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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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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九章 舒翼原本上青云 不想犹在尘梦中
  
  见黄羽公有了恒光璧遮挡,张衍起手拿了一个法诀,原本停悬再空,不知多少计数的玄冥重水齐齐一颤,发出嗡嗡之声,震得万里界域之内都是这等低沉声响。
  
  这威势压抑至极,便是观战之人也觉心头悸动。
  
  周如英神色略变,道:“吴师兄,你可能看出这是什么神通?”
  
  吴云璧沉吟片刻,道:“传闻张衍曾修习过半部《澜云密册》,此法是当是脱胎于其中,不过他自家当是又加入了一些变化。”
  
  玉陵真人看了眼那呜呜有声的玄冥重水,却是神情微肃。
  
  她能察觉到,这一滴滴重水之中所蕴含着的浩**力,她毫不怀疑,若是这些墨珠不慎坠入东华洲中,顷刻间就能砸塌半边洲陆。
  
  出于谨慎,她一掐法诀,下方骊山派山门大阵霎时结起无边阵气,笼罩山头。
  
  张衍此刻觉得蓄势已足,向对手一个指点,无数重水似被往一处牵引,一滴接着一滴,以奇快速度往鹏鸟身上冲砸过来。
  
  黄羽公悚然一惊,暗呼道:“不好!”
  
  在他极力驱使之下,恒光玉璧嗡的一声,幻化出重重叠叠玉砖,好似城墙壁台,环绕在鹏身上下四周。
  
  天中重水半点不客气地撞了上去,不断击打在阵璧之上,在这般冲击之下,这件法宝被打得不断粉碎,又不断重合。
  
  只是与那几乎无穷无尽的玄冥重水比起来,其收复之效终究稍弱一些,无法将所有方位全数堵住,有不少重水穿透壁障,重重砸在鹏身之上,凿穿出一个个血洞。并滞留在里,不断玄冥水气消磨其法力元气。
  
  而那两头用来牵制玄黄大手的天鹤,这时却是无法顾及,过不旋踵,就于半空之中被重水生生砸烂。
  
  张衍此刻并不去看那鹏鸟法相,而是把目光凝注那恒光玉璧之上。尽管这法宝可幻化出万千之数,可在他眼中,却只有一点星光在天中飞舞。
  
  他判断出来,那星光当是这法宝精源所在,亦是真灵所在之地,只要这源头不破,无论击破这法宝多少次,对其都不造不成半分损害,除非将此处正面斩中。
  
  “不过这法宝并不是无有疏漏之处。只能挡住九成攻势,仍有少部冲入其内,或许是因此宝非是其自家所有,不能调运如意,故才如此,若能利用,倒能做些文章。”
  
  黄羽公此刻在重水围攻之下,法相在被不断消磨。尽管望去狼狈,可直到现在。他依旧是法力完满,一如初战之时。
  
  这是因为他有“敞心盘”在身,这件法宝极是奇妙,他至今所用所有法力都是从盘中借取,自身所用,却极是稀少。
  
  这盘内好像有一汪深潭。不知收聚了多少法力,直到此刻,也未见任何干涸之兆。
  
  只是这时,他忽听得心中有声音道:“这位真人,再如此斗了下去。敝人可是要出血本喽,不过这也好说,只要给敝人得丹玉数目再翻上一翻,倒不是不能支应。”
  
  黄羽公听得一惊,不过他明白,也难怪法宝真灵起先向他们索要丹玉,若无这些丹玉在,如何支撑得起这许多消耗?便道:“你尽管出力,我过后自会给你。”
  
  安抚下法宝真灵后,他也发现,若不设法突围出去,一旦敞心盘断绝法力支取,可就要折损他自家功行了。
  
  但是五行遁法仍是不停困束上身,想要冲了出去,还是力有未逮。他意识到,唯有掉过头来对付先张衍,力求发起一通攻势,将对方先压下几分,然后才有可能趁隙寻找出路。
  
  “两相幻灭神光威能虽大,却有次数限制,方才用出后,张衍多半是会有所防备的,眼下不宜用出,那只能用那一物了。”
  
  到了现在,他已是暴露出两件宝物,现下却要将其中第三件拿了出来。
  
  鹏鸟张嘴一吐,却是一枚紫玉果籽,法力一运,此物就带着一道碧紫光华直奔万里玄气而来。
  
  张衍眉毛一挑,“玉碧紫阳籽?”
  
  早在元婴境时,他就与这等宝物有过几回交手,知此物厉害非常,虽非杀伐真器,但此刻只观其过来威势,也不见得逊色多少。
  
  但要是太昊派修士使来,他或还会郑重几分,黄羽公乃是南华修士,非是此宝之主,想御使如意,却无半点可能。
  
  而驾驭此物不需任何法力,只要收发之人以神意接引即可,纵是自己能够压住,也是白白耗损法力,故他根本不与之硬拼,只一侧身,脚下无边玄气倏尔大分,任凭那玉碧紫阳籽从中过去。而后一抬大袖,重重混冥玄气涌了上来,将其遮掩入内。
  
  紫阳籽这一深入法相之内,上下左右,四方周界,皆被重重玄气遮掩。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过来,一斩之下,就将附着其上的神意斩断。
  
  而黄羽公趁张衍忙着应付宝籽,使出全力一挣,把身上拘束法力化去,而是一振翅,两翼乘风,霎时飞渡万里,彻底冲出了重水包围,这时才意念一引,想要把宝籽收了回来。
  
  只是数度相召,皆是无用,知晓不好,只得放弃此念,好在相助自家摆脱了困境,总算还是值得。
  
  张衍知宝籽此这不过暂时落在了此处,还算不得收服,其原主只需一个呼唤,就能召了回去。
  
  不过既然落在了自家手中,又岂会让其轻易拿回。
  
  神意一引,把金行真光再是放出,接二连三自此物之上斩了上去,只是数息之后,内中精血印记便逐渐淡去。
  
  史真人本来坐在一片芭叶上观战,此刻却忽然察觉不对,自家与玉碧紫阳籽之间感应竟然愈来愈弱,他猛然站起,紧紧盯着场中,手上起诀一召。
  
  紫阳籽得了主人心意牵引。立刻要从阵中奔出,只是这个时候,却是自混冥玄气之中奔出一道水色光华,有千百丈长,好似当真是洪浪奔来,有滔天潮声。只是横来一刷,就将其卷入进去,而那光华一闪,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真人咦了一声,只觉心神与那宝籽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脸色不禁一沉。
  
  他暗忖道:“当是张衍以法力将宝籽暂时镇压,这宝籽我祭炼千余载,心血痕印早与之化为一体,便是拿了去。也不可能取为己用,不过我门中宝物,不可流落在外,终归是要拿了回来的,待斗法了结之后,我只能去找张衍商量一番,要回此物了。”
  
  张衍收了玉碧紫阳籽后,举首一望。见黄羽公已是从重水围困之中逃了出去,便也展动法相。往前推进。
  
  此刻他若是追赶,倒也不是不可,但这毫无意义。
  
  鹏鸟飞遁神速,不在他遁法之下,对方若是一味闪避,必将长时间陷入追逐之中。
  
  且表面上看来。此非是生死之战,目的只是一决输赢,哪怕他落在后方,对方也迟早回转回过来寻他的,还不如就来个以逸待劳。
  
  果然。未有多久,那鹏鸟又折返回来邀斗,不过这次却是学乖了,放了每当有玄冥重水飘出,便立刻振翅遁走,绝不长久留在一处,同时鼓荡风雷闪电,放出奇禽异兽,每遇险情,就已“两相幻灭神光”解围,完完全全放弃了正面相搏的路数,而是采取了游战之法。
  
  张衍本意就是要消耗对方法力,至于其用何等策略,却不甚在意,左右他都是接了下来。
  
  如此双方这一番你来我往,斗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周如英很是满意道:“黄真人做得不差,如此下去,只要再坚持数个时辰,张衍法力必是大损,我等目的也是到达了。”
  
  吴云璧目光在两方之间来回看着,叹道:“张衍法力果是深厚,到了如今,也不见半点虚怯。”
  
  周如英冷笑道:“现在如此,但再斗下去,未必能够,再过些时候,看他还可这般轻松。”
  
  吴云璧想了想,道:“若是到那时,张衍必会主动进击,不过只要黄真人能提前识破,躲了过去,此战说不定还有胜望。”
  
  场中随着交手时间越来越长,张衍却是发现了一丝异状。
  
  斗到现在,黄羽公至少被他神通道术打中上百次之多,鹏身处处破碎又合,合又破碎,然气息竟然只稍稍减弱了半分,与最早相比并未损折多少,这以对手法力而言,这显然极不合常理的,当是有什么宝物在背后支撑。
  
  他目光微微闪动,黄羽公到了现下仍是如此沉稳,那就说明其余力甚足,这么一来,照着眼前局势这般下去,他也难以推断这场斗法究竟会斗到什么时候,要是拖到玉陵真人飞升之日,那无论胜负如何,都得停了下来。
  
  如是这般,那么依旧用原先缓慢消磨路子的已是行不通了。
  
  不过修士斗法,战局瞬息万变,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家所想所走,便是有甚意外,也属平常。
  
  此刻既然发现不对,那立刻改换策略就是。
  
  张衍也是果决,立刻伸出手来,朝天一指,就有一道紫气飞去天穹,而后以极快速度化散开来,万里方圆之内,很快紫云翻涌,雷芒渐生。
  
  “紫霄神雷?”
  
  黄羽公发现情况不妥,立刻就要远离此处,然而张衍弄出这阵势来,却不会这么轻松让他遁走,顿起五行遁法一拿,就生生迟滞住了其遁行之速。
  
  等其摆脱法力出来后,天中已是电蛇游窜,霹雳闪动,不过眨眼之间,竟是结成了一张盖天罗网,将他围在了里间。
  
  这紫霄神雷网内外之网一结,连寻常转挪之术也是无用,更何况还有五行遁法在旁牵制,只能凭蛮力强闯才能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天中爆声连震,就有无数密集雷光劈打下来。
  
  黄羽公退避不得,只得再把“恒光璧”祭起,一时幻化出不知多少玉符,不断抵挡袭来天雷,与此同时,他法力消耗也是大增。
  
  敞心盘真灵于他心中道:“这位真人,敝人却是不成了,下来要靠真人自家御敌了,斗法之后,切切莫要忘了丹玉。”
  
  说着,这灵盘沉寂下来,再不借来半分法力,好在黄羽公此刻等若元气未失,倒还能从容抵挡。
  
  张衍目观前方,凝定在那鹏鸟之上,见其仍是神气活现,便决定出一次奇招,若能一击得手,就有望斩杀此人,若是不中,对方多半能逃了去。
  
  思定下来之后,意念一动,背后冒出万千浮动剑光,聚在一处时,有如一带璀璨星河。
  
  抬袖向前一点,天穹之中,霎时一道道剑气横播,裹待雷霆,撕开大气,荡去千里,直往前方劈斩而去。
  
  黄羽公见得这景象,不禁浑身一抖,骇然道:“杀伐真剑?”
  
  他知张衍擅长飞剑之术,可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已是祭炼成了杀伐真器!
  
  这一瞬间,他已知自家绝无半分胜望,且若此刻不退,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被斩杀在此。
  
  他把鹏身法相一收,还了原来样貌,起全力驱运恒光璧,而后一拿法诀,浑身上下冒处无数细小碎光,身形变得若隐若现,就要往洞天之中避入。
  
  可就在这时,他身形突然一震,却是被一股浩荡法力生生镇压住了,知是五行遁法作祟,不过他却不急,至多二三呼吸之后,他就能挣开法力,而前方有恒光玉符抵挡,就是杀伐真器一时也难破入进来,那时他早便走了。
  
  虽入洞天之中法力耗损也是极大,即便还能再出来,也无有可能再战,这场比斗已然算是输了,不过他自忖斗至这般地步,也无人可以说他什么了。
  
  因剑光成千上万,又有铺天盖地的雷芒同时击来,是以他只能令恒光璧优先抵挡剑光,定不能放入一道,至于些许雷电,就算漏了进来,他自忖也是无碍。
  
  不过须臾,他感觉身躯一轻,而这时有不少雷芒漏了进来,正往自家所在之处跃来,正待不作理会,转入洞天之时,那数十雷芒忽然一长,如光飞逝,自他身上一闪而过。
  
  他不由一震,瞪大眼眸,神情之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随后一声长长叹息,道:“舒翼原本上青云,不想犹在尘梦中。”
  
  一语言毕,轰隆一声震天大响,身躯就此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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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 剑斩恒光还紫阳

  黄羽公法身一散,就飘出漫空清气,只见光华一闪,却有一只玉盘和一根翎羽飞出,一眼可辨是真宝一流,不过在如雹而落的雷霆之下似显慌张。

  张衍轻轻一抖袖,一道水光自天而降,倏尔一卷,就将两物收了进去。

  此刻虽斩了对手,但他仍不停手,使指一点,无数剑光汇来,皆往那恒光璧上追逐过去。

  守御真宝,何其难得,在一洞天修士手中,可平添无穷战力,方才若无此宝,黄羽公又岂在他攻势之下撑得如此之久?

  今朝既在眼前,便不能放过。

  趁此机会,不妨将之一举破了去。

  御使之人身亡,恒光璧立刻就要去回原主身旁,然而未想天中万千剑光一转,居然朝奔它杀了过来!

  恒光玉璧之中浮现出一个剑眉入鬓的白衣道人,此却是宝中真灵,他一见此景,不禁面露惊惧之色,哪还不知张衍要冲着自己下手,立刻发出呼应,想要沟通此刻候在外的主人。不过紫霄神雷网未曾撤去,他现下无有可能闯了出去,只能先做抵御。于是把身一隐,幻化出百千玉符,而自家则是化一点星光在里游走躲闪。

  张衍淡笑一下,一件无有人驾驭的真宝,无有修士法力支撑,除非是抱阳钺、北冥剑那等杀伐利器,否则又怎能与洞天修士相斗?

  他把手一挥,立刻就有一道万丈青光横扫天穹。

  恒光玉璧根本无法躲闪,被正正刷中。

  霎时之间,青光攀附蔓延而来,其似被无数枝条藤条紧紧缠住,一枚枚分化出来的玉符也被生生定在半空,就连那精源本身也不例外。

  “这是什么神通?”

  恒光真灵又惊又急,不过它怎肯如此服输,宝身一颤,就自里飞出千百个玉砖光符,只是每化出一个。便被青光定拿一个,无论出来多少,都是无用。

  因无法力支撑,不过片刻。它就已后继无力。那真灵无奈,把身现了出来,解释道:“张真人,我非是黄真人随身法宝,本是太昊门下听用。”

  张衍根本不与他说话。心意一引,万千剑光,齐齐斩在那抹星点之上,哪怕是守御真宝,遭杀伐真器斩中精源,也是无法抵受,真灵大叫道:“真人放过我,我愿归顺。”

  张衍仿若未闻,真宝主人既能借了此宝出来,那必有办法可以收了回去。就是当真被他压下,非是自家祭炼而出的真宝,斗战之时,也无法驾驭如意,是以他理都不理,只是一味驱动剑光斩下。

  只几个呼吸之后,在无数雷芒及飞剑劈斩之下,这真宝终究坚持不住,爆响之中夹杂着一声凄厉惨呼,就化作了一团齑粉。却是璧碎玉裂,就此灵消。

  吴云璧与那恒光璧心血相连,此刻这法宝一破,顿时神情一变。身躯也是颤了一颤。

  周如英一见,不由诧异问道:“吴师兄?”

  吴云璧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那真宝已是毁在阵中。”

  周如英不由一惊,道:“怎会如此?”她再扭头朝阵中看去,真宝被破,那里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因被紫霄神雷内外生网。绝闭视界,且其内雷光电走,又有法相碰撞,搅乱了天地灵机,在外诸真皆不知晓阵中情形,也只能略微感应些许变化,但想分辨清楚,却是不能了。

  吴云璧被毁去了随身至宝,也是心痛万分,他这件法宝非是门中所传,而是自家祭炼了两千余年才诞出真灵,他许多斗法手段都是围绕着这件法宝而做布置,可以说是此宝一去,就少了大半战力。

  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道:“也不是无有可能,黄道友并不能将这法宝运使如意,如是张衍一味对着这法宝而来,付出一定代价,也能做到。”

  周如英道:“连守御真宝也是被破,想是战局激烈,不知道黄真人此刻如何了。”

  吴云璧深深望着那些紫雷闪电,道:“究竟怎样,要等稍候再看了。”

  过不许久,那遮天雷网终逐渐收敛下去,里间情形也是展露出来,观战之人不由凝神看去。

  只见辽阔天宇之中,张衍独自一人站在高空,袖袍飘荡,身周玄气流转,而黄羽公却是不见了影踪。

  “怪哉,黄道友去了何处?”

  “莫非输赢已分?到底谁胜谁负?”

  玉陵真人看了一眼四周,眼神中透出几许复杂之色,沉声道:“莫找了,黄真人已是亡故。”

  “什么?这如何可能?”

  在场诸真都是大吃了一惊,虽这话是玉陵真人所言,可他们仍是不信,黄羽公可是象相二重境修士,莫说有那恒光玉璧护身,便是当真遇险,也可躲入洞天之中,哪可能死在此处。

  玉陵真人起手一捉,拿来一团清气,纤指连点,送出诸人之处,道:“诸位同道自去看来便是了。”

  所有人拿了过来,辨了一辨,俱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这是洞天真人法相崩散之后所留气机。

  他们互相望了望,皆是沉默不言,一名洞天真人在眼前被生生杀死,又不见神魂脱去,想是一样被斩。

  固然留在门派中的肉身之内还有一点神意可去转生,但比之低辈修士元灵,怕也有所不如了,未来几是无望再入道途。

  周、吴等人看着天中张衍身影,眼中都是浮现出一股畏惧和深深提防之色。

  黄羽公得他们相助,手持四件宝物,就是如此也被斩杀,这意味着若是换了他们自己上去,怕也是一般结果。

  薛长老任由手边清气消散,道:“可惜,可惜,未能见到精彩之处,黄羽公也是无能,居然连雷网也未挺过。”

  卜经宿忍不住道:“薛道长,黄道友已是身故,又何必数落他?”

  薛长老一吹胡子,瞪眼道:“本也不是长生不死,又何必哀嚎伤痛?”

  卜经宿无奈道:“这话也太过不近情理……”

  薛长老上下看了看他。道:“老道正好手痒,老卜你何不下来陪我斗上一场?”

  卜经宿坦承道:“卜某不是道友对手。”

  薛长老摇了摇头,道:“不拼上一拼,你又怎么知晓呢?”他嘿了一声。忽然变得意味索然,一拨剑光,晃眼之间,就遁去不见。

  巫真人妙目来回一扫,道:“我们走。”

  把手一抬。脚下金舟缓缓下行,这时她对身后弟子言道:“你等记着,若是以后在外行走,遇着昭幽门下弟子,不到必要,不要与其起了冲突。”

  众弟子连连称是。

  在他们眼中,洞天修士已是立于此世之巅,修行到了这一步,再也无人可以撼动,可未想见。竟然遇得一位洞天真人死在面前,这冲击着实太大,此刻心神还未平复。

  张衍方才一场斗法,又多了不少心得体会,故他并不急着下去,而是站在空中细细感悟。

  差不多有一刻之后,他才睁开双目,自云中飘身而下。

  却远远见玉陵真人立身在天,身周法力激荡,正在抚平四边余波罡流。此举是为缓和天地灵机,否则两人斗法余波必使骊山所在之地成为四时皆乱。

  玉陵真人见他过来,道:“张真人,此回可是令我为难了。”

  张衍笑道:“真人既允我与黄羽公相斗。怕早是料到有此一节,便算我溟沧派欠你骊山一个人情。”

  玉陵真人缓缓点首。

  黄羽公死在骊山派,她在时并无紧要,但等她一走,南华派怕是会上门寻衅,那时便要依靠玉霄、溟沧两派护持了。

  不过玉霄本与南华站在一处。为了安抚其等,可能会默许其行事,那么只能依靠溟沧护持了。

  实则正如张衍所言,她在斗法之前就有这等预见,只不过这背后涉及玉霄与溟沧之斗,也非她所能阻止。不过现下得此一诺,却比两家联姻更是让她放心。

  今日一战后,这九洲之地,敢于招惹张衍之人怕是无有几个了。

  这时远处史真人突然出声道:“张真人,稍候是否拔冗一见?”

  张衍笑了一笑,道:“贫道在在斗勺宫相候。”

  说着,飘身而下。

  史真人这时一转首,见周、吴二人目光望来,他也不作解释,也是身化清气自天降下。

  周如英道:“史真人当是要取回那玉碧紫阳籽。”

  吴云璧点头道:“事关山门重宝,也难怪他着急。”

  周如英转首看向卜经宿,道:“贵派那宝物当也是落入了张真人手中,却不见道友焦急。”

  卜经宿苦笑道:“卜某倒是盼着敞心师叔回来得晚一些。”

  两人不由一怔,随后不由想到,黄羽公虽是败北,可是许诺给予敞心盘的丹玉却是省不了,且被囚在碧羽轩的弟子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救了出来。

  想到此处,他们心情又变得更为糟糕了几分。

  吴云璧叹道:“黄道友在此身故,事情也是不小,至于余下一些麻烦事,我等还是先回宫中,再做计较吧。”

  张衍此刻已是回了斗勺宫中,景游迎了上来,躬身道:“恭祝老爷得胜归来。”

  张衍笑道:“你怎知是我胜了?”

  景游拍马道:“那黄羽公不过南华派一名长老,又怎是老爷对手?换了南华掌门来许还能老爷一斗。”

  张衍笑了一笑,行步到蒲团之上落座下来。

  过有一会儿,门外侍从进来道:“禀真人,史真人到访。”

  张衍道:“有请。”

  不多时,史真人带着一名弟子步入进来,到了殿前,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各是坐定。

  史真人道:“我来之意,是为那玉碧紫阳籽,此为我太昊至宝,不可遗失在外,还望张真人能行个方便。”

  张衍颌首道:“贵派重宝,贫道也无意染指。”

  他将那宝籽自袖内取出,送了出来,道:“史道友拿了回去吧。”

  史真人不想他如此好说话,也是微微一怔,略一思索,将之拿了过来,收入袖中小心藏好。

  他打个稽首,道:“先前羽公兄曾言,若是斗战失利,愿拿丹玉换回门下弟子,我与他交情颇深,今他身故,也是心悲,不过南华派无有同道在此,这先前约定,史某擅自做主,愿代他了结。”

  张衍还了一礼,道:“如此就劳烦道友了。”

  史真人抬头看来,道:“敝派失陷弟子,亦愿拿丹玉来换。”

  张衍点了点首道:“我稍候便关照子宏,命他传命当放了两家门下。”

  史真人道了声谢,而后示意一下,他身后那弟子站了出来,自袖囊之中取出一只玉缻,稳稳放在地上,道:“请张真人收好。”

  这其中所含丹玉数目远远不止换几个门中弟子,便连赎回宝籽都是够了,但既然张衍在宝籽一事上风光霁月,不曾刻意刁难,那他也不愿占其便宜,没得还失了自家颜面。

  至于玉霄、补天两派弟子,他本也想一并代劳赎回,但是一想,其等未必会这么轻易低头,是以还是作罢。

  他告辞出来后,径自回了自家宫阙,执笔写下一封书信,随后起法力送去南华派门中。

  南华派、抬凤阁。

  原翅翁正在调教一只凤鸟,忽见有一道光虹飞来,他伸手摘了过来,本是随意一扫,可是看过之后,却是神情一震,似是不能相信,反复确认此信为真之后,他又连打了几个法诀出去,可是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回音,心不由直往下沉。

  久久之后,他一松手,怔怔看着那书信化灰飞去,怅然长叹了一声。

  旁侧一个身着青袍的修士看着不对,小心问道:“恩师,怎么了?”

  原翅翁叹气道:“羽公兄与溟沧派张真人斗法,不慎落败身亡。”

  “什么?”

  那青袍修士瞪大了眼,几疑自家听错。

  原翅翁站起道:“我需将此事禀明掌门真人,你守好洞府,莫让那凤儿乱跑,待我回来再来调养,在此之前,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半分。”

  那修士忙一低头,道:“是,弟子遵命。”

  原翅翁一晃身,就化一道清气出了洞府。

  那青袍修士回过头来,将那凤鸟重又扣上锁链,本是准备回去洞中修炼,只是忽然念头一转,暗忖道:“黄真人已死,封师兄听闻前些时日又被溟沧派魏子宏捉去瑶阴关了,既是说眼下苍定洞天无人庇佑了?”

  想到这里,他哼哼冷笑几声,纵身出府,一声呼哨,便有一头红羽大鹰飞来,他稳稳站在其上,就往苍定门下弟子所居方向飞去。

  黄羽公一向照顾门下弟子,便是有过错,也很少责罚,不过这也弄得许多弟子行事乖张,肆无忌惮,常做一些得罪同门之事,连青袍修士自家也曾受过不少憋气。而此刻其人一死,门下功行最高的弟子又是不在,他却是没了顾忌。

  不久,他到得一处洞府门前,大声道:“方心岸,见得师兄到来,还不快些出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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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云霄翎羽未乘风

  方心岸这些时日来皆在洞府之中修行,准备待黄羽公回来之后,就化药凝丹。↖,

  这一番静心修持下来,却是对之前许多本以为了然于心的玄理,又有些许领悟。

  只他在洞府之中翻阅道册时,却听得外间呼喝之声,不禁有些奇怪,暗道:“听声音是原奇秋,怎么今日跑到我门上来了?且这般神气活现?”

  原奇秋此人,因资质有限,不过在禽苑之中做个看苑之人。

  不过因其是原氏嫡脉族人,纵无天赋,也被原翅翁带在身侧,名为弟子,实为侍从。

  因其总是向门内低辈弟子索要供奉,这点颇令方心岸鄙夷,是故每回随黄羽公入得凤苑,都是冷嘲热讽一番。

  他现在处罚之中,师父又不在门中,怕被抓了什么把柄,尽管不喜此人,还是自里推开石门,走了出来。

  一抬头,见其站在一只大鹰上,双手环臂,站在那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此人今日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却令他也隐隐有一股不安之感,抬手一拱,道:“见过师兄了,不知师兄登门,却为何事?小弟遵照师命,正在闭关之中,如不紧要,可待日后再言?”

  原奇秋暗自冷笑了一声,“黄真人已死,你拿他来压我又有何用?”

  黄羽公一死,定苍洞天门再无人照应,关键方心岸不是什么玄门世家出身,没有族门为他撑腰。他要拿好处,眼下正是合适时候,否则等消息传开,或是等到封成昌回来门中,那就很不好说了。

  他呵呵一笑。道:“方师弟,师兄此次过来,是一件事与你商量。”

  方心岸道:“请师兄明示。”

  原奇秋盯着他,目光灼灼道:“再有四十年就是门中百凤大会,只是到了如今,凤苑之中尚缺几头雏凤。而几头老凤已入火窟安眠,不知何时出来,为兄极怕到时凑不成足数,听得师弟这处有一枚青凤卵,只要十余载即可育出,可否先给了为兄交差,等日后那老凤等有新子诞下,再还了师弟。”

  方心岸神色一冷,这青凤卵是黄羽公特意赐了下来。日后要作为他护法灵禽,这等奇物,他哪里甘愿借他人?况且对方嘴上说得好听,到时必然有去无还。

  他哼了一声,道:“原师兄莫非是玩笑不成,这凤卵我恩师以法力及灵药孕养数十载,再赠了给小弟的,怎是你苑中那些寻常凤鸟可比。况且是尊长所赐,小弟也无有可能拿来做人情。”

  原奇秋悠悠道:“师弟怕是误解了。为兄不是来与你商量的,此次是为兄是奉恩师之命,来你这处拿这青凤卵,师弟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原真人?”方心岸握紧拳头道:“我却不信,原真人怎么会下这等谕令?”

  原奇秋似笑非笑道:“那你尽可去问。”

  他虽是狐假虎威。但却也不怕求证,黄羽公身死,原翅翁此刻怕正与掌门商议门中今后大计,哪有闲工夫去见一个小辈弟子。

  方心岸道:“好,我这便前去问原真人。”

  原奇秋冷笑一声。道:“随你几时前去,不过你不要耽误了我的事,先将青凤卵自家乖乖拿了出来,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方心岸见原奇秋这般有恃无恐,越来越感觉不妙,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心下不禁有些惶惑,目注他道:“师兄,你果真要如此做?师弟我今日就算阻你不得,但等老师回来,难免要去你处讨个公道。”

  他眼下只有搬出黄羽公名头了,奈何往日无往而不利的做法今日是无用,原奇秋不耐烦道:“啰嗦。”

  他伸手一抓,一道烟煞飞出,就将方心岸卷了起来,再狠狠往地下一掼,喝道:“你给是不给?”

  方心岸虽以玄光护身,可这一下也是受创不轻,他嘴角溢血,浑身发颤,勉强爬了起来,抹了抹嘴角,恨恨看来道:“好,我这就给师兄去拿,此物在我洞府之中,师兄是否要一同来?”

  原奇秋怕他洞府中有什么黄羽公布置的手段,故道:“师弟早如此说不就好了,不要耍什么花招,快去给为兄拿来吧。”

  方心岸一步一步挪回了洞府,转过几个弯道后,来至一间石室之中,正中玉石盘上摆放着一只枚三尺大小的巨卵,浑身散发青光,并隐闻心鼓勃勃之声。

  把此物给了出去,他是极不甘心的,心下忖道:“原奇秋敢这么对我,必是门中出了什么我不知晓的变故,就是封了洞府,也挡不住多久,现在恩师不在,门中又无人可以帮我,只能出门避祸了,虽违了师命,可事出有因,想恩师也能体谅,等来日再与这小人算这笔账!”

  他很清楚,自己平日得罪人着实不少,把青凤卵一旦交了出去,下来麻烦必会接踵而至。

  唯一办法,就是躲到山门之外,等弄明情形再回来山门,到时必要对方付出代价。

  他伸手摸出一只药瓶,将丹药吞了下去,随后把所有要用到的法宝及外药一股脑收到了袖囊之内,再伸出手去,将那青凤卵抱起。

  此物对灵机极是敏感,外壳又是脆弱,若以玄光驾驭,怕会伤得,故他只能以双手相托,只是这枚凤卵奇重无比,就是他完好之时也是勉强,开始还好,走出门后,在踏下台阶时,脸上一个抽搐,似乎牵动了伤势,踉跄一下,往前跌出,而那青凤卵也是摔了出来。

  原奇秋早把此物视为自家所有,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以煞气托住,可随即一想,如此做很是不妥,急忙自鹰背窜身而下,十丈之遥一闪而过,上前将之一把托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心岸忽然一抬头。扬起手来,啪地一声,在他身上贴了一张符箓。

  原奇秋身上一僵,顿时不能动弹,又惊又怒道:“定身符?方心岸,你敢算计我?”

  方心岸喘了几口气。冷笑道:“只准你施虐同门,却不准我还以颜色么?”

  原奇秋怒笑道:“好好,你这定身符虽是厉害,可你法力不足,至多困我百息,待我出来之时,看我如何收拾你,”

  方心岸嗤笑一声,道:“对不住了。原师兄,你怕是无有那等机会了。”

  他先将凤卵收了,而后一抬手,放出一道玄光,将其身躯卷了起来,如发泄方才怨气一般,狠狠将其往自家洞府之中一扔,再拿一个法诀。道声:“起!”

  轰隆一声,洞门合闭。层层禁制符箓飞起,将此彻底封住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控制大阵的枢机就在里间,不过等原奇秋将其炼化了,那至少需大半日,等其出来。自家早就跑远了。

  他把万兽圈一抛,停在崖边的十余头灵禽皆被收入进去,随后起身遁化玄光,往山门处冲去。

  此刻门中之人,还不知黄羽公已亡。值守之人见是方心岸,只当未有看见,他得以顺利冲出门去,过不一会儿,遁光就消失不见。

  骊山派,斗勺宫中。张衍双目睁开,眸中似有电雷一闪,与数十年前那晏长生一战不同,他与黄羽公之斗不过延续了一个多时辰,并未消耗他多少法力,只调息一夜之后,法力已是渐渐完复。

  他一弹指,自袖囊之中飘出一根足足有九尺长短的翎羽,羽茎奇长,羽片如绒如絮,细密轻柔异常,通体皆是雪白之色。

  此物乃是黄羽公死后所留,也不知是从哪种灵禽身上取来,里间也无任何精血印记。

  不过他却能察觉到里间有一股庞大精气蓄藏,当是可用来使动什么神通道术,只是其还未来得及使出其便身陨了。

  他想了一想,认为可将之暂且收着,若真是什么奇物,南华派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再看如何处置。

  将此物重新收入囊中,他又取了一只形似陀螺的玉盘出来,抓在手中稍作感应,就知这宝物是何用途,忖道:“难怪黄羽公法力绵长充沛,原来是靠了这件法宝。”

  他把手一抛,这宝物顿时落在地上,清光一闪,化作一个矮个老道,作揖道:“张真人,鄙人有礼了。”

  张衍道:“你是出身补天阁的法宝?”

  矮个老道坦然承认道:“是。”

  张衍道:“你那借与他人的法力无法凭空得来,必要从他处夺来,若是魔宗之宝,定是吸食精血神气,你是玄门法器,多半是吞纳丹玉了。”

  矮个老道露出佩服之色,道:“正是啊,真人法眼无差。”

  随后他脸色一苦,“只是那黄真人欠了敝人一笔账还未曾还了,就被真人打杀,唉,这生意未曾做成,敝人却先是把老本亏了进去。”

  张衍道:“那你可愿为我门中效力?”

  矮个老道一脸为难,道:“敝人倒是愿意,只是收不回欠账,却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个……”

  张衍淡笑道:“那就是不愿了。”

  矮个老道忙道:“不如真人先放了敝人回去,等讨回欠账,再来为真人效命?”

  张衍神情平静,只背后却飞出一道青光。

  矮个老道神色一变,正要飞去,可哪来得及逃脱,瞬时被那青光扫过,就被定了在原处,与此同时,就见一道又一道剑光浮起,锋芒皆是指向了他。

  张衍淡声道:“可愿归顺?”

  他连问三遍,矮个道人半生不吭,显然不愿真正顺服。

  既然是如此,他也不会手软。

  这等奇宝放了回去,尽管可让玉霄等派亏得些许丹玉,但其到了修士之手,却能使战力大增,今朝是在黄羽公手上,还容易对付,要是到得道行深湛的修士手中,将来劫起之时,必对溟沧不利。

  他把神意一引,下一刻,万千剑光落下!

  南华派,山门主殿天掌宫。

  一名英资伟岸,气概不凡的道人坐在主位之上,正是南华掌门肖凌云。

  听完原翅翁禀告,他长长一声叹,道:“可惜羽公了,张真人不愧溟沧派渡真殿主,看来之前能斩杀晏长生也非侥幸。”

  原翅翁言道:“掌门,羽公身亡,那根‘云霄翎羽’当是落入张衍之手了,当设法拿了回来。”

  这翎羽乃是南华派开派祖师所赐,修士可以耗损本命精元为代价,使法相一举演化为上古异兽天禽。

  此羽共是六根,南华门中凡成就洞天之士,皆是持有一根,既是身份象征,又是护法之用。

  不过开派至今,却还无一人当真用过。

  肖凌云神情一派平静,道:“就是落入张真人手中,也无甚要紧,此物非我南华派修士无法使得,当务之急,是镇定门中,不致有乱。”

  原翅翁道:“掌门真人说得是。”

  肖凌云对身旁侍立道童子道:“去把辛真人请来。”

  童子领命而去。

  未有多久,殿外进来一个白发老者,见礼落座之后,原翅翁便将黄羽公身故之事说了。

  辛真人听罢之后,沉默许久,才道:“原本羽公在我三人之中寿岁最小,未想却是走在了辛某之前。”

  肖凌云道:“羽公身亡,半是人为,半是天数,只大劫将至,我门中少得一位洞天真人,却需尽快有人替继,两位以为,诸弟子之中,谁人合适?”

  原翅翁沉吟了一下道:“大弟子黄颂泉功候道行皆是到了,有成就之望,当由他替继。”

  辛真人也无异议。

  肖凌云道:“那宣我谕旨,着他明日入灵穴修持。”

  辛真人这时道:“掌门真人,再有两三百载,辛某也当去了,不如再定一人如何?”

  黄颂泉本来准备接替他座下席位,可此刻既是承了黄羽公去后空位,俺么必须再另选一人了。

  原翅翁道:“羽公门下封成昌实则不差,比颂泉也只差一线,可此回被张真人门下魏子宏被捉了去,纵然史道友将他赎了出来,却是难服众心。”

  到虽说胜败本是平常之事,可封成昌被人斗败拘押,有这污点之前,是不可能让其再得这份机缘了。

  肖凌云深思片刻,道:“此事今日定下,却是太显匆忙,可容后再议,那玉陵真人飞升之礼,不可少我南华派。原真人,就劳烦你走一回了,再与张真人接触一二,看能否把云霄翎羽讨了回来。”

  原翅翁立起身来,稽首道:“谨遵掌门令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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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采得一风生玄翼,拂去尘身踏仙关

  原翅翁出得了山门,化法青鸾,行空飞翔,不过半刻就赶至骊山派。

  得入山门之后,他先是去拜访玉陵真人,随后就往斗勺宫而来,欲要设法向张衍讨回云霄翎羽。

  怎奈被告知张衍斗法之后正在调养法力,暂不见外客。

  他思忖下来确实如此,张衍与黄羽公一斗,必是损耗太大法力,此刻应当正在抓紧时机恢复,是以并未想太多,便又去见了玉霄等几派真人。

  吴云玉与周如英亲自出来,将他迎进宫中,又把史真人与卜经宿俱是唤至。

  众人分客主坐好,周如英就道:“黄道友身亡,我等也甚是惋惜,不过大劫将至,贵派未来不无机会报得此仇。”

  原翅翁俯身一礼,道:“愿是如此。”

  他表面上虽是附和,但心中却并无半点报仇的念想,暗忖道:“羽公功行与我相近,张衍却能将他杀死,显是非我可敌,还是劫来之时,让玉霄派自家去头疼好了,我南华派也非三大派,又何必去招惹这等凶人?”

  吴云璧道:“方才见道友往斗勺宫去,可是想问张真人讨回什么物事么?”

  原翅翁道:“不错,有些法宝落入张真人手中,却想收了回来。”

  史真人这时道:“黄道兄斗法之前,为防变故,特意将身上所携诸物都是交托在史某手中,今既道友到此,那就物归原主,看是否在此。”

  说着,他拿出一只袖囊来。

  原翅翁有些惊喜,若是那云霄翎羽也在,那就不必涎脸与张衍相商了,道了声谢,将之接过。只是查看下来,却是有些失望,里间除了一些寻常法器之外,就余下一些散碎丹玉,却并无那根翎羽。

  不过再一想也是,那东西何等重要,还能提升斗战之能,又怎会不放在身上?

  史真人见他神情有异,就解释道:“黄道友原有不少丹玉,不过按斗法前约定,需以不少换回门中弟子,故史某代以为之了,若有逾越,还望道友勿怪。”

  原翅翁知误会了,忙道:“哪里话来,史道兄为羽公善后,又将弟子赎了出来,是我南华欠你一个人情。”

  史真人摇头道:“这委实算不得什么。”

  原翅翁看了看此间诸人,道:“诸位既是在旁观战,原某想请教一句,张真人不知是以何物伤了羽公,致他亡故?”

  只是问这句话后,却是迎来了一片沉默。

  在座之人,因为并未看到最后如何,故皆是回答不出。

  良久,吴云璧才道:“此也是令吴某困惑不解之事,当时紫霄神雷网遮蔽内外,我等难窥内情,但仅以雷网想要杀死黄道友,那是万万不能的。”

  修士一入洞天,便成得一口本元精气,精气不散,则性命不灭。

  若是在斗法之中,想要耗尽这口精气,至少要斗上月余,绝不是什么区区一二时辰之事,除非是被杀伐真器连续斩中数回以上,这才有可能杀死。

  周如英恨恨道:“张衍手下徒儿魏子宏,承继了瑶阴祖师易九阳道统,得了一柄杀伐真宝唤作玄蛟抱阳钺,张衍若持此物,黄道友定是不敌。”

  卜经宿这时却摇头道:“不是抱阳钺。”

  吴云璧道:“哦,卜道友有何高见?”

  卜经宿缓声道:“抱阳钺乃是泰恒老祖未修玄道之前所炼,钺中有凶气魔气血气,以张真人这等法力发出,必是声威汹汹,杀气直透九重霄宇,我等也当生感应,绝不会被雷网遮挡了去。”

  补天阁擅长炼器,他所言之语,诸人不得不信。

  吴玉璧皱了皱眉头,若弄不明白张衍手段,被动不说,此次黄羽公也是死得冤枉。不过聊以**的是,此战张衍损失功行也应不少,算是稍稍延缓了其成就二重境的脚步。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明明张衍擅长飞剑之术,可为何斗法之时偏偏用了用宝材炼造的剑符?这岂非舍易求难?

  固然洞天斗法,因法相动辄数千上万里,寻常玄器的确已无用,但飞剑能长能短,能变化大小,尤其可分化剑光,用来对敌岂不是更好?难道是为了遮掩什么?

  正在他思索时,忽然大殿之外飞入一道灵光,而后悬空不动。

  周如英心下一惊,慌忙站了起来,恭敬无比将这灵光飞书接入手中。

  吴云璧也是一凛,不敢坐着,忙也立起身来。

  原翅翁见他二人模样,知此定是其门中传书,说不定有什么大事,便就起身告辞。

  史、卜二人打过招呼后,同样也是回宫修持。

  送走其等后,周如英看过飞书,神情带着一丝喜色,道:“吴师兄,上人允我用使那计策了。”

  吴云璧神色动了动,“可是那借……”

  说到这里,他忽然收住口,往外看了几眼,传音道:“此乃骊山地界,玉陵真人道行高深,却需小心隔墙有耳,可容后再言。”

  周如英也是点头,同样传音道:“待飞升之礼后,再与师兄详议。”

  转眼又是一晚过去。

  第二日,辰时初刻。骊山派山门之中,忽然钟磬大响,花开满山,落英缤纷,上下百余宫观群钟皆应,声这传千里。

  玉陵真人自定河宫中行出,其头戴呈祥天瑞冠,身着百凰打云衣,细珠璎珞垂垂摇摇,铃音轻播,遍传上下宫门,悬空诸山。

  她身周清气波荡,暖烟氤氲,晴光灵照,仙影已近,曜日气升,云波渺渺,身后有数名侍女撑着一顶定乾宝宁华盖,大可遮得百人,底下众女裙摆摇曳,随风轻飘。

  玉陵真人出宫之后,就沿着宽阔无比的玉阶山道一步步往最高峰朝夕峰上走去。而华盖之后,却是跟着门下十一名弟子,大弟子沈梓心行在最前。

  玉陵真人初建派时,因还未成洞天,有不少西河下宗不服,纷纷找上门来,经过一番惨烈厮杀,此些门派都是被她剿灭,但是嫡传弟子却只得几个幸存。

  而后她功行精进,无人敢来招惹,然千多年来,骊山派也是经历过不少次争斗,损伤更是不小,到得如今,真正经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也就这十一人了,而未来数百年,可能有望成就洞天之人,却止两个而已。

  尽管如此,在场所有人真人眼中却没有半分看不起的意思,玉陵真人可无有同门相助,这千多年来,全是凭其一人之力把门派经营到如今这般气象。

  庞真人感慨道:“玉陵真人也是大不易。”

  伍威毅呵了一声,道:“今日过去,骊山派还想延续气数,就要看玉陵真人门下一众弟子本事了,若是保不住,便如这满山繁花,盛时鲜艳竞追逐,败则凋零脚下泥。”

  张衍淡声道:“数百年后,谁知又会如何。”

  而另一边,玉霄等四派真人却是站在一处。

  卜经宿看着玉陵真人身影,轻轻叹了一声。

  吴云璧道:“卜道友何苦叹息?”

  卜经宿道:“当年玉陵真人曾来我门中,愿以西河留下诸多宝材及真宝,求我恩师祭炼一座镇派法宝,老师当时虽是答应,可因寿数将尽,为了此物几是耗尽了心血,待得转生,也只祭炼完了宝胎,后来掌门师兄掌理由门户之后,却不愿在此宝之上耗费精气,就请玉陵真人把那法宝拿回门中自家温养,卜某想着,要是此宝能祭炼了出来,骊山派眼下局面想来当会好上许多。”

  吴云璧诧异道:“哦,还有这等事?怎我等从未听说?”

  卜经宿苦笑道:“那宝物又未曾祭炼成功,最后退还了回去,我师兄弟又哪里有脸面到处宣扬。”

  吴云璧暗忖道:“听卜道友言说,那法宝当也是不弱,玉陵真人心气极大,就算拿了回去,也不会弃之不顾,多半会用心温养,那至少也是祭炼了千数年,要是骊山派弟子当中真有一二人能继承衣钵,或者请大法力者出力,说不定也可温养了出来,看来周师妹那计策倒是颇有可行之处。”

  众人说话之间,玉陵真人已是登上了朝夕峰,并在诸派真人及众弟子面前,将掌门之位传授于大弟子沈梓心。

  礼过之后,众弟子皆是立在原处,目送玉陵真人独自一人沿着凌空云索,迈步走向虚空。

  不多时,她到了云顶之上,忽然云雾拨开,却见这处有一处十丈高的法坛,飘在虚气之中,下临渊壑,上谒青天。

  她并有片刻犹豫,一人踏上坛顶,天风之中,衣袂浮动,环佩叮当作响。

  忽然这时,有一头仙鹤上来,拍翅飞舞,围绕不去,骊山弟子都是认得,这是自家师尊平日最喜爱的一头白鹤。

  玉陵真人对其轻轻一招手,白鹤欢叫一声,落了下来,依偎在她怀中,极是亲昵。

  玉陵真人手抚其羽片刻,就轻轻一推,语声温和道:“去吧,日后你便跟着我大徒梓辛,她自会照料好你的。”

  白鹤长鸣叫了一声,似是依恋,又似不舍地围绕她转了一圈,就展翅飞去天中。

  玉陵目望远空,站有片刻,忽听得一声仙乐响,似是萦绕耳边,又似从极遥之处传来,而后天地之间一明一暗,好似昼夜于一瞬间交替了一回,而后就闻轰隆一声,仿佛天开一隙,自里诞出一道长虹,光色朦胧,似虚又实,如桥一般,直直延伸到她脚下,而另一端却不知去往何处。

  诸真目光这时都是集中过来,一瞬不瞬看着,可只一会儿,多数便就目眩神迷,不敢再望。

  玉陵真人瞧了那虹桥片刻,就一步踏上去,然则她明明是一人,可每走一步,身后便就多一个身影,有的对月举杯,熏然欲醉;有的俯身拾花,闻香微笑;有的案上观书,兴起舞剑;有的对镜梳妆,顾影自怜;有的高立峰台,俯览群山;有的打坐修持,浑然不知时岁,等等等等,种种神情形貌,皆是不一。

  这时山下众人听得有歌声遥遥传出,似从天边而来:

  “人间本来多磨难,百砺心劫方圆满,采得一风生玄翼,拂去尘身踏仙关。”

  众人闻声,不自觉跟了上去几步。

  就在玉陵真人不多时,已是走至那光虹近尽处,然而就在要走出去之前,她却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霎时间,那些留下身影如琉璃镜碎般,一个一个破了去。

  目光再在众弟子身上转了一圈,这一眼过后,她似再无半分留恋,毅然转身而去,随那最后一步跨出,身形便随那虹桥一起,缓缓自此世之中褪去,最后再不留半分痕迹。

  这时骊山道场之中,无数花瓣飞舞,环山而飘,磬钟轻扬,似乐似哀。

  “先生!”

  见她终是不见,山下成千上万女弟子纷纷跪下,涕泣抹泪,个个哭梨花带雨,伤心不已。

  沈梓心满脸泪痕,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叩首三次,道:“恩师走好,弟子不送了。”

  在场诸真看得一幕,也是深感震动,飞升他界,蜕凡入真,是他们无比向往之事,踏上此门,却如歌声中所言,是登往仙关而去了,巫真人忽然幽幽道了一句:“旧日楼台旧日风……”

  吴云璧也有感触,他稍一思索,道:过去由来过去休。”

  卜经宿叹道:“难知是否道心诚。”

  张衍负手而立,目光追着玉陵真人消逝之处,清声言道:“神去自在万古恒!”

  众人立在那里,久久不动,似各有心得体悟。

  这时周如英却是退后几步,她目光一扫,在骊山众弟子之中找到一个五官柔美的女子,传音几句过去,那女子身躯微微一震,朝她看来。

  周如英冲其微一点头,随后身躯一晃,分了一个面目模糊的化影分身往朱月宫中去。

  她入殿不久,就见那女子也是走了进来,上来一个万福,道:“明画屏拜见周真人。”

  周如英道:“画屏师侄免礼。”

  明画屏低声道:“真人找晚辈来,想是有事?”

  周如英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道:“你莫要这般拘束,算来你与我那族侄结为道侣,那也算得上是自家人了。”

  明画屏垂首不言。

  周如英一笑,道:“今唤你来,是想问你一句,可否愿来我玉霄修行?”

  明画屏讶然抬起首来,眼眸却是充满了疑惑不解。

  周如英看着她道:“我知你骊山派灵穴暂且只有掌门沈梓辛可用,你功行又如何可能比得上她?我玉霄派中,却有的是洞天福地,你若有意,我可带你一同回得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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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借来他枝筑灵巢

  明画屏顿时露出一丝警惕之色,同时内心之中又有一分挣扎。

  成就洞天得诱惑对她而言确实极大,她一心向道,不然也不会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修至而今这地步。

  但她同时也明白,玉霄派并不会无缘无故来帮自己,这背后很可能要她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更有可能会对骊山不利。

  可尽管心下很是抵制,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晚辈敢问一句,真人究竟要做什么?”

  周如英看去十分坦然,道:“我玉霄如此做,自然不会无有条件,大劫将至,助你成就洞天之后,望你能坐上掌门之位,为我玉霄出力。”

  明画屏低声道:“恩师有过交代,大师姐方是掌门。”

  周如英笑一声,道:“等师侄你做上掌门之位后,仍可尊她为前掌门,如此便就不算违玉陵真人的谕令了。”

  明画低下头去,沉默不言。

  周如英看着她道:“我亦可以与师侄说明白了,以你资质,成就洞天非是无望,不知玉陵真人有无和你细说成就洞天之法,以你岁寿,想在大劫之前以中法成就,可谓十分渺茫,但若以下法成就,如得我玉霄洞天护法,再以阵力丹药相助,未必不能在两三百载内助其成得此境。”

  明画屏心下不由动了一动,她被门中寄予厚望,玉陵真人自然也与她说过成就之法,玄门十派弟子,若能到得洞天,多是以中法成就,下法少之又少。

  要是放在千数年前,有的选择的话,她也要一试中法,如选下法,虽无关乎战力寿数,可天然就低了同辈一头。

  但眼下不同,大劫将临,若无足够实力,很难说能否渡过,而早一步成就洞天,就可早一步筹谋准备,渡过劫数的希望也就大上许多。

  但她心下踌躇,要是当真答应了,去争那掌门之位,那大师姐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且周如英虽明明白白将其目的摆了出来,她却总觉得对方用意远不止这些。

  周如英看出她迟疑不绝,也不过于逼迫,自化影分身之上投入下来一道光亮,瞬息凝聚为一张法符,落在两人之间,道:“师侄不用急着答我,可回去好生考虑,若有了决定,可凭此符再来寻我。”

  明画屏犹豫一下,还是接过,福礼道:“若真人再无他事,晚辈便告退了。”

  周如英道:“好,师侄就先去吧,不过大劫来时,若自家不懂的把握机缘,那就被会与他人夺了去。”

  明画屏心头轻轻一跳,垂首退了下去。

  过不多时,自殿外过来一阵清风,却是那法体归来。与周如英那分光化影合在一处,就显了身形出来。

  她面上微带自得之色。

  此策若成,一旦明画屏成了洞天,就可挟势回山,逼迫沈梓心退位让贤,等其执掌门户后,玉霄就再能得一个盟友。

  而她之所以如此做,并非是真的要扶持骊山,而是为了另一个目的,明画屏道侣周君毅,到时可在玉霄派全力支持下,入那骊山派中,利用其灵穴修行。

  若是能在劫来之前成就洞天,周氏族众之中不但可多一个真人,不但能避过九数,还不占用玉霄山门灵机。

  门外清光一闪,却是吴云璧走了进来,他到了近前,道:“师妹似乎太过急切了,玉陵真人方走,明画屏正是对宗门系情最深之时,她岂会轻易应允你所提之事?”

  周如英无所谓道:“无妨,我今日只要在她心中种下这份心思即可。只要有这条捷径可走,她终究是逃不过我手心的。”

  吴云璧道:“我观沈梓心天赋比她高上许多,此事要做成颇难,且拖得越久越是不易。”

  周如英神情之中带着一丝轻蔑,道:“沈梓心这小辈新掌宗门,偏偏道行浅薄,威望不足,只门中诸般俗务就能牵扯她大半精力,更休说修行精进了。”

  吴云璧道:“自上回天宫决议之后,下来至少两三百年中,我与魔宗无有争斗可能,骊山派也暂无无外敌,怕是没什么可以撼动沈梓心掌门之位的。”

  周如英哼了一声,道:“便是无有麻烦,我等也可给她寻些麻烦,例如当年西河派那些下宗,正好当做刀子来用。”

  吴云璧诧异道:“哦?不是当年所有顶着西河派下宗名头的宗派,都被玉陵真人被剿灭了么?”

  周如英无所谓道:“总有一些是逃了出来,哪怕没有,也可找一些人来冒名顶替,放在以往他们不敢,可眼下玉陵真人已走,骊山派虚弱无比,我等在后面推一把,就可怂恿其等上去为我出力。”

  吴云璧点头道:“却也是个办法,只是却需提防溟沧派插手,我不知玉陵真人与溟沧派说了什么,但她敢放心离去,想必也是留下后手的。”

  周如英冷笑道:“我等又非是要覆灭骊山派,只是要换个人当家而已,便是留下后手,她也不会是拿来对付自家弟子。”

  吴云璧道:“那就看明画屏如何择玄了。”

  其实他私下以为,若当能助骊山派出得一个洞天,将之掌握在手,也算是成功了。

  至于周君毅能成就洞天一事,他却不太看好,其资质虽可,但与一干同辈比较,明显有所不如,要不也不会被推出来与骊山联姻。

  他认为还不如把着重之处放在那件宝胎之上,他冥冥中有股感觉告诉,此件法宝定是不凡,若能孕化出来,必是有用。

  陵真人飞升之礼后,各派真人都是各返山门,张衍也是同样回得溟沧派。

  到了渡真殿中,翻了翻案上书信,这几日并无他事,只是李岫弥送来消息,言及南海阵盘已是开始布置,进展比原先想象更是顺利,数十年后,就可立稳脚跟。

  张衍执笔写下一封回书,内中略作勉励之言,而后一弹指,便就发了出去。

  因他与黄羽公一战之后,尚有许多心得体会需要印证,故关照景游一声后,就封了大殿,入关修持去了。

  未过几日,又有一封飞书来至殿中,景游拿来一看,却是姜峥送来,说是元景清在他护法之下成功化丹,丹及二品,不知可否来山门拜见老师。

  景游忖道:“那应是老爷在东莱洲收的弟子,可惜老爷已是闭关,不好惊扰,此事我亦不好做主,不如寻得傅真人商量一二。”

  他借阵门出了玄泽海界,到得外殿,行至一幢丈许高的精舍之前,打个道躬,道:“傅真人可在?”

  少顷,傅抱星自里出来,他回了一礼,道:“原来是景师弟,何不进来说话?”

  景游道了声好,随其入得庐舍之中,此处外间看来虽是简陋,可里内却是极为宽敞,但布置也是朴素,一座石榻,上有两张蒲团,一只香炉,榻角堆放着着一捆捆打理整齐的玉简,除次之外,并无什么多余物事了。

  傅抱星坐过一派掌门,那时出行需重威仪,无论衣饰法器无不精丽,如今他在此为一个苦修士,自然无需这许多身外之物。

  请得景游坐下后,他道:“景师弟此回来,可是恩师有什么交代么?”

  景游也不绕弯,将来意如实相告,最后又道:“小人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老爷又在闭关,不知何时出来,傅真人与他乃是一脉同门,是以想请真人替小人代为拿个主意。”

  傅抱星讶道:“原来师尊还收过这么一个弟子,既来东华,在外漂泊也是不好,我可与两位师姐打声招呼,请他去昭幽天池修行。”

  景游笑道:“如此最好,那小人便如此回书了。”

  傅抱星点了下头。

  景游站了起来,躬身道:“小人也不打扰真人清修了,这便回宫,真人且请留步。”

  傅抱星也不留他,客气道:“景师弟好走。”

  送走景游之后,他把装束稍作整理,就起得罡风,出了浮游天宫,往昭幽天池而去。

  一日之后,蓬远派中,姜峥收得浮游天宫来书,就把元景清唤来,道:“师弟,恩师闭关,怕是一时无法拜见,三师姐和四师姐而今都在昭幽天池修道,你不如先去这处,那是恩师入主渡真之前所用洞府,也是一处洞天福地,在那里修持,也不会耽误你功行。”

  元景清考虑片刻,道:“小弟到了东华洲后,忙着找寻药化丹,几位师兄师姐却未来得及去拜见,现下自问有些自保之力,欲先去一一拜访,最后再往昭幽天池一行。”

  姜峥赞同道:“此是应该。”

  他自袖囊中取出一道法符,道:“此符乃是为兄为你所炼,可化一驾云筏,用之乘风遁行,元婴之下,无人可以伤得你。”

  元景清起身深施一礼,道:“多谢师兄照应。”

  姜峥立刻将他搀住,道:“师弟何需这般客气,不知你欲先往何处去?”

  元景清稍一沉吟,道:“先去碧羽轩拜望韩师兄。”

  姜峥笑道:“韩师弟这几日倒正在碧羽轩,你此刻去正是适合,若再晚上几日,说不准就回得浮游天宫了。”

  元景清一转念,就道:“那小弟稍作收拾,便就启程。”

  第二日,他与姜峥、单慧真二人道别之后,就离了蓬远,往碧羽轩而来。

  此行无甚波折,顺利得见韩佐成,后者早知门下又多了一个师弟,见着他也极是高兴,当即就赠了他数头灵禽。

  在碧羽轩宿住半月后,元景清告辞出来,又往瑶阴派所在青桐山飞去,只是他不喜妖禽,故仍是乘渡姜峥所赠云筏。

  只是到得地界后,才知不巧,魏子宏前日已是去了昭幽天池,便又转道东行。

  一路过来时,却见北地群山莽莽,好似龙蛇翻滚,知再是过去,就是北冥洲所在,是那诸多妖物盘踞之地。

  他目泛冷光,暗道:“若我哪里功行有成,必要荡平此地,不叫妖魔之气污秽人间。”

  距离龙渊大泽还有七八日路程时,他见得天中有一大城,却是拿百余艘飞舟连接一处,可见有不少修士在上往来出入。

  他忖道:“这莫非便是飞舟仙市?我在游历二十载,只是耳闻,却不曾见得,既然撞见,不妨上去见识一番。”

  由于溟沧派诸任十大弟子首座还算照顾小宗,是以北地修士众多,再加玄魔两家已是罢手停战,故有十余个宗门合力,在此结舟立市,以易宗门材物。

  元景清念头转过,就驾云筏行来,不多时就到得仙舟之上,见他是化丹修士,所过之处,许多修士多是恭敬礼让。

  只他转过几圈之后,却发现此处很多宝材还不及姜峥所赠,且多是低辈弟子所用,很快便没了兴趣,就又乘风离去。

  只是他却未曾发现,此刻在仙舟一处殿阁角落之中,却有一个年轻修士盯着他背影直看,其自语道:“怎他在此处?不想此人也是入了化丹境了,哼,当年我寻不着你,今日被我撞到,正好一报往日之仇。”

  他放出一头鹞鹰,纵身一跃,踏足背上,就朝着元景清消失之处追着过去。

  渡真殿中,张衍盘坐在天,半晌,他一睁目,身后玄气滚动,兼有五色光辉闪过,而后玄气滚滚,缓缓变化,最后化作一只浑浑苍苍的遮天大手。

  法力一转,这大手轰然往下按去,还未真正到得下方,那万千顷海水已被压出一个无边广大的陷涡。

  他心意一动,隆隆一声响,大手倏尔分散,再又聚集起来,连续数次之后,便就还归玄海,退去不见。

  随他功行精进,许多道术神通在斗法之时并不能展出足够威能,这是因为他习练的是自家推演出来的太玄真功,与诸多溟沧派神通并不相合,是以他决意再行造得几门神通出来,而眼前这玄气所化大手,便是以“玄黄擒龙手”与“五行真功”为根基,进而化演出来的“太玄一气五行大手”。

  此术威能先自不说,但收放之间,却是如意异常,且内中暗藏五行变化。只是此法初演,自问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在他意想之中,至少法力经用之时,此手要进可捉拿法宝,守可抵御神通道术。

  深思一番之后,他手握残玉,又把心神往里沉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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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南海纵风云 天外魔气浑

  方心岸离开山门之后,为怕山门中熟识之人出来寻他,就干脆往北地来。

  这里因在溟沧派界域之内,南华派势力延伸不到此处,且还有大大小小宗门百数,混在其中,只要不过分出挑,谁也认不出他来历,正好可以掩饰身份。

  毕竟是洞天真人弟子,他身上灵贝极多,就在一处飞舟仙市上买了一座楼阁,在此宿住下来。

  这些时日来,他曾设法打听南华派中究竟出了何事,黄羽公何时回山,怎奈且因事情过去不久,所知者寥寥,是以什么也未曾打听出来。

  方心岸见如此等下去也是不妥,便以一件法器为代价,请了一名化丹修士为自己护法,成功化药凝丹。

  这些时日一边巩固功行,一边继续打听消息,可还是无有任何结果。

  这也不怪他不用心,黄羽公乃是洞天真人,其人生死,哪里是小宗弟子打听得到的。

  而今日他欲出行打探时,却是无意撞到了元景清,不免想起此前被其斗败,不得不以宝羽脱逃之事,心下极是不忿,故是追了上去,欲找回脸面。

  追去百多里后,却发现周围总有修士往来,他怕露了身份,是以不敢动手,只是拿着一只罗盘,一路追摄气机,遥遥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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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随有三日之后,他发现对方忽然折向向北,且专往荒僻之处走动。

  这时他也是反应过来,心下一哂,知晓是被发现了。

  这里因临近北冥洲,也无什么宗派,是人迹罕见之地,故他干脆不再隐瞒行迹。光明正大追了下去。

  此刻前方,元景清收了云筏,在一处山头停下,就盘坐下来,运功调息。

  他往此处来不是毫无用意,前几日就发现后面有人跟随。还是驾驭灵禽之人,而这里是地脉纠缠之处,风势急猛,可最大限度限制对手手段。

  等了半个多时辰,天边行来一只赤喙鹰,上方站有一名还算俊秀的年轻修士。

  元景清自原地站了起来,看着过来之人。

  方心岸到了百丈之外,把身形顿下,他脸上带着戏谑表情。看了看四周,道:“原来这处是你挑选的斗法之地,可惜你却不知,我却有的是灵禽,可在不同地界行空穿游,就如我脚下这一头,风势起时,反而飞渡更快。”

  元景清一扬袖。祭出祭出六枚神梭,道:“尊驾若是说完了。那便动手吧,在下还要赶路。”

  方心岸不由一阵恼怒,道:“阁下还当真是目中无人,上回虽是你赢了我,可此次却就未必了。”

  元景清无心与他多言,一招手。六枚飞梭如箭射来。

  方心岸此次出来,几乎把所有黄羽公赐下的法宝灵禽都带在了身上,故是信心十足,立刻祭了一口宝钟出来,当的一声。放出蒙蒙青光,将来袭神梭挡在外沿。

  元景清虽还未习得感神经下半部,却已有些许气机感应,当下辨出此光只能遮挡实物,却无法抵挡虚气法力,便一转金丹,背后腾起大团烟煞,朝着前方压了过来。

  方心岸哼了一声,两手往当中一拢,也是化出道道丹煞,向前喷去,欲想一试两人之间谁人更是高明。

  修士到了化丹境界,若比斗丹煞,那么是就看哪一方丹力较为强横。

  他是丹成三品,虽未达到最想到得二品丹,在自认在同辈之中,也是罕逢对手了。

  两处丹煞顷刻撞在了一处,传出沉闷响声。

  只是令方心岸难以置信的是,自家丹煞竟是被生生撞散,落在了下风,这即是说自己丹品还弱了对方一筹。

  他念头转得飞快,忖道:“如非是大门大派,想修到二品丹中,可是难之又难,此人绝非什么散修,看其所去方向,当是往溟沧去,莫非此人是溟沧弟子不成?”

  想到这里,浑身一个激灵,脑子清楚了许多。

  他自身麻烦还未解决,若是对方溟沧门下,现下哪里敢去招惹,便是能压过对手,也无任何好处。

  脸上露出了几分挣扎之后,他忽然一转头,驾驭着赤喙鹰掉头就跑。

  元景清看他突然遁走,有些莫名所以,方才丹煞碰撞,充其量也不过相互试探而已,他自问就是丹力高过对方,也未到得令其转身就逃的地步。

  对方驾驭灵禽,飞遁极快,他也未曾学过遁法神通,发现这时追去,也是赶不上了,索性也就放弃,不过他隐隐有感觉,日后怕还会遇上这个对手。

  沉吟一会儿,他就起了云筏,仍往溟沧派去。

  五日之后,一座如形如大柱的通天巨山现出在他眼前。

  他站在天中望了许久,神情流出一丝敬慕之色,道:“这当便是诸位师兄口中的昭幽天池,恩师少时修道之所在了。”

  他吸了口气,就急催玉筏,化烟气一道,朝着那柱崖上方急飞而去,不多时,身影很快就没入了天边云雾之中。

  春来秋往,寒暑易替,转眼就是六十年过去。

  渡真上殿大门忽然一个震动,而后在轰轰声中缓缓开启。正在外值守的景游神情一振,喜道:“老爷出关了。”

  张衍这六十年中,非但将“五行大手”推演到了当下较为满意的地步,还又另外造得两门神通,以他眼下功行法力,再加身上数件真器,同辈之中,少有人可作敌手,但若是同时对付数个对手,便就什么没有太大把握了,是以这两门神通完全是为了应对这等情形而创。

  一甲子闭关,有不少书信寄来,命景游送了进来后,他目光往案上一扫,便知大致端倪,起手一招,其中一封书信自里跃了出来,落至手中。

  此是陶真宏两年之前寄来。言及他与米真人法力功行已复,所有需用阵图俱是炼成,而李岫弥已是在南海之中沟通了方圆十余万里内的地脉灵机,此刻已可在上设立禁阵,只是之前张衍未曾出关,是故二人都未敢轻动。

  张衍沉思片刻。问道:“玉霄派这六十年中可有什么异动?”

  景游躬身道:“回老爷,玉霄派并无什么大动作,就是四十余年前,骊山派弟子明画屏去了玉霄派修道,小的听说,此事惹得骊山掌门沈梓心大是不满。”

  张衍淡然一笑,沈梓心他是见过的,此女资质禀赋皆是不弱,也有一门执掌的心胸魄力。早在玉陵祖师飞升之前百多载,门中大部分俗务皆已由其接手,就是当真对此事有所异见,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所谓不满云云,当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挑事。

  他想了想,又问:“骊山派如今是何情形?”

  景游回道:“沈掌门继位之后,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西河下宗修士。言称骊山派原本是西河家道场,既然玉陵真人已去。就当另择贤明,令能者居其上,在外处处与骊山弟子为难,上蹿下跳,可是极不消停。”

  张衍冷哂一声,这当是玉霄走得一步棋了。其目的无非是想把骊山派笼络至自家这一处来。不过没有洞天真人的骊山派显然对其并无意义,是以要栽培出一个来,那明画屏应就是其拉拢之人。

  他虽答应玉陵真人照顾骊山派,不过沈梓心看来暂还稳得住局面,故而还不打算插手。

  而且玉霄把目光投在这处当是最好。他正可趁此时机在南海之上做一番布置。

  思定下来之后,他伸手一点,凝出两道符书,再轻轻一挥袖,就将之送了出去。

  法符飞出大殿之后,分往两处飞去,其中一道以闪电流光之势出了龙渊大泽,再横掠东华洲,到了茫茫大海之上,往一处岛礁落下,下方忽然冲上来一道灵雾,将此符卷起,致其往天中升去,最后入到一渺然难测的界域之内。

  陶真宏此刻正于小界之中打坐,忽察觉到外间有气机到来,便就退出定坐,抬袖将之摄拿了过来,法力到法符之内一转,便明其中之意,他自袖囊中取出一枚打磨的滚圆的顽石,往外一抛,道:“米道友可在?”

  那顽石飞出不远,忽然一颤,就悬停半空,自上浮现出一道分光化影,米真人声音传出道:“陶掌门,你平日无事可不会寻我,且说说看,又有何事了。”

  陶真人打个稽首,道:“却要与米道友说一声,张真人出关,请我二人再往南海筑禁阵法坛。”

  米真人哼了一声,道:“知晓了,何时动身?”

  陶真人道:“玉霄派占据去了风陵海,并用小宗充实此片界域,四处也都布设了望气台,用以探查我辈气机,我等若用龙宫转挪,动静太大,必备察觉,只能我二人隐匿气机而去,稍候便就动身,去了那处,只要摆正阵图,与地脉灵机相合,便是玉霄有所察觉,也是不及坏阵了。”

  米真人也不多言,那分光化影一晃,便就不见。

  陶真人手持如意,自石上站起,此次与上回不同,若是大阵布乘,却是能真正威胁到南崖了,玉霄反应过来后,手段定会比前回更为激烈,或许比之真正斗法也不差分毫,不过此回他们这一方有三位洞天真人坐镇,再有禁阵配合,玉霄要攻打下来,不付出一定代价那是绝无可能。

  他一抖袖,就见方圆千多里,一张张阵图自周围密如林立的石柱之上飞起,不断往袖口之中落去。

  南海深处,李岫弥立在珊瑚玉台之上,闭目凝神,不断以法力查探阵中灵机,看有无疏漏之处。

  这数十年来,他利用此间数百万水族精怪,共是修筑起了千余座法坛,将地脉灵机俱是沟通,其中最高三座皆是建在海中高峰之上,作为他与陶、米二人的主持阵坛。

  即便眼下起初筹谋的界域已是布设完成,他也未曾停下脚步,仍是在不断往外扩张。

  这时阵中忽然出现一只魁伟巨兽,如鲸如豚,四肢短小,两目开阖之间,似生日月之光,其张开巨口,仿能侵吞千万顷海水,此物一现,四下顿时一片混乱。

  李岫弥陡然睁开双目,喝道:“如此还不肯安稳,看你能折腾到几时。”他突然低吼一声,顿有龙吟之音从喉中传出。

  霎时之间,那水怪巨象顿时如泡影一般破散,而在原处,只有一头似贝非贝,足有百丈大小的白色怪虫,其无足无手,坚壳外沿有点点浮硬砾,嘴吻之前有六根长须飘摆,半截身子此刻正埋在沙土之中,此刻似要使劲挤了出来。

  李岫弥挥袖发出一道灵光,打在此虫身上,其猛地一颤,便就老实不动,而所有水族见得此景,在诸多化形精怪呵斥大骂之下,也皆是安稳下来。

  李岫弥又连打了几个法诀,这才不去理会。

  他把这蜃虫捉到此处后,似这等情形已是有过多次,不过他看重其可营造奇景幻境的本事,故是留了下来,要将之练成身外化身,这六十余年下来,已是快要至成功之时,这头蜃虫也是察觉危机到来,故反抗的次数愈来愈多,不过尚在控制之下,未曾搅了大局。

  就在这时,上空有一道灵光降下,他神色一肃,起法力将之接来,起灵机入内一转,眼神顿时犀利了几分,心下道:“终是到这时候了,数十载苦功,快要见得分晓了。”

  就在东华诸派为大劫各自筹谋之时,虚天之外,却是飞来七口形如星石的巨鼎,在快要挨近九洲之时,自鼎中各是飞出来一团飘忽不定的黑烟魔气,最后聚在一处,足足大有万里。

  半晌之后,那魔气倏尔一聚,化为一个黄袍道人,其冷笑看了下方几眼,把手一拍,就将其中一口大鼎震碎,而后化作无数碎片往东华洲落来。

  同一时刻,洲中所有洞天真人皆是感到一股庞大无比的魔气正往九洲而来,气机较之此前肆虐东华的天魔,却是更为强盛。

  那无数碎裂鼎片撞开九重罡云时,与天外罡砂相擦,被不断消磨,到穿行至洲陆上空,多是不成气候了,然而自天下落时,却如千万流星,经空而来,奇绝瑰丽,壮观异常,待落至地表之上时,却是撞击出一个个坑洞,而后自里冒出一缕缕黑烟,一个飘旋,就往地底之下各处大小魔穴钻行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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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成玄阴立天宗
  
  张衍在渡真殿中也是同样感应到了虚天之外的变化。
  
  与其余洞天真人不同的是,他藏于眉心之中九慑伏魔简,竟是跃跃跃动,犹如此前见得可以吞食的魔头一般。
  
  自他成就参神五转之后,这宝简就沉寂下去了,似是无意再吸纳半缕精气了。
  
  他也同样认为,要在此世寻得再转一境的机缘,也是无有半分可能。
  
  不过今朝有这番异动,想来其中还有某种可以期的变化。
  
  他转了转念,这天外魔头来得突然,眼下情势又未分明,是以原来定下的南海攻势,当要缓上一缓了。
  
  他当即命景游再两封飞书,各送往陶真人及李岫弥所在之地,要其等暂止干戈,等此事过去后,再做动作。
  
  此刻忽闻上极殿中有钟磬之音,神情微动,知是齐云天相请,便就踏开阵门,来至外间,往上极殿而去,半路见金火之光飞来,却是霍轩在昼空殿中闻声,也是同样行至。
  
  两人在外招呼一声,一同入得殿中,与齐云天相互见礼,便就坐定下来。
  
  齐云天沉声言道:“那天外阴秽魔气,两位师弟当已察知,来人应是天魔之身,疑似昔年那司马权,霍师弟曾与其交过手,不知是否此人?”
  
  霍轩神情凝肃,道:“这人气息与司马权一般无二,当是那魔头无误,不过内里是否还是其本来,还待商榷。”
  
  张衍也道:“赠我小界的那位荆苍祖师,曾与我言,数十年前,有一物往虚天中去,算算时候。正是霍师兄在东胜斩杀魔头之后,想就是司马权,此番回来,当是其在天外得了什么机缘。”
  
  霍轩沉声道:“当日斩杀司马权魔身之后,本以为纵有魔毒遗落世间,也是难成气候,不想数十年后,其却更盛以往,若我当时再多加留意。许就不会有今日之变。”
  
  齐云天道:“这非是霍师弟之过,魔劫之中,彼辈有气数加身,不然司马权当年也不成了那乱世天魔。只这魔头是我玄门大患,故请两位师弟过来商议对策。”
  
  张衍思索片刻,道:“以那魔头眼下气机来看,断无可能对敌我东华玄魔两家,然其回来却是这般大张旗鼓,好似生怕他人不知一般,这里当有因由。”
  
  霍轩转目过来。道:“张师弟可是看出来了什么?”
  
  张衍摇了摇头,司马权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现下对其了解不多。一时也难以看透。
  
  霍轩沉吟一会儿,道:“不如我等可先等上一等,此魔尚在天外,一举一动皆为我辈所留意,当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如其果真有什么用意,不会拖得太久,短时之内当可见得有分晓。”
  
  张衍点头道:“师兄说得不差。不过为防万一,我可先去天青殿中坐镇,若其当真往九州来,也可加以阻拦。”
  
  齐云天考虑了一会儿,凭张衍之能,此魔绝然无法顺利过来,只要阻得一阻,溟沧派诸多洞天真人就可伸手施援。便同意道:“可先如此。”
  
  张衍一转念,又道:“还有一事,少清诸位真人若见得此魔,怕是会主动上去寻他相斗,还请掌门去书一封往少清婴真人处。我两家暂且都不宜动手,且看局势再定。”
  
  齐云天一点头。道:“师弟提醒得是,少清道友那处,当需知会一声。”
  
  天魔现身之后,少清还未有一人出战,当就是婴春秋力压之故,不过此刻送出一个大局名义,想来更易压住局面。
  
  三人议毕之后,张衍出了上极殿,化一缕清光,升至天青殿中,抬目往虚天之中看去,却见那处只得六口大鼎,而那万里魔烟已是不见,那魔头当已遁入其中。
  
  此可判断出来,那魔头也惧天外毒火烈气,借助这宝鼎才得以在虚天之中存活。
  
  看了一会儿,忽然伏魔简又是跳动不已,不由目光微闪,心意一起,又将之安抚下去。
  
  他方在此坐定未久,忽见虚天之外,有一幢六角宫阙朝着天青殿这处徐徐飘来,此宫大小难辨,似广似微,好如一副画卷展开。
  
  他见了之后,把身一晃,放了出一道分身出外,到得虚空之中,问道:“可是荆仓真人么?”
  
  那宫中光华一闪,出来一个面容苍老的灰袍老道,稽道:“张道友有礼。”
  
  张衍还了一礼,笑道:“真人在天外闲游,今来我处,可是为了那头天魔么?”
  
  荆仓祖师道:“那魔头已是感应得我存此间,过不多时,当会我来寻我,老道我不过分神一缕,无甚可怕,但这天宫可就保不住了,来道友这处,想能得个安稳。”
  
  张衍笑了一笑,他是知道的,对方固然只是一缕分神,可也没有其自家说得那么不堪,不然司马权在现惊辰天宫的那一刻,想就找上门来了,而其之所以没有动作,当也是心存顾忌。便道:“真人愿在此处,贫道无任欢迎。”
  
  如此过了有半月时日,诸派真人却是感应到,纵然那天魔还在虚空之中,可九洲灵机却比以往更是淡薄了几分,显是被其以某种手段窃夺了去了些许。
  
  补天阁山门所在,掌门谭定仙眉头紧皱,未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今他已是得了太昊派送来的一枚蟠木叶,借此物之助,使山门重又回得天中,不过再也无法如此前一般自在遨游,只能随天风飘荡。
  
  然则这也是权宜之计,天地灵机每少一分,山门重上一分。
  
  此回这天魔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使得山门又是沉坠了几分,这还是其尚在天外,实难想象,其若是到得东华洲上,又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卜经宿叹道:“师兄。不若我去玉霄派一行,请他们出手,除了这魔头。”
  
  谭定仙摇头道:“玉霄派是不会出手的。”
  
  他看得清楚,玉霄连风陵海上被人布阵都未曾真个出手,哪里为冒着损折功行的下场去虚天之外与魔头搏命。
  
  叹了一声,他又道:“不过师弟你还是需去跑一回,我若提也不提,玉霄必是装聋作哑,好歹提上一句。总也能在危劫至时有个帮衬。”
  
  卜经宿道:“好,只此去玉霄,可要携得一二镇魔法宝?”
  
  谭定仙道:“门中法宝本来还待留着应对魔宗……罢了,应付天魔才是紧要,你便带得两件上品前去吧,也免得玉霄以为我等只会一味求告。”
  
  卜经宿自蒲团立起,道:“小弟这就动身。”
  
  坤势山下,万丈深处,魔宗议事法坛之上,一道道分光化影骤现出来。不一会儿,就现出六道身影。却是魔宗六派因天魔现身虚天外,是以在此聚。一同商议对策。
  
  温青象看了看四周,见不远洞壑崖壁之上,满目所见,皆是一只只漆黑如墨,形容玄蝉的虫豸。他挑眉道:“未想此处也被这等魔物侵蚀了。”
  
  李真人探手拿了一只过来,轻轻一捏,这虫嘶鸣一声,就化为一缕黑烟散去。他沉声道:“魔虫是最为精纯的阴秽之气所化,而此处秽浊幽气不少,正是其等喜爱之地。”
  
  卫真人冷然道:“近日我元蜃门灵穴之中浊阴之气渐少,想就是这魔虫所为了。”
  
  桓真人叹声道:“不单单是贵派,我浑成教亦是如此,此虫无孔不入,斩之不尽,杀之不绝。想来诸派道友门中也是遭其侵袭了。”
  
  九灵宗6真人阴沉着脸道:“这等魔虫可攀附在灵穴各处,吞食灵机,积蓄到一定数目时,便会攻袭我门下弟子,吞食其血肉精血。6某门中已经已是设法将之封禁起来,不过这当是那司马权刻意做出的手段。只要此人不死,便无法尽除此虫。”
  
  李真人道:“今日请诸位来,便有此意,司马权精通我门中相转之术,当可利用此些魔虫把吞来灵机转入自家体内,也即是言,哪怕其存身在外,也无时无刻不在壮大,他便不来九洲地界之上,功行亦会不断长进,而我等宗门灵穴灵机则会不断削减,若不尽早解决,迟早会变成我辈大患!”
  
  在场真人听他如此一说,都觉悚然,不难想象,那司马权此刻就好如攀附在九洲之上的毒虫,在不断吸食此界灵机。
  
  卫真人眼中露出一道狠色,道:“这么说来,唯有尽早下手了。”
  
  温青象这时却开口道:“诸位,司马权终归需要解决,但主动出击并非上策。”
  
  众人不由望了过来。
  
  李真人道:“不知温道友有何见解?”
  
  温青象笑了笑,道:“既是天地灵机流散,玄门当比我更是急迫,而其又不知我这处异状,若是坐等下去,其必先是忍熬不住。”
  
  此间之人想了一想,都是点头。
  
  眼下浊长清消,玄门除三大派外,其余几家宗门皆在苦苦维系灵穴,司马权所为,等若把原来无法弥合的伤口又撕裂了一些,玄门斩除此僚之心当是比他们更为急迫。
  
  温青象又道:“我等若要下手,便需去虚天之外与司马权交战,此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夺取灵机,应也想到了如此做的后果,其必有所准备,我若寻了过去,拿下了还好说,若拿不下来,功行受损只是小事,一个不慎,极可能落得被其吞尽神魂精气下场。”
  
  众人心头都是一凛,他们之中可无一个修至象相三重境的,到那虚天之外斗法,一旦遭遇危险,可无法遁入自家所辟洞天之中,那时连逃遁都是不能了。
  
  骸阴派盖真人道:“温道友是说,这司马权此是故意设局,诱我等前去?”
  
  温青象道:“也未必如此,但其应与偶目的,我等稍候可遣一人去与他交涉,看其到底意欲何为?”
  
  李真人道:“何人前去?”
  
  温青象笑道:“既是温某提出,自当温某前去了。”
  
  盖真人道:“温真人纵然血魄分身与己身已无二致,可也易遭天魔所趁,盖某可遣一具魔兵前去,便是被毁,也算不得多大损折。”
  
  李真人道:“此法妥当,大劫将至,我等本就比玄门势弱,要设法保全自身,不可轻易折损功行。”
  
  众人都是称是。
  
  盖真人道:“我这便作法,请诸位等在此处相候。”
  
  就在他言语之时,忽有一团幽火忽然自东华洲飞出,穿过九层罡云,就往那六只大鼎所在飞去。
  
  行空有一日之后,终是到得那六座如山大鼎之前,那幽焰一开,自里出来一个髑髅,偏生道袍法冠穿戴齐整,其骨架甚大,将袍服皆是撑开,远望好似剪裁过的纸人,他在外稽道:“司马道友可在,骸阴派盖肃来访。”
  
  少时,就见一道黑烟自鼎中出来,化为一个黄袍道人,其盯着他看了片刻,道:“盖真人?”
  
  盖肃一个稽,道:“正是盖某。”
  
  司马权嘿了一声,道:“我以为你等再过几日才回来寻我,未想如此快便就沉不住气。”
  
  盖真人不理他讥讽之言,只道:“我受诸派真人所托,来此问一句,尊驾究竟意欲何为?”
  
  “问我要做什么?”
  
  司马权冷笑一声,指了指那六座大鼎,道:“我欲在这天外虚空另立一脉道统,号曰‘玄阴天宫’,不论玄魔两道,只要愿入我门庭者,可呼我名号,我便可将之接得上这处来,传他长生之术,神通大法。”
  
  盖肃不觉一惊,道:“尊驾要在此立一宗门?”
  
  司马权目视过来,道:“有何不可?”
  
  先前种种经历,已是告知他委曲求全并有出路,与其东躲西藏,还不如强势一些。
  
  他在天外得了机缘,不但法力尽复,还会了许多神通道术,便如去东华洲中的“六阴毒虫”,便是其中之一,与相转之术相合,就可收取九洲灵机。
  
  而身边这几座自天外得来“行元宫鼎”,足够构筑出一个宫门雏形,以此为根基收徒,不难立成一派。
  
  他身为天魔,此举自然不是为了传立道统,而是为了披一张皮在身,好光明正大与诸派洞天分用天地灵机。等把此意传递了出去,只要诸派不想现在就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就很可能来个默认,等到自家功行大成,成就玄阴天魔之后,就不必有所畏惧了。
  
  但若诸真执意与他一斗,那也不惧,有六阴虫在东华魔穴之中为他供养灵机,却不信有人可在虚天之外耗得过自家,待胜过几次之后,自然也可达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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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璧对影潭中剑
  
  盖真人与司马权交涉之后,就道:“我当将此事告于诸派真人,稍候定回复尊驾一声。”
  
  司马权冷笑道:“此事我只告知你等一声,做与不做,却无须你等赞同。”
  
  盖真人不言,稽一礼,而后其身躯仿佛没了支撑,一下崩散开来,最后就在这虚空之中化为尘埃。
  
  司马权嗤笑一声,“怕我作弄什么手脚带了回去么?倒是小心。不过那又如何,我司马权以后做事,却不再需看你等脸色了。”
  
  同一时刻,坤势山下魔宗诸真也是从盖真人分光化影口中得知了司马权目的。
  
  卫真人紧蹙眉关,道:“他一个天魔,要了弟子又有何用?”
  
  天魔无需修持,只要吐纳浊阴灵机或是吞吸修士神魂就可增长神通法力,且这等魔物,就算遇得同类,也是相互之间先自相残,绝然不会放过对方,就是当真教了弟子,其最终结局也定是凄惨。
  
  桓真人道:“就算那些弟子被他接去了虚天之外,也无有灵机可供其修行,除非……”
  
  6真人沉声接言道:“除非其门下弟子,人人会使那魔虫之术。”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沉,若是当真如此,那天魔门下弟子数目一增,那所吞吸的灵机也必更多。
  
  盖真人神色动了几动,开口道:“方才我那徒儿报我,我派门中,有一弟子竟是身化黑烟,飞去天外了。”
  
  此间之人俱是一怔,随即都是反应过来,司马权这是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温清象问道:“这弟子资才如何?”
  
  盖真人沉默下来,似在问询,过了一会儿。他给出了答案,道:“其人资才禀赋,俱是平平。”
  
  温青象若有所思道:“难道其用意在此。”
  
  李真人沉声道:“温道友可是想到了什么?”
  
  温青象道:“我六派门下,乃至玄门十派,难免有许多弟子心思不正,修行不用功,却偏偏欲行捷径,不过这般人物,在我等门中。往往是得不了正传的。”
  
  卫真人不屑道:“那是自然,我灵门沉寂万载,后辈弟子若心志不坚,道心不正,资才不佳,又何以与玄门争锋?此那等蠢浊之物,不要也罢。”
  
  温青象道:“可如今其却是又多了一条出路,那就是去往天魔宫中投奔司马权。”
  
  卫真人一拧眉,道:“那又如何,此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温青象淡笑道:“现下一个二个。或是看不出什么来,但时日一长,等其一个个得了好处。怕是引得诸派弟子竞相效仿,不愿安安稳稳修行,都接去投奔那天魔,若魔宫弟子也可占夺灵机,那其数目一多,必致我灵穴不稳,人心动摇,以至投奔天魔的人越来越多。局面也将愈加崩坏。”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听得都是悚然动容。
  
  李真人这时出声道:“诸位,此只温道友猜测,况且眼下局面,也远还未到那一步。”
  
  温清象点头一笑,道:“不错,究竟是否如此,温某不能确定。但这天魔迟早必要铲除,只未必要我来做。我等可来一个将计就计,假意宣称我等已是答应司马权开宗立派的条件,并将这消息放了出去,等玄门门下弟子也被接去天外时。却不信其等还能坐得住。”
  
  虚空之外,一道浑雾直直往上空六口巨鼎飞去。到了里间之后,烟雾一散,地面之上便现出一名修士来。
  
  过了许久,这名修士终是醒转过来,他自原处爬起,看了看四周,见自家身处金铜柱大殿之内,上有一个台座,正坐着一名黄袍道人。慌忙跪下,道:“可是玄阴魔宫上师?弟子在东华洲闻得上师可传神通大法于有缘之人,故特来拜师。”
  
  说着,前额重重往地上一磕。
  
  司马权道:“看你根基稳固,当不是小门出身,你姓甚名谁?原是哪个宗门弟子?”
  
  那弟子慌忙言道:“在下于韶,本在骸阴宗门下修道。”
  
  司马权道:“于韶,你既是骸阴宗门下,那又为何来拜我为师?”
  
  于韶道:“弟子不敢欺瞒上师,我因得罪了门中一位长老,自恩师故去后,处处与我为难,道法玄功俱不相传,数十年中,只学得一些皮毛,看着同门个个功行精进,心下极是不甘,昨日听得上师广开山门,有教无类,便愿前来投奔。”
  
  司马权哈哈一笑,道:“好得很,自今日起,你便我是门下三弟子了,我可赐你神通真法,日后修行有成,你也可与我一般,化身天魔,神气不衰,便不死不灭。”
  
  说罢,他伸手一点,就有一道法符落入其眉心之中。
  
  于韶先是一怔,待将那法符以法力化炼之后,脸上却是露出狂喜之色,在地上砰砰叩道:“多谢恩师赐法。”
  
  司马权所传功行,并不需他每日修持打坐,也不看你资质,只要不断炼化魔头魔虫,再放其往东华洲上,就可由其供养灵机,坐看修为增进。
  
  而等道行更进一步后,还可御使更多魔物,自家则可去逍遥自在,少了许多修道清苦,他心下自思:“看来投奔这天外魔宫,当真是做对了选择。”
  
  司马权道:“你可在我这处修炼,待炼化六阴魔虫之后,就可去往东华,为本座招揽更多弟子。”
  
  他既然另立一派,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而当先来投奔之人,自当多给一些好处,好让他们更为卖力。
  
  他那六阴魔虫,一旦得人御使祭炼,吸食灵机比原先快上数倍不止,弟子修为越高,人数越多,则他所得好处越大,故需吸引得更多之人到此。
  
  于韶道:“是,那恩师若是无有交代。弟子这边下去修炼了。”
  
  司马权挥了挥手,令他下去。不一会儿,又有两道烟雾入得殿中,待散去之后,出来两名身着白衣的妖媚女子,上来一个叩,齐声道:“弟子拜见恩师。”
  
  司马权望向其中一女,皱眉道:“你怎少得一臂?”
  
  那女子惶恐道:“弟子修行时一时不慎,被一名玄门弟子所伤。“
  
  司马权转了转念。道:“如此,我就转你二人一门相转夺舍之术,若身躯有损,可设法再去夺一具合用躯壳,免得在修行之上有所滞碍。”
  
  这两名女弟子,是他当时被玄魔两家追得东躲西藏时,因魔念分身几乎被灭尽,故把分神寄藏其身,本想留一条后路,不过现下却已是用不到了。此刻正是用人之时,可以正式收归门下。
  
  他抛下一枚玉简,道:“你等自去看来。有不明之处,再来问我。”
  
  那两名女弟子忙是叩拜谢师恩。
  
  司马权一挥袖,掀起一阵阴风,将两人送去了偏殿之中。
  
  他转目看着下方东华洲,暗道:“三月之内,若灵门不来人,当就是默许我所为,不过玄门未见得会应允。不过历来建门立派,从未有一帆风顺的,若是其遣人与我斗法,却要叫其知晓我的手段。”
  
  很快一月过去。
  
  张衍在天青殿看着那六座巨鼎,这些时日来,他自也能感觉到,自这方天地多了这一头天魔后,灵机比往日更是少缺。不过只要那天魔不来东华洲残害生灵,他暂还不会主动出手。
  
  至于司马权欲在天外立派一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只是魔宗那处却是一片沉寂,便是补天阁于丕宫宫请其等议事。也是丝毫不作回应,态度颇是耐人寻味。
  
  不过司马权既为天魔。与魔宗便是天生死敌,他不信其会放任这魔头,当还是在坐等玄门出手,好坐收渔利。
  
  景游小心翼翼行步过来,躬身道:“老爷,还真观庞真人求见。”
  
  张衍点道:“该是来了。”
  
  他神意一动,一道分身已在是在渡真殿外殿坐定,少顷,庞真人自殿外入内,见了他后,打个稽,道:“见过张真人,冒昧登门,还望恕罪。”
  
  张衍还了一礼,道:“庞真人请安坐。”
  
  庞真人道声谢,在客席之上正身落座,而后目光投来,道:“贵派当也知那天外魔头之事了?”
  
  张衍道:“已是有所耳闻。”
  
  庞真人叹一口气,沉声道:“天魔如此大摇大摆现身天外,还扬言要开宗立派,我还真观绝然无法坐视,欲行降魔之道。”
  
  张衍微一思忖,道:“此是贵派濮掌门之意?”
  
  庞真人正容道:“正是,不过溟沧派与还真观同为友盟,故掌门真人要我先来此与贵派打一声招呼。”
  
  张衍也理解其为何如此做。
  
  还真观一向秉传除魔卫道之志,先前天魔到处潜藏,行踪难觅,那还罢了,现下竟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天外,这又能怎能容忍。
  
  似庞真人到了洞天真人这一步,降魔之志虽是不改,但还能够审时度势,不会轻动,可门下弟子见识浅显,要是得知此事之后,见门中长辈居然对魔头放任不理,则道心必生动摇。
  
  他想了想,道:“我知贵派苦衷,但贫道有一句得罪之话,却不得不问,若贵派此战不胜,又该如何?”
  
  庞真人肃然道:“我可带上我换真观‘降魔双镜’,不难除此魔头。”
  
  张衍摇头道:“天魔飞遁来去,无形无影,其在虚天之中藏身有近百年,难知得了什么机缘,贵派纵是有降魔之力,怕也无处施展。”
  
  庞真人知他并非故意挑刺,而是事实确实如此,稍作思忖,道:“那张真人有何教我?”
  
  张衍把袖一挥,将一只玉匣送了下去,道:“天魔来至东华之后,曾在洲6各处魔穴之中布置此物。”
  
  庞真人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只魔虫,她看有片刻,双目之中忽然泛出一缕红芒,嗤的一声,此虫立时化作飞灰。
  
  她放下玉匣,抬头道:“真人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张衍道:“我溟沧派中有一处小魔穴,就是从中寻得此物,现已着弟子前去镇压。”
  
  庞真人皱眉道:“我若未曾看错,这魔虫似能吸摄灵机,那司马权精研相转之术,他之所为,莫非是利用此虫来供养自身么?”
  
  张衍点赞道:“不错,庞真人看得极准。”
  
  庞真人神情之中带有一丝凝重,道:“此虫不除,天魔难以彻底诛灭。”
  
  张衍道:“故贫道以为,贵派弟子不妨先去各处地界镇压魔虫,而平都教门下,因到处深沟地壑,小魔穴着实不少,想来蓄积魔虫也是极多,只是碍于脸面不曾开口,贵派擅降魔之术,又同为友盟,不妨伸手帮衬一二。”
  
  庞真人容色一正,道:“义不容辞。”
  
  张衍又道:“至于天魔之事,我可与道友做个约定,以三年为期,若是届时魔宗仍是不动,贫道自当亲去九天之外,诛杀此僚。”
  
  元阳派,明璧山,对影潭。
  
  一名两鬓见霜,面容刚毅的中年道人正在坐在潭边青石之上,正看着手中一道青虹剑光,随他目光来回,那剑上就有灼光剑气闪过,片刻之后,就化为一柄寒光烁烁的三尺法剑,呼啸生波,颤鸣不止,似随时可能化光飞跃出去。
  
  巫真人着一身披薄纱明衣,缓缓自后走来,纤手搭上他肩膀,目光中隐含担忧,道:“师兄,你当真要去诛杀那天魔么?”
  
  中年道人一吸气,那剑光化一道白芒,入他口鼻之中,他言道:“掌门真人说得不差,大劫将至,诸派分立,各出奇谋,我元阳也不能默默无为,天魔现身,此正是我声之时。”
  
  巫真人道:“师兄,不如奴家与你同去?”
  
  中年道人摇头道:“不可,若是去得二人,怎可显我元阳手段?且此去在天外交手,必损功行,你我都去,就无法尽早把法力修回了。”
  
  元阳派有一门阴阳转合互济之术,若是两名洞天真人彼此为道侣,一方功行法力若是受损,另一方只要自家法力渡运一部过去,再以阴阳调济之法运炼,只要不是受损太重,至多只需三四载,就可把法力练了回来。
  
  巫真人仍是不太放心,道:“那天魔手段极多,掌门真人又未说不准我两人同去,到了那处,我可不出手,只在旁为师兄掠阵就是。”
  
  中年道人犹豫了一下,想到天魔诸般诡异手段,道:“也好,但是切记,此事关系到我山门颜面,不到万一,千万不可出手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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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元一重岳剑 无窍精元石

  中年道人在对影潭前打坐一夜,到了旭日升空之时,忽有童子来寻,言掌门有请,他便与巫真人携手而行,往元阳派正殿大元正心殿而来。

  元阳派与别家不同,派中不列山峰沟谷,百宫千殿皆兴于平原水璧之上,宽广舒阔,一拥千里。

  两人出了对影潭后,此时因无繁茂树木遮挡,可远远见得正心殿上鎏金圆顶。

  此殿高于诸殿之上,俯览平野,气象森然,整座殿体皆是由琉璃砌成,天光之下,流光溢彩,矞矞皇皇,尽显曜日之辉。

  两人齐齐一纵,身化清光,跃空而去,须臾到了殿前正门台上,就落下身来,这处悬有两口古铜巨钟,上有龙纹兽面,一左一右,镇压诸邪。

  两人到此,有难免清气外泄,顿时引动脚下金石感应,放出一缕素白金气上行,撞在钟上,顿时发出浑厚声响,正殿飞檐之下,立刻有银铃响应,轻轻晃动,与此同时,更闻鼓音应和,咚咚之声,如雷轻震。

  殿前立有两列黑衣剑童,左右合计百数,为首童子听得声响,连忙踩阶而下,躬身道:“两位真人,掌门已在大殿相候。”

  中年道人把袍服略作整理,沿着玉阶上行,行过青英桥,走过千步台,用时一刻,最后才跨入大殿之中。

  一抬头,就见元阳掌门屈如意坐于正位之上,其人颜容端正,英眉丰颊,生相固然俊美,却不失刚健,身上一袭赤阳动辰袍,身周有三道虹光逐绕,顶上金芒耀眼,有剑气交征之声,煌煌有威仪。

  中年道人只觉眼前一片白芒,忙把目光回避,不敢多看,暗道:“未想多日不见,掌门真人修为似又有高了许多。”

  元阳派之所以敢与三派争锋,对外号称自家外玄门第四大派,正是因为这位屈掌门修为精深,功行堪能与三大派掌门比肩之故。

  元阳派所在之地,为东华正中,虽占地利,可北有溟沧,东有南华、太昊、西有骊山、还真诸派,历代皆被诸派围困。前代掌门之时,面对南华、太昊两派联手,颇有力不可支之感,直到屈如意继位之后,才振作声威,处处压制两派。

  尽管那两派最后投去了玉霄,但那是元阳立派时短,底蕴稍欠,尚还无法与三大玄门抗衡,实非屈如意之过,是以门下同辈对这位师兄,始终心怀敬慕。

  二人行步殿阶之前,施礼道:“见过掌门真人。”

  屈如意把手一抬,道:“武师弟,巫师妹,无须多礼,坐下说话吧。”

  这殿宇之中,除掌门所在之位,还有四张蒲团,两人再是一揖,便到了大殿右手处坐下。

  屈如意道:“武师弟,听巫师妹言,你取了那雷尘剑祭炼?”

  武真人稍一欠身,道:“是,还有一日,就可功成,最迟后日边可动身除魔。”

  元阳派后山大观殿中,有十余把前人留下的法剑,可用之对阵各种路数不同的敌手,凡是门中洞天皆可取用,他为对付天魔,便取了那对魔头阴秽之物杀伤最大的雷尘剑。

  屈如意笑道:“我却以为,师弟不妨带上此剑。”

  他一招手,就有一道黑光飞入殿中,落地化作一把玄剑,其竖立地上,竟有一人多高,剑匣厚重宽大,看去好似一座剑碑。

  武真人讶然道:“元一重岳剑?”

  此物说是剑,其实是一件法宝,其可分合变化不说,运功至极,可生无边大力,传闻法力强者使来,可把方圆千里内小至尘埃,大至山岳,皆是引镇于一剑之内,便无形变化也是难逃挟制。

  他原来也是属意此物,不过此是真宝,不得真灵认同,却不会跟他去,现被置在此处,显然屈如意已是设法将之说服。

  屈如意道:“师弟此回诛魔不易,此剑便借你一用。不过此中剑气一道,可抵万千山岳,好如天倾,威能虽大,却也极损法力,师弟当要慎用。”

  武真人道声是,他目注那重岳剑片刻,起神意一引,那剑一晃,化一道黑芒冲入他袖中,霎时之间,他就觉一股重压上身,忙起法力镇压,可即便如此,可是险险无法稳住。

  巫真人上来几步,万福一礼,道:“师兄要把这剑炼化为己用,少说还需半月,可否请掌门师兄再宽宥几日。”

  屈如意笑道:“那是自然,也不必半月了,就以一月满数为期,我再赐你二人三枚合同药果,你们也可少使些气力。”

  两人大喜,忙是谢过,因急于祭炼,再言语几句之后,就出言告退。

  屈如意却道:“巫师妹,稍留一步,我有话与你交代。”

  武真人揖身道:“那掌门师兄,小弟便先告退了。”

  屈如意点了点头,待其退下之后,他看向巫真人,道:“巫师妹,武师弟此去斗法,听闻你要跟随而去?”

  巫真人转眸看来,认真言道:“可是闻师姐说与掌门师兄知晓的?是,此是小妹之意,师兄他自成得洞天以来,从未与同辈有过争杀,却不似溟沧派张真人那般精擅斗法,他一人前去,我却不放心。”

  屈如意笑道:“为兄何曾说过不准?”

  巫真人低下头去,稍稍一个欠身,道:“是小妹失礼了。”

  屈如意道:“原本你不去,我亦要寻人为陆师弟护法,有你在,那是最好,不过我却需你做一事。”

  巫真人看他说话时神情郑重,猜测当是什么紧要之事,也是神色一肃,道:“师兄请言,小妹听着。”

  屈如意沉吟片刻,才道:“你上得虚天之后,我需你设法到那天魔藏身所在六鼎之中找寻一物。”

  巫真人一怔,未想到居然会是这等事,但隐隐觉得这此其中定不简单,想了一想,道:“小妹可否问上一句,那是何物?”

  屈如意坦然道:“既叫师妹去取,自不会瞒你。”

  他顿了顿,道:“当年西洲兴盛之时,东华尚是一片污秽,有一天外而来的大能修士欲擒一头玄阴天魔为己用,只是当时为怕争斗之时坏了洲陆,故为西洲修士所阻,此位大能表面上从善如流,不再坚持己见,去了西洲之上开门传法,立了一家宗派,只是他暗地里未曾放弃此念,请了数位道行相近的同辈,上天入地采得奇珍异宝,用了千余年,祭炼出了一桩法宝,名为无窍精元玉,此物若是我辈携在身上,用之横渡虚空,也不怕灵机有损,若是放在一门之中,亦可温养灵穴,补益不足。”

  巫真人听到这里,已是隐隐觉察到了什么,问道:“后来如何?”

  屈如意道:“宝成之日,此位大能修士终于是动手,在诸多同辈相助之下,设法将一头玄阴天魔引入虚空之中,只是后来,无论是这位前辈,还是那魔头,都是一齐不见,便是那些同辈大能去寻,也未曾得了什么结果。”

  说到这里,他语声深沉了几分,“那天魔魔身被霍真人斩灭一次之后,居然还能功行尽复,自虚空回返,我疑他便是得了此物,这宝物无法收入袖囊等物之中,若我猜测未出差错,应当是被天魔藏在了那六口大鼎之中。”

  巫真人吸了口气,道:“不知此事掌门师兄是从何得知?”

  屈如意道:“我元阳派虽只开派数千载,但往上溯源,传法之祖却与当年那位前辈有几分交情,恰是那祭炼宝物诸位前贤之一,我在阁中曾观得其手书,当时只是一笑置之,但今日思之,却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此物合该归我元阳所有。”

  他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元阳历代掌门,都在谋划如何去得虚空之外找寻此宝。只是因种种障碍,至今无有一人能当真做成,但却不忘将前人记述留下,告于继任之人知晓。是以此回见了天魔自虚天回返,他才能这般确定。

  巫真人认真道:“若是果如掌门师兄所言,那确实是我元阳机缘,的确是不能放过了。”

  大劫之下,元阳派虽也如太昊、南华派等派一般,灵穴有些不稳,但因山门位于东华之中,乃是灵脉汇集交通之地,比别派却是情形稍好,不过要再多一位真人也是难以支撑,但有这宝物,那又是大大不同了。

  屈如意道:“巫师妹,我元阳门下,俊杰无数,不比三大派差了多少,若能得此宝物,至少再可添得一位洞天,是以此回武师弟前去,输赢只在其次,若是能胜,固然是好,但若不胜,只要能取了此物来,对我元阳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巫真人也是点头,暗道:“我道师兄为何忽然一改以往做派,要去斩魔,原来这般。”只是她心下还有一个疑问,道:“掌门师兄为何不与文光明言?”

  屈如意摇头道:“武师弟此人心思单一,要是告知他初衷,便就失了锐气,是瞒不过诸派耳目的。”

  巫真人一想,也觉是如此,便道:“掌门师兄放心,小妹不会与文光说的。”

  屈如意欣然道:“师妹行事谨慎周到,有你在,我当可安心,不过天魔手段众多,当真找不得此宝,也不必纠缠,保全自家为上,大劫将至,山门可少不得你二人。”

  巫真人起来一揖,道:“小妹知晓了,祭炼那重岳剑需不少功夫,掌门师兄若是无事,小妹这便告退了。”

  屈如意颌首道:“师妹自去便是。”

  巫真人回去之后,只用了半月多时日,就把那重岳剑祭炼成了,因担心时日耽搁长了,事机有变,故去屈如意处说了一声,就与武真人一同,驾得清光云气,往天外而来。

  这二人一动,灵机震荡,虹光自地表而起,直直耀上天穹。

  动静这般之大,于天青殿中坐镇的张衍立时便就察知,目光一扫,不难看出二人是去寻天魔麻烦。

  此刻不单是他。余下诸派真人也生感应,同样是往天中看来。

  虚天六鼎之中,司马权正指点几个方才来投奔他的弟子,忽然有感,往下方一望,不由冷笑几声,暗道:“终是来了,我本以为是少清、还真两派会先出手,不想来得却是元阳派修士,不过也是一样,所备手段,先给他们用上就是。”

  他挥了挥袖,道:“你等自去修行,下方有客,我去与之会上一会。”

  几名弟子惊疑不定,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投奔司马权,那便是没有退路了,只能战战兢兢退去偏殿。

  司马权一纵身,就出了宫鼎,到了虚天之中,与此同时,他背后那六座宫鼎却是逐渐往虚空深处退去,此是他天外寄身所在,可不能让来人毁了去。

  下方两道虹光越飞越近,过不许久,就到得百里之内,而后光华一散,自里出来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武真人上来对着司马权一个稽首,道:“司马真人,武文光有礼了。”

  司马权哈哈一声大笑,道:“我不过一介魔头,却当不起真人称呼。”

  武真人道:“尊驾纵是魔头,道行却不弱我夫妇二人,能修到这一步,也是气运使然,我敬你,亦是敬天数。”

  司马权听了此言,却是收敛了方才狂态,认真看了对方几眼,缓缓抬手,还了一礼,道:“贤伉俪到此,想也不是做客品茗,当是来取司马性命的,便让我好好领教两位手段了。”

  武真人道:“尊驾恐是误会了,虽我夫妇二人到此,但只我一人与尊驾相斗。”

  司马权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并未因此小看对方,既然敢一人邀斗,当是有几分底气的,于是便不在多言,身形急剧后退,转瞬退去千里。

  巫真人此刻也是退去一旁,但看司马权行遁如此之快,比料想之中更是厉害,不由神情凝重,远远传音道:“天魔可变化无形,师兄与他相斗,需得小心了。”

  武真人点了点头,他此来与天魔相争,可以说准备完全,把所有可能情形都是事先想到了,当然不会不去防备此节。

  于是把身一晃,轰隆一声,背后一道形如金环的法相猛然张开,内中金光如珠,静守不动,外间无数剑气环旋,呼啸来回,他法体则踏于旋动罡风之中,衣袂猎猎拂动,一声叱喝,就裹挟身周无穷剑气,朝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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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冲虹阳链 朝易金剑煞

  司马权看武真人杀了过来,嘿嘿一笑,把袖一兜,身化魔烟,飘忽而退,不令其挨近。

  武真人自不肯松手,在后追逐而来。

  这一追,就是过去半个时辰。

  他见司马权丝毫无有上来交锋之念,却也并不急躁,只稳稳跟在后面,他料到天魔在虚天之中存身,必有依仗,多半会用上耗敌之策,对眼下这等情形,心中就已有了准备。

  且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有半分迟疑焦躁之念,否则叫天魔看了去,必会变本加厉,反复利用这一点弱处做文章,是以越到这个时候,越要露出一副不怕磨斗的模样来。

  果然,司马权见他不疾不徐,既不过分接近,也不奋力急追,猜测他当是不怕耗磨功行,且这么斗下去,对他自身损折也大,真正算得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他也有畏忌之处,要是此回退敌付出代价太多,难保无人来捡便宜,故再有一刻之后,他就不再退走,而是顿下身形,转了过来,袖袍向前一荡,放出千里魔烟,向着武真人所在之处滚滚压来。

  此等层面斗法,因两人之间相隔甚远,单一攻袭手段不说伤敌,就是到得对手面前,也需片刻光景,那时对手便不去躲,也可从容找寻得合适手段应付,是以唯有以势取胜,法力波荡动辄数百上千里也实属常事了。

  武真人也是谨慎,他深知自家知晓斗法经验不足,那就先不冒进,而是做好防备。不给对方以可趁之机,然后才说得上战败对手,此刻看见对方出手,也是做出一番中规中矩的应对。

  把法力一个转动,金环法相之外。瞬时剑气暴涨,如瀑横流,与那魔烟冲撞在了一处。

  这一场比拼,却是无声无息,魔烟擅能污秽法力宝物,然那剑气分作缕缕丝丝。似断似续,往往还不等被污,就先被斩杀阴毒。故那魔烟虽逐步侵吞剑光,然每前行少许,就破散一些。到了最后数里距离内时,已是淡若至无,丝毫无法构成威胁了。

  武真人见其势微,刷地一甩袖,顿起罡风,将余烬尽数扫开,身前只留下澄空一片。

  司马权看在眼中,忖道:“这人根底深厚。行事谨严,正面交手恐难轻易撼动,不如用神魂侵略之法试一试他。看他如何抵御。”

  在东胜洲时,他曾以神魂侵夺之术制压住至少两位洞天真人,后来若非霍轩以身引动天阳之气,勾动纯阳火力过来炼他,也未必会输得那么彻底。

  当即一动念,分出一道分神。变化为无形之气,往前扑了过来。

  武真人忽觉一阵阴风过来。然而他却是恍若未觉,不闪不避。任由其侵入身躯。

  那分神一入其识海之内,见其端坐一只光华四射的剑盘之上,就要冲了上去吞他神魂,可方才一动,头顶上方忽然有一道形如长剑的金光射下,正正斩中身躯,其一声哀嚎,就被绞杀干净。

  司马权在外忽感自觉那侵入分神被灭,不由咦了一声,有些惊疑不定。他一转念,觉得对方法体之中当是藏有什么克制他神魂侵夺的法器,但一瞬间就毁他分神,连是什么也未曾看了清楚,却也是令他警惕不已。

  武真人此回既来降魔,自是对天魔手段有过一番详研,他在身躯之内早是炼入了一道“大元正心剑”剑光,此乃是元阳门中杀伐真器,所谓“正心”,就有克制诸邪,杀退心魔之效,司马权不知就里,当然上来就吃了一个亏。

  他先挫得对方一手,知此时可趁势反攻,于是划手一指,一拨身旁剑光,就有万千白芒横展千余里,轰然杀奔出来。

  司马权却不欲硬接,把身一转,顿化无形,意图就这般避让开来。

  巫真人看得眼前一亮,传音道:“师兄何不以元一剑迫他显形?如此不定可以重创这魔头!”

  武真人认真一想,却是摇头。

  屈如意曾告诫他,驱用这“元一重岳剑”需动用不少法力,故要慎用,他是准备留作杀招来用的,现下方斗几回,还不知道对面手段如何,是以还不到祭出这法宝之时。

  不过他也不会错过这等试探机会,伸指一点,金环法相之内,有金珠翕然一动,电射而出,去得百里,轰然爆开,顷刻辉光如轮,烈烈金气,散如炽阳。

  他所炼功法名为《朝易金剑煞》,而此中却是炼入了一缕天阳烈火,与霍轩当年所使有异曲同工之妙,最能克制魔物,不过此书讲究的是修炼出一口纯阳剑气,是以放出来时,却更为犀利锋锐。

  司马权无形之身躲过剑气自是不难,但在这纯阳利芒冲突之下顿时无法坚持,不过在曾在此之上吃过一亏,此刻敢这般素无忌惮用出,自是因为已有了应对之法。

  他先自放出魔烟,把那外界剑气抵住,而后摸了出来一块宝镜,此镜极是古怪,镜面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使法力一催,此间所有纯阳剑气如受牵引,皆是往里投去,不过数个呼吸,便就吸尽,再起袖一抹,又将之收起。

  巫真人方才见武真人不纳己见,倒也不生气,虽言旁观者清,但对敌之人自有考量,此刻见司马权翻手之间就脱身出来,不由暗叹果是自己家夫君看得更准。

  司马权挡下这一轮攻势,自也要礼尚往来,一抖手,一朵白莲飞出,横飘虚空,不多时就欺到那金环法相之前。其轻轻一晃,竟然好若虚影一般晃过剑气,轻易突至内圈之中。

  武真人脸上一肃,他不识此宝,但不难从中辨认出阴秽之气。

  这回他却未再如何上回一般不做抵御,“正心剑气”毕竟只一道剑气,有其极限。能斩杀一缕进来分神,却未必能抵御住这等阴秽法宝,何况以自身法体为战场,纵是赢了,也必留有后患。是以拿一剑诀,脚下一口金光池之中顿有气焰飞起,凭空降下数寸,而身周围则多出一层无形剑障来。

  左道莲本是直奔他法体而来,但与那剑障一触,却是猛然一颤。被一股大力震了出去。

  其转身一绕,似要设法从别处破入,然而试了一圈下来,却发现上下四周,无论从哪个方位过去。都是被对方护住,丝毫无有半点缝隙可钻。

  司马权瞧这法宝侵入不进,却也未曾将之收起,而是其任由在左近徘徊,此举好比刀剑悬首,始终对对手有一个牵制,不叫其完全放开手脚。

  武真人乃玄门修士,对此等阴秽之物极是厌恶。故立刻调运数道金光上来,欲要将之驱走,然而这法宝看着飞遁缓慢。可一见有威胁之物上来,却又闪躲飞快,一时竟收拾不下。

  司马权看他分心,目光一个闪烁,忽然身化虹烟,往前疾射而来。金环外那些剑气自然舞动,欲将他绞碎。然则前面几番试探过后,他已是知这里情形。倏尔变化无形,轻易穿过剑气大环,往里间破入。

  方才一缕分神伤不了对方,此刻他亲身侵入,却不信对方还能够抵抗。

  武真人看他过来,却并不慌张,神情很是沉稳,两手一抬,自袖内飞出两道金虹,绕空一转,竟化锁链垂下,将行来一股阴风拦下,居然将司马权从无形变化之中逼退了出来。

  此物名为“金冲虹阳链”,曾采天雷地火加以祭炼,又送去还真观内渡以降魔法力,连阴魔亦可捆缚,不过魔气亦有污秽之能。是故只能迟滞片刻。

  司马权身形被迫显露,知晓不好,眼见那锁链卷上身来,当即欲使神通遁了出去,然而一使法力,却发现竟是无用。

  他也是当机立断,横手如刀,将自家拦腰一剖两半,只留下半身在锁链之中,上半身则裹挟大半魔烟退出虹锁范围。

  武真人也不追敢,抽出雷尘剑来,稍稍一震,这把法剑陡然化作无数飞尘,化入那半截魔躯之内,再一拿法诀,到处可见雷芒闪动,将之炸裂开来,而后伸指一点,驱驰脚下金阳之气上前一卷,就将余下散逸魔烟俱是扫平。

  他也不求贪功,能杀多少是多少,只要一点点占据优势,积累起来,便是大胜。

  司马权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他也不是无有手段,但巫真人在一旁观战,说是不会以二敌一,但他岂会真信?是以始终要分出一部精力防备,这使得他有许多杀招不敢放心使了出来。

  而武真人斗法时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虽无甚出彩之处,但也无什么破绽疏漏,其可偏偏是这样,却令他有一种无处下手之感,这么下去,除非是一方突然露出破绽,或者出得致胜奇招,否则便只能长久消磨下去了。

  双方你来我往,又斗有两个多时辰后。

  司马权先自觉得无法这般下去,心念一转,便决定出一个奇谋,他把身一晃,忽然变化为两个,一左一右分往不同方向飞去。

  武真人顿时一怔,他并不长于应变,这两个司马权看去并无分别,他却不知该去追哪一个。

  巫真人这时出声道:“师兄,这其中定有一个时司马权真身,师兄可去追来,如能斩灭,却不信其功行不损,余下一个可由我来盯住,掌门师兄不令我出手,但未说不许我追那魔头。”

  武真人并非迂腐之人,一听此言,觉得可行,当即一转头,朝着左手方向追了下去。

  巫真人自然往右侧追去,不过在此之前,她却是一拿法诀,暗中留下了一道分身化影,依附在一枚琉璃薄玉之上,向那天中六只巨鼎飞去。

  方才司马权在近侧,她怕做手脚被其发现,故一直隐忍不发,此刻出现机会,却是正好动手。

  在她全力催动之下,那琉璃薄玉不过用时一刻,就追上那六只远去大鼎。

  因不知司马权会把那法宝藏在哪一处宫鼎之中,只好往其中最近一只去寻,好在鼎外并无禁制,她得以顺利入内,到了里间,稍一感应,除发现有一处灵机微弱之地,还见有数个玄阴天宫门下弟子在此修持。

  这鼎中宽阔,若无意外,双方当无法照面,但她为防惊动那司马权,还是拿了一个隐身法诀,往那灵机所在之地行去。

  未有多久,她到得一处铜亭之前,发现这里竟有一口深井,而那灵机正是从井中散发而出。

  她稍作检视,并未有什么禁制,于是一招手,下方飞了上来一物,立时抓在手中。把眼看去,发现是一只铜匣。

  稍稍打开一隙,顿有一丝灵机散溢出来,虽只少许,但清灵异常,只一个吐纳,却好似饮下一口仙露,浑身上下顿感一阵清舒畅快,仿似回了自家洞府之中。

  她暗忖道:“掌门师兄所言,莫非就是此物么?”

  只是心中却存有一份疑惑,如此重要之物,司马权怎么可能让自家这般轻易拿了去?可内中充沛灵机又作不得假。

  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先收了起来,然而却发现此物并不能藏入香囊之中,这倒是与掌门先前所言相符,只好暂且先收在身上,她一个纵身,自宫鼎之中出来,正打算再搜一搜余下几处宫阙,然而这时,却见鼎中飞出数个狰狞魔头,到处飞转,似在四下找寻什么。

  她猜测当是自家取走那法宝之后,这处守卫魔头发现不妥,故出来追索,想了一想,为怕露出露出什么破绽,只好放弃原来念头,往来处飞回。

  此刻另一处,巫真人原身追着司马权去了不知多少万里,后者却是骤然一停,回过身来,冷笑道:“巫真人莫非也要与我过招么?倒也好,我本也是准备领教你夫妇二人本事的。”

  巫真人也是停下,笑盈盈道:“今次是我夫君与道友论法,妾身可无有这等心思。”

  司马权嘿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奉陪了。”说罢,他把身躯一旋,竟自原地消逝不见。

  巫真人不由一怔,忖道:“这当是冥泉派那相转之术了,这魔头当是怕是我夫妇二人在一处难展手段,故意使计把我引开,此刻去追也是不及,也不知师兄能否过得此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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