却始终拿不下他。

  高瘦道人不免啧啧称奇,不过仍是不看好此人,故还是坚持愿意,无有出去帮衬的意思。

  那两名女修见久战不下,便有一人出声道:“这位道长,何必再苦苦挣扎,我姐妹二人已是封死了这片洞窟,外间也无人来救你等,莫要再想能逃了出去,老老实实束手就缚,还可免去一些苦头。”

  可任凭她如何说,那年轻道人都不作任何理会,连神情也未变动一下。

  高瘦道人这时也是升起几许佩服,任何人深陷这等险恶情形之中,总纵不至悲观绝望,也难再守稳心神,设身处地,他落到这般地步,可是无法这般保持平静。

  两名女修见喊话丝毫无法动摇对方心志,也是渐觉不耐,其中一女一挥手,将挡在面前的禁制撤了,而后扬掌一挥,就有一道青黑玄光罩了下来。

  年轻道人轻轻一晃身,背后亦是腾起一道玄光,将袭来光波挡住,同时把手一指,就见两道玄梭飞去,倏化疾光,分袭二女。

  两名女修都是浑不在意,同时捏了一法诀,背后转出两个魔头,挡在前面。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枚神梭忽然一跳,由右至左,趁着此处魔头被另一枚神梭缠住,就往其身后掩护的女子射去。

  这一变化极是突然,而且恰好切入在两名女子气机变化之间,场中无一人反应过来,可谓神来之笔,便连那观战的高瘦修士谁也未曾想到,就听得场中一声惨叫,却见那女子已被削去一臂,其脸现出痛楚之色,喊道:“师姐救我。”

  另一名女子显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情形,也有些慌张,竟然无心恋债,就抖开玄光一道,把己方二人一同卷了去,光华一闪,就往那身后洞穴之中逃遁。

  高瘦道人未料两女说走就走,不由一怔,顾不得再藏身后面咬破指尖,以精血在手心之上画一个符箓,而后对着前方禁光一拍,瞬时破散,大步踏入里间,随后就纵起一道玄光追去。

  只一刻之后,他就转回,只是脸上却带着一丝懊恼之色,他一抬眼,见那年轻修士正在试图救醒倒地之人,就阻止道:“道友且慢,这些人是被魔毒所侵,神魂被迷,以我等手段就是唤醒,也未必能还得本来面目了,需得到最近一处清灵法坛上,请得坛师施法,放能不留后患。”

  那年轻道人站起,稽首道:“原来如此,多谢道兄指教。”

  高瘦修士还了一礼,笑道:“在下魏朴芳,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年轻道人言道:“在下元景清。”

  魏朴芳笑道:“元道友,不如与我一同把这些道友救起,送去法坛如何?”

  元景清来此回虽未获得明石乳。但不在眼中,救人性命显然更是重要,沉声道:“正有此意,我与道友同往。”

  商议定后,两人各以玄光卷了场中所有人,便就出了地坑。向北飞遁有一个多时辰,魏朴芳一指下方,道:“便是此处了。”言罢,率先落去。

  元景清见那一处建于土丘之上的**坛,自上方看去,宛如一去顶圆笠,便也降身下来。

  法坛之上有人值守,认得是同门到此,立刻开了一处禁制。放了二人进来。

  待二人落地,一名蓝衣修士快步上来,打个稽首道:“魏师兄,兰真人正在等你。”

  魏朴芳对元景清告歉一声,将用玄光卷来修士尽数放下,就匆匆往法坛高处去。

  蓝衣修士看了元景清两眼,见他神意森然,貌清气正。觉得他来历当是不凡,便上来客气问礼。并旁侧敲击打听起他来历来。

  只是两人还未说上几句话,有一童子过来,对元景清打个稽首道:“可是元道长,兰真人有请。”

  蓝衣修士笑呵呵道:“兰真人最爱提携后辈,道友快些去吧,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

  元景清与道别之后。就虽那童子往坛顶来,到了上方,见一长须道人笔直立在前方,身后则站着魏朴芳,想便是此间修士口中兰真人了。上前一礼,道:“晚辈元景清,见过兰真人。”

  兰延初看他几眼,神情和蔼道:“不必多礼,我听魏师侄言,方才是你打退了那两名魔修?”

  元景清道:“不过侥幸。”

  兰延初笑道:“东华洲上用飞梭为攻杀法器的门派有不少,但能得上乘传授者,据我所知,也只得几家而已,而我方才观你过来时玄光外气,极似溟沧派感神经路数,不知你可是此家门下?”

  元景清知晓平都教与溟沧派两家关系极近,也不否认,道:“晚辈侥幸,得蒙恩师传授感神经,只是功行尚是粗浅,叫真人笑话了。”

  兰延初见他果是溟沧门下,却是变得更为客气,道:“元道友去那砂天洞中,可是为寻明石乳么?”

  元景清道:“正是,晚辈已修至玄光三重境,此回在外游历,便是为求外药凝丹,听闻那砂天洞中有此物,故是来此寻觅。”

  兰延初笑了一笑,道:“不错,此是你门中师徒一脉的规矩。”

  他对身旁童子道:“去拿一瓶上好明石乳来。”

  那童子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手中抱着一只足他半身高的大玉瓶。

  兰延初道:“砂天洞中以往确有不少上好明石乳,不过既有魔宗弟子在里宿住,当为其所污秽了,道友此回救了我下宗不少修士,我就以一瓶上品石乳相谢,还望道友收下。”

  元景清想了一想,虽他不图谢,但既是元婴真人所赠,此又确是自家所需之物,那也不必推辞了,故把袖一拂,将那玉瓶收入袖囊之中,道:“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兰延初见他如此爽快,不觉满意,道:“当年那天魔原身虽已为你溟沧派霍真人灭杀,但魔念分身仍是不少,伤得一魔修,怕其会回来报复,你要是仍需外出,可要小心防备。”

  元景清听这言语,似是此地魔头众多,不觉一扬眉,问道:“贵派就容得这些魔头存于辖界之内么?”

  兰延初叹道:“也是有心无力。”

  平都教四周多深沟壑谷,地穴无数,有一些小魔穴潜藏地底深处,至今也不为人所知。

  早在天魔现世后,教中修士就发现有天魔分身来此,甚至还有在弟子身上侵染魔毒的行径,不过此事不过真要处置起来,未必有用,反还会闹得人心惶惶。

  好在得了法灵寄托的弟子,每过几年可去藏相灵塔修持,此间无论任何魔气皆无法寄存,至于那些旁支下宗,就算被魔念占据,也伤不平都教根本,故一直纠缠到了如今。

  兰延初似不愿多谈此事,扯开话题道:“我这法坛近郊,就有一处涤灵穴,道友若不嫌弃,可在我这处凝丹,正巧我近日我正要随恩师前往溟沧派一行,你如有意,也与随我一同回转。”

  元景清觉得此位真人对自家太过客气,摸不清其用意,不敢再接好意,便谨慎言道:“待晚辈考虑一二。”

  兰延初笑了笑,道:“来人,带了元道友下去,好生招待。”

  当即有童子上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元景清打个道揖,就随那童子下去法坛了。

  魏朴芳看了看他背影,奇怪道:“师伯好似对这位元道友格外照顾?”

  兰延初笑道:“闻你所述,此人败那两名魔修士只是靠了一对寻常飞梭,且以简破繁,时机也拿捏得恰到好处,那唯有练过感神下半部经书才可做到,那此人身份便就大不简单了,既是如此,不如现在小小卖他一个人情,等来日到得溟沧派中,不定得报更多,如是我猜错了,也无大碍,以此人资质,将来必成一方人物。”

  魏朴芳恍然,拍马道:“师伯高明。”

  骊山派,阳霞宫。

  玉陵真人站在玉阑干之前,望前下方绵延起伏的山岳大泽,眼神沉静无波,而她身上气机,却是飘渺灵动,空空清清,好似随时可能随风消逝。

  还有十余日,便是她飞升他界之日,此方世界,很快便与她再无半点瓜葛,只是时至而今,她仍是放心不下门下弟子。

  按照她的想法,是要在此回观礼大会上,促成门下弟子与溟沧、玉霄两派姻亲,再加她先前所提条件,便不能达到原先所想,也足够使得骊山派安稳度过大劫了。

  只是最令她遗憾的是,以眼前情形来看,在自家飞升之前,却是见不得任何一名弟子有望成就洞天。

  身后脚步声起,一名婢女轻轻言道:“掌门真人,沈娘子到了。”

  玉陵真人唔了一声,回过身来,到了一旁长案前坐下,道:“唤她进来。”

  不一会儿,进来一名英姿飒爽,眼眸生辉的女修走了进来,叩首道:“弟子沈梓辛,恭贺恩师出关。”

  玉陵真人含笑道:“徒儿起来。”

  沈梓辛道声是,就站直了身躯。

  玉陵真人上下看她几眼,道:“梓辛,待为师走后,你便我骊山派二代掌门了,你可知该做些什么?”

  沈梓辛乃是门中大弟子,自入元婴三重后,便一直在打理门中俗务,内外诸事皆是熟稔,不过听玉陵真人问出这句话,她还是深思一阵,道:“不偏不倚,秉中而立!”

  玉陵淡笑道:“你若眼下这般修为,如此便就也可,可若你未来有缘成得洞天,为师就再送你八字,‘溟沧可附,玉霄难近’。”

TOP

0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门可合过劫关

  过了两日,元景清经深思之后,还是决定谢绝兰真人好意,不在平都教这处化丹,于是亲上法坛道辞。↑,

  兰延初见他婉拒,却也无有丝毫不悦,反还赠了一件法器,要他小心防备魔头,勿要被其沾身。

  元景清谢过之后,就往法坛底下来,那些与他同往砂天洞修士此时得了法坛之助,也是一个个清醒了过来,闻知是他救了自家,皆是上来称谢。

  元景清略略一思,就把那明石乳拿了出来,只取了自家那一份,将余下皆是分与众人,当即迎来一片赞颂之声,并言日后若要用到之处,只消一封书信,便可赶到。

  元景清无意在此久留,与众人别过之后,就驾动玄光飞起,往蓬远方向行去。

  兰延初望着那远去遁光微微一笑,无论如何,这人情已是卖下,以他眼力看来,此人只要不是运气不济,未来必是成器,到时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待那光虹不见,他便一转身,就回去坛上打坐。

  到了傍午时分,有弟子过来,道:“恩师,门中有飞书至,说是真人两日后便要出行,请坛主立去门中听命。”

  兰延初沉声道:“知晓了,为师这一去,不知几日回来,我之走后,这处法坛你要好生镇守,莫要放了一个魔头进来。”

  那弟子肃容答应下来。

  兰延初稍作筹备之后,就甩袖登云,踏风而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就回了平都山门白云台。

  此处东南西北四角皆有执事站于高坛之上,手拿一面玉牌。边是书录边是道:“青府法坛兰延初已至。”

  平都教现任掌教收徒无有几个,因他辈分颇高,论及寿数也近三千,早便打算转生之后,将掌门之位传于赵、伍其中一人,故教中弟子。多是出自这两名洞天真人门下。

  兰延初乃是伍威毅一脉,到此之后,本来欲立刻前去拜见老师,却是半途遇上几名交好同门,一番话说了下来,方才知晓,原来此次拜访溟沧之所以带得弟子前行,是因还真、平都、溟沧派三家门下修士要来个斗剑论法,若能给师门涨了脸面。便能得赐固灵真言。

  他一听之下,不觉意动。

  平都教弟子身上法灵要想提升威能,一就是自家辛苦修持,慢慢积累功行,二就是靠那真言淬炼灵神。

  只是这等法诀向来只有教中嫡脉传人才能知晓,寻常弟子得了,不说功行大涨,法力却不难高出同辈一筹。他不由暗下决心。此回斗法,必定要设法赢得一二局。

  很快到了第二日。伍威毅临行之际,对赵真人言道:“此次前往溟沧,教中空虚,就要拜托赵真人多多看顾了。

  赵真人知他说得是何事,道:“伍真人放心前去就是,有我在此。不会让魔头放肆。”

  伍威毅打个稽首,与之道别之后,就乘起车驾,起清风往天中去,底下弟子也各是乘动法器。紧跟而来,百余修士,数千仆从,浩浩荡荡直往溟沧派而来。

  洞天真人出行,风起云动,清气盈空。诸派真人见光出西南,划去北穹,不难猜到是平都教中有洞天修士行去溟沧派。

  然而这光华过去未久,自还真观中也是喷出一道长虹,霞光挥天,久映不息,却是与前者同往一处方向。

  众真留意片刻之后,也是各怀心思,不过大劫将至,此刻只要能看明情势的,都不敢有丝毫懈怠,稍加关注之后,就收拾念头,重做修持。

  因有伍威毅起力施法,只一日后,平都教众就到了龙渊大泽之前,与其差不多同一时刻到达的,还有还真观庞真人所领一行人。

  两名真人在龙渊大泽门前互相客气见礼,等不多时,一名执事道人自溟沧门中出来相迎,道:“张真人已在门内恭候,还请两位真人移驾。”

  伍威毅与庞芸襄二人各是知会了门下弟子一声,叫其去客馆宿住,就驾车乘风,随那执事道人往天中一道清气所在而来。

  那处有一浮岛,远观眺望,可见上有宫观金台无数,张衍一身玄袍,立在悬岛上空,浑身清光拂动,气冲穹宇。其背后是一道波光,十丈来高,飘荡如瀑,不难认出是一处小界门户,他见两人过来,打个稽首,道:“两位真人有礼。”

  “不敢,”伍、庞两人忙下车驾,回了一礼。

  张衍微笑道:“两位,请随贫道入界中说话。”

  伍、庞两人皆是道声好,就随张衍到得小界之内。

  此间风光虽好,但两人修成洞天已久,又各怀心事,自是无有太过在意。很快三人到了一处临海庐舍之中,在拍岸潮声之下,客气一番,各是落坐蒲团。

  张衍笑道:“今日请二位到此,是为未来应对大劫一事。”

  伍、庞二人一听此言,神情俱是一振,目光齐是投来,实则他们都有意想知晓,溟沧派究竟如何应对大劫,可其不提,他们也不好开口去问。

  然而说到这里,张衍却是话锋一转,道:“再有几日,就是骊山派玉陵真人飞升之礼,这位真人走后,天下局面当是明朗,南华、太昊已是依附玉霄,元阳独守一家,而我溟沧,却欲与你二位身后宗门共渡此关。”

  庞真人沉吟片刻,问道:“不知贵派意欲何为?”

  张衍把身侧两袖轻轻一振,道:“万余载以来,因我辈侵占灵机,天下清气渐稀,洲中灵穴不稳,再往后观,更有播传九洲之势,而我溟沧、玉霄、少清三家早在数千载前便料到有今日局面,故自那时起,就有所筹划,只是玉霄之意,却与我溟沧大是不合,今番劫至。难免是要做过一场的。”

  尽管早已有所预料,可听得他此刻说了出来,两人心头不觉大是震动。玉霄、溟沧皆是三大玄门之一,玉霄门中有九位洞天真人,而溟沧更是强盛,成就此境者。如今已有一十三人之多,这两家若是起得碰撞,那必是天下翻覆,无人可阻。

  两人不由沉默下来。实则细细思量,也唯有他们这些洞天真人少去一些,这天下灵机才可安和,不过修士能修持到这一步皆是不易,谁又肯白白受死?是以到得最后,终归是免不了一战的。

  庞真人忽然一抬头。目光灼灼望来,沉声问道:“那我玄门为何不携起手来,先斩魔,后除妖?以此平定乱局?若是如此,我还真甘为先驱,纵粉身碎骨,亦是甘愿!”

  张衍也是看向她,道:“庞真人莫非忘了。冥泉宗中那一道冥河了么?”

  冥泉宗祖师陵幽真人曾传下一道冥河,非但能自生魔头。还能污秽天下灵机,至少数千载内不复为修士所用,这等敌我两伤之举一出,同样是崩坏局面。

  庞真人沉默片刻,道:“冥泉宗可以暂且放过,另几家莫非不可先行除去么?”

  张衍摇头道:“魔宗六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冥泉宗岂会坐视?且此法治标难治本,便是当真灭了那几家魔宗,再过个数千载。眼下局面怕是要重演一回,到时我玄门非但要再起干戈,怕是还有那玄阴天魔出来作祟。”

  实则在他看来,若能联合玄门,先诛魔宗,那是最好不过,到时动了地根之后,还可免得腹背受敌。

  奈何若溟沧派主动提出此事,便是当真有宝物克制那冥河,玉霄派也必生疑虑,是绝然不会答应的。

  庞真人叹了一声,稽首道:“张真人说得有理,是我操之过切了。”

  伍威毅小心问道:“敢问张真人,不知那少清派是何意思?”

  庞真人闻言,也是露出关注之色。

  少清派也是玄门三大派之一,门中洞天虽不及玉霄、溟沧两派,但战力之强横,却不在两家之下,此派意愿也是极为重要,可以说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就有极大胜算。

  张衍一笑,把意念一放,就闻剑音激荡,其背后有无数剑光飞腾,盘旋顶上,灿若星河,一时不知有多少数目。

  两人一看,俱是失声道:“杀伐真剑?”

  张衍看向两人,淡笑道:“此便是少清之意。”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是心头大定,此事已是明了,张衍能在入得洞天不到百年,却能在短短时日内炼出杀伐真剑,多半是得了少清之助,少清、溟沧,这两家已是站在了一处!

  伍真人呵呵一笑,抬手一礼,道:“我平都与贵派数代相交,此遇大劫,自当出一份力。”

  庞真人打个稽首,道:“贵派万载以来,斩妖除魔,秉持正道,我还真自当紧随。”

  张衍微笑还礼,今日请他这二人到此,就是让这两派服下一粒定心丸,不过溟沧派欲动地根,主动开劫一事,因牵涉广大,不到最后关头,却还不会说出。

  风陵海深海之下,有一条百丈蛟龙正摇头摆尾,穿水而行,其所过之处,海中水族生灵慑于其威,无不逃之夭夭。

  这蛟龙到了一海谷之内,旋身一转,倏尔变化为一少年人,正是由东海潜游至此的李岫弥。

  他闭目感应许久,思忖道:“玉霄在这里已有所防备,当另觅一处地界布阵了。”

  此刻风陵海已被玉霄自洲内强迁来的几家小宗占据,并布设了不少禁制,显然不好再做立足之地了。

  他一晃身,又变作蛟龙之身,往南海深处游去。

  这一次,却是一气去得十多万里。

  见周遭之地已是远离风凌海,玉霄派万难发觉,且灵机不是太过微弱,当有不少水族妖修,他便就破水而出,在这近处寻得一岛,低低长吟一声。

  方圆万里之内,那些得了些道行的精怪水族心下一悸,不由自主就往他这处汇聚过来,很快来了不下百余个,见他一条蛟龙盘踞此间,皆是畏惧异常,浑身发抖,然每生逃遁之念,就被一股莫名力量压制,却是难以离去。

  李岫弥把身一化,转回人身,他拿出妖廷所赐符印,道:“我乃妖廷九部候,蛟候李岫弥,现召你等过来,却要在此设禁立坛,限你等回去招揽人手,十日之后,再至此地,若有违者,我必兴动法力灭其族众。”

  众妖哪敢违抗,赶忙各自分去寻找族人。

  很快十日过去,就见海潮翻滚,却是无数水族翻波涌浪而至,到得近前,有不少开得灵智,能言人语之妖怪皆是口呼“李候”不止,而化作人形之辈,则在那里打躬作揖。

  李岫弥目光来回一扫,问道:“此地万里之内妖众,可都是来齐了么?”

  一个驼背老道干笑一声,躬声道:“回禀李候,我等族人,皆是在此,只还有一些不服管教得,却不愿来此。”

  李岫弥看向他,沉声道:“你说那些不服管教之辈,却在何方?

  那老道在他目光之下瑟缩了一下,随后壮起胆子道:“这里北去两千里,有一支鲛人族,自认非是妖众,老朽虽百般相邀,也不肯前来奉令。”

  他又向南一指,“还有南去一千五百里,有一只蜃虫,向来我行我素,也未曾听得李候之命。”

  李岫弥不禁生了几分兴趣,鲛人他早有听闻,只是修道至今,从未见过,不想在这里遇着了。

  他此来目的,是要御使水族在海底打通灵脉,好在其上排布阵法。

  在他看来,那些未经训教得蠢笨妖物哪及得上鲛人聪慧,若是能找了过来,想来布阵也能快上许多。

  至于蜃虫,能兴幻雾迷境,要是擒来放在阵中,也能用来惑敌,不妨一起抓了。

  考虑下来后,他便一指那老道人,便道:“我不在时,此处有你统领,现就封你一个总管之职。”

  老道人不觉大喜,李岫弥有妖王所赐金印,亲口敕封之后,他便能在其不在之时御令周边水族,这份权柄不可谓不大,连忙跪下叩谢。

  李岫弥不与他多言,化虹踏波而去,不出千余里,果是见得不少半身是人,半身为鱼的生灵,只是多数相貌古怪丑陋,只寥寥几头长相清秀,男女老幼加在一处,大约有个千数人。

  他根本不与其等分说,取出一只大鼎,拿动一个法诀,就生出一股狂风黑烟,顷刻就将其等尽数装了进去。而后把大鼎一收,就又往南行去。

TOP

0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昨日西河今骊山

  庞芸襄、伍威毅与张衍一席话后,便在溟沧派内盘恒了数日。

  这些天中,按照先前所约,三家弟子来了一个论剑斗法。因非生死之战,只为增进三家情谊,自然是和气收场,只要下场比斗之人,几乎人人是都了一些好处。

  这番比斗下来,不知不觉已是近了玉陵祖师飞升之期。

  张衍思忖也该是动身之时,把殿中一应诸事妥善安排下去后,便就乘动蛟车,与还真观、平都教二派人众合作一道,卷荡起浩浩清波凝光,同往骊山而来。

  一日之后,东华洲西南群山已是浮现众人眼帘之中。

  骊山派所占地陆,是西南三派之中最高,平日因禁制之故,遮掩在一片浊雾厚云之中,无人可以窥得全貌,不过这几日自是不同,因玄门各派同道齐来观礼,早便撤去了阵气,一望便可得见。

  庞真人一向谨心修持,虽还真与骊山也算挨近,但之前却从未到过这处,此刻见远方烟色如黛,晓风拂过,横川之上有两抹青青山色,如少女画眉添妆,笔浓之中,更见俏丽,她不由赞了一声,道:“这般美景,几时曾见。”

  伍威毅却是摇头。

  张衍不觉笑了一笑,道:“伍真人莫非不喜这等景物?”

  伍威毅叹道:“千余年前,我方是一童子时,曾随恩师来过此处,那时此地仍为西河派山门,所见之景,绝非今日模样,而是一片宏阔山河。”

  眼下骊山派所在之地,本来是西河派道场,派内宫观。向来规矩整肃,以严毅示人,兼外有大河滔滔,群山皆小,更显气势雄凝,方正刚拔。

  然而等玉陵真人入主此地后。因她自家另立一脉道统,为显与前派不同,故大肆整饬,除一口囚龙井尚留外,余下宫观皆是推倒砸烂。更以力分江截流,将门外那一条奔腾西河化作千百溪泉瀑流,还在其旧址之上载满芍药、牡丹等名卉贵花,于是山表气象,尽化锦绣。昨日须眉,皆上颜色。

  伍真人也知,玉陵真人如此做是为免世人把她视作西河传人,是以下狠手战断旧风,但一家大宗道统生生在眼前断绝,如今再也难寻半分痕迹,他也是怅然唏嘘。

  随三人法驾渐前,已是近得那处大阵。就见眼前薄雾逐渐淡去,却是又露出一处绵亘千余里的悬空山脉。飘飘渺渺,清光流空,分明一处仙山灵府。

  伍真人指着言道:“此就是那原来燕凉山,也就是原来西河派正山门,玉陵真人成就洞天之后,就以神通之术。断峰碎崖,浮山在天,又在两旁营造了十数座悬空山洲,是骊山弟子而今居住所在。”

  骊山派门中此刻也是察觉到三位洞天真人联袂而来,阵阵仙乐之中。阵门大开,高展百丈,横敞数十里。里间驰出千数花舟,结彩飘环,轻花飞舞,正中是一驾筏,一名英姿勃勃的白衣女子站在其中,万福一礼,清声言道:“骊山门下沈梓辛,恭迎三位真人。”

  在门前见礼之后,沈梓辛一抬手,将法筏移开,骊山众弟子皆是往两侧避让,分开一繁花锦云铺就的平坦大道,口中齐声同音,恭声相请。

  玉陵真人毕竟是玄门前辈,张衍等三人为示敬礼,就在阵前下得车驾,步移入山,身后三家弟子也是齐齐下了飞乘法器,跟随师长而来。

  进得山门,当头先是一座迎恭殿内,门庭宽广,恢弘大气。

  此后再是坤和殿、观容殿,三殿皆是修葺精丽,明光辉映,而两侧沿廊之上,不时可见有女修提竹蓝而过,外有漫山海棠,艳色娇嫩,香气阵阵。

  这三殿一过,便是一条“莲心道”,无边水渊之上,可见朵朵莲花飘来,张衍一笑,踏了上去。每走一步,必有一朵至脚下迎承。三人不疾不徐,直往正道而去,在水云之中,其身影逐渐消逝,望去竟是越行越快。

  而其身后一众门人弟子,却因功行修为不同,许多越走越偏,不多时,就分出了前后缓疾。

  有些沉不住气的子弟见跟不上自家师长,便欲要行功飞遁,可是方才运法,却见面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飞腾片刻,又落了下去,见脚下所踩,却还是原来那片荷花,知是有阵法阻拦,只得老老实实迈步前行。

  只如此一来,众人最后所去之地也各是不同。不过不管落至何处,自然有女仪官上前,接引去那宴客所在。

  张衍三人皆是洞天真人,自视此为无物,不一会儿已是到了对岸水台之上。

  张衍回望一眼,笑道:“莲花洗心,映照道情,玉陵真人所设此路,最能拷问道心,稍候弟子之中,能至此处的,那必是心存执意,一心向道的。”

  庞、伍二人皆是称善。

  三人此刻环望四周,见自家正站于一大丘之上,此处重楼叠阁,摩天连云,阶曲连廊,引风带水,又满植百花古木,而山巅之上开一大湖,由天望下,玉露珠盘,精波氤氲,泛舟水上,朝可揽阳弄云,夕可栖霞枕月,要说景致,在玄门诸派之中也是少见。

  庞真人道:“我闻玉陵真人在群峦之中独辟一山,划为苑囿,想来就是此处了。”

  伍真人摇头道:“这骊山派中,只仰仗玉陵真人一人支撑,她却此般作为,这等损折功行以换山水秀色之举,却不为我辈所取。”

  庞真人却有不同之见,道:“伍道友此言差矣,便是如此,玉陵真人还不是一样修至而今飞升境地,我辈之中,又有几人能及?”

  伍真人呵呵一笑,也不作争辩,道:“庞真人说得也是。”

  话虽如此,可他心下却不以为然。

  玉陵真人能有今日,固然天资超凡拔俗,少有人能比得。可说到底,却也是占了西河派的便宜,得以坐镇灵眼,才有今时今日。

  他最为佩服的,还是广源派沈崇,无凭无靠。自家硬生生开创一条飞升之途,那是当真资才无双。

  不过就是这般,广源派自其走后,也是一落千丈,骊山派若无后继之人,在他看来,也很可能也步其后尘。

  此刻那莲心道之中,魏子宏正踏步向前,此回前来。张衍门下只是带了他一人。

  他在三家弟子之中修为最高,因为行在最前,后面有一名弟子道:“这位道友可是先前来过此处,可知这处门道?”

  魏子宏心道:“我前回到此,骊山弟子只给我开得一扇偏门,不过是走马观花,所见之人也不过,我哪里去知道这些?不过恩师既然不说。想来无甚要紧,那随波逐流就是。”

  可过不许久。他见自家便是站着不动,与众弟子之间相隔也越来越远,便在水上一拱手,对着相熟几人道:“诸位同道,那魏某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就迈步踏莲向前。

  只他行走不远。忽然心有所觉,转首一看,却是见一名平都弟子竟漂在后方,只落后他数十丈,其脚下却有三朵莲花。似正在犹豫往何处去。他心下动了动,便喊了一声,“这位道友,可往此处来。”

  那道人虽因面前水雾阻隔,见不到他在何处,但却毫不犹豫朝声发方向行步而来,很快就到了近侧,见了魏子宏,他打一个道躬,言道:“多谢这位道友指点迷津,在下兰延初,未敢请教道友名讳?”

  魏子宏起手一礼,也报了自家名姓。

  兰延初恍然道:“原来是瑶阴魏掌门,难怪难怪。”

  两人客气几句,便结伴同行,半路之上,却又遇得一名唤孔叔童的还真观弟子,其人仪容极美,潇洒不拘,与魏子宏一般,同样也有三重境修为,这三人之中,倒是兰延初修为最低,不过其并未再落下,很快走完了莲心道,踏足于一排玉阶之上。

  把首一抬,见对面站有三人,正是三位真人,连忙上前拜见自家师长。

  伍真人见兰延初身在此列,不觉有些意外,道:“延初,不想你能到得此处。”

  兰延初躬身道:“弟子惭愧,乃是途中魏道友喊我一声,才走出迷途。”

  张衍笑道:“伍道友,你这徒儿虽眼下功行尚还不足,但能过莲心道,那未来成就,却就不见得差了。”

  伍威毅不觉点首,平都教与别派不同,一身道法所系,皆在法灵之上,因而许多弟子只是一味锻炼法灵,反是疏忽了根本,兰延初却是难得未忘此节之人,心下不禁想着,回去之后,当要多多点拨这名弟子。

  同时他心下忖道:“玉陵真人设此一道,可试炼出诸弟子道心,倒是让此来诸派都是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此时忽听一阵环佩声响,就见一名女修款步而来,道了三人面前,裣衽一礼,道:“恩师特命小女来迎候三位真人,请三位真人暂移玉趾。”

  庞真人见她也得三重境修为,道:“你功行倒是不差,是玉陵真人第几个弟子?”

  那女修躬身回道:“劳庞真人动问,小女子明画屏,乃杜山先生座下八弟子。数月前方才修至此境。”

  说完之后,她再是一礼,就在前面引路。

  几人随她而行,过得三座跨江虹桥,又百余步后,到得一座大殿之前,上挂一匾额,写有“定虹宫”三字,明画屏驻步,敛衽言道:“三位真人,恩师就在宫中敬候。”

  张衍微一点首,把袖一摆,从容往阶上去,庞、伍则二人则是稍稍落后一步。

  魏子宏、兰延初等人此刻自然不便跟随,只在殿外相候。

  还真观弟子孔叔童却是目光大胆地看向明画屏,后者不觉微微气恼,道:“道友在什么?”

  孔叔童问道:“我闻骊山门中一资质颇高的女弟子已与玉霄一周氏弟子定下姻缘,莫非说得就是道友么?”

  明画屏低低垂首,轻声道:“此事与道友无关。”

  孔叔童一笑,自袖中取出一物,道:“方才得蒙道友引路,便以一物相赠,聊表谢意。”

  明画屏一撇眼,却见是一只凤头笔,上刻一句小诗:“步回观窗月,掀帘忆昔容,目幽画心远,小舟别旧红”,不知为何,她心头轻轻一动,犹豫了一下,便就收了下来,道:“谢过道友了。”

  张衍三人这刻已是步入定虹大殿之中,仰首观去,见殿内宽广,似无边际,顶上虹光飞舞,却被一枚圆玉定压,只在殿内来回飞旋,照出斑斓五彩,当中一条玉步道,玉陵真人白袍高髻,玉容姣丽,正坐于主位之上,其顶上有一条条清华流淌,澄波荡漪,似与诸虹相合,一片光灿照耀,显是她真身在此,方有如气象。

  张衍微微眯眼,而伍、庞二人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多看。

  玉陵真人站起身来,把袖一抬,道:“张真人有礼。”又对庞、伍二人,也道:“两人真人有礼。”

  三人也是稽首回礼。

  玉陵真人与几人客气几句,就对张衍道:“近日有人敬献上来一株灵花,称能辨妖魔原形,只我拿不住真伪,张真人乃溟沧派门下,不知可否赏光一鉴?”

  张衍微笑道:“有此奇物,当要见识一番。”

  庞、伍二人知她有话要与张衍说道,便言称告退,玉陵真人也不挽留,喊来一名女弟子,道:“来人,送两位同道去往熏玄、其中醉仙两座安顿,”

  待二人下去后。

  玉陵真人请了张衍落座下来,又命婢女奉上香茗,这才言道:“再有三日,便是贫道飞升之期,我去之后,还望贵派看在往日情面之上,多多照应我门下弟子。”

  张衍颌首道:“同为玄门一脉,贵派若遇劫难,贫道必伸援手。”

  玉陵真人沉吟一下,又道:“我那徒儿方柔嘉,与真人门下魏子宏几次携手对敌,颇为投缘,回来门中后,也是念念不忘,我这做师父的看着就要走了,却也想为她寻个归宿,不知真人之意如何?”

  张衍淡笑道:“只要门下弟子合意,贫道自不会伸手相阻。”

  玉陵真人点了点头,眼神放柔了几分。

  在她而言,只要张衍不伸手相阻,此事已是成了九成,有溟沧派渡真殿主在后,未来当可保骊山数百年平安。

  如这段时日内,弟子之中能出得一个洞天真人,再继她遗宝,山门就可有所倚仗,至少不惧寻常外敌,但若不成,那就只能看这班后辈自家造化了。

TOP

0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十六宫显宏图 来去谁知后人事

  骊山派在山云池海之上共是开辟有一十六座宫观,宫阙所对应方位,正是对应东华洲玄魔一十六派。

  而张衍所居之位,正在北位斗勺宫中。

  此时他坐于蒲团之上,着着夜间宫外景象,见每一座宫阙之中,皆是萤光烁闪,星辉相聚,铜梁颎耀,宏盛异常。

  一转首,往那座骊山派代指自家山门的宫阙看去,见其却是位于最高之处。

  可以想见,玉陵真人虽为女子,豪情却不输男子,早在建得骊山派,就有凌跃于东华诸派之上的志愿。

  只可惜她本人虽是惊才绝艳,但治御宗门和调教弟子的手段稍稍差了一些,至今还未有一人能支撑起骊山门户。

  这或许也是两难之事,毕竟开得一脉道统,所化心力也是不小,还要兼顾自身修行,更关键的是,也无一个同门相助,能至此步,也是不易了。

  景游这时来至近侧,躬身道:“老爷,魏真人到了。”

  张衍道:“着他进来。”

  魏子宏缓步自外进来,到了他身后,恭敬一揖,道:“见过恩师。”

  张衍抬起袖来,指了指眼前景物,道:“你观这骊山这番布置如何?”

  魏子宏想也不想,就道:“不过虚幻而已。”

  他非但是张衍弟子,也还是瑶阴一派掌门,又与数位洞天真人有过接触,眼光识光已是高出许多同辈,自然也能体会玉陵真人布置此处景致的用意。

  不过他不以为然,能者不言,言者不能,在他眼中,玉陵真人营造出这一片地界来。也仅能自娱而已。

  张衍又道:“你那观骊山未来如何?”

  魏子宏这回想了一想,语气肯定道:“今后百年,如能出一个洞天真人,还是有望,不然纵有外人护持,等人情一去。必历昔年西河之劫!”

  骊山派若是一个寻常门派,此时老老实实依附一个大宗,也无人会来为难,可偏偏占着一处灵穴,靠着玉陵真人留下的人情或能绵延一时,可要是无人出来支撑门楣,结局也是显而易见。

  张衍微微一笑,这时他才转过身来,道:“白日玉陵真人请为师饮茶。欲将她门下一名弟子,名唤方柔嘉者许与你,你意下如何?”

  魏子宏一听,不禁一怔。

  他深心所愿,便是一心问道,这等世上牵绊自然愈少愈好,且他自有一脉传承,已不需从骊山派得些什么。又何必再结因果,有时牵连过深。一旦深陷局中,就极难摆脱。

  如那玉陵真人,若非门下弟子安心不下去,她早便飞升了,何须滞留此方?

  他慎重考虑下来后,抬头道:“弟子可否推辞?”

  张衍道:“此凭你自家意愿。你若觉得不可,那便推了。”

  魏子宏犹疑了一下,他在风陵海时,也对两派携手之时略微知晓一些,便道:“只不知如此。是否有碍恩师大计?”

  张衍笑了一声,道:“你无需去思虑这些,玉陵真人不会计较这许多,便是当真有所为难,也自有为师担当。”

  玉陵真人走到如今这一步,所有排布落子皆是做好,飞升已是势在必行,不是这一件小事能左右的。其与溟沧派联姻不过求个心安,但要说就此翻脸,却也太过小看一名飞升真人的气量了。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之间,景游走了进来,道:“老爷,外间有一骊山弟子,说是来邀魏真人过府一见。”

  魏子宏看向张衍,后者朝对他挥了挥袖,道:“去吧。

  魏子宏正容一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张衍则自蒲丹上起来,缓步去到斗勺宫殿顶高台之上,在此坐了下来,呼吸清气,缓缓运转玄功。

  只过去半刻,忽闻外间发声大响,震荡山川。

  这等响动,想不留意也难,他抬头一看,见天中光开霞窜,霹雳惊云,星光清气布满宏宇,却将这月夜耀照得有如白昼,知是玉霄、南华、太昊、补天这四家真人也是到得此间了。

  又差不多过得一个时辰,就见有五四道清光飞来,各自落入各派所在宫阙之内,俄而,但闻数声沉闷之响,就有法相半显而出,在那里卷吞灵机。

  洞天修士,但凡上法成就,平常修炼,只需吐纳调息便可。

  而以中、下二法成就的修士却又不同,其不用丹玉修炼时,有时会将自家法相演开,以此应合灵机,养炼自身。

  不过在此处是在别家之地,却不可做得太过,加之又需尊重玉陵真人飞升真人,故众人只是半隐半显,并未一气放出。

  不过骊山派灵机有限,纵然玉陵真人迈出那一步后就已是用不了灵机,这一下涌进来如许多洞天真人,却立显不足,于是互相之间毫不客气地争夺起来。

  而玉霄、太昊、南华、补天这四家同为友盟,自然是合力驱逐还真、平都二家。

  在四人联手进逼之下,庞、伍二人很快就抵挡不住,不得不往后撤去,退往自家所在宫阙。

  只对面似犹不肯罢手,在那星光牵头之下,竟又追逐而来,看去是要彻底压服二人,好揽得此处所有灵机。

  卜经宿这时看着有些不忍,于是传音另外几名洞天真人,道:“我等彼此都是玄门同道,如此做却是太不给颜面了,是否太过?”

  黄羽公表情淡淡,无有任何表示。

  史真人却冷笑道:“此是灵机之争,半点退让不得,卜道友莫非忘了补天山门是如何坠下天穹的?”

  此语一出,卜经宿立刻不作声了。

  此次往骊山观礼,玉霄为示郑重,周、吴两家皆有人至,此刻出手之人,正是周如英。她哼了一声,言道:“史道友并未说错半分,你若退了,他人便进,此等事,当要将敌手一鼓作气压倒。令其永无法翻身才是。”

  卜经宿深深叹了一声,尽管本心十分不愿,可这时也是难以撤出了,只好暗自道一声对不住,又加运了几分法力上去。

  玉陵真人此时正站着定河宫高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景象。

  大弟子沈梓辛此刻正侍立在后,只是这等洞天真人之间较量,震动整座山门,仿佛随时可以把骊山撞碎。纵有大阵护持,她也是看得心头震颤,担忧不止,不由道“恩师,这……”

  玉陵真人一抬手,随意言道:“无妨,几位道友既然有兴致,尽可由得他们施为。我若去得他界,也不知能否看到这般景象。”

  沈梓辛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恩师,不知那界外虚天又是何等模样?”

  玉陵真人回过头来,笑着看她一眼,道:“我若说了,只会乱你道心,还是不听为好。”

  她仰望天穹。脚下这座宫阙名为定河宫,所谓“定河”,就是定压西河之意。

  她既是断了西河道统,便就无有符诏接引,飞升之后。却需自家寻觅去路,这很可能会迷失于虚天之内,不过她却并不后悔,能走至修炼,道心神意皆是远胜诸多同辈,自是不会为此而退缩。

  此刻下方局势已然呈现一边倒,这等正面冲撞,法力弱者,自然吃亏。

  庞芸襄、伍威毅二人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彻底压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整座山峦骤然摇晃一了下,一道无边玄气轰然自北方斗勺宫中冲出,隆隆一声,就将四道法相稳稳敌住,竟是令其寸进不得。

  “张衍?”

  周如英咬住牙关,愤愤看着上方,早料到不会坐视二人被逼退,但不想其竟以一人之力荡住他们四人。

  然更令她惊悸的一幕出现了,那道玄气似还不满足,竟在缓缓扩张,漫散天穹,他们合四人之力,非但未能占得便宜,反而被推得倒退了回来。

  庞、伍两人看得此景,不由精神大振,正想出手相助,扳回场面,张衍传音却在这时到了二人耳中,“两位且在后修炼便可,由得贫道与这几位道友稍作切磋。”

  两人听他如此说,又见局势占优,猜测他必有把握,也便停手下来,只是并未当真放松修持,而是在后戒备,准备一旦见得他有所不支,可立刻上去相助。

  在那滚滚而来,占得半天的混冥玄气侵略之下,周如英等四人不断往后退却,无有多久,竟然被逼回了自家所在宫阙之前。

  此与方才情形如出一辙,不过是彼此双方调转了一下。

  可就是到了这般境地,这四人却是死撑着不肯退下,仍在维系最后一丝颜面。

  张衍神情淡然看着前方,他乃是至法成道,天地即是灵穴,对方若是不怕法力耗损,他倒乐意奉陪下去。

  半刻之后,卜真人先是感觉抵受不住,苦笑道:“敝人法力不济,便先退了。”说着,便把法力收回。

  他这一撤,另三人哪还可能支撑,俱在法气未曾真正溃败之前就主动退了下去。

  此时骊山派山门上空,只见一道混冥玄气飘飘杳杳,独布天地,震压诸宫。

  沈梓心见得此景,有些不可思议,道:“不想却是张真人胜了?”

  玉陵真人看着前方道:“张真人之资质,数千载难得一见,能在法力上压过那四位道友,也非奇事,不过真正斗法,却非这般容易能分出胜负的。”

  她思量了片刻,关照沈梓心道:“去把等在外间得那位魏真人唤进来吧。”

  朱月宫中,周如英收了法相,脸上略带不悦,对着身旁一名道人言道:“吴真人,你为何方才只是作壁上观?”

  吴云璧气定神闲道:“周真人误会了,吴某本来也想相助,只是周真人莫非忘了庞芸襄、伍威毅二人尚在?我若出手,其必也上来相助,同样也是一般结局,那又何必再费这等工夫,况且此是在骊山地界之上,总也要给玉陵真人几分薄面,不可太过了。”

  周如英一转念,知是自家不在理,虽还有几分不满,却也发作不得,只能致歉道:“是小妹失言了,吴师兄莫怪。”

  吴云璧一挥袖,道:“无妨,不过在吴某看来,今朝这一试,也是好事。以往我等只知张真人法力强横,却不知到了何等境地,此回见识到了,却也是心中有数,来日黄道友要与张真人比斗,想也可有个提防了。”

  周如英略带一丝轻蔑,道:“黄羽公?他怎是那张衍对手。”

  吴云壁也道:“不错,如今看来,黄道友胜算却是不大,不过吴某却要问一句,如今张真人已是这般厉害,那要是数百年后呢?”

  周如英一转念,却是脸色一变。

  数百年后,如无意外,张衍必至象相二重境中,就可开辟自家洞天,恐比眼下还要厉害许多。

  想起那时景象,她也是心中紧凛。

  吴云壁沉声道:“我等与南华派终归是友盟,黄道友要与张真人斗法,那便让他斗,还可借他几件法宝防身,设法让其多多拖延战局,以此耗损张衍法力,如能延缓其功行修持,便是输了,在大局之上,却也是胜了一招。”

  周如英思索一会儿,轻轻点头,道:“师兄之言,正如戏局之上,以那小子兑大子,小妹明白了,明日便就邀得黄道友,与他好生商议一番。”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魏子宏回至斗勺宫中,他到了自家老师面前,俯身一礼,道:“恩师。”

  张衍睁开双目,道:“回来了,你是何选择?”

  玉陵真人若肯花费心力说服一个后辈弟子,倒也不是无有办法,甚至会少许施加一些压力。

  而他故意不说破,也有考验自家徒儿道心的用意在内。

  过得“莲心道”算不得什么,但在一派祖师,飞升真人面前丝毫不乱章法,能够坚持本心,才算是过了关。

  魏子宏认真道:“弟子并未答应,不过玉陵掌门赠给了弟子一物,弟子也是推拒不得。”

  他自袖囊之中取了一物出来,看去却是一滩清水,望去平静,只是能闻里间有潮崩水涌之音。

  张衍看了一眼,笑道:“未想竟给了你此物,虽以你眼下修为,尚还无法驾驭,但却是欠下一个不小人情,不过无妨,日后骊山若有难,为师可替你出手还了。”

TOP

0
  第一百三十六章 西河前流水 吞丹敞心盘

  魏子宏好奇问道:“恩师,这到底是何物?”

  张衍道:“你当知晓,骊山派前身,乃是西河派,这一脉亦是自西洲而来,此派宗门,曾留下不少宝物,但玉陵真人入主灵穴后,派中以往所有,皆未见其用过。”

  玉陵真人至少从来未在人前用过西河派真器,便是山门大阵,也是出了不少代价,请了许多同道前来布置的。

  是以有人猜测,当是她断绝西河道统之举引得派内真灵不满,不愿为其所驱驰。

  但亦有别论,认为是这其为示骊山与西河乃是两家传承,故而特意不用前派遗宝。

  张衍判断下来,多一件真宝,便多一门手段,玉陵真人又非迂腐之人,在建派之初,任何可以增添手段的法宝都不会放过,又哪里会把这等好处推拒在外?

  真正原因,很可能是真灵不愿顺服,故先镇压封禁起来,不过后来玉陵真人修为渐进,骊山派门势渐稳,也未遇到什么敌手,也是用不到了,而到了今日,有与无有,有无甚要紧了。

  魏子宏试着问道:“那么这清水也是西河派所留了?”

  张衍目光一下深远起来,道:“若为师并未料错,此水当便是那西河之水了。”

  他自能感应得到,休看面前只一滩清水,可若发动起来,当真是一条滚滚长河,内含无以计量之水,且此水早已是祭炼如一,若是擅长水属玄功之人。在对敌之时放出,可使自家法力增倍。

  便不如此用,以里间所蕴无边水气来修炼,效用也是极好。

  魏子宏稍显吃惊,道:“西河之水?玉陵真人怎肯把这等毫无给了弟子?”

  张衍笑道:“原先西河水当不止这许多,经许多代修士修炼截取,又无人接续祭炼,恐怕眼下已是百不存一了。否则便是玉陵真人,也不会这么轻易送出。”

  魏子宏想了一想。道:“弟子所修功法用不得此物,愿意奉给恩师。”

  张衍笑道:“为师却用不到此物,不过此水若无人祭炼,便会随时日流转缓缓消逝,为师可顺手帮你祭炼了,大约能回复往昔几成威能。待你日后修为有成,为师再还了你,到时要作何处置,却是随你意愿了。”

  他起手一点,那一滩清水飞起,而后背后水色光华一闪。便就将之引入其中,再是一晃。便就不见。

  魏子宏心下道:“我便是能到恩师这一步,拿了这水也是暴殄天物,而恩师座下,修炼水属玄功之人,也只大师姐一人,不如将来就赠了大师姐。”

  此刻另一处,黄羽公因方才与张衍法力碰撞之后。再也不敢把法相显出抢夺灵机,只能坐在殿内打坐调息。

  不到半个时辰。有小童来报,道:“老爷,玉霄派两位真人请老爷过去商议事宜。”

  黄羽毛一想,认为当是为了下来比斗之事,便就起身出了殿门,化一道清光往朱月殿来。

  到了门前,也无需通禀,就一脚踏入宫阙之内。这里殿高百丈,琉璃为顶,可见星光点点,正合周天星象,而四下来却是虚虚而化,不知多少深远空旷。

  他不觉点头,正如其所在长灵宫,殿宇重阁笼盖一山,有苍山瀑布,古木松林,可供百兽腾跃,飞鸟盘旋,显见骊山派所建宫阙,皆契合各家玄功,实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这时一名侍女上了前来,对他一个万福,将他引到里殿之内,见除周如英,吴云壁二人外,史真人、卜经宿也已先是到了。

  吴云壁起身打个稽首,道:“黄道友请坐。”

  黄羽公回了一礼,与在座诸人都是打过招呼,这才坐下。

  吴云壁道:“方才与诸位合力与张真人相斗,想也见识到其人法力,黄道友来日要与张真人斗法,怕是不易取胜。”

  黄羽公本就未曾有过什么取胜的念头,只想稍稍斗上几阵,就认输退败,但嘴上却不能如此说,只道:“黄某只能尽力而为。”

  吴云壁笑道:“获胜不能,但是多支撑几回,却也不难。”

  黄羽公听他这么一说,却是忽有一缕不妙之感,道:“道友之意是?”

  周如英道:“我等商量下来,可借道友几件宝物,那再面对张衍之时,当就有一战之力了。”

  黄羽公立刻推辞道:“诸位何必如此,黄某怎能拿诸位之物?”

  吴云壁笑道:“黄道友这话却是说错了,碧羽轩中禁囚之人,不单有你南华派弟子,还有我三家门下,黄道友既然出面讨要公道,我等身为友盟,自问也需也不可袖手,道友千万勿要推辞。”

  史真人道:“我太昊与南华向来同进公退,道友与人比斗,理当出一份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将黄羽公高高架了起来,他这时哪还看不明白对方用意,分明是要利用他耗磨张衍法力。

  只是脑中转了几个念头,发觉事到如今,不接却是不成了,不过有了别家所赠法宝,未必不能一拼,暗叹了一声,抬手一礼,道:“既是这般,黄某就谢过几位道友好意了。”

  周如英与吴云壁对视一眼,暗暗点头,黄羽公却是比他们预想之中还要识趣得多。

  周如英取出一只玉匣摆在面前,道:“黄道友,请拿去一观。”

  黄羽公既已被推到这一步,也就不去想其他了,将那玉匣以法力摄入手中,方才打开,就见一道白芒闪过,晃得他面上一寒,几乎睁不开眼,功运双目看了看,就立刻合上,道:“不想两位把此物借与我用,当真是舍得。”

  吴云壁笑道:“黄道友却是错了。此物只是周师妹借了你用,吴某也当取一宝。”

  他也是拿了一物出来,不过却笼在一团黑雾之中,看不出到底是何物事,把此往黄羽公面前一送,道:“此物不便在此开了,道友可回去再看。”

  黄羽公瞧此雾飘飘过来,难见根底,倒也是从善如流。把袖一抖,就收了进去。

  史真人道:“黄道友,我这有一枚玉碧紫阳籽,祭炼已久,正可借与道友使唤。”说着,掌心托出一枚隐有紫电气芒的圆润宝籽。

  黄羽公微微一惊。他可是知道的,玉碧紫阳籽与许多宝物皆是不同,祭炼越小则威能越大,这一粒看去不过一黄豆大小,那威力却要大过寻常真器。

  他与对方也算好友,却从未听对方提起过这件事。不觉深深望了其一眼,道:“我与道友结识多年。也算交情匪浅,不想道友还藏有这等宝物。”

  史真人打个稽首,道:“不瞒道友,按门中规矩,这玉碧紫阳籽只有我太昊弟子才可运使,不过此回黄道友此战遇上强手,史某哪怕违了门规。也情愿拿了出来。”

  吴云壁笑道:“史真人重情重义,黄道友也请收下吧。免得辜负史真人一片好意。”

  黄羽公也不多言,起手一召,把这宝籽也是拿来收好。

  这时在座几人目光都是落到了卜经宿身上。补天阁向来以炼器闻名,此来见礼,就带来了不少赠与骊山派的法器,不知此刻会拿出什么好物来。

  卜经宿似在考虑什么,忽然问道:“道友以为,对阵张真人,缺少的是何种法宝?”

  黄羽公很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张衍法力强横绵长,对他对攻非是明智之举,且他也不准备与之硬战,打算游走对敌,通常需有一件闪挪法宝在身。

  不过他自能自展灵翼而行,飞来遁往也是不慢,是以不需要此等物事,那么唯一顾虑的,就是自家法力弱与对方,久战之后,很可能后继乏力。

  他沉吟道:“与张真人一战,恐费时不短,黄某怕早早便就耗尽元气了。”

  卜经宿想了一想,道:“倒不是无有办法,只是我身上暂无此宝,门中倒是有一物,名曰‘敞心盘’,可在斗战之中从中借用法力,卜某可以让掌门师兄遣人送了过来。”

  吴云壁怕事情拖了下去有所变故,便道:“还有三日就是玉陵真人飞升,需得在此前邀战,可否劳烦卜真人现就书信一封,就贵掌门将拿宝物送来?”

  卜经宿道:“自是可以。”

  他手指一点,飘出一点灵光,霎时凝为一张发符,轻轻一推,就飞出门去。

  只过去半个时辰,外间就有书信回来,他拿来看了一眼,道:“此宝过来时怕过不得骊山大阵,卜需亲去接应,诸位稍等。”

  一个稽首,他退了出,不过半刻之后,就又转回殿中,这时手中却是托着一只大盘,外相有些古怪,盘托细长,下是个一喇叭口,盘口有盖,上下合对,不知就里之人,看着却会误以为是一陀螺。

  此时那盘忽化烟而下,变作一个矮小道人,嘿嘿一笑,对着周围在座洞天人团团一揖,道:“是在座哪位真人需用在下相助?”

  黄羽公沉声道:“正是黄某。”

  矮小道人迈着小短腿乐颠颠跑至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大刺刺道:“那便拿来吧。”

  黄羽公怔道:“何物?“矮小道人回头来,冲着卜经宿抱怨道:“你未曾与他们说明白敝人规矩么?”

  卜经宿打个稽首,道:“尚还来不及分说。”

  矮小道人略觉不满,咳嗽了一声,道:“诸位真人若有用到敝人之处,只管拿得丹玉来,拿来愈多,敝人愈是卖力。”

  史真人皱眉道:“你还要丹玉?”

  矮小道人翻了个白眼,道:“这位真人,敝人岂有白出力的道理?

  周如英道:“你一真灵,要丹玉又有何用?”

  矮小道人笑嘻嘻道:“这就与诸位真人无关了,拿不得好处,到了战阵之上,敝人也是使不出气力来的。”

  众人不由看了一眼卜经宿,后者立刻道:“诸位莫看我,这位敞心真人,卜某也要称一声师叔的。”

  吴云壁明白,真灵皆是有一些古怪脾气,跟其说道理却是无用,若不能强行镇压,就只好顺从其意,便当机立断道:“丹玉就有我三家来出,总不会亏待了这位敞心真人。”

  矮小道人一负手,嘿然道:“此次既是头回打交道,看在诸位真人也是诚心的份上,敝人也卖个便宜,酬劳可以事后再取。”

  黄羽公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来,道:“那便如此定下了,黄某来日与人斗阵,还要指望真人。”

  矮小道人哈哈一声大笑,就化为一缕白烟,钻入他袖中不见。

  黄羽公站起道:“诸位,若是无事,黄某便就先行告退了。”

  众人知他得了几件宝物,需得回去研习一番,故也不拦,俱是起身相送,而后也是散去,各自回了居处。

  一夜过去,到了第二日,张衍方才从定中出来,就闻得玉陵真人有事相请,就随来人往定河宫而来。

  到了宫中,却见玉陵真人坐在上位,南华黄羽公则坐在下手蒲团之上。

  他微微一笑,上来与二人见礼,也是坐了下来。

  玉陵真人言道:“张真人,今日是黄道友有事寻你商议,因他言涉及几家之事,怕分说不清,故请我做个观证。”

  张衍目光看去,道:“不知道友寻贫道何事?”

  黄羽公打个稽首,道:“张真人,月前我两家门下弟子因一桩误会在碧羽轩前斗法,黄某及几位道友门下被真人弟子擒了去,还有一名炼就法身的弟子被关在了瑶阴派中,故想真人卖一个情面,放了其等可好?”

  张衍笑道:“原来如此,闹到这一步,想来必有缘由,不过小辈之事,贫道向来无心插手。”

  他转向玉陵真人,道:“玉陵掌门,可否把我那徒儿魏子宏唤了进来与黄真人言说?”

  玉陵真人道:“自是可以。”

  她关照一声,立刻有一名婢女出去了。

  黄羽公皱起眉头,倒非是因为魏子宏只一个后辈,不配与他说话,而是看张衍这意思,分明是不想让此事攀扯上溟沧派,这与他原先计议就有些出入了。

  他暗忖道:“早料你会如此说,不过你今日既然坐在此处,黄某总有办法将你牵扯进来。

TOP

0
  第一百三十七章 垂天舒云翼 相显大鹏身

  黄羽公想了片刻之后,终究觉得自己与魏子宏说话有份,对身旁一名婢女关照了几句, 却是命其去也唤一名门下弟子到此。

  等不多时,魏子宏先是到了殿中,神情平静地走至近前,对殿上两名真人及自家老师躬身行礼。

  张衍道:“黄真人,我这徒儿已是唤来,有什么言语,你与他交代就是了。”

  黄羽公却不说话,再稍等片刻,就有一名南华弟子走入殿中,看去也是炼得法身之辈,上来见过玉陵真人与张衍后,就来至其身前,恭恭敬敬叫了声“师伯”。

  黄羽公点了点头,示意一下,其便转过身来,对着魏子宏一笑,抬手一礼,道:“魏道兄,我乃南华门下弟子黄慈,这回我宗门管教自家下宗,你溟沧派却骤然插手,捉去了我师弟还有几名同道,不知是何缘故?”

  魏子宏面上一派平心静气,悠悠道:“黄道兄怕是说错了,那碧羽轩非是贵派下宗,早已自立门户多年,此回贵派弟子先欺压同道在先,魏某与几位同门是出于义愤,才不得不出手,是私下作为,与溟沧派无有半分关系。”

  黄慈一⊕甩袖,道:“且不管去缘由如何,魏道兄要如何才可把我那几位师弟及同道放了出来?”

  魏子宏看向他道:“魏某不是不讲理之人,但十数名碧羽轩弟子惨遭毒手,其却不能白白亡故,需得补偿一番才是。”

  黄慈皱眉道:“亡故了十数名弟子?黄某也是甚为同情,不若如此,黄某做主,未转生之人,可入我南华福地转生。已转生之人,可赠其师长弟子几件法宝,你看可好?”

  魏子宏摇头,“却是不够。”

  黄慈负手道:“那你要何物?”

  魏子宏道:“魏某和碧羽轩及几位道友商议下来,只要贵方宗门能拿丹玉补偿,便立刻放人。”

  黄慈有些不悦。道:“莫非道友以为,这些小辈修士就值这许多丹玉么?”

  魏子宏笑道:“一名炼就法身的大修士,数位元婴同道,莫非还不值这些丹玉么?”

  黄慈凝看他片刻,知晓此事是谈不拢了,不过他也明白,此次自家过来,也是走个过场,最终如何。还是要看两位洞天真人之意。

  黄羽公这时出声道:“张真人,事机因由,不去多论,既然你我弟子皆是插手其间,那做师长的,怕也不能当真置身事外。黄某有一议,你我做一场比斗,定个输赢。也好了结此争,若道友赢了。所需丹玉,拿去就是,若黄某得胜,还请贵徒放人,日后也不得插手那碧羽轩之事。”

  有玉霄等派在背后推动,就算今日溟沧派这一方真个服软。他也必须要找个借口与对方一斗。

  他本来认为自家无有胜望,但如今身边多了数件宝物,经一夜研修之后,却是信心大增。

  张衍笑道:“诸派到此,是为恭贺玉陵真人飞升他界。超脱此方,我二人斗法,恐是惊扰了此间主人。”

  玉陵真人却道:“无妨,贫道在飞升之前,若有幸观得两家神通道术,也是不留遗憾了。”

  张衍笑了一笑,言道:“既然玉陵真人如此,黄道兄又有意,那贫道奉陪就是,不知黄道友欲把斗法定何时?”

  黄羽公想了想,目光投来,道:“玉陵掌门后日飞升,那我等之斗,就定在明日如何?”

  张衍洒然点首,道:“好,明日贫道当要一睹贵派神通。”

  此刻殿外有一名骊山弟子走了进来,躬身道:“掌门,元阳派巫真人到了。”

  张衍微笑道:“真人有客,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黄羽公也是站起告辞。

  玉陵真人同样立起身,道:“两位好走,今晚我当调运禁阵灵机,覆遮斗勺、长灵两宫,两位只管调息修持就是,不会有一人前来相扰。”

  黄羽公与张衍约斗一事,很快就是传至庞芸襄、伍威毅二人耳中,两人闻知此事后,便立刻赶至斗勺宫中。

  见得张衍之后,庞真人沉声道:“黄羽公他明知张真人与晏真人中柱一战之后,功行尚未修了回来,却要在此时与真人相斗,比举实在有违道义。”

  伍威毅沉吟道:“黄羽公非是好斗之人,此战当是有玉霄等派在背后唆使,那么其等必会予以支招,真人上阵之后,可千万要小心。”

  张衍道:“两位道友不必担忧,贫道心中有数,纵然黄真人道行深湛,可要胜得贫道,却也不易。”

  伍、庞两人都是点头,黄羽公就是玉霄等派相助,也不可能在短时内提升战力,只能靠宝物弥补自身不足,而张衍有杀伐真剑在手,自身又是法力强横,还曾斗败过晏长生,赢面颇大。

  就是这一战下来,恐是功行又要折损不少,想修至二重境,许又要往后推延许多时日了。

  第二日辰时,各派宫观之中光华生腾,就有一道道清气罡流去往天穹之中。

  元阳派巫真人也正准备上去观战,几名随行弟子上来,小心问道:“真人,可否带我等上去一观?”

  巫真人一顿,她考虑片刻,道:“也好,此也是难得机缘,你等都到我金舟上来。”

  那几名弟子大喜,洞天真人向来少有动手,彼此相争,更是不容易见到,此番回去后,可能好生吹嘘一阵了。

  巫真人点了几名平日颇得她喜爱的弟子上了金船,而后一催法力,往天中去,稳稳冲破三重罡云,这才停下,道:“这里罡风稍一卷动,就可要你等性命,你等需记着,稍候无论看见何等景象,也不可离开这金船半步,”

  这五名弟子齐声道:“谨遵真人令谕。”

  就在诸人都上天宇,等待张衍与黄羽公二人斗法时。骊山派外,却有一道剑光纵来,远望不过细细一缕,但越发接近,却能见这一缕剑光首尾上千里,像是把这方青天割出一道痕线。

  到了山门之前。那剑光一旋,化作一个白眉白须的瘦小老道,却是曾与张衍有过一面之交的薛长老,他竟一个弟子也为带得,独自飘身来此。

  骊山大弟子沈梓心见得少清真人到来,忙出门接迎。

  薛长老到了骊山派山门之后,奇怪问道:“我过来时,见有清气在空,玉陵真人飞升之礼不是还还有一日么?为何诸位真人皆在穹宇之上?”

  沈梓心道:“薛长老来得晚了一日。故是不知,今日南华派黄真人与溟沧派张真人斗法,请家师为观证,故诸派真人皆是……”

  她话还未曾说完,就见一道剑笔直而上,轰隆一声分开罡云,就飞去不见。

  薛长老急急上天,前次张衍与晏长生之斗。他未能亲眼得见,甚为遗憾。不想这次却又得了机会。眨眼冲至三重天外,他举目一扫,见还未开斗,把须一抚,道:“还好未曾错过时候。”

  本来按照礼数,他该是上前先与此间主人玉陵真人打个招呼。不过此时他兴致起来,早被这抛却脑后了。

  此时黄羽公与张衍在半天中对面而立,周围远远站着诸派真人,而玉陵真人则是乘坐金筏,一人占据高处。

  黄羽公叹道:“张真人。这回黄某也非是要与你为难,只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为了。”

  张衍淡笑道:“黄真人入道远在贫道之前,此回能与真人一斗,贫道当也能获益不少,”他伸手一个虚引,“请吧。”

  黄羽公看他一眼,打个稽首,就退了开去,很快就拉开了彼此距离张衍也是身乘风云,往后而去。

  此间所有洞天真人都是精神一振,他们之中多数人从未与同辈有过斗法,便是偶与同门切磋,也只是以分身相斗,且未怕功行受损,通常早早便就收手,此回有幸观得两人一战,对自家不无裨益。

  黄羽公到了远处后,把袖一展,身上有无数赤黄之气飞起,这团气旋之中,一声悠长吟啸,震得在场之人都感身形摇晃,目光转去一看,见其竟是化作一只千丈鹏鸟,扬扬展开一对垂天云翼,只一个举风,这三重天上罡云竟被生生扇动,豁开一个极大涡旋。

  元阳那几名观战弟子惊呼道:“法相,是洞天法相!”

  “鹏鸟?”史真人目光闪动,暗忖道:“原来黄道友真正借气显象的是此物,平日只见他以青鹤示人,这次对阵张衍,当是拿出真本事来了。”

  南华派元婴修士可借用珍禽奇兽助战,但功行再上去一步,却是再无这般可能了。休说豢养不出那等堪比洞天修士的大妖,就是能够,南华派灵穴也是供养不起。

  故到了这一步,只有三法,一便用法身与妖身相合,夺其躯壳为己身,不过南华派毕竟是玄门一脉,开派至今,也无人去做那等化妖之事,其二就是引其灵妖精魄为自家所用,化气显象,借法神通。

  至于第三种,是取奇兽身上一物,最好是精血骨羽,借此观想,道行深时,就可将之以法象之貌化演出来。而此法借用对象身上之物越多,观想就越是真实,显化神通也越是强悍,黄羽公这尊法相,就是借了山门之内镇派灵鹏精血相助。

  那大鹏一声长啸,把翅一振,双翼顿生风雷,如雨泼而来。

  张衍负手站着不动,身上陡得冲起一道混冥玄气,渺渺杳杳,渊晦难测,充塞于天地之中,而后无数紫电雷洪自气海之中奔涌而出,直击上去,正面一撞,竟响起无数爆震之声,三重天万里之内罡云竟被整个撕开,气魄横张,灵机暴跃,连四重天中云霓亦受波及,引得天外七色罡砂旋扬飞舞,漫空绚烂。

  元阳派几名弟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目中不由露出惊恐之色,“这,这……”他们不难察觉,这等威势,哪怕泄出一些,都能将他们搅得粉身碎骨。

  巫真人淡声道:“到了洞天之境,修士就有崩裂洲陆之能,不过这两位还算收敛,方才只能算是打个招呼,还并未拿出真本事。”

  天中玄气之中人影一现,张衍身形却是自里浮现出来,把目光投着那只灵鹏。

  平心而论,他与黄羽公之间并无过节,不过对方却站在了溟沧派对面,那注定将来必是对手。

  此是难得是一个机会,若能将之斩杀于此,到劫起之时,就可令对方少去一个可用战力。

  可若直接祭出杀伐真剑,或能把对手逼至下风,但其一旦察觉到危险,很可能会躲入自家洞天之中,或干脆就此认输,那么就无法的瞠目的了。

  不过洞天修士法力强盛之时,躲入洞天之中不过须臾,但若耗损法力过多,那只少需几息时间。这短短片刻,便是他的机会。是以最为妥当之法,就是先与对手缠战,待把其法力耗磨大半,有所疲惫之后,再起利剑杀伐。

  黄羽公这边待风声雷光散去,双翅再是一扇,身上黄气浮动,倏忽飞出上百团黄云,而后就闻龙吟之声,就从里间冲出千条百丈长的蛟龙,此些蛟龙只是借精魄显化,但能耐却不输真正蛟龙,只是才往前去,前方玄雾一开,自里伸出一只擎天捉日的浑黄大手,只是一个横拍,就打得其齐齐爆碎,漫空皆是血雨碎鳞,残肢断躯,再纷纷化为气烟不见。

  “玄黄擒龙大手?”

  黄羽公闷闷哼了一声,忖道:“此当是陶真宏这弃徒自我派‘天鹤拿’中演化而出的道术。”

  不过他便是知道源流也无用处,这等招式本属寻常,然则到了张衍手中,因其法力强猛无伦,故才能生出莫大威能,换了他人,却是使不来这般本事。

  眼见那大手拍碎蛟龙之后,又往天中拿来,他尚不想硬拼,身拔向上,扬翅避开,再趁势洒下一泼雷火,只是张衍成得洞天已有数十载,在渡真殿中日夜修持,早已不同与初成之时,此刻聚化出来的玄黄手委实太过巨大,雷火一炸,不过折损些许,半指也未残损,破散之处瞬时又被滚滚黄烟所填满。

  黄羽公见竟然打不动此手,不免一惊,再次乘风而起,脑中盘算是否拿法宝出来,只是斗法至今尚不足一刻,现下便就动用,往后就不好办了。

  张衍可不会等他出手,于玄气之中一掐法诀,便自那混冥气海之中竟又生出一只大手来,同样往向上空探去。

  霎时间,两只玄黄大手一齐合力,向天抓拿过来!

TOP

0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相幻灭光 百符如剑斩
  
  天中大鹏避开几次大手捉拿后,忽然一声嘶鸣,不但不再躲避,反而一翼拍在一只大手,顿时打得五指崩散,变作黄烟滚滚。而后一个呼啸,合翼而下,双爪与另一只大手撞在一处,轰隆一声,撕开整只手掌,再一振翼,风雷狂泄而下,将那残损大手一路炸裂,令其一截截爆散开来,
  
  这鹏鸟本是坚躯利爪,哪怕不用风雷之术,也可上去近身搏战。
  
  黄羽公虽化鹏身,可他是气道成就,先前自不会想至此节,但终究是洞天真人,以往顾忌功行,从未尽力与人一斗,眼下彻底放开手脚,只是斗法片刻,就已是明了该如何运用自家真正长处。
  
  张衍只淡然看了一眼,散漫黄烟又丝丝缕缕汇集起来,不一会儿,那大手就又完好如初。
  
  只要他法力不绝,打碎此手也是无用处,只一个念头,就可重塑出来。
  
  现下还他并不急着发动手段,只要能慢慢耗磨对手元气就可。
  
  黄羽公驾驭鹏身,接连撕开那玄黄大手数次,然则此手分开又合,散而复聚,见如此做并无用处,明白除非把对方法力耗尽,否则与之纠缠不过是陷入僵局,于是一抖大翅,法相之上立刻飞出两团黄气,倏尔一转,化作两头天鹤,各自飞啄一只大手,暂时将之牵制住,自己则分翅一展,朝那无边玄气冲下。
  
  张衍负手不动,只混冥玄气之中一阵翻滚,霹雳闪动,似在孕育雷霆。
  
  那鹏鸟感觉有危,又呼啸拔高,脱出险域。只兜旋上方,时不时洒落风雷,作出一副只要窥见可乘之机,就扑杀下来的模样。
  
  张衍斗法经验尚在黄羽公之上,此时不难看出其用意。
  
  那那两头天鹤不过用精魄化引,只动用少许法力就可御使。而玄黄大手因庞大巍然,聚散之间,耗用法力不在少数,如此维持下去,以寻常眼光来看,自是他较为吃亏,故对手宁愿就此僵持。
  
  他微微一笑,起手一点,就闻嗡嗡之声。竟不知有多少拳头大的墨黑水珠自里升腾出来,缓缓到了天穹中,一个个悬停在那里不动,且数目是越来越多。
  
  黄羽公一望,心道:“莫非是玄冥重水?”
  
  他之所以认得此水来历,是当年孙至言成就法相之后,就曾与鲤部族长渠岳有过一场激战,虽未胜过对手。却也将其逼得不再露面,自那一战后。气海浮天法相方始闻名天下,玄冥重水也为世人所知。
  
  不过张衍这重水,经他这数十年来重作祭炼,不但与孙真人所使大是相异,便是与晏长生争斗时比较,也是截然不同了。
  
  黄羽公见一枚又一枚重水浮上天穹。好似无穷无尽,这般下去,不难布满上下四方,虽不知是要做什么,但怎敢让对手这般肆意布置。鹏鸟翅翼一个摇摆,一声长鸣,竟是放了成千上百团黄气出来,
  
  每一团气烟飞出,就化作一头灵禽,不一会儿,就见丹鹤、青鸟、白燕、朱鹭、玄雀、金鸥、褐鹃、披风雁、铁翅鹰、斑目隼、剪尾鸷、凤头雉、卜罗鸠、肥遗、鶌鶋、象蛇、精卫、幽鴳、赤鷩等等异种禽鸟接连不断自里飞出,翅振啸叫之声噪杂满空,在其在法力驱驰之下,合群一处,向着下方袭来。
  
  随那些古怪叫声传来,巫真人神色微微一变,回首喝道:“你等速速闭了五感七窍。”她起手一个拂动,这驾金舟之外又蒙上了一层金光。
  
  可尽管她有所关照,其中几名弟子闻得一声鸟鸣,一个恍惚,或是手舞足蹈,或是癫狂大叫,或是大哭大笑,好似疯狂了一般。
  
  巫真人摇了摇头,一个弹指,所有失态弟子俱是倒头下来,呼呼大睡起来。
  
  张衍见成千上百灵禽袭至,心意一动,玄气之中积蓄许久的雷光霹雳轰隆一声,尽数宣泄出去,只是群禽之中忽然出来一头似鸥非鸥,毛羽鲜艳的怪鸟,当头一冲,一声悦耳鸣叫,所有冲来雷光居然皆是消散不见。
  
  南华修士成得洞天境界,随意以法力演化千余种飞禽走兽,而这其中,既有精魄引化,又有以毛羽观想而出的,神通也是各异,有能迷心惑志,有能飞运风使火,有能呵斥雷电,有能发水兴雾,这时合在一处,对寻常手段丝毫不惧。
  
  张衍瞧其冲势不减,哂然一笑,一挥袖,就有数十道锋锐金芒飞出,行空之际,发出阵阵沉闷雷音。
  
  因这些光华迅快无伦,一头鹰鸟反应不急,被其中一道擦过,立时被斩成两段,而后更多金芒冲了上来,围着这些灵禽被来回飞驰,居然无有一头可以与之抗衡,过不多时,俱被切碎斩烂,只有漫天血雨洒落。
  
  将飞来群禽顷刻剿杀干净后,那些金芒随后嗖嗖飞回,重又到了张衍身侧,在四周漂游悬浮。
  
  众人本来以为是他运使飞剑,可再看去时,却见却是一道道飞符,只是其上就有一道道蚀文,连他们一眼扫过,也觉玄奥艰涩,难辨其意。
  
  黄羽公一看之下,却是神情一惊,“此莫非是当年沈崇所用金光剑符?”
  
  当年沈崇在时,与南华派关系也是不睦,因两家相距不远,这剑符造出初衷,就是专以用来对付走兽灵禽的。
  
  当时广源派弟子大多会这一手,而南华门中洞天因无一个是沈崇对手,其弟子又怕自家奇兽被斩无人说理,故在外见得这派修士,都只能绕路而行。
  
  张衍因早年经历,是以知晓这剑符祭炼之法,不过他如今也是洞天真人,自不会因循守旧,所使剑符与广源派剑符已是不同。
  
  沈崇所用剑符,是取天地之间凶兽异种精血加以祭炼,事后又刻画蚀文在上,其犀利之处可比飞剑,只是此物如同灯油火烛,一旦法力引动。在短时内便会损耗殆尽,沈崇身上剑符最多之时,也不过有十余数。
  
  而张衍这剑符,却是用门中宝材祭炼,也无需他自家来做,其身为渡真殿主。只要把造符之法交代下去,自有紫光、方尘、灵机三院代劳,只符成之后,尚需他自家亲以法力书录蚀文,最后又命墨蛟以丹火祭炼数十载,威能比之沈崇当年所用,也是只强不弱。
  
  这等符剑在他手中足有三百余张,而以他法力使了出来,能轻而易举斩杀精魄气相化形之物。只这一战下来,都会化灰飞去,不会留存半点。
  
  黄羽公见群禽如此容易就被他破去,待要再施手段,然而这个时候,却听一声悲鸣,不觉目光扫去,却见一头天鹤不慎与一滴悬空重水相撞。却如碰在了什么坚实无匹的物事上,霎时折断一足。而那水滴却是纹丝不动,好若凝定在半空一般。
  
  他这才恍然发现,眼下方圆万里之内,除了两人交战之处,余下所在,竟然皆被这等墨黑水滴所填满。可以说堵塞住了许多飞腾转挪的空间,令天鹤只能在近处与玄黄大手厮斗纠缠,难怪会不慎撞上那重水。
  
  不过这重水如此古怪,他也看出不妥,便不再与去张衍纠缠。连忙扇起风雷,朝着一处攻去,想要打穿一条通道,遁去远处,换得一个地界再战。
  
  可雷光罡风打在那重水上,其只是转动了一下,看去稍稍变小了一些,居然连一滴也未破去。
  
  黄羽公却是心头一凛,此水非但难破,还在源源不绝生出,不用多久,就会把他逼得走投无路,鹏鸟往来翔空的最大优势就会被破了去。而且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张衍弄出如此大阵势,不会是摆设,此必还有后手。
  
  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不用宝物,恐就要被落入对方算中了。
  
  于是他不再迟疑,鹏鸟张嘴一吐,却是飞出一只玉匣,到了外间,顿住不动,匣盖一开,就见里间闪出一道白芒,霎时横长千里,只一出来,于顷刻间横扫天际,所过之处,玄冥重水皆是化为虚无,
  
  在外观战的庞真人神色一紧,向前两步,道:“伍真人,你看莫不是玉霄派的‘两相幻灭神光’?”
  
  伍威毅面色凝重,道:“庞真人看得不假,应该是此物了。”
  
  此光是玉霄派洞天修士以秘法接引日月星光,再用外药祭炼而成,通常一盒所聚,至少一二百年才可得成,能霎时杀破阻碍,扫灭迷障,尤其能消损敌手法力,若只论威力,还在神威星雷珠这等神通道术之上。
  
  庞真人沉声道:“此场比斗背后果然有玉霄派插手。”
  
  伍威毅道:“张真人当有提防,这幻灭神光虽是厉害,可用一次少一次,这匣中所藏,至多用得数次。”
  
  庞真人眉头一拧,即便只有数次,可扫荡下来,破坏也是极大。一个应付不巧,也是会元气大损。
  
  黄羽公见前方已是辟开出一条豁然去路来,翼动翅掀,就要遁行了出去。
  
  然而这个时候,张衍却伸出手来,冲着上方遥空一拿,那鹏鸟庞大身躯顿时一震,好似被一股浩荡法力压住,居然不能动弹。
  
  黄羽公立时反应过来,骇道:“五行遁法?”
  
  张衍再是一指,身旁所有剑符倏尔化金光飞去,一道接一道不断斩在鹏鸟身躯之上,不一会儿,就斩得得它血肉横飞,毛羽纷落。
  
  黄羽公这灵鹏法相是用精血观想而化,神意相连不说,内外也俱与真正鹏鸟一般,与血肉之躯无二,此刻被斩,虽然伤不得他真身,却也疼痛难忍,法力也是在被不断消磨。他岂甘愿白白受损,起得**力一挣,身上霎时一轻,正要飞开,然而才去得数十里,却又感觉一沉,居然再一次被五行遁法拿住。
  
  这时身后金光又是追来,三百余枚剑符轮番斩下,每一次都是杀得鲜血飞溅,杀得那鹏鸟嘶鸣不已,可每回欲展神通飞去,必被五行遁法拿住身形,难做腾挪。
  
  张衍不断以神通定压对手,看得外间诸真都是怔住。
  
  溟沧派神通,多是以五功为底,修士一旦到了洞天,神通可展动最大威能不说,法力耗损也是极小,而似一些专走偏锋的诡奇秘术,在元婴境时尚还好用,但通常很难洞天对决中撼动对手法相。
  
  而诸如五行遁法这等神通,非但需平时凝练五行气,使动起来所需法力也是不少,只张衍有所不同,他是以五行玄功为根基,可谓道法相合,故他发动这门神通时毫无顾忌。
  
  可观战之人却不解其中道理,吴云璧既是惊诧,又是疑惑,道:“张衍不知打什么主意,居然这般不珍惜法力,如此就算了赢了黄道友,他功行损失也是极大。”
  
  周如英道:“这岂不是正合我等之意。”
  
  吴云璧摇了摇头道:“非是如此,张衍现下身为溟沧派渡真殿主,身上亦有重宝,我疑他有敞心盘那等借用法力的宝物。是以再敢如此施为。”
  
  周如英一怔,蹙眉道:“倒不是无有可能,不过就算如此,这法宝也当有其极限,我却不信比补天阁炼造出来的法宝还要坚久,只要黄道友愿意拖延战局,却不信耗折不了他功行。”
  
  吴云璧道:“那就要看黄真人意愿如何了。”
  
  周如英看了看,哼了一声,道:“黄道友自家手段便是不算,身负我等四人宝物,若是如此还支撑不下来,也枉他修行如此多年月。”
  
  黄羽公此时在剑符围逼之下也是有些承受不住,又见那重水又是飞出不少,好似要将方才开出去得通路封合,他也顾不得再做掩藏,继那玉匣之后,又吐出一口黑气,此物被天阳一照,顿时剥去气焰,变化为一枚玉符牌,细腻百润,光虹莹莹。只一出来,就在他身周旋转飞驰,时而化出百十之数,时而变化为一,每一次皆能正正拦阻在剑符去路之上。
  
  此宝名为“恒光璧”,乃是一件守御真宝,剑符往上一斩,不是撞得弹开,就是凌空爆散。
  
  张衍凝目一观,却觉黄羽公驾驭这宝物时非是那么顺畅,还有一丝滞碍在内,于是心中判断,这很可能不是对方所有,也与那“幻灭神光”是玉霄等派借其使用。
  
  念及此处,他目光微微闪动,要是能在此战之中破了这方真器,却也同样能削减彼方实力。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9-10 0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