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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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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今有宝图可降妖

  小界界关之前,陶真宏、米秀男及李岫弥三人神情戒备地留意四周。

  方才一那击纵然是斩中了对手,可过去许久,四周未有一丝清气散逸,足以证明此人未亡。

  这并不奇怪,诸如吴汝扬这等功行深湛的洞天修士,只要不是被一气斩杀法体,或是本元精气枯竭,便不会立刻毙命。

  等了好一起会儿后,却不见此人现身。

  李岫弥偏了篇首,道:“莫非这老道退去了小界之中?”

  陶真宏稍作思索,道:“不无可能。”

  他一抖袖,放了一头通体雪白的两须鼠出来,其一落地,鼻头乱动,循气窜走,眼眸转来转去,好奇打量四周,很是跳脱不定。

  陶真宏几番催促,见这小鼠都是不作理会,摇了摇头,再拿一个法诀,向前一指,此鼠尾上立有雷火炸开,其似受惊,一个窜蹦,就一溜烟往小界之中跑去。

  三人候了大约一刻,白光一闪,却是那两须鼠又跑了出来,其回至主人脚边,上身立起,吱吱乱叫,一副邀功讨好之色。

  陶真宏随意丢了一粒丹珠,由得这小鼠去一旁啃咬,抬头看向米、李二人,道:“这老道不在小界之中。”

  李岫弥道:“既然不在这处,又不见他逃去,那么很可能是遁回自家洞天之内了。”

  陶真宏也是赞同,道:“当是如此。”

  李岫弥叹道:“可惜未能尽得全功。”

  陶真宏摇头道:“不必担忧,这老道本是寿数不多,遭此重创,应已无力与我相争,否则此刻已出来寻我麻烦了。”

  李、米二人都是点头,认为他说得不差。吴汝扬无疑是想在其寿尽之前解决他们三个。其但凡还剩下一点气力,都会跑了出来,可既然等了这许久不见影踪。那么应当是油尽灯枯了。

  三人商议一阵后,决定先不回小界。而是入了龙宫之中恢复法力,凭这处禁制,也不怕有敌来攻,等过得几日之后,再做安排。

  东华洲上,诸派洞天真人皆是收回了目光。

  此战结果有些出乎预料,他们本以为这一场好斗当是两边拼个你死我活,至不济也当有一人败亡。可却未想到,最后竟是以吴汝扬主动退走收尾。

  尽管此战看去是吴汝扬败了,但是却无一人敢小看于他,明明已是寿数将尽,法力衰退,却打得陶、米二人几是毫无还手之力,不愧为玄门大派长老。

  他们都是看得出,纵然后面有李岫弥加入战局,却也不太可能胜得这老道,其最后之败。却是输在了谋略上,非是斗战之过。

  金定显通回阳洞天之内,一道清气缓缓驰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晃一聚,吴汝扬便自显身出来。只是他此刻身躯似有若无,望去飘忽不定,好似一阵狂风过来,就能将其吹散了一般。

  在那刀芒和剑符合击在最后关头,他当机立断,舍去大半精气用作抵御,凭借着精微无比的功法变化脱去一命。最终还剩下一缕元气逃遁回了洞天之中。

  只是此刻,他至多只剩下两成本元精气。仅仅是可以维持下去,便是可回至东海。也不可能胜得三人联手,此行目的终是未能达成。

  眼下无了肉身,只凭法体,也难长久抵御外气消磨,便在洞天之中,也至多只能撑得一月,那唯一可行之道,就是回去山门转生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待我稳住法体,便回去门中,将我这处洞天留给族人弟子,就了断此生吧。”

  他盘膝一坐,决定设法先将法体凝集牢固,以便有法力开得洞天门户,回去东华洲。

  只是连他自家也未发现,此刻在那眉心之中,却有一点黑气萦绕不去。

  玉霄派沉光崖上,亢正殿主周东泊看罢结局,沉默片刻,才道:“吴长老此次还是有些托大了,东海毕竟在溟沧派近处,就是其等使了什么手段,我等也无力阻止。”

  他下手处,坐得乃是辟壁殿主周隶广,其人言道:“吴长老也是见自家寿数将尽,故想为山门出得一把力。”

  周东泊道:“吴长老这般做本也无指摘之处,幸好此回结果未定,先前他力压陶、米二人的情形天下诸真也是看在眼中,就是最后退去,也算不得是败了,否则门中必生微词,嫌他损我玉霄颜面。”

  周隶广打个稽首道:“师兄放心,吴长老劳苦功高,容不得他人贬损,小弟稍候便会下去关照,当不致有人出来胡乱言语。”

  周东泊点点头,他一抚长须,言道:“吴长老最后,当是遁入洞天之中了,也不知他此刻情形如何。”

  周隶广道:“那……是否需召集诸位真人查验寿香?”

  玉霄门中,大部分周氏弟子,皆有命牌供奉在拱北殿中,而吴氏弟子,则是把命牌摆放在尊阳殿中,若有人性命不保,门中立刻便可察觉。

  至于洞天真人,在皆是在宸环宫法坛之上点有寿香,何人身死,何人寿足,皆是一望而知,不过平日若不得上谕正命,或是门中诸真赞从,任何人也不可无故查看。

  周东泊一摆手,道:“不必,我有上人所赐谕令,你且拿了前去查验,回来报我知晓即可。”说着,他自袖中取了一枚半月玉符出来,小心递出。

  周隶广面容一肃,站起身来,垂着头颅上前一步,很是恭敬地接了过来,再后往一退,抬头道:“小弟这便前去。”

  他往来很快,不过一刻之后,便就转回,先是将令符交了回来,然后才道:“道:“寿香仍在,只是看去燃不得多久,至多还有二十余日。”

  周东泊沉默一会儿,才道:“你传命下去,回阳峰主寿限碍将至。未免我玉霄席座少人,可由吴氏弟子吴丰谷接替其位,予他十年持功。若无成就,山门收回峰主之职。”

  周隶广道了声是。心下却是暗忖道:“若是这吴丰谷过不去关隘,那我族门又可将一处席座揽入囊中了。”

  玉霄自曜汉祖师创派之后,因诸派于丕矢宫中定约,故门中洞天席座,从来就只设有九个。

  在最初之时,坐于上位之人皆是异姓修士,却是一个是周氏族人也无。然而万余载下来,周族却已是占据了其中六位。诸族除吴族尚在,余下皆是沦为从属。

  未免门中生乱,周氏曾与吴族有过约言,三峰之位皆为后者所有,只要其洞天修士传继之时,所选后辈不曾出得意外,就不会来强夺席座。

  此回吴丰谷若是过了大关,自然一切照旧,无所变化,但若是其自家出得变故。那么周氏就可光明正大将回阳峰主一位夺了去,再不会还了吴氏。

  二十天后,吴汝扬终是退出定坐。感受了一下此刻法体情形,自觉已有足够法力打开洞天,便就收功站起。

  虽然继续下去,还可积蓄更多法力,但是他寿数已是真正到了尽头,再修持下去也无更多意义,只要能回得东华洲便就足够了。

  他吸了口气,拿一个法诀,就要遁去现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浑身一颤,身躯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随即一道黑烟自脚下升起,慢慢往上攀升。很快就漫过腰际,他虽竭力压制,却始终无法阻止其往上蔓延,只能眼睁睁看着其自胸口,颈脖等处一路上来,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那黑烟没过其顶之后,上下滚荡,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倏尔退了下去,一名身着黄袍的中年道人自里踏了出来。

  司马权看了看双手,颇为满意的握了握,这才放了下来,暗道:“洞天真人神魂,对我却是大补之药,这吴汝扬不过是将死之人,却令我法力又恢复得七八成,若不是先前界门之前挨了那一斩,此刻怕不已是完满了。”

  先前他以无形变化,妄图先一步入得小界之中,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靠近了那定住界关的“渡虚气”后,他竟感觉气机一乱,隐隐觉得自家要被逼了出来。

  然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剑符只察觉到一点不妥,就立刻斩将下来。当时他应变颇快,为不暴露自己,立刻化出三道分身,一道迎向那剑符,一道却是故意显露出来,往远处遁走,好让人以为他已走脱。

  而最后一道,却是吴汝扬身上往投去,并趁着其拼命对敌无暇防备之际,侵入其法体之中,随之一同回了洞天之内。

  只是他为怕出得意外,并不立刻抢占其身,而是用熬煮之法慢慢侵入。

  吴汝扬久战之后,骤然回得自家洞天,已是完全松懈下来,加之自身又是法力枯竭,本元精气大衰,竟是未有丝毫察觉,等到司马权发动之后,却已是深陷泥沼,再难挽回局面了,不但神魂被侵占了去,连带这处洞天也是一并落入敌手。

  龙宫之内,陶真人正在恢复此前斗战之中所耗法力,忽觉袖中一阵震动,神意一察,发现是那通灵玉璧,忙是一甩袖,将之放了出来,那玉璧在外一立,就见璧面上光影如水荡漾,少时,张衍身影自里显露出来,打个稽首道:“陶道友,冒昧来访,却是搅扰了。”

  陶真人站起身来,回了一礼,道:“哪里话来,张真人此来,可是有事交代?”

  张衍言道:“确有一事,贫道想问上一句,陶真人斗战之时所用那图为何物?”

  陶真人有些奇怪,但并无任何隐瞒,道:“此图名为‘南华源纲走兽图’,乃是陶某自恩师手中得来。”

  张衍点了点头,道:“原来此便是那走兽图。”

  他原先是不曾听闻过此图,不过因人劫之中可能需面对天下诸派,故这些年中一直有留意各派法宝功法,而这“南华源纲走兽图”,却是南华派有名的重宝之一,他也不曾忽略了过去。

  陶真人问道:“不知张真人为何问起此事?”

  要是别家问起,他或可能会以为其有觊觎心思,但溟沧派万载玄门,门中重宝也有不少,门中诸真对不合自家路数得宝物,向来从来不屑理会,而张衍与他一贯交情不错,更不会做得此事,故是心中有些疑惑。

  张衍言道:“我曾听闻,这宝卷之中可装五等精魄,最上一等,可放得那天妖精魄,不知可是如此?”

  陶真人微微一叹,道:“确实如此,此物是南华派祖师传下,只是这位祖师立派之时,世上所有天妖已被西来诸修及天外大能斩杀干净了,故此这一等上,实际并无有半头精魄。”

  张衍又问道:“却是不知,道友炼化走兽那精魄,可需其等肉身么?”

  陶真人回道:“如有肉身,那是最佳,但若无有,用得一些宝材,也可替代。”

  张衍笑了一笑,道:“若那是天妖呢?”

  陶真人惊讶看来,他沉吟一下,才道:“天妖每一种皆是不同,那灵禽谱不在我手,羽虫之辈,我却无法,若是鳞毛之属,倒是可以一试。”说到这里,他又望来,讶道:“张真人,除那过元君外,莫非这世上还有天妖不成?”

  他当年曾和张衍一同布阵对付过元君,只可惜这头碧玉天蜈乃是昆属,并非走兽,便是他得了也无用处,否则当时定会设法用门中珍宝与张衍交换。

  张衍一笑,点头道:“这世上还有一头天妖未亡,其乃是一头青鳞虺龙,原是那龙君姬无妄之子,是那鳞虫之属。”

  陶真人眼中一亮,踏前一步,道:“真人可是知晓此龙子现在何处?”

  张衍笑道:“这虺龙现在东莱洲上,不过其有些手段,可在世间生灵上种下精气,又奸狡异常,善于躲藏,故难以杀死,要想将之寻到,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陶真人想了想,问道:“不知真人手中可有此妖身上遗落之物,鳞牙须毛皆是可以。”

  张衍自袖中取出一只琉璃瓶,道:“我有一滴虺龙精血在此,不知道友可否凭借此物找到这妖龙?”

  陶真人神情之中露出几分惊喜,只是随即便就镇定下来,认真回言道:“有此一滴精血在,陶某定可将它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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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各有渡船过重山

  张衍道:“陶道友以为何时合适,贫道可与道友同往东莱一行。”

  陶真宏考虑了一会儿,道:“纵那天妖非在全盛之时,但要捉来,也非是容易之事,陶某需用二三十载恢复法力,那时就可与真人前往。”

  张衍点首道:“此事不急,陶真人筹备稳妥之后,再做计议。”

  与陶真人道了别过之语,他便就把法力一收,识念就从通灵玉璧之中退了出来。

  此回之所以如此做,却也并非无由,先前他与秦掌门也是有过商量。人劫即将到来,非但自身实力要提尽力升上去,也要设法增加友盟之能。

  如是还真观、平都教这类宗派,自身就是十大玄门之一,本就有一套路数,按部就班行走便可,外人也无从插手。而如陶真宏、李岫弥等人却是不同了,纵然是一宗开派之祖,但立门尚短,根基又浅,下一辈弟子未曾起来之前,其实反是自身拖累。

  就如玉陵祖师那等人物,因有山门羁绊,也险些难以飞升,后能成功,也是得亏两派博弈,大势所趋,在某种情形来说,也是出于无奈。

  陶真人与张衍交谊不浅,又曾欠下过人情,而今在溟沧派授意之下几次与玉霄动手,乃是最为值得信任的外宗洞天修士,似这等人物,若逢劫战,必是溟沧派这一边助力,值得出力扶持。

  回阳洞天之中,司马权闭目而坐,侵夺了吴汝扬神魂后,他得了一些不甚重要得零碎识念,若不理顺,却易影响他日后修行。

  大约五日之后。他退出定坐,化阴风飞起,往洞天一处边角飞去,落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山峰之上。

  此间有一座修葺精丽的庐舍,入内转了一圈,出来时,手中却是拿了一枚雕琢精致的符牌。

  此是吴汝扬所炼,若非是洞天之主,唯有拿了此物。才可出入洞天,本是这老道为自家弟子门人所留。

  要是司马权未曾得了,那么出去之后,也就难再回来。

  只是他眼中并无多少兴奋之色,虽是占了此地,但总觉得十分鸡肋,此处是玄门洞天所辟,内中皆是清灵之气,而他修持,最好是在满布地阴浊气之所在。

  这方天地倒也不是不能改换。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太过耗费法力,便是成了。还需时时维系,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多祭炼一些六阴魔虫出来。

  更何况,要维持洞天亦需耗费功行,他也不愿意在这里投入多少心力。

  起手掐指拿诀,运功转法,感应得洲中分身,他就要自里遁了出去。可仅仅只几个呼吸之后,却是动作一顿,冷笑道:“倒把你等忘了。”

  吴汝扬此来斗法,携有有“望气”、“落陷”、“渡空”三圈,因与陶真宏等人对斗之时,因他占据上风,故这三件真宝到了最后也未用出。

  此前吴汝扬神魂被侵占之后,这三件宝物却是与七八件法器一道。在司马权法力镇压之下蛰伏不动,因太过顺利,他差点将之抛诸脑后,此刻却是想到,这毕竟是三件真宝。又岂是一点小术可以制服的?其当是假意乖顺,实则在暗中等待机会。

  他此刻一旦出去。这些真宝也必是跟着脱走,那么是吴汝扬为他所杀的真相定会败露,玉霄派必会千方百计来追杀于他,这明明是可以避开之事,他自然不愿再招惹麻烦。

  眼下这句话一说,三道光亮一闪,自他身上飞了出来,就要往远处遁走。

  他哪会容许其等走脱,袍袖一舞,四下黑烟腾起,便就裹住。看着这三圈在里挣扎不停,他冷笑一声,伸手一拿,就一只只抓了回来,并冷声道:“你等最好老实一些,否则我以魔毒污秽宝胎,也非是什么难事。”

  三圈闻这话,果然一静,不再动作。

  司马权知这些玄门法宝不可能为自家这魔头出力,是以也未作指望,只要不来添乱,也可容得其存活下去,但要离开,那是休想了。

  将之一一封镇之后,他再度拿动法诀,过得许久,身形骤然不见,再出现时,面前却是一片茫茫大海。

  远处有一道黑影疾快飞至,却是那分身过来,便任由其落入自家身躯之后。

  往四周探看了一番,却发现此回是落在了西海之上,心下忖道:“不如就把洞天出入门户放在此处,我不去摄取灵机,想玉霄便是察知,也只能感应大略方位,不知具体在何处。这不过洞天无人支撑,也就存个数百载,与其任由它荒废了,我倒是可以把一些中意弟子唤入其间修行。”

  转念过后,他索性在此坐定下来,运功一月,将出入门户立在了此处,界关乍开即闭,并未泄得多少灵机出来。

  他满意看了几眼之后,就卷一阵阴风,很快回到了西南地底。

  方至宫鼎之中,他便交代道:“去把方心岸唤来。”

  未有多久,方心岸来至他面前,经历了师门之变,又在外间修炼了这许多年,他心性比往日已是沉稳了许多,他依足礼数,跪下一拜,道:“弟子见过老师。”

  司马权看他功行,比上回所见又精进不少,这么一比,他收入门中的弟子却是无一人能比得上,更是认为自家择选未错,便道:“你修习的乃是玄门功法,我这灵穴之中,多是浊气,虽你也可修习,不过时日过久,难免有阴魔侵蚀,对你十分不利。”

  方心岸忙道:“弟子本是南华弃徒,能得老师收留,已是幸事,又安敢奢求其他?”

  司马权道:“你也莫怕,我非是来试探你,我此次得了一处玄门洞天,可送你入内修行,故来问你一句,可愿意去否?”

  方心岸闻得司马权居然肯他送入一处洞天修行。顿时大喜不已,连连叩首拜谢。

  司马权嘿然一笑,道:“你先莫要谢我,我要与你说个清楚,这处洞天乃是我从玉霄派手中夺来,为此还取了他一个洞天真人性命,那处地界随时可能被此辈发现,你知道了这些,还敢去否?”

  方心岸心下一颤。随即咬牙道:“弟子愿意。”

  他天资不差,但离了山门后,唯一欠缺得却是修行洞府,因此功行长进实则是受了拖累的,想到那些资质远不如自家之人日后一个个会胜过他去,便就难以忍受,哪怕此次危机重重,他也不愿放弃。

  然而拜下之后,却久久不得上面回音,他也是聪明。转了转念,立刻抬头,道:“弟子在此立誓。若是有玉霄派修士找上门来,绝不敢透漏半点老师之事。”

  司马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望你记得此言。”

  他却并未将那入得洞天的牌符赐下,只是指点了那处门户所在,便就命其退下。

  方心岸自知道那洞天所在之后,却是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待了,回去稍作整理之后,就自那地底出来。吸了一口气,就起了烟煞,往西海之上遁走。

  时光流转,二十年一晃而过。

  东华洲中,这些年中间却有数桩事发生,玉霄派吴丰谷成得洞天,承继回阳峰主一职。

  骊山派则因得溟沧派修士之助,掌门沈梓心却是已是将内患平定下来。虽还有些许西河余孽未除,但已无碍大局。传闻其已然将门中之事暂且交由一众同门打理,自己则是闭关安坐,以期下来能一窥洞天。

  魔宗各派地底灵穴之中,六阴魔虫又一次如潮涌出。这足以证明天魔司马权已然恢复法力,似要卷土重来。不过这一次,其等却未再容忍,四处查探这头天魔下落,只是司马权隐藏得颇是隐秘,但有什么事,也是遣了分身去做,是以至今还未曾寻得他下落。

  至于溟沧派这处,渡真殿偏殿殿主宁冲玄,数年前有气机外映,感得功行已至最后关口,便是回得玄泽海界之中参悟功行,至今闭关未出。

  昭幽天池,潭下深处,一座常年少有人至的洞府忽然震动起来,宏声大响在响彻四方。

  元景清顶上一道清气悬空,一路冲至百丈高的洞顶之上,而后气机开散,却是自里现出一尊元婴来,周身有千数细长道气流旋转飞动,发出咻咻之音。

  他闭目而坐,纵不去用心感应,但随那清流冲驰之间,却仍能感受到四周种种气机变化。

  这一刻,随他踏入元婴境中,对感神经的领悟也是更深了一层。

  默默体悟良久之后,他将气息收住,再把元婴收回体内,随后站了起来,推门而出。

  这时他神情微动,往洞府前水幕之中望去,汪采薇自流水波荡之中踏了出来,上下看他一眼,眸光一亮,笑道:“恭喜师弟了。”

  元景清打个稽首,道:“侥幸功成,与众位师兄师姐相比,却还少得磨砺。”

  汪采薇笑道:“雏鹰初鸣,翅翼未振已闻惊空之声,师弟不必自谦,依你资质,若修习门中五功,不定成就元婴之日还能早些,就天资而言,除了大师姐,六师弟,恐怕无人与你相比。”

  元景清摇头道:“恩师赐我道书之上曾留有一语,‘虽登高岳上,仰首还是山’,小弟常引为诫言。”

  汪采薇不觉点首,忖道:“这位师弟能持本心,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哀喜所动,却是一个修道种子。”

  元景清这时一揖,道:“师姐,小弟初来此地后,因自觉功行低微,无颜去见恩师,而今成得元婴,欲去拜见,不知该如何上那浮游天宫?”

  他先前只是在昭幽天池玉璧之前拜过张衍,并未能见得真颜,此刻筑成元婴,便是放在溟沧派门中,也可领长老一职,于情于理,做弟子的皆当亲自前去拜见。

  汪采薇言道:“此也是应该。”

  如今此辈弟子皆成元婴,她也是颇觉欣慰,自香囊中拿了一张法符出来,道:“浮游天宫在我溟沧派灵穴正位之上,常年围绕灵眼而动,外间有罡风来去,往来需有法符护身,师弟你拿此符,可送你前往渡真殿前。”

  元景清接了过来,道一声谢,说了两句话后,汪采薇便就离去,他回得洞府稍作整理,换了一件衣袍,就出得昭幽天池,行去龙渊大泽,四周巡弋弟子见他身携门中通行符令,又是元婴修士,俱都退让一边。

  入得山门后,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前无边无际的大泽雄水,就乘起罡风,往上遁走,不久之后,见得一座庞大宫阙在云中若隐若现,此时已觉罡风越来越大,便把法符展开,霎时一道光亮裹住全身,轰隆一声,穿去重云之中。

  他只觉眼前一花,已是落在了一处石坛之上,前方是一条斜上坡道,他一理袍服,步行上去。

  到了上方,他往四周一瞧,见有十余道人在两处石莲台之上端坐修持,个个身上法力都浩大浑厚,看不出何等境界,只感觉其中随意一人站了出来,皆可轻松将他拿下。

  他心下一惊,忖道:“莫非此间之人,俱是炼就元婴法身之人?”

  他也知门中大师姐刘雁依、田坤二人功行最高,已至元婴三重境中,就在这渡真殿中修行,可一次见得十余个如此修为之人在此,心下难免震动。

  这时上方一个皓首老道往他这处看来,言道:“渡真殿山门重地,不经传唤,不得擅入,下面是何人到此?”

  元景清打个稽首,道:“玄元洞天门下元景清,欲来殿中拜见师长。”

  这老道一听,神情立时和缓下来,问道:“你可是刘真人门下么?”

  元景清方要答话,一名长须及雄的道人走了过来,笑道:“顾真人,此是我那小师弟。”

  老道一怔,道:“原来殿主弟子。”他不敢托大,立时站了起来,冲元景清打个稽首,言道:“元道友有礼。”

  不单是他,身后十余个道人也是一个个站了起来,与他客气见礼,元景清一个个回礼,最后又对傅抱星一礼,道:“见过师兄。”

  傅抱星笑道:“我方才收得汪师姐书信,知师弟想是来拜见恩师的,为兄正巧有一些功行之上的疑难要请教恩师,你便随我一同入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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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入东莱擒龙子

  傅抱星在殿外与那十余名长老打过招呼后,便领着元景清入了大殿,行至殿后,两人沿着一条石阶直往上去,过去一道灵光屏障之后,就已是入了玄泽海界。

  元景清发现自家站在了一片海崖之边,举目所见,皆是汹涌澎湃的海水,再往远处,却有三座悬空大峰,于云雾之中半遮半掩。

  傅抱星指着前方道:“师弟,此便是恩师修行所在了。”

  元景清尚是头次入得小界之中,不由环顾四周,一时只觉眼界大开,并不由自主呼吸吐纳起来,只觉这里灵机比之昭幽天池更是强盛许多。

  傅抱星笑了笑,他头次到得此处,也是如此,且每回进来向张衍请教疑难,都是得益不少。他道:“师弟,若是你能达得三重境中,便可如大师姐和二师兄一般,长居在此修行。”

  元景清这时忽然察觉到,那大峰之上有一股气机在酝酿,似那股浩荡之力随时可能掀动滔天怒涛,让人觉得心悸不已,便就一指,问道:“师兄,不知那是何处?怎有灵机奔卷翻腾?”

  傅抱星转头望了望,道:“渡真殿共是设有三殿,除恩师为正殿执掌外,尚还有左右两位殿主,你说那处,当是偏殿殿主宁真人,传闻这位真人极可能是我溟沧派下一个成就洞天真位之人。”

  元景清默默感应了一番,觉得那位宁真人虽还到得那一层境关,但气机之强盛,却远在那殿外诸长老之上,双方差距极大,几是无可相提并论。

  就在此时,海上有两条墨蛟踏云过来。到了两人面前,其中一条口吐人言,道:“傅真人,元真人,莘娘子关照我等前来相迎两位,还请到得鞍座上来。”

  傅抱星也未客气,与元景清交代了一句,就一同站到了蛟龙背上,两条蛟龙在海上一纵。却并不往那巨峰而去,而是向上飞腾,很快穿过天云,来至一处云宫仙阙之中。

  景游早已在殿前候着,笑呵呵拱手一揖,道:“两位真人有礼。”

  元景清已听傅宝星说过,这景游乃是自家老师身边近侍,很多俗务就由其来打理,他出身官宦人家,知晓对方只是看去身份卑微。但却绝然不能小觑,因而也是稽首一礼,道:“景师兄有礼。”

  景游眉开眼笑。道:“可当不起这称呼,老爷就在殿中,两位真人可以入内拜见了。”

  傅、元二人道声谢,就把袍服一整,往里行去,到得大殿之上,见一名丰神轩昂的玄袍道人坐于玉台,顶上玄气翻涌。好似海涌潮动,里间隐约有五色光辉轮转。

  傅抱星上前俯身一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元景清来至东华洲近两百年,尚是头回见得张衍真颜,心下一阵激动,所幸得傅抱星关照,知晓不能多望,上来便就把头低下。到了阶前,恭恭敬敬一个叩首,道:“弟子元景清,拜见恩师。”

  张衍把手一个虚抬,道:“都起来吧。”

  两人称谢师恩之后。再一叩首,俱是站起。

  张衍目光移至元景清处。看有片刻,才道:“景清你修道两百载,能凭籍半部感神经修至元婴境中,实属不易。”

  元景清忙道:“若无恩师传下妙法,无有昭幽天池那等洞天福地供以修行,弟子绝无眼下成就。”

  张衍道:“你到此番境地,却是可以继续修行下来功法了。”

  他抬指一点,一缕灵光落下,入了元景清眉心之中。后者识念之中,立刻多出了一部经书,正是那《元辰感神洞灵经》下半部经文。

  他此前已是知晓,这下半部经书方是此中精髓所在,专以讲述神气感应之用,先前并未得传此法,那是因为前半部若修炼不得要领,便是提前得了,也无用处。

  此刻粗粗一扫,见里间种种讲述确实玄妙无比,不过知眼下非是深研之时,俯身一拜,道:“弟子叩谢恩师赐法。”

  张衍颌首道:“那下半部经书比上半部更为精深玄妙,你容你在小殿中静坐一月,参悟经文。”

  元景清知晓这等机缘很是难得,忙是叩谢师恩。

  殿中灵光一闪,出来一名娇媚女子,走到了他近前,盈盈一笑。道:“元真人这边走。”

  元景清一点头,便随她前去,沿着一条廊道,到了一处殿阁之内,他看了看四周,就在正中蒲团之上坐下。

  他仔细想了一想,想要在这短短时间内参悟出什么来,显是无有可能的。

  不过这下半部经书,还记载有许多唯有习得此经才可修炼的神通道术,在这处灵机兴盛之地,他随时随地可补足耗去法力,倒是可以试着修炼。

  有了主意后,他挑选了其中一门神通,便就入至定中,参悟起来。

  很快一月过去。

  那女子又是到来,道:“元真人,时日已至,殿主相召,请随奴婢来吧。”

  元景清退出定坐,又随这女子来至一处丹室之内,张衍正坐于蒲团之上,他容色一正,立刻上前见礼。

  张衍看了他两眼,笑道:“瞧你气机未兴,灵湖沉静,这些时日当是在修持神通秘法了?”

  元景清道:“恩师法眼如炬,弟子正是在修炼一门名唤‘八方筑宫’小神通,只是其中法门精深博大,未能领悟多少。”

  张衍稍稍一思,笑道:“这门功法乃是晏真人传下,他曾是我溟沧派中一位前辈,本门之中,若论对感神经浸淫最深之人,当便是他了,此位也是这数千载以来,唯一一个以此法入得洞天之人,你倒是运数不差,此门神通也无甚疑难,惟需用心打磨而已,恰是你眼下最合修行的一门法诀,只是切记。便至关口,也不可急进,只需顺其自然便可。”

  元景清认真道:“弟子记下了。”

  张衍道:“以你眼下功行,在外行走也是够了,为师不日欲往东莱一行,此是你故乡所在,你不如就随我同往。”

  元景清一听,心下顿时一阵波澜,俯身道一声是。

  他出来百多年。无论亲人友朋,原来熟识之人当多是化作尘土了,但毕竟是他自小生长之地,虽已仙凡两隔,当要说半点牵挂也无,却也不是。

  张衍又交代几句后,赐了一张护身法符下来,便就命他退下。

  元景清自殿中出来,到了外间,却见傅抱星站在外间。讶道:“原来师兄也还不曾离去。”

  傅抱星笑道:“原先每回来此,不过留个三五日,便要出去。此回却是为兄借了师弟之光,得以在此修持近月,说来还要谢过师弟。”

  两人说话之时,那殿中阵灵也是走了出来,其身后跟着一名高有十余丈的巨人,手中拖着一根锁链,捆着一条墨鳞蛟龙,只是身量不过丈许。看去乃是一头小蛟,安安分分跟在身后,望向两人时,眼中却有几分怯惧之色。

  无论这巨人还是蛟龙,元景清此前都是未曾见过,不觉对其留意了几眼,那巨人对他咧嘴一笑,似是在表露善意。

  那阵灵道:“元真人。老爷知你身上无有什么法宝,更无用以飞遁之物,是以这头小蛟便赐了你当作脚力。”

  元景清虽一向痛恨妖物,不过能够为自己所用,他却并不排斥。早在东莱洲时,也有不少精怪为朝中效命。每次都找准妖魔巢穴,用得很是顺手,而这蛟龙看去便就不凡,想是能成得力臂助,便道:“请娘子代我谢过恩师。”

  那阵灵一笑,道:“奴婢定是带到。”她对着二人万福一礼,就回了大殿。

  元景清看了一眼那小蛟,一挥手,就将那根锁链斩断,问道:“你叫何名?”

  那小蛟身躯一晃,霎时化作一个清秀小童,规规矩矩一个躬身,道:“小人名唤共乙,见过老爷。”

  元景清道:“你既称呼我为老爷,那便需改个名讳,我幼时曾立志扫荡妖魔,清平天下,以后便就唤你元平了。”

  那小童不由打了个哆嗦,忙道:“多谢老爷赐名。”

  元景清把袖袍抖开,元平会意,把身一抖,就化一道墨光飞入进来。

  傅抱星道:“师弟好运气,这墨蛟多是暴虐不驯,要其老实,可不容易,而幼蛟不同,别看个头不小,可却懵懂如幼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待它好一些,将来可有大用。”

  元景清道:“敢问师兄,这蛟龙当如何豢养?”

  傅抱星笑道:“这你却是问错了人,为兄也是不懂,不过你七师兄是此中行家,人又热心,你大可以去请教他。”

  元景清不觉点头,他又问:“听闻大师姐和二师兄也在此处修道,不知小弟可能前去拜望?”

  傅抱星摇头道:“大师姐和二师兄闭关以久,为兄也不知他们在何处,既然恩师未提,想来也不愿我等前去搅扰。”

  元景清闻此,便也不再多问,与傅抱星一同出了小界,道别之后,便就下浮游天宫,径直回了昭幽天池。

  因此行见识到了许多功行远胜自家之人,他自觉眼下修为比下有余,比上仍是不足,是以一回至自家洞府,便又闭关修行,直到整整一年之后,张衍遣人前来唤他,知是去往东莱的时候到了,方才整理装束,出得关来。

  他踏开阵门,出了洞府,再腾空驾风,一路向上飞驰,到得极天之上,起目一顾,见瑞光祥云洒遍穹宇,一座蛟车停在天壁之上,前有一十六条墨蛟龙引拽,后方乃是一幢九层大塔阁,张衍端坐阁顶之中,景游则是立在一边,忙是上前拜见。

  张衍道:“且上车来。”

  元景清道一声是,纵光上得车驾。

  张衍把袖一抬,一十六条蛟龙齐声吟啸,便腾起团团云雾,拉动塔阁,往东飞渡。

  只是半日后,蛟车就到了东海之上,却见远处有青烟彩雾弥漫,铺展千数里,虹光之上,却是一驾青鸾飞车,上坐有一名年轻道人,正是清羽门掌门陶真宏,他见得张衍车驾到来,站起迎候。

  蛟车到面前一停,张衍行步至阁栏之前与他见礼,寒暄一阵后,两人各回座驾,不一会儿,便就一同往海中深处行去。

  乘座驾而行,虽不及两人亲自遁行来得迅快,但胜在不必损折自身法力,况且两人也无急事自身,故行渡不疾不徐,三月之后,就到了东来洲外。

  张衍把元景清唤了过来,道:“我与陶真人尚有事要办,你离故土已久,不妨先行回去,待我等事毕之后,自会召你回来。”

  元景清知自家这点修为,尚帮不上什么忙,便就拜别出来,辨了一辨家门所在方向,就驾起罡风,往洲中而来。

  他飞遁半个时辰后,在沿海边上见得一座州城,只是其中却是空无一人,不觉心下一沉。

  他知自家老师来此是为降伏一头天妖,可以说,其便是那东莱洲妖祸之源头。他暗忖道:“听老师言,此妖只需两百年便可恢复些许元气,莫非其已是出来作乱了么?”

  默默感应一番,察觉到附近一处深山之中还有人在,立刻化遁光飞驰过去,却见是此处有一座上德道观,立刻降下身来,在门外道:“哪位道友在此?”

  唤了两声之后,自里出来一名干瘦道人,目光之中不无警惕之色,道:“尊驾何人?”

  元景清道:“我乃上德仙师座下弟子元景清,因故出海百余载,今方归来,见下方州城空荡,无有人踪,却不知出了何事,故来相询。”

  干瘦道人一听,却是立刻信了,盖因为洲中从未有敢冒借上德仙师名号之人,他躬身一拜,道:“原来是上德祖师驾下,小道法义,乃是此观观守,那山下之事,乃是因为海中现有怪鱼常来陆上吞吃人畜,因镇海王顾惜人口,下令将一城之人俱是迁去他处安置了。”

  元景清诧异道:“镇海王?”

  他很是奇怪,乐朝可从来无有这等王号,听去倒好似那等不通礼章的匪寇自取。

  法义道人苦笑道:“仙师恐是不知,百载之前,洲中所有妖魔已俱是平定,然而妖灾虽平,人祸又起,平康皇帝暴崩内廷,死后无嗣,十余位宗藩举兵争位,可争了百多年也未有了局,倒是惹得四方豪强并起,占山夺城,这位镇海王便是如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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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妖气污人间 常平动干戈

  听完法义道人讲述,元景清却是一皱眉,因知虺龙之事,两百多年过去,哪怕洲中妖魔再度出来为祸人间,他也不会觉得有何奇怪,可未想,结果居然是乐朝内乱。¢£,

  王朝更迭,本是常事,但东莱洲不同,自数百年前乐朝太祖李束功得上德仙师相助,于林上原举兵平妖,历数代克复天下八郡,李氏便被奉为天下正朔。

  到元景清出洲寻师时,乐朝还是国运昌隆,可时至今日,那些起兵争位的乐朝宗藩一个个都是亡在了战乱之中,当世几路大诸侯,皆非是李氏之后了,而名不正则言不顺,因彼此谁也不服。

  这么多年打了下来,东莱洲各地战乱不休,百业凋敝,十室九空,他记得自家在时整个东莱洲有户四百万,有生民两千余万,而今所剩之人,已是不足原先五成了。

  而此刻看去干戈还远未休止,天下归一可谓遥遥无期。再这么打下去,要是这时候妖魔复出,天下万民又拿什么去抵挡?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转念过后,神色一凝,道:“此等事,上德观居然也是不闻不问么?”

  法义道人叹道:“当年大观主有言,上德观是与李氏定约,如今既非李家之天下,又是诸侯之争,非是妖魔侵略,故下令观中弟子不得搀和凡俗间事,眼下除了少数人为各路诸侯效命,多数人却如小道一般躲入山林之中清修了,好在无论盗匪还是诸侯,都不敢来主动招惹我等。”

  元景清沉声问道:“那李氏宗藩内乱之时呢?你等又在何处?”

  法义道人苦笑道:“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

  在他解释之下,元景清才知,那平康皇帝扫平洲中所有妖魔之后,自诩千古一帝。因忌惮上德观势大,就有剪除之心,这位皇帝仗着手中握有百万雄兵,不止是停了上德观册封,还寻了由头,把朝中道人都是驱赶出了朝堂。

  但毕竟上德仙师得万民祭祀数百载。碍于大势,不敢做得太过, 但如此一来,上德观众修也是与乐朝离心离德,当时大观主索性下令封山,不问世事。

  元景清想了一想,若他处在此位上,或许也只能如此,毕竟自家恩师所传法门非是那么容易练成的。许多修炼之辈依靠的是符水和妖血,这些人对付百数人或者可以,但面对成千万数的大军,那就无能为力了,退入深山也不失一个明智之选。

  问明情形后,他丢了下了一瓶丹药,就与法义道人道别,乘起罡风。化虹一道,往天中遁走。

  这却把法义道人骇得不轻。上德观中虽然修炼者甚多,可真正凭籍自家本事开得道脉的,也是为数不多,但可以飞天遁地的,也就一百多年前一位元姓道师,传闻此人非但法力通玄。还是上德仙师门下嫡传。

  他这么一想,却是露出惊容,“莫非,莫非这位就是那元道师么?”

  他越想越有可能,赶忙回去写了书信。交给一名弟子,叮嘱道:“你拿着这封书信,立刻下山,定要送到大观主手中。”

  那弟子抱怨道:“师父,看着天色将要下得大雨,什么事这般紧要,不能等个晴朗之日下山么?”

  法义道人看了看阴霾遍布的天空,道:“怎不重要,不定这人间乱世将要平息了。”

  此时东莱洲上空,张衍与陶真宏眼望下方,遍查此洲气机,凭他们法力,很快感应出来,这东莱洲中,竟有上百万道细碎天妖气息,其遍布四方,可以说无处不在。

  陶真人沉声道:“这虺龙显然是忌惮道友,故两百余年过去,仍是躲着不敢现身,反把自身精气散于这方天地之间,分别依附在了洲中人畜之上,如按照平常手段,除非此方生灵灭尽,便就难以找了他出来。”

  张衍笑道:“不难猜到,真人可否办法?”

  陶真人一思,道:“陶某有三策,其一,起法力把这方洲陆打散了,这虺龙未免自家葬身此间,自然会跑了出来,其二,便是照着这些个 气机一个个寻了过去,将之一个不漏俱是收了,不过此法耗时良久,若我二人不亲历亲为,那需要足够多人。其三,陶某以真人所赠精血为引,牵得此妖真元到此,便可设法抓了他出来,不过此血少了一些,极有可能逃脱些许,不得完全。”

  张衍考虑了一会儿,正声道:“为一己之欲致生灵涂炭,非吾辈所为,我来此时带来了一个徒儿,本就东莱人氏,可由他来主持此事,真人亦可同时先以精血牵引此妖真元,如此如此双管齐下,不难将那孽龙找了出来。”

  陶真人道:“只他一人?”

  张衍笑道:“我在洲中曾留下一门传承,方才感应之中,也还留有不少弟子,我可命他暂代此脉执掌,合力清剿这些受了妖气侵染之辈。”

  陶真人想了想,道:“方才那些气机,不少是从海上传出。真人那徒儿或可寻得陆上,但对海中之妖许是力有未逮。”

  张衍道:“无妨,这东莱洲外,还有一家修真门户,昔年那开派之祖也曾受那虺龙侵袭,是我出手救了他性命,此人有延寿之法,眼下仍 是存于世间,稍候我二人可寻上门去,晓以利害,就令其等为我奔走。”

  陶真人点头道:“如此倒是可行。”

  元景清驾遁光往洲中驰走,忽见天边一处地界凶威横空,杀气隐隐,他曾做过随军道师,一眼便就认出那处必有兵戈征伐,一转念,便就遁空而去,不多时,果然见得下方有两军对垒,至于上面旗号,却俱认不得。

  东面一军足有万众,不过除了少数人披甲戴盔,手持利刃,多数都是面黄肌瘦。手持锄头叉子,甚至还有手拿木棍的,显是被裹挟来的农人。

  而另一边军容稍整,只有三千之众,旁侧有还有一支六百余众的马队,虽多数只是罩着皮甲。也算兵甲齐备。

  不一会儿,下方擂鼓摇旗,双方就战在了一处。

  元景清看了几眼后,不觉摇头,他发现这洲中情形比自家所想更为严重。当年乐朝兵马何等厉害?自太祖李束功开国后,无日不是在面对妖类侵扰,其等战力是数百年间与妖魔反复争斗之中厮杀磨砺出来的。大部分兵士都是以妖血药膏打熬身躯,便不如此,也是修习有粗浅的炼气法门。人人身健体壮,血气充沛,那时兵阵一合,矛锋旌旗所指,立可平山填海,扫荡妖氛。

  而现下两军,不过是寻常士卒之间较量,这万余人中。包括那些个将领,竟无一个习练过炼气之术的。

  正看时。忽然远处有一道光亮过来,心头一凛,忙是接下,他打开一开,暗道:“我道乐朝如此轻易就覆灭了,原来竟是这妖孽潜入人间。依附在了人身之上,若非那平康皇帝当年刚愎自用,不听臣下劝诫,执意驱赶上德观修士,致无人看破妖魔手段。却也不至于遭此国难。”

  把书信收好,他又转念,道:“恩师之谕,我一人怕难做到,需得找些帮手,也不知我元氏一族眼下是何模样,不如先找上门一看究竟。”

  他起遁光一纵,往常平郡行去,到了地头,随意找了一人,打听起元氏下落来,这时才知,元氏宗族倒未曾在战乱之中遭灾,反而是此刻四方笼络的对象。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元氏非是寻常大族 ,元镇平之后,历代皆出高官显贵,乃是郡中首姓,加之族中当年受他影响不小,有不少弟子曾习上德观流传在外的炼气法诀,因他曾留下过不少修炼笔述,故少走了许多歪路,这百多年中,竟是先后有两名元氏弟子开脉,如今虽皆已是老朽,但毕竟已算得是修道人,有这二人在,无有哪个豪强诸侯敢来开罪。

  半刻之后,他在一座大宅之前落下,看着门前那一对石貔貅,虽百多年过去,但此处布置,却与记忆之中并无太大不同,看了一眼那朱漆大门,他径直往里走去,守门士卒却见仿佛未曾见到他一般,任由他步入门庭。

  绕过照壁,跨过前厅,他一路到得中堂之上,正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与一军将模样的人说话,两人容貌相似,一望而彼此乃是亲眷。

  年轻军将见一陌生人踏步进来,猛然站起,手按剑柄,呵斥道:“你是何人?谁人让你进来的?”说着,他就上来动手。

  那中年文士却很是沉稳,道:“分儿,且慢。”他上来一拱手,沉声道:“敢问道长在哪里修行?来我元家是为何事?”

  元景清看他一眼,道:“元宁是你什么人?”

  中年文士一怔。

  那年轻军将顿时忍不住,道:“住口,我元氏先人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中年文士却是将他拦下,认真看了元景清几眼,向上拱了拱手道:“鹤斋公乃是在下高曾祖,敢问尊驾又是何人?莫非是旧识么?”

  元景清淡声道:“我父讳镇平,我名元景清,元宁乃是我胞弟。”

  “什么?”

  中年文士大吃了一惊,上下一望,颤声道:“可,可是承玄公当面么?”

  元景清一思,乐朝曾册封他为平妖道师,朝中谱牒之上道号正是“承玄”二字,至今倒还留着,另还有家中半块族玉,便就一同自袖中拿了出来,递了出去,道:“你拿去看吧。”

  中年文士赶忙接来一看,这两物可是做不了假的,尤其族玉,不知就里之人绝不会知道此是族中重要凭证。

  不过他出于谨慎,还是自贴身处取了一块玉佩出来,两相一对,齿口严丝合缝,当下再无半点怀疑,赶忙一拉那年轻军将,跪下道:“后辈弟子元仲秋,拜见玄机公。”

  元景清望着诚惶诚恐的二人,道:“起来说话。”

  元仲秋这才撑着膝盖,在那年轻军将搀扶之下站起,随后恭恭敬敬请了元景清上座。

  他侍立一边,双目之中满是神往之色,道:“早年曾听祖父言,承玄公法成之后,又出海寻道,不想一晃已是百多年过去,承玄公依旧容颜不老,着人令人钦羡。”

  元景清看着他道:“你也不差,年过五旬之龄,仍是这般相貌,当是修炼了我当年留下的法诀。”

  元仲秋叹息道:“是,只会可惜族中后辈弟子多是喜爱刷枪弄棒,如今肯沉下心来修炼的人,却是不多了。”

  元景清问了几句后,已是大略知晓族中详情,这时他话锋一转,问道:“李氏宗室,可还有存于世上之人?”

  元仲秋一惊,随即像醒悟过来一般,脸上有兴奋之色,他可很是清楚,李氏当年可是上德仙师之下扶持上位的,而今这位一回来就问起其后人下落,目的不言而喻,他看了一眼外间,低声道:“承玄公,不如去密室详谈?”

  元景清一抬手,整座大厅皆是晃动了一下,随即见有灵光四布,闪动不停,似是内外已被隔绝,他放下手,道:“有我在此,无人可听得我等谈话。”

  元仲秋看了看那灵光,露出敬慕之色,他道:“回禀承玄公,我族门之中收留有一人,乃是平康皇帝后裔,不过他亦不知自家身份,只以为是我元氏子弟。”

  元景清又问:“那族中有多少族兵可用?”

  元仲秋看了一眼身旁年轻军将,道:“分儿,你来说与承玄公知晓。”

  “是。”那年轻军将站了出来,一抱拳,大声道:“回禀承玄公,我元氏有子弟兵有三千数,另有精壮族兵六千余,良马八百匹,而依附我族大小士族有五十余家,若粮秣甲兵齐备,可凑出三万人马。”

  元景清点点头,道:“如要你等起兵,需要多少时日?”

  元仲秋心下一震,深深吸了口气,按下激动之心,细想了一下,自言言道:“粮草兵甲俱有,只药材稀缺,但非是什么大事,若是这常平郡中,只我元氏旗号一举,顷刻可定。”

  元景清言了一声好,他站起身来,道:“你等不必有所疑忌,今次我是奉了恩师之命行事,平定洲中乱局,稍候我会往青合山一行,传令上德观弟子出山相助,你等先把此郡占下,待我回来之后,再言下一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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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 虺龙入图应灵塔
  
  元景清自元宅出来后,起了遁光,立奔而青合山而去,此时正值夏末,行至半途,磅礴大雨落下,天中雷声滚滚,时不时有一道闪电落下,追逐遁光而去,只是他却仿若未觉。☆→,
  
  半个时辰之后,他到得一座苍山之前,此时雨势己是渐渐小了一些,放目看去,这里处处宫观殿宇,压定山脊,气势恢宏,记忆之中原本香火遍地,但如今却是清冷孤寂,许多殿阁因长久无人打理,都已是残破不堪了,只峰巅上,那用百万人力修筑起来的上德显宏大殿还巍然矗立。
  
  他往那处遁走,不一会儿,按下云头,缓缓落在了殿前台地之上,几步跨入殿中,见有一个童儿抱着笤帚,背靠着香炉前打盹,他伸手一指,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了元景清,不觉一愣,道:“你,你……”
  
  元景清不与他多做解释,只道:“去把大观主唤来见我。”
  
  那童子哦了一声,丢下笤帚,慌慌张张跑了去了后殿。
  
  元景清转首往外看去,这时恰逢外间**停歇,天边露白,雨气方褪,山色青空有如泼墨画卷,望之令人神气一清。
  
  不多时,背后传来沉稳脚步之声,自堂上帷幕之后转了出来一名老道,看去寿高,足有八旬开外,但脚步稳健,精神矍铄,尤其两目明亮有光,因是炼气有成。
  
  青合山封山之后,上德正观修士不再出世,而是专心一意修炼,每一代大观主皆是修习炼气法诀有成之人。
  
  老道人行至外间,抬眼一看元景清,却是脚下一震。瞪大双目,他能从后者身上体会到同出一脉的功法感应,且那气机之纯正浩大,几令他以为自家正面对一座巍巍山岳。
  
  他强把心神压定,打一个道揖,试探问道:“敢问道长。可是承玄师叔祖么?”
  
  元景清转了过来,看他一眼,见其已是开脉,而且居然凭着自家功行积累,逐渐修炼了到了接近明气二重境程度,在东莱这片灵机不兴之地,已实属难得了,便道:“你认得我?”
  
  那老道出了一口长气,道:“后辈弟子洪诫。拜见师叔祖,观中供奉有历代道师画像,承玄师叔祖画像也在其上。”
  
  元景清点点头,道:“我今番随恩师重回故地,是有一事要你等去做。”
  
  洪诫身躯一颤,道:“祖师,祖师也回来了么?”
  
  世人皆以为上德仙师是羽化成仙了,可他身为大观主。却是十分清楚,这位祖师留下一句话之后。便就出海远游了,现下听到祖师回来消息,便是修炼百年的心境,也是激动得难以自抑,好一会儿平复气机,恭敬道:“不知祖师要我等弟子做何事?”
  
  元景清道:“祖师此来。是为诛杀一名妖魔,其可以说是此洲众妖之源头,两百多年前,其自祖师手下勉强逃得一命,而今却又来兴风作浪。”
  
  洪诫老道倒吸了一口凉气。众妖之源头,那岂非是妖祖了?恐怕也只有祖师那等法力通天的仙人才可降伏,他神色肃然道:“弟子该如何做,还请师叔祖示下。”
  
  元景清道:“那妖魔有附身之法,需得穷搜天下,方可全数找了出来,不过眼下洲中乱局不方便寻人,故我已命元氏族人起兵,拥立一李氏后人为帝,凡上德观弟子,皆需出山辅助,重并八郡,终此乱世。”
  
  洪诫没有半分迟疑,道:“是,弟子稍候立刻召聚上德观门下。”
  
  元景清问道:“我上德观门下,现有开得仙脉的弟子有多少人?”
  
  洪诫回道:“名册二十年一更,现只过了十年,十年之前,共有三十八人登堂入室,不过当年师祖下令封山时,有不少弟子选择入世修行,许真正数目,当还不止。”
  
  元景清嗯了一声,就是三十八名明气修士,对他来说也已是足够了,只要赐下剑符法器,就以东莱洲而今这副模样,哪怕千军万马也可荡平了,便道:“你把他们都唤来此处,我有事交代。”
  
  洪诫道:“师叔祖容禀,这些人所居之处皆是深山老林,皆天南海北,不在一处,便是知晓地头,遣人传书,找了起来也是不易,一来一回,恐需数月,恐会耽误了祖师正事。”
  
  元景清道:“不必如此麻烦,你把这些人名册拿来我看。”
  
  洪诫立刻拉过旁侧呆呆站着的小童,关照几句,后者转去,等了许久,就捧着一本金线穿编的名册过来。
  
  元景清拿过打开,见其中果有所有开脉弟子名姓,默默感应片刻,这三十八人所在之地皆是映入心田。
  
  他修炼了元辰感神洞灵经后,感应异常玄妙,观人姓名,就能模模糊糊感应到其在何处。
  
  不过若是对方乃修道人,则需双方功法同源,方可做到。要是别家修士,便是他把便是下半部练成,也难寻了出来。
  
  就是到了晏长生那等地步,也只有他人呼唤自家姓名,才会生出感应。
  
  他心意一动,放出一枚玄梭来,凭空勾划符箓,不一会儿,就一道又一道光华闪烁的法符现在半空之中。
  
  洪诫从未修炼过神通道术,何曾见识过这般手段,然而他震撼同时,却又心有所悟,手指抬起,也是随着那玄梭轨迹勾画起来,不知不觉就沉陷其中。
  
  元景清见着了,却也不作理会,等三十八道法符划完之后,就把袍袖一抖,就见其道道化光飞去,很快没入群山深处。
  
  转头一看,见洪诫还在体悟之中,也不去唤醒他。
  
  足足过去一个多时辰,洪诫才猛然回过神来,随后深深一揖,道:“弟子罪过,劳动师叔祖久候。”
  
  元景清言道:“你不得修炼法诀,感悟再深。也无用处,不过底子打得还算深厚,积蓄也足,此回大事底定之后,我会传你一套修炼法门,是否能成。全凭自家机缘了。”
  
  不等洪诫开口,他又把手一拨,摘了天中那枚玄梭下来,道:“这枚飞梭乃我出海寻师之前所用,今便赐了你,内中有一套尚算粗浅的驾驭法诀,你若不愿修习,也可传于门下弟子。”
  
  洪诫上去接了,他考虑到自己已是年过百岁。再练这些已是无用,倒是可以传给了几名灵慧的弟子。
  
  元景清交代完后,一抖手,一道灵光闪过,一幢精舍就出现了大殿之外,随后往里走去,口中则道:“那三十八人最迟一日便会收到我传符,当会赶至。待其到齐之后,再来唤我。”
  
  说完。身影踏入门中,很快就无了声息。
  
  差不多二十日后,那三十八名开脉修士便就陆续赶至。见识到了那飞符手段,同时自符书中得知,此回是祖师下谕,哪敢耽搁。几乎都是一接到传书,就立刻动身,日夜兼程赶来。
  
  等其等到齐之后,洪诫将元景清从精舍之中唤了出来,后者也不多言。对每一人皆是赐下剑符飞梭,各自交代清楚之后,就遁空而起,又往常平郡去。
  
  此时元氏已是拿下整座郡县,天下九郡,已占其一。
  
  元景清回去之后,更是后顾无忧,方隔十天,就兵出古信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永贤郡,又过一月,又拿下青襄郡……
  
  而每攻陷一处,元景清便命人将有妖气附体之人找了出来,所幸元氏族中弟子众多,人人上过族学,又有不少小族依附,因是不缺官吏,很快便就将局面理顺。
  
  得了张衍告诫,他知道杀戮此辈容易,但是妖气一旦走脱,就又会依附别处人畜身上,是以只要此洲生灵不绝,就无有办法彻底灭杀,这也是这虺龙最为难缠的地方。
  
  唯一法门,就是将将那妖气一道道捉摄了出来,封禁入合适器皿之中。
  
  但要他一人做事。怕是上百年也做不完,但好在还有上德观修士从旁相助,这天妖精气分散,也使得每一分妖气皆是弱小,便非是开脉之人,只要能懂驱符之术,便可做得此事。
  
  就在他动手之时,陶真人也在海外一处岛洲之上作法,借那虺龙精血为引,缓缓收摄妖气,那一滴精血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减去,而此时亦有无数道黑气自远空而来,投入两人面前一口大缸之中,渐渐有一滴滴形如黑墨的妖气汇聚起来。
  
  再过去十多日,一十六头墨蛟龙自天外飞来,落在岛洲之上,为首一头来至张衍面前,闷声闷气道:“禀老爷,海上妖气在已收得齐全,并无一道逃走。”
  
  说着,头颅一低,吐出一只铜罐来。
  
  张衍袍袖一拂,那铜罐自然裂开,里间就飞出无数黑烟,似有灵性一般,想要飞散逃去。
  
  陶真人一笑,伸指一点,其便似被一股无可抗拒之力拘束住了,随后不由自主投入到那口大缸之中,再也无法跑了出来。他道:“只等真人那弟子到此,这妖物便可现身。”
  
  张衍稍作感应,道:“却也快了。”
  
  一晃又是半载过去,元氏因得上德观修士相助,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轻轻松松平定各路诸侯,那李氏遗脉就在林上原登基称帝,号为光宏,自此乐朝再复。
  
  这日一道遁光往海外岛洲来,最后落在塔阁之前,元景清自里踏出,先对着张衍一拜,道:“恩师,弟子已是把洲中余下妖气俱是收了。”
  
  他自袖中拿出一只香炉,然还未交了上去,那炉之中却是冲出一股腥风来,然而与那缸中黑烟回合一处,便如水开一般泊泊翻动起来,好一会儿,凝聚出一头三尺来长,宛如雪玉雕成的无角小龙,其一对通红龙睛看着二人,目光闪烁不定道:“两位上真,为何非要与小龙为难?若肯放过我,我愿献上一件奇宝。”
  
  张衍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陶真人也不来理会它,将那南华源纲走兽图拿了出来,再缓缓展开,起手一抹,上方就有丝丝光亮纠缠过下。
  
  这虺龙察觉到不好,怒啸起来,不断扭动身躯,想要挣开,然而它此时道行,至多只也只一个元婴修士相仿,哪能与洞天真人相抗?不一会儿,就被那光华扯了过去,最后整个落入图中不见。
  
  然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清响,一物坠在地上,似其无法收入到走兽图,故而落了下来。
  
  就在同一时刻,相隔两洲之遥的平都教中,赵、伍两位洞天真人本在修持,忽感心中有人呼喊,只觉神意一个恍惚,便出现在了镇派之宝藏相灵塔之内。
  
  两人不禁讶然,能把两人同时召来此地的,也就唯有掌门真人了,心下皆是转念,莫非是门中出了不为他们所知的变故不成?
  
  就在猜测之际,那正位龛座之中有声传出,道:“两位真人,方才我有所察觉,东方有一物现世,对我平都教极是重要,或能助我祭炼宝塔。”
  
  赵、伍两人一听,都是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伍真人略显激动道:“掌门真人所说之物,莫非是……”
  
  那声音道:“眼下尚还不能断定,但却知晓,若是错失了,我平都教必会失了一大机缘,现下我不能走动,只能请两位真人去寻了此物回来。”
  
  赵、伍两人对视一眼,身为门中洞天真人,他们皆是知晓,这座藏相灵塔早在西洲修士东渡之前,东华洲尚被一片魔气笼盖之时,就已存在,只是此先一直未曾被人得去,直至平都教开派祖师误入塔中,无意中炼化了其中一尊法灵,这才重见天日。
  
  而在他们头顶之上,塔身最高之处,实则还有一座龛座,猜测其中当还有一尊法灵,但是塔顶之因上缺了一物,是以自开派以来,还是无人能得其门而入,故门中有前辈推断下来,唯有将遗失之物寻了回来,才有可能真正将这宝塔炼化了。
  
  伍真人问道:“敢问掌门真人,不知在此物东方何处?”
  
  那声音道:“远在海上,他洲之地。”
  
  伍真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要是在东华洲上,他们出手必需小心,否则必会引起诸派注意,可在外洲之地,那便无所顾忌,怎么样也可拿了来,便道:“如此,我与赵真人便就走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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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奇宝只待有缘人
  
  那坠下之物恰在陶真人脚下,他看去一眼,才现居然是一枚龙眼大小的丹珠,圆润无暇,好如晶玉。
  
  第一个念头,还以为是那本命元珠,但是转瞬便就否定,这虺龙早就无了肉身,又哪来什么元珠。
  
  他起手一拿,就要将之摄起。
  
  然而法力拂过,这枚珠子竟然动也不动,不觉咦了一声。
  
  张衍见此景象,把手一抬,立有一道黄烟自背后飞出,须臾化为指掌,向下就是一抓,然而拿定那晶珠后,稍稍一提,其竟然半分不动。
  
  他不觉挑了挑眉,以他而今法力,这一拿之下,便是一座山岳也可轻松摄起,可若此珠有这般分量,那早便该陷入了地下了,哪可能好好的待在此处,可以想见,其中应是另存玄妙。
  
  仔细感应半刻,却觉丹珠之外被一层无形屏障所阻,只是灵机一沾,便被化了去。
  
  陶真人这时也起神意往里一探,同样也是看不透其中虚实。
  
  张衍言道:“陶真人如何看?”
  
  陶真人道:“珠玉之内当另有乾坤,只是我等不得其法,难用法力侵入。”
  
  张衍稍作思忖,道:“真人炼化那虺龙精魄之后,可否唤其出来一问?”
  
  陶真人摇头道:“这走兽图极为霸道,妖物神魂入了其中后,原先识念必然会被洗涤干净,将过往一切,俱都斩断,如此呼唤驱使起来才是方便,现下便是找了它出来,怕也迟了。”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这宝珠能被虺龙带在身上,还可化入气灵之中。绝非等闲之物。却得需提防这头天妖留下的后手,故必须将其弄个清楚明白。
  
  陶真人考虑片刻,道:“那虺龙乃是以分身化灵之法寄藏此物,既然法力摄拿不起,倒可以用精魄一试。”
  
  他一抖袖,扔了下来一只极为壮硕的黑猿精魄,其甚通灵性,回头一望自家主人目光,就懂意思。四足着地,向前一个挪爬,到了丹珠之旁,两只手向下一抄,肩膀一耸,使力摇晃身躯,就想将之搬了起来。
  
  然而无论它如何吼叫使力,却都无法撼动此珠分毫,似其长在了地表上一般。
  
  陶真人功聚双目,看了那黑猿一眼。见其身上无有任何异状,判断道:“这头黑猿祖上曾与龙君精血约契,既能触碰此珠。那当非虺龙妖身上所有了。”
  
  虺龙乃是龙君之子,要是这丹珠本来是它身上之物,那么凡是龙君臣属后裔,若意图沾染,只要与之一触,立刻便会瘫在当场,无法再动,而黑猿现下无事。这就足以证明这丹珠和龙子并无什么直接关联。
  
  张衍言道:“到了我辈境地,哪怕真宝在前,也无所遁形,可却查辨不明此宝,显其非后天炼就,许是天生地长之物。”
  
  这时围观中人之中,一名白衣文士战战兢兢站了出来,道:“两位上真。小道有一愚见,不知可能说得?”
  
  张衍转一望,认得对方乃是这处岛上宗派掌门,此人当年曾被这虺龙精气侵染入身,得亏得他指点。这些年中不停猎杀妖物,才得以保住性命。
  
  不过也正是由于此人这数百年来不遗余力清剿妖物。使得那虺龙意识到聚形无望,最后只能把妖气转至人畜之上。不过恰恰那时乐朝皇帝以为妖魔已平,开始驱逐上德观弟子,以至于生后来灾祸。
  
  而这回能把海中妖气如此快拾掇干净,此人及其门下也是出力甚多,公平而言,功劳也是不小。
  
  张衍和颜悦色道:“道友有甚话,尽管说来。”
  
  白衣文士虽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可此刻面对两名洞天真人目光,也是心下惶恐,勉强镇定道:“小道以为,那妖物拿不得,未必人身修士拿不得,不定,不定此物需看个人缘法呢?”
  
  张衍不置可否,只道:“陶真人以为呢?”
  
  陶真人一想,也是一笑,道:“倒有此可能,可惜了,我此行却未有徒儿到此,却是试不得了。”
  
  白衣文士赶忙道:“小道弟子上百,或可找来试上一试?”
  
  他是看中这丹珠是从天妖身上落下的,那必是宝贝,要是能取了来,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借此更进一步,便是不成,留在这岛上做个 镇派之宝,也是好的。
  
  张衍笑道:“也罢,今次得贵派相助,我二人行事方便许多,道友既然有意,大可上前一试,当真有缘之人,只要此物无碍,就尽可拿去。”
  
  白衣文士听了大喜,立刻道:“多谢两位上真。”
  
  此事自然需有他亲自先试,他走上前去,只是事到临头,又是有些畏惧,生怕其中有什么古怪。不过想到有张衍与陶真宏两名洞天在旁,便那有甚变故,也来得及出手。
  
  他把心神一定,伸指在在珠上一触,未觉任何异样,可等他弯腰抓住珠身,想要拿了起来时,却觉手中之物奇重无比,怎么直不起身,不停运转法力,可仍是无有任何用处,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起得身来,又把门人弟子一个个唤来相试,然而从头到尾,却无有一个可以挪动此宝的,他脸露失望之色,上来一揖,叹气道:“多谢两位上真成全,此宝想是与我派无缘了。”
  
  张衍一笑,转头对陶真人道:“陶道友,不若等你将那虺龙精魄祭炼出来后,看可否驭动此物。”
  
  陶真人沉思片刻,道:“也是个妥当之法,不过要把祭炼完全,许得半年之久。”
  
  张衍道:“那就等上半载。”
  
  在未弄明白此宝虚实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去的。
  
  不过二人都是洞天真人,有的是手段,就此此法不成,但只要肯深研下去,相信最后也能解开玄妙。
  
  这时另一边,伍、赵两名真人在掌门授意之下,已是出得山门,往海外而来。
  
  不过偌大之地,若只凭借一方位,他们两人便是本事再大,也休想在短时内寻得宝物,好在出来之前,平都掌门又赐了两张法符,只要靠近了那物所在,则必能生得感应。
  
  二人认为,这宝物突然出世,应当是人为所致,如此一来,其存于海中的可能极低。
  
  因海上多是狂风暴雨,哪怕是元婴真人也要靠法宝才能行进,更休说停下寻宝了。但反过来说,其出现在洲6之上的可能却是极大。故是二人决定,先去东胜、东莱两洲查看,若着实寻不到,再去别处探访。
  
  两人此次出来,用了门中法宝遮去了气机,不怕他人察知,故行遁极快,不过半月之后,赵真人在东胜洲上停下,而伍真人则是与他在此分别,往东莱洲而来。
  
  又是半月,他渡过汪洋,到得东莱洲前,可在此一望,却也是一阵诧异,暗道:“传闻此洲原来在两界之间,需得过去阵法,才能入内,未想到找来这般容易。”
  
  他再三确认此非是幻境之后,就沿着海疆飞遁,东莱洲远比不得东胜洲庞大,那宝物若在此处,相信只要转了一圈下来,就必能有所感应。
  
  遁有百息之后,忽然袖中法符跃了出来,而后化一道光虹飞去,。
  
  “原来是在此处!”
  
  他不由精神大振,两目之中露出喜色,追着那光虹过去,很快就到了一处岛洲上空,见那光一头扎下,他也是顿住身形,往下方缓缓落去。
  
  他看得出来这里应是有一家修道宗门,但此地灵机微弱,甚至连护身大阵也未有,是以根本不把此间之人放在眼中,可才下来,目光一撇,却见得下方有一辆蛟车,十余条蛟龙在旁或趴或动,不由心下一凛,顿时惊疑不定起来,暗道:“怎这座驾很是眼熟?”
  
  张衍本在塔阁之内修持,忽感外间有多出一股熟悉气机,便自行步出来,往天中一望,不觉讶然,笑道:“伍真人怎来此地?”
  
  伍真人见得张衍在此,也是吃惊异常,道:“原来是张真人在此!”
  
  他不禁大是疑惑,怎么溟沧派渡真殿主行至此地,莫非也是来找寻那宝物的么?
  
  想到这里,却是心下一紧。
  
  平都教立派时日尚不及南华、太昊等派,门中也从未有过飞升真人,算得上根底浅弱,直至与溟沧派联姻之后,才真正立足脚跟,张衍乃时溟沧派渡真殿主,只论门中权柄,仅在掌门之下,要真是为了那宝物而来,自家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表面之上却是不曾露出什么异样来,打个稽,试探道:“张真人,伍某冒昧问上一句,不知尊驾缘何到此?”
  
  张衍笑道:“贫道此行,却是为相助清羽派陶掌门炼化一件宝物。”
  
  伍真人心头一紧,问道:“不知是何宝物?”
  
  张衍并不瞒他,道:“道友也当听闻,乃是那源纲走兽图。”顿了顿,也是问道:“却伍真人远渡而来,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伍真人一想,两派彼此乃是友盟,张衍既然如此坦承,那他不若就把话说开了,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便正色道:“不瞒真人,此回伍某是奉掌门之命,来此寻一件对我平都教至关重要的宝物。”
  
  他将前后因由大略说了说,除了一些些涉及平都教隐秘的关节不提,把大致情形都是说清楚了。
  
  张衍听完之后,笑了笑,道:“伍道友倒是来得巧,或许道友方是那位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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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象神返大灵碑

  伍真人神色动了动,试着问道:“莫非……这宝物已在张真人手中了?”

  张衍微微摇头,道:“贫道却与此宝无缘。”

  他把身一侧,以目光示意,道:“伍真人欲寻之宝,当就在那处,真人可自去看来。”

  伍真人往他指点之地转去一看,见得那处有一枚晶亮丹珠,只是这一眼,就觉身躯之中神意似要飞了出来,就如那日掌门相召一般,吃惊之余也是万般欣喜,如无意外,此珠当就是他平都教渴欲寻得的宝物了。

  因为急于将之拿到,他告罪一声,就快步行至近前,观察片刻之后轻轻一抬手,也是想用法力拿动,可是这一试下来,却如微风撼动山,并无半分动静。

  他怔了怔,思索一会儿,自袖中摸出了一件阵器,在周围布了一处禁制,见无疏漏后,就盘坐了下来,过得片刻,但见金光银华,灼灼大放,一尊如烟霞凝筑的法灵自肉身之中走了出来。

  他本是压制住自己气息,但是法相一出,却是再难掩盖,好在方才布置了阵器,但脚下这处地界毕竟地脉灵机不足,在呼啸震动的灵潮之下,整座岛屿都是晃动起来,看去像是端坐在即将喷发的地火山口上一般。

  陶真人此刻在青鸾座驾之内祭炼那虺龙精魄,四周有禁制护持,若有外力攻袭,立刻就能察觉,但只这等气机外泄,却是惊动不了他,故仍是沉浸在法力搬运之中。

  但岛洲之上多数修士修为都低微,哪经受得起这般气机冲荡,个个都是坐了下来,勉强运功抵御。

  那白衣文士未曾想又是这里来了一名洞天真人。也是暗暗叫苦,他自觉要是再这么下去,这处岛洲非要崩开不可,可自家偏偏无能为力,只得自洞府之内遁光而出,匆匆来至大塔阁下。苦求道:“张上真,小道这处修炼之地也经营了数百载,门下还有百数弟子,若是坏了,也不知往何处去,求上真垂悯,可否让那位上真收束法力。”

  张衍看了远处一眼,伍真人实则还留有分寸,动静虽大。实则却是撼动不了这处岛洲。

  不过再这么下去,倒很可能会将其自身气机宣泄出来,令东华洲上某些炼就元胎的洞天真人察觉,虽未必能知晓是何人在此,但引得其等注意,总是不妥,故是一抬手,一股玄气飞出。霎时笼盖头顶,将整座岛洲护定。

  白衣文士见再无风浪。终是把心神放下,深深一拜,道:“多谢上真出手。”

  张衍微一点首,他朝伍真人看去,见那法灵已是走至了那丹珠之前,就在这时。此珠子似被什么物事牵引,居然就晃了一晃,随后猛然飞起,投入灵尊眉心之上,化一道光华回得身躯之中。

  伍真人浑身一震。他脸色变了变,似是看到了什么,随后又紧紧皱起了眉头,好如在思索什么疑难。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整整数个时辰之后,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向着塔阁这处走来。

  张衍这时发现,对方气息居然比原先增长了许多,这等情形,极似又破开了一层障关,看来这宝物确实与平都教有些渊源,他微微一笑,道:“武真人法力大进,恭喜了。”

  伍真人打个稽首,道:“多谢真人,今回不过偶有小得,当不得什么。”他顿了顿,又言道:“张真人,此宝对我平都有大用,可否容伍某带了回去?”

  这丹珠毕竟是张衍先行寻得,纵然与己身有极深关联,但要是一个交代也不作,就拿了回去,这也太过不妥。

  张衍却不直接回他,只问:“道友可知此宝内情否?”

  伍真人道:“这……”将那宝珠收摄入体后,确也是知晓了一些隐秘,但其中有些,却是这涉及到了藏相灵塔。

  平都教立派根基是在此塔之上,只要此宝不灭,终归后路不绝,对山门尤为重要,哪怕是友盟,也无法透露出去。

  张衍似是看出了他为难,笑道:“此宝原是自一头天妖身上得来,其有化灵分身之能,贫道是为防备此珠之内藏有它后手,故有此一问。”

  伍真人一听,心下不禁一松,道:“张真人不必担忧,这宝珠之中并无任何邪秽污杂之气,至于其功用,却是能寄入生灵自身识念,便是身死,只要灵机足够,也可再化育而出。”

  张衍略微一思,道:“忆心之术?”

  修道人如有弟子亡故,如有象相修为,待其转生回来,那便可施展一门手段,将自身种种往昔回忆灌入其识海之中,如此表面看去,其与上一世已是无有任何差别。

  但这并非是唤醒前世记忆,而是以莫**力强行改换识念。

  此法有诸多缺陷,等若在原本严密无缝的识海之中撕开了一道裂口,平时还好,但若是与魔宗弟子交手,极易为其所趁,且此等弟子心性不稳,将来无可能有多大成就,是以一般无人会用。

  伍真人沉声道:“有些相似,但不尽相同,而且以宝珠寄托,看去识念不损,但回来那个,也未必见得是原来那人了。”

  张衍想了一想,点头表示明白。

  从伍真人言语之中可知,此珠等如将寄用之人识念记忆如书画印卷一般,拓了一份下来,每次如得复生,必和原来那个一般无样,不过对外人来说,也是无甚差别了。

  他心忖道:“我道虺龙如何化身万千之后,还能保持一灵不灭,识意长存,本来以为是天生本事,原来还有依靠了此宝之故。”

  他明白这丹珠之中肯定还有秘密,但只要知晓了非是那虺龙后手,那便不必深究了,边 道:“此宝既又与妖魔无关,伍真人便请拿了回去吧。”

  伍真人露出喜色,郑重道:“多谢张真人成全。我山门上下必记着这份人情。”

  说完,打个道揖,连那阵器也不收取,就纵光飞起,瞬息间便没入天云之中。

  张衍见他离去,也是回去塔阁之中修持。

  半载时日转瞬即过。

  青鸾车中,陶真人一抹走兽图,一条雪白虺龙飞了出来,不过细小无比,看去只一根发带长短,他伸出一根手指,其便在指尖之上绕游,状极亲昵。轻轻在其躯上一点,这虺龙精魄忽然飞去。

  他自车驾之中走了出来。起目观去,见这虺龙精魄已是变作千丈之长,在半空之中不停绕游,并不断吸食四下灵机。

  张衍也感应得这里变化,身躯一晃,已是站在在塔阁之外,他望向天中,笑道:“驾驭天妖精魄。平添一份手段,却要恭喜陶真人了。”

  陶真人打个稽首。道:“得亏真人相助,未来溟沧派之事,便是陶某之事。”

  张衍也不客气,道:“未来确有许多事需真人出手,待回程路上,可与真人明言。”

  陶真人道了声好。一个呼唤,就那虺龙便自天中引了下来,装入走兽图中。

  不过他却知晓,虽是将这天妖炼化成了精魄,但其修为还只能与元婴修士一斗。要回复元气,还需海量灵机。

  此间事了,东莱洲又是灵机微弱,不是上好修道所在,两人也无意多留。临行之前,张衍把那白衣文士唤来,道:“这洲妖魔被灭,你已得了解脱,不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东莱洲海外岛洲这脉修士,本是他留下的制衡手段,按照他原来设想,至少也可阻缓虺龙聚形三、四百载,那时传得他道法之人差不多就可回来了结因果,可此时虺龙已收,至少数千载内,不会出现什么妖物了,这人即便是为自己打算,也算是有功,他却愿意给其一个择选机会。

  白衣文士想了一想,东莱洲灵机实在太过微弱,他去之后,这些弟子却是前路渺茫,便道:“听闻东华洲外,灵机丰沛,上真可否带我等去往此处?”

  张衍笑道:“这却容易,你一门上下,只要愿去往东华洲的,此番皆可随我回去。”

  元蜃门,小涵心界山。

  卫真人站在一块山峦大小的石碑之前,目注其中不言,她身后站着一名气质幽冷的少女,用面纱蒙住了脸颊,只露出了一双迷离空蒙,如梦似幻的眼眸。

  卫真人道:“峨儿,你资质极好,功行积蓄也是足够,走这一条道路极是合适,但这关能不能过去,为师也难判断,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了。”

  峨儿问道:“恩师,大师兄是否也是选择了此条路?”

  卫真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

  当年门中大弟子晋宣元为悟透一门上乘功法,借以成就洞天,故此入得此碑之中。此人可以说是元蜃门中这千年以来最为优秀的弟子,但是如今已是过去百余载了,他仍是未曾出来,甚至掌门亲自入内,也寻之不得,只能将其肉身暂且以冰昙封禁。

  不过卫真人心下也是十分清楚,过去这般长时日,其恐怕早已失陷其中,无有可能再出来了。

  峨儿低头想了想,道:“弟子若说不愿,恩师是否会让师妹过来一试?”

  卫真人淡声问道:“你是担忧你师妹?”

  “非是。”峨儿眯起眼眸,似是在笑,道:“要是师妹成了,岂不是要压在我头上了,这可不成呀。”

  她转首过来,道一声:“恩师,峨儿去了。”

  随着一声银铃般得笑声,随着身上白纱飘动,就这么步入石碑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卫真人望着大碑,不由轻叹了一声。

  许久之后,一名侍婢到来,道:“真人,冥泉宗的公良真人到了。”

  卫真人并无意外,道:“请他来此。”

  过不多时,一名貌相儒弱的道人随侍婢走了进来,他打个稽首:“卫真人,有劳等候。”

  卫真人道:“公良道友言重了。”

  公良楚走前几步,看着面前大碑,感叹道:“想来此便是贵派那‘心象神返大灵碑’了,这果真能演化我心象之中敌手么?”

  卫真人下巴微抬,道:“自是如此。”

  这方大灵碑乃是元蜃门镇派之宝,能幻化出此碑照见过的种种厉害人物,外间之人入内,那些修士便会以往在人前用过的手段与之相斗,不会有半分偏差,便是元蜃门中那一门变幻莫测的“阴神阵”也是从中演化出来的。

  只是元蜃门立派不过两千余载,故而此刻演化之人,多是这两千中英秀人物。

  公良楚道:“我若是欲与溟沧派晏长生一斗,不知可否?”

  卫真人淡声道:“晏长生自成洞天之后,出手次数甚多,且从来也不作隐瞒,大灵碑自然也有照入进来,不过妾身奉劝一句,道友若是只为磨练自家斗法手段,却不必择选太过厉害的对手。”

  公良楚笑道:“卫真人说得有理,我手中丹玉却也不是白来的,当要珍惜机会。”

  要入大灵碑,也不是无有代价,需得付出不少丹玉,不过这却比耗损自身法力来得好上许多,是以仍是值得。

  他想了片刻,道:“南华派黄羽公,正可做我对手。”他大笑一声,就往碑中走去。

  卫真人则是盘膝一坐,在外等候。

  一日之后,公良楚从中走了出来,他笑道:“黄羽公道行高深,不过手段稍差,做我磨刀石,却嫌稍稍弱了一些。”

  卫真人知是其胜了,暗忖道:“这公良楚有些本事,却是有些小看此人了。”

  冥泉宗不久前又一位长老归去,先后有三位弟子试图破境,然则都未成功,反倒是这个平日不甚出色的公良楚最后迈过了关口,不过其毕竟功行尚浅,不想此回竟能斗败黄羽公,纵然只是幻象,不能现出所有实力,但却因此不会有任何留手,甚至不计生死,能够胜得,也算是不错了。

  她道:“道友还要一试么?”

  公良楚点头道:“自然,听闻那黄羽公是败在张衍之手,那我却要去一试这人手段。”

  卫真人一听,朱唇微启,却是欲言又止。

  公良楚笑道:“卫真人放心,丹玉不会少得你的。”言毕,他便再往碑中一钻。

  卫真人默然不语。

  不过十数呼吸,轰隆一声,灵碑一震,光华一闪,公良楚却是从中倒退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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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宝落深山藏奇险

  公良楚望着大灵碑,神情很是吃惊,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听闻张衍法力强横,虽入得洞天也只二百余年,可在同辈之中几无人可比,甚至在斗法之中还曾数次挫败过入道远较其为早的敌手。

  方才他也是击败了张衍曾经对手黄羽公的幻象,自忖纵有差距,也应是不大,是以想一试其人手段,哪知道甫一展开法相,就被那铺天盖地得玄气一撞,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轰散了出来。

  这等法力何止在同辈之中无人匹敌,便是他所识得的二重境修士,怕也无几个可以比拟。

  他不由望向卫真人,在眼神似是在问,这大灵碑可曾出得什么差错?

  卫真人幽幽道:“公良道友无需介怀,先前已是有几位道友来与那张衍幻象斗过,却并非道友一人吃亏。”

  公良楚听了,有些惊愕,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笑道:“原来如此,溟沧派渡真殿主,果是非是好相与的。”

  卫真人问道:“公良道友还要一试么?”

  公良楚将一只玉匣抛了过来,道:“可惜了,在下手中丹玉只是这些,只能来日再来比过了。”

  他望着大灵碑,啧啧两声,“不过这等宝物当真是神异,连我冥泉宗也是无有。”

  卫真人略一蹙眉,道:“公良道友过誉了,这法宝虽有几分玄妙,但与贵派那一口冥泉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公良楚咧嘴道:“卫真人何必过谦,法宝之用,各有妙途,在斗阵之上,自然是守御真宝和杀伐真器胜出一筹,可要说磨砺手段,演化神通,却是贵派这法宝独一无二了。”

  卫真人摇头道:“公良道友怕是说错了。”

  公良楚诧异道:“哦,何错之有?”

  卫真人道:“我元蜃大灵碑也无甚稀罕。纵有这般效用,但世上也不是无有相似之法,据妾身所知,那少清就有剑念演争之法。同门之间斗法只需籍由剑中神意印证,那与当真斗上一场也无甚分别,岂不胜我法宝许多?”

  公良楚点头承认道:“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卫真人也无需过分自贬,在在下看来。这两法只能说是各有所长。少清剑念相争,也是同样损折法力,不过复得法力稍快一些而已,甚至一个不小心,也会受创,而且如此也只能用于同门切磋,却无法与外敌相斗,否则其也不必外出挑战对手。大灵碑则是反之。入此间终究不是真正动手,许多平日不敢施展得手段也尽情使出,如是不用丹玉。可以说对我辈无有半分损折。”

  卫真人失笑道:“道友可是认为给得丹玉太多。有些舍不得了?

  公良楚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哪里话来,贵派能各派道友来此磨砺,奉上一些丹玉又算得什么,在下非但不觉得不值,反而觉得贵派索要得少了。”

  卫真人心下微微一震,就在这时,有侍婢过来,道:“真人,浑成教桓道人到了。”

  公良楚打个稽首。道:“真人既然有客来访,那在下也就不在此多留了,告辞。”他虽是在大灵碑中惨败一场,可似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就这么双袖摆动,潇洒而去。

  卫真人目送他离去,看着公良楚背影,暗忖道:“此人这回究竟是自家要来此一试,还是得冥泉宗授意而来?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思索之中,一名相貌只十七八岁。两眉如雪的温文道人走了过来,到了近前,稽首道:“卫道友,桓某又来了。”

  卫真人笑道:“桓真人此回还是欲与那位晏真人一较高下么?”

  桓道人小道:“自然。”他自袖中托出一只玉瓮,送了出来,随后神色一肃,就往碑中大步走入。

  卫真人立在原处不动,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灵碑轻轻一震,光华闪动之间,桓真人却是自里退了出来,他闭目站定原处,似在消化方才斗法所得。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帘,自嘲道:“不想又是败了。”

  算上这回,他已是第四次来此了,每一次都是与晏长生幻象斗法,但至今无有一次赢过。

  卫真人忍不住道:“道友为何偏偏要挑选此人?”

  桓真人一笑,道:“要说玄门之中,桓某最为佩服的就是这位晏真人了,明明他所有手段都是让我看过,可真正斗了起来,却偏偏又赢不得他,却比旁人更能助我磨练。”

  他感慨过后,却是笑着打听道:“桓某进来时,见得公良真人自此出去,不知他选择得是何对手?”

  卫真人一撇嘴,言道:“胜了那黄羽公,却是失败给了张衍。”

  桓真人笑了笑,道:“选了那位渡真殿主,却是他运气不好。”

  卫真人深以为然。

  她倒不是觉得张衍不可选来一斗,而是这位法力太强,遁法又是高明,幻象本来就是无惧生死,与此人一战,只要你无法遁走,一旦法力耗尽,最后总是被生生碾碎,起不到任何磨练作用。

  相信公良楚与之比过一次之后,下回再也不会选此人做为自家对手了。

  桓真人与卫真人交情不差,不过因门中尚有俗务,不便多留,言谈几句后,也就告辞离去了。

  待他一走,卫真人行至大灵碑前,起袖拂过,碑上似起得一阵如水波纹,过有片刻,公良楚身影就在里显现出来,非但如此,还把他与黄羽公及张衍幻象比斗时经过都是重演了出来。

  这碑文中斗法,所用时日与现世一般无二,而入内比斗之人,显然自身也会被灵碑照入进来,不过来此之人当是知晓此点,故俱是有所保留,不会把所有手段都是展露出来。

  看了许久之后,卫真人只觉浑身一阵疲惫,只晓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神魂必是受损,连忙停了下来。

  不过这些场景对她来也并非太过紧要,看得也罢,看不得也罢。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入碑斗法之人越多,功行越是深厚,那么这法宝威能也是越高,大劫将临。将来山门若遇得极大危机,只需以元蜃门法诀催动,可以展出不可思议之威能。

  伍真人出了东莱洲后,急着往回飞赶,在东胜洲与赵真人汇合之后。因身怀重宝,怕在路上出得什么变故,顾不上多做言语,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全力往山门所在方向折返,不过数日之后,顺利回得平都教山门。

  伍真人来至大塔阁中,身躯一晃,到了顶阁之上,稽首道:“掌门真人。伍某不辱使命,已是将宝物拿了回来。”

  正位龛座之中,光影一动,却是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走了出来,其人凤目飞眉,俊健有英气,仔细看去,脸容与秦玉竟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平都教此任掌教戚宏禅,他望来一眼。道:“嗯?伍真人法力似有所长进?”

  伍真人忙道:“这却是沾了那法宝之光。”

  他将此行经过细说了一遍,最后庆幸道:“也恰好这宝物是被溟沧派张真人先行得了,若是落在他派修士手中,怕是难以这么轻易拿回来。”

  戚宏禅眼神略动。失笑道:“看来此回又欠下溟沧派道友一个不小人情,不过不碍,大劫来时,我必还他。”

  伍真人道:“掌门真人说得是。”

  赵真人这时在旁道:“伍真人,掌教在此,何不将那宝物快些取了出来?”

  伍真人忙道:“掌门恕罪。我需得唤出法灵,方能将那宝物取出。”

  戚宏禅却是伸手将他拦下,道一声:“慢。”

  伍真人动作一顿,不解望来。

  戚宏禅抬首望了望四周,他有所感应,随那法宝到了这里,就与宝塔隐隐产生了某种呼应,心中亦生预感,若是在此将之此处唤了出来,很可能会产生某些他也无法阻止得变化。沉吟片刻,道:“不可再此拿出,你等随我来。”

  他一卷袖,就有一股法力笼盖下来,伍、赵二人也作不抵挡,眼前景物一换,却是到了一处秘窟之内。

  平都教因立教并不久远,又全是仰仗藏相灵塔修炼,是以从未曾出过一位飞升真人,自然也就无有人开辟小界了。

  不过他们却是另辟蹊径,在地脉灵机之下造得一个秘窟,此处却也不简单,是在山门大阵还转间隙之中,不知就里之人,无论从哪里出入,就要遭受打阵围攻,就是大阵被破,也会借用灵机转去他处,不会叫外人寻得。

  戚宏禅道:“伍真人,可以取出来了。”

  伍真人告罪一声,便自盘坐下来,不一会儿,他法灵便就走出,随后就见一枚丹珠自他眉心之中缓缓挤了出来,不过数息之后,就完全落到了外间。

  不过不知是与法灵相互汇过,还是到得此间的缘故,似其产生了某种不可测的变化,在半空一晃,非但未曾落下,反而往此间功行最为深厚戚宏禅飞了过来。

  戚宏禅目光凝注,看了一会儿,却把浑身气机一收,道:“赵真人,机缘难得,可收去体悟一番。”

  赵真人也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吸引,得掌门允准,他一礼之后,便就坐下,将自身法灵放了出来,只意念一动,丹珠便倏忽一窜,飞入进来,法灵也是一晃,再化光回得他肉身之中。

  瞬息间,他觉得自家似是坠入一处难做言述的玄奇之地,耳畔响得妙乐咒音,眼前则有无数形貌不一的法灵飞过,而身躯之中那尊法灵好似真正与肉身融为一体,再无分割,终于,他自深沉定坐之中醒来,却是惊讶发现,自身又破开了一层障关,法力比原来强盛了不止一筹,长出了一口气,稽首道:“多谢掌门成全。”

  戚宏禅笑道:“赵真人持坐九日,看来受益不浅。”

  赵真人讶道:“九日?”

  他不由心下称奇,方才感觉却似只过了一瞬,他摇了摇头,心念一转,法灵一现,而后就将那宝珠又送了出来。

  戚宏禅此一回未曾拒绝,但他却并未放出法灵,只是淡然看着,就将那宝珠收了眉心之中,他缓缓闭上眼目,就那么站在那处。

  伍、赵二人都是略带一丝紧张地看着。

  未过多久,戚宏禅把眼睁开,但未如一般功行增长,但眸中露出一丝奇异之色,感慨道:“原来是这般。”

  伍真人不敢相扰,等了许久之后,见其神态渐渐恢复平常,才小心问道:“掌门真人?如何了?”

  戚宏禅看了两人一眼,道:“我无事,这宝物你等虽是拿了回来,但却还未曾入得我手。”

  伍、赵二人都不明此意,面面相觑,伍真人不由问道:“掌门此话何解?”

  戚宏禅言道:“此珠原身不在此界之内,也不是我等所见这般模样,但其却留下一道气机牵引,好若浮舟海上,抛下一锚,唯有与之同出一源,方可接引,外人难加染指,而其真实所在,还留在渺不可测的彼界之中,需得溯源而上,方能寻到本来。若说这宝珠是一方水井,那我等此刻只是找到了井口之所在,还未能把井水取了出来。”

  伍真人恍然道:“难怪张、陶两位真人见得此宝现身,却是无法拿了去,原来是这般缘由。”

  赵真人却道:“掌门,那不知如何才能寻得本来?”

  戚宏禅道:“这不是那么容易之事,非但需得借用藏相灵塔,还要引动天星日月之光,由我亲自坐镇灵塔,将此珠与之相合,可要如此做了,必先要开得山门大阵,到时引发动静定是不小,诸派也当有所感应,并非是什么好事。”

  两人神情慎重起来,没了护山大阵,平都教等若没了护御手段,诸派虽未必会来攻袭,但是暗中扰乱是极有可能的,他们十分清楚,若他们身在敌对一方,只要有一丝机会,便会想法设法破坏此事,断不会让平都教顺利壮大。

  伍真人道:“该如何做?还请掌门真人示下。”

  戚宏禅面上一派从容,道:“倒也不难,发书溟沧派,请得几位真人前来为我等护法,那么便可保得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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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为见日月动风雨

  戚宏禅纵然定下计议,但这事也非仓促之间能够做成,还需许多布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况且就算请得溟沧派出手相助,也不是说自家就不做任何防备了。

  需知盯着他们的,不但有玉霄这敌对一方,还有魔宗六派,其有许多诡异难测的手段,根本防不胜防,他潜心炼合宝物之时,难保其不会来插上一手。

  此回取得宝物,这既是机缘,也隐含着莫大危险,是以越到这时,却越需谨慎,准备的越妥当,成事可能越高。

  伍真人提醒道:“掌门,有传言说那天魔就在我平都教近侧,这却要有所防备了。”

  戚宏禅神色郑重了几分,前几次魔宗以铲除六阴魔虫为借口,几次三番派遣弟子到平都教界内搜索,只是都被他挡了下来。

  但他十分清楚,其真正目的很可能是为找寻司马权下落,实则除了玄魔两家之外,此魔才是需真正需要防备的敌手。

  他沉声道:“这也不是无有办法解决,还真观如今与我教一般是溟沧派友盟,此派有无数降魔手段,这次也可求其相助。”

  赵、伍二人都是称好。

  其实便是无有友盟这一层关联,西三派本也是互相抱团守望,他提出求情,还真观一定不会拒绝。只是可惜,骊山派玉陵真人已是飞升而去,否则有其坐镇,也无人敢来搅扰。

  赵真人这时低声道:“掌门,此次似是事关我平都教运数。山门法阵不可动,但也不能全然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戚宏禅认为有理,他并非不信任溟、还真两派,但说到底,这两派也还是外人,不会如护持自家山门一般护住平都教,是以他们还需要有自己的依凭,便问道:“赵真人可有什么主意?”

  身为掌门,他只需把握大势。但在许多细枝末节上难免就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这需却门中长老拾遗补缺了。

  赵真人道:“敢问掌门,炼合那宝物,不知要用几天?”

  戚宏禅考虑了片刻,道:“难做确定,但至少需用十日。大至在半月之内。”

  伍真人一听,不禁皱起眉头,这时日一长,就意味着有更多变数。

  在没有山门大阵的情形下,要保证期间不出任何意外,却是很为难。就是原先没有敌意之人怕也会生出异样心思。

  赵真人沉声道:“既然需得接引日月之光,那可否先做得此事?”

  “先做得此事?”戚宏禅若有所思。

  赵真人起指虚划一圆。道:“我等可先炼得一枚昭易珠,利用这法器提先聚集日月精气,到了最后关头再放了出来,如此做至少可把炼合时日缩短三四日。”

  伍真人神情一振,道:“掌门,赵长老此法可行啊。”

  戚宏禅也是点头。

  他只要一开始利用藏相灵塔汲吸日月精气,只要有眼力之人。差不多就能判断出来他大致需用多少时日完成此举,而心怀鬼胎之人自然也就能由此推测出什么时候出手最为合适。e

  试想在最后三四日时。山门大阵忽然合闭,改以从昭易珠取用日月精气,那定可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有叫其所有布置都是落空的可能。

  戚宏禅问道:“赵真人,门中库藏,还够祭炼一枚昭易珠么?”

  昭易珠只能用来聚藏天星日月之气,在某些特殊时候才有用到,但祭炼宝材却要用到不少,过程也是很是繁琐,前后可能需要一年光景,通常无人会去炼制这等耗费过重的法器,但只要能把丹珠与灵塔合二为一,付出这些代价自是十分值得。

  赵真人道:“门中宝材只够炼得五十余枚,只此数怕是不够,至少要在百余以上,需得再去寻觅宝材。”

  戚宏禅道:“好,把需要宝材明目发了下去,命教门之下各宗门照此索寻,谁先缴纳齐全,便可免去百年供奉。”

  赵真人一躬身,道:“谨遵法谕。”

  平都教下虽不如溟沧派门下那般有百余修道小宗,但数十宗门还是有的,祭炼昭易珠所用宝材只是以往用不到,并非什么奇珍异宝,相信谕令一下,很快就能搜索齐全。

  不过到正式收用时,当然不会照实言语,还要再添加许多不在明目之上的宝材,如此就可防止他人一眼看出平都教真正目的。

  伍真人这时沉声道:“掌门,伍某以为,我这处还有一个极大疏漏。”

  戚宏禅道:“伍真人请讲。”

  伍真人缓声道:“若是在祭炼之中,有人遮蔽天穹,断得日月之光,又该如何?”

  戚宏禅一怔,随后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道:“伍长老提醒的是。”

  他先前未曾想到此节,那是因为寻常洞天真人若做此事,只是一个笑话,任何一个同辈修士都能轻松破开局面,但要是炼就元胎之辈出手,那就不同了,不说其等,甚至一些传闻之中的秘宝也能做到这点。

  他深思下来,这些人虽然自恃身份,可一旦察觉到藏相灵塔可能有超出预料得变化,没有机会还好说,要是有机会,那是极有可能出手的,。

  这个问题不想办法解决,贸然动手,只会陷入被动。

  伍真人叹息道:“只可惜,我与赵真人得了宝珠后,都是破开一层关障碍,掌教功行未有任何增长,不然此事又无需烦恼了。”

  他们都是知晓,这位掌门真人早就破了五重障关了,但迟迟不能破入第六层中,本来以为可凭宝珠更进一重,但到其手中未有任何变化,却令他们心下有些失望。

  戚宏禅笑了一笑,道:“我有所感应。此次若能借这法宝合炼,功行必是大有长进,休说破开六重障关,就是一举到得第七层中也是非是什么难事。”

  “什么?”

  赵、伍两人闻言,都是惊喜异常,平都教有藏相灵塔,可保传承不绝,但同样也受此限制,使得门中洞天包括掌门在内也至多只能三人。

  此次要是要事情能够做成。不说能炼合宝物,只要若掌门到得三重境,那么应付就将到来的大劫就容易许多。

  戚宏禅道:“不过现在这些言之过早,这事已非平都教自己一家可以解决,看来我需亲与秦掌门一谈了。”

  商议许久之后,他命两名长老先作布置。同时派遣一名弟子去往溟沧派,将附着有自身分光化影的信物送至至秦掌门手中,一番交谈之后,终是定下心思,全力准备起来。

  西南地底,万丈深壑之下。慧晓一身白纱,来至洞厅之内。在大鼎之前前跪下,道:“恩师,弟子有要事禀报。”

  鼎中黑气飞出,缓缓凝集,汇成一团魔云,司马权自是飘了出来,问道:“何事?”

  现下他法力已是恢复完满。不过仍是不敢随意露头,可一旦东华洲上有了什么变故。他定会想法设法插一脚进去。

  慧晓面含担忧道:“恩师,近来平都教下数十小宗出外搜罗宝材,甚至还有不少弟子深入底下,似要有什么大动作。”

  司马权很是意外,他这些日子除了修炼,大半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魔宗六派身上,一是好操驭那六阴魔虫收取灵机,另一方面却是催动天外宝鼎四处游荡,想把昔年破碎的那墨镜碎片收集了回来,看是否能再利用其炼化成一桩法宝。

  他对平都教这近在咫尺的邻居虽也关注,但却十分懂得分寸,很少去招惹此派弟子。因他知晓自家在这里,虽然有些危险,但同样也能借助其势挡住魔宗视线。

  听了这话,他也不敢不重视,想了一想,道:“可有那宝材汇册?”

  慧晓道:“弟子已是拿了来。”

  她动作利索地自香囊内取了出来一张绢帛出来。司马权目光一注,就是飞到了他面前,随意一扫,就知这是这些宝材是用来炼器的,只是应已是做过删改,即便他懂得此道,可难从此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平都教这般大举动,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是有所图谋,这却也是引起了他兴趣,道:“你去设法查探清楚了,看看此辈到底要做什么。”

  慧晓道:“弟子已是安排耳目探查,只是平都教此次未曾漏得任何风声,至今还未有什么消息传来。”

  司马权一转念,忖道:“看来唯有我亲自出手了。”他意念一动,百余只魔头就自鼎中飞出,往地表飞去。

  溟沧派,浮游天宫,秦玉迈入正殿之中,行至阶下,万福一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秦墨白神情和悦,在玉台之上言道:“师妹免礼,且坐下说话吧。”

  秦玉称一声谢,就去了席上坐定。

  秦墨白言道:“师妹当已是知晓此次平都教道友之事,为兄欲请师妹行上一遭。”

  秦玉毫不犹豫道:“宏禅师兄有事,小妹自当相助,只是请教掌门师兄,不知此行还有哪一位同门相随?”

  戚宏禅乃是她大姨之子,两者乃是表亲,炼合宝珠之事自然也未有隐瞒,是以她却知晓,此回只自家一个尚还不足。

  秦掌门道:“师妹以为何人方便?”

  秦玉想了一想,道:“若是可以,沈师弟与颜师侄倒是合适。”她迟疑一下,道:“张衍可否前去?”

  秦掌门道:“渡真殿主尚在洲外未返,不过既然师妹属意他,那便由他前往,但你却需等上些许时日了。”

  秦玉认真道:“那便等他。”

  秦掌门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平都教戚掌教亲自放下身相请,溟沧派出于礼数,两殿之中当去得一人,本来霍轩极是合适,还有三十六崆岳在手,可用作转挪护持,不过其毕竟还是象相一重境,而此回所面对的敌手可能大不简单,要想顺利应付过来,怕难以做到。

  而张衍却是不同,其自成法以来,曾数次与同辈相斗,可谓凶威赫赫,有其坐镇,威慑之力绝非旁人能比。

  张衍收得掌门传书之时,还在半途之上,想及先前伍真人来取那丹珠一事,知是两者必有关联,不过在大劫之前友盟实力上涨,这也是他乐见其成之事,当即就回了一封书信,表示会尽快赶回。

  一日之后,他已是到得东海,便把那白衣文士唤了过来,道:“你是愿在此地落脚,还是随我去往东华洲?”

  白衣文士忙道:“小道愿在东海上寻一处栖身之地。”

  他与元景清皆是元婴修士,从其口中得知,东华洲有派,几乎各派都有洞天真人坐镇,且灵山名府俱是被诸多宗派占据了,就是去了,也无什么落脚之地,还不如在东海之上择一处,虽灵机少些,可却也免了许多争斗。

  张衍点了下头,他一抖袖,抛出数瓶丹药,白衣文士忙是上前接了,躬身一揖,退出塔阁,招呼了一声门下弟子,就离了此处,往海上遁走。

  陶真人这时驾青鸾车到了塔阁之旁,在车上打个稽首,道:“张真人,先前忙于恢复法力,南海之事已时候耽搁许久,这番回来,陶某也需回去相助李、米两位道友了。”

  张衍言道:“听闻玉霄又布置,道友一切小心。”

  陶真人点头表示知晓。

  吴汝扬死后,玉霄派却并未放松南海之事,又命周如英与吴云壁二人前去镇守风陵海,不过后来吴丰谷成得洞天之后,却是把他遣了过来,把周如英唤了回去主理门中俗务。

  不过毕竟莫说这二人,就是在三人其在,在陶真人眼中,也无有吴汝扬一个人威胁来得大。

  张衍在此与陶真人别过,就催动蛟车,往蓬远派而来。他此行未曾掩盖气机,还未到得山门之外,姜峥和单慧真已能感觉到那滔天灵机,出来拜见。

  张衍道目光扫去一眼,一段时日不见,姜峥法力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点首道:“不想你却是走在了他们几人之前,看你还差得一些火候,此番可随我回得溟沧派修炼。”

  姜峥闻言欣喜,当即一个叩首,言道:“弟子多谢恩师成全。”他转首对单慧真交代了几句,就上了塔阁。

  单慧真退开几步,须臾,就见烟霞腾起,龙吟声中,一驾蛟车飞起,带动风云,去往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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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火照动白云阳

  张衍回得门中未久,就被掌门唤去了正殿,一番长谈之后,他就出了浮游天宫,往天外而去,很快到天青殿中,挥退上来拜见的一众侍婢,他来至一处宫观前,言道:“荆仓道友可在?”

  光华一阵闪动,出来一个容颜苍老的灰袍老道,稽首道:“道友何事唤我?”

  张衍还了一礼,道:“此回有一事,想请道友出手帮衬。热门”

  荆仓祖师言道:“上回多蒙道友相助,老道得以避过一难,道友有甚所求,凡我所能,定当相助。”

  张衍把平都教欲请溟沧派相助之事先说与他知,随后又道:“据戚掌门所言,要炼合这座宝塔,需得接引日月精气,但却怕人起法力遮断天穹,贫道思之,真人那辰火六御真法有贯穿天地之能,故想请真人出手,以打开局面。”

  休看荆仓祖师先前避开天魔,那是因为其本身就只一个神念分魂,先天之上便被克制,可其本身毕竟是飞升真人所遗,凭了惊辰天空,手段也是不弱,要不然也不敢放言对付玉霄派。

  荆仓祖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平都教已是找到了那镇塔之物了。”

  张衍言道:“听真人语气,似是知道那宝物底细?”

  荆仓祖师摇头道:“要说底细,我其实也是不知,只是曾听师长提过一句,有这么一件宝塔在东华洲上,只是任谁也得之不去,且其每过数年。必会挪去他处,后来有人发现此宝缺得一枚镇塔之珠,已是残缺之物,便就渐渐对其失去了兴趣,未想后来平都教那位开派祖师倒是得了机缘。”

  张衍点头,荆仓祖师此话当不是虚言,此人一身修为也没可能自己凭空得来,有人传承乃是正理,极可能也是原来西洲某个修士门下。

  荆仓祖师抚须想了一想。道:“只我有一处不解,我虽不知你溟沧派底细,但想来贵派掌门想不难解决此事,由他出手岂不是更好?为何要我出手?”

  张衍道:“掌门真人出手,那便会被敌对之人借以窥看虚实,不利日后行事。”

  一派掌门。不到门派兴亡之际,通常不会直接出手,便是要对付敌手,也不会用上太过直接的手段,尤其是有外敌的情形下,更是不能轻动。

  溟沧、玉霄两家现下互相敌对。对手到底到了哪一步,甚至连自家人也不清楚。更休说外人了,故彼此之间也只有所猜测,难以真正看清,而哪个人只要稍稍一动,有极大可能被对手窥看出来底细来,那么就可以被针对布置了。

  前次灵崖上人虽曾一符诏驱赶天魔,但未必是其此刻真实法力。很可能是以往炼制一道符箓,抛了出来更可能为引得溟沧误判。

  荆仓祖师表示了然。他谨慎言道:“只是其中有一个不妥,此辈灵崖还不知我在此处,我若出手,不定叫他察觉了,恐日后再难出其不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张衍言道:“不错,道友存在,确实在紧要时刻能起得大用,不可随意暴露出去,不过惊辰天宫在空也是世人皆知,此次我会带得弟子前去沟通天宫,他人望见,也至多以为其与这真器有缘,故能驾驭,而有我相助,也不怕他法力不济。”

  荆仓祖师笑道:“如此做,道友那位弟子可是能得了大好处的。”

  张衍淡然道:“这也要他心志足够坚凝,抵御住邪火心魔,否则非但得不了任何益处,反是有害。”

  荆仓祖师道:“还有一个疑难,若一人出手,我能透穿重天,可就怕出手之人,不止一个,那时就时白白作为了。”

  张衍淡声道:“真人只需抵住一人即可,余下之事有我溟沧派料理。”

  荆仓祖师看了看他,正容道:“好。”

  平心而论,他是极愿看到溟沧此次能够成功,玉霄派为他们共同之敌,便只为自家解脱,他也会出尽全力。

  张衍安排好此事后,就下了天青殿,回至渡真殿中,他把姜峥唤至身前,道:“你心志坚毅,纵受限资质不足,求道之心也未有任何改换,有如此弟子,我心甚慰,当给你一个机会。”说到此处,话声顿了顿,言道:“此次你随我前往平都教,望你能把握好机缘。”

  姜峥不知这回要做何事,他只知晓,若无师长领入门中,自己也无法走至今天,或许早已成了一堆枯骨,正声道:“一切听凭恩师安排。”

  平都教这边,在准备有一年之后,已是祭炼得有两百余枚昭易珠,其中一百枚提前收入了日月精气,并将之藏入了藏相灵塔之中。

  武真人看着几名弟子把一枚枚宝珠往阵位之上摆去,不由叹道:“只可惜日月之光不能全数用此珠收取,否则也无需打开山门大阵了。”

  赵真人言道:“莫要贪心,能借用到这些已是不错了,毕竟精气经珠中一走,必会沾染尘垢,比不得原先精纯,便眼下所见,也已是最大受限了。”

  这毕竟是借取手段,纳入珠中的精气难免不纯,若把自天直引而来的气机比做大河,那么清水之中沾染少许污浊还无有大碍,但若都是浊流,可是炼不成宝物的。

  说话之间,所有宝珠已是在阵位之上摆好。

  伍真人挥了挥手,那几名弟子放置昭易珠的弟子对他二人一个躬身,就化一道灵光飞起,各自入了一座龛座之内坐定。

  这时一道又一道灵光自山门外飞来,入了塔中之后,先对二人一揖,也是飞入龛座之中。

  此一回为防意外,他们把三百余名得了法灵的弟子都是召回,这些弟子才是真正撑起平都教的枝干。到了塔中后,就是外间有什么变故,也不怕损了根基。

  只是其等平日都是坐镇各处,开设法坛,并威慑教下数十小宗和西南上百诸侯国。如今全数换了回来,有可能使得这些人蠢蠢欲动,甚至更可能令魔宗弟子混入山门。

  不过此番炼合宝物却是涉及到山门未来气数,所有无关大局之事皆可先抛在一旁了。

  好在教中除了此些人,也不是修习别种功法的修士了。此一回就要暂且放权下去,靠其震慑四方了。

  数个时辰之后,所有身藏法灵的弟子俱都归来,两名真人身躯一晃,到了塔顶之上,见掌门戚宏禅坐在正位之上。却是在翻看一卷玉册,便立刻上前行礼。

  戚宏禅抬起头来,道:“可是准备妥当了?”

  伍真人躬身道:“回禀掌门,诸弟子皆已归位。”

  戚宏禅道:“还有七天便是约定之期,溟沧派道友必在近日到得,定要招待好了。”

  伍真人道:“是。不敢有所疏忽。”

  戚宏禅看了看二人,沉声道:“此为我平都教开派以来最大机缘。但同样藏有万般凶险,望两位与我同心合力,共渡此关。”

  赵、伍两人都是一齐肃容称是。

  戚宏禅点点头,语气放缓,道:“有先前布置,再加上溟沧派道友相助,只要我等自家不出变乱。便不难闯了过去。”

  伍真人道:“只不知溟沧派此回来得是哪几位真人?”

  戚宏禅此先一直未曾明说,此刻时机已至。便道:“此回来得共是四位真人,秦师妹最是念旧,她定是回来的,还有渡真殿主也在其中。”

  赵、伍二人一听,心下登时一阵放松,有溟沧派渡真殿主到此,那么多半不会出得什么问题来,其余来人也不必问是谁了。

  伍真人笑道:“掌门,等我平都这宝塔炼成了,便成不了三大派那等宗门,当也不弱于南华、太昊等派了。”

  戚宏禅摇头道:“可无有这么简单。”

  作为掌门,他还是看得十分清楚的,这天下十六宗门,除了骊山派,哪家没有镇派之宝?似魔宗六派,冥泉宗有那一口诡异莫测的冥泉,血魄宗有血神瀑,九灵宗则有万灵幡,没有这些法宝,早就被人取而代之了。

  纵然此次藏相灵塔威能可得再上一层,但平都教宗门底蕴仍是稍弱,要能再给个数千年,倒是不难做到这点,可眼下缺得便是时间,大劫将临,也只能竭力提升自保之力。

  七胜阁,此是平都教下一个小宗派,掌门仇西华忽然自定坐中醒来,目光之中闪过一道黑芒,身躯表面似有一只魔头虚影闪过,他道:“该动身了。”

  占据此身道乃是司马权一个分身,数个时辰之前,他收得信报,平都教召集所有弟子回得宗门,并言各派掌门同至去山门观礼,他立刻察觉到机会来了,决定侵占一人神魂,以方便混入进去。

  本来夺一个平都教真传弟子的身躯最是合适,怎奈似这般弟子都有法灵护身,一旦侵入其神魂之后,法灵未避免污秽,会立刻脱体而去,他也无从阻止,那么几乎立刻就会被其门中看出问题来,是以他干脆放弃此念。

  他神情如常出得山门,并不带得一个随从,纵光而起,路上遇着不少“熟人”,也是从容打招呼。

  身为天魔,他并不需要此具躯体任何识念记忆,只消稍稍一窥,就能得知对方心中所思所念,甚至比仇西华本人更是了解这些人。

  很快他与几名交好之人说说笑笑到得平都教山门之前。只是令他奇怪的是,过得护山大阵之时,检视也是不严,几乎未曾遇到什么任拦阻就入到门中中,这令他觉得十分诧异,同时也提高了一份警惕。

  在教中弟子安排之下,他十分顺从的去了馆阁之内住下,如其余修士一般,修持打坐,并不四处乱走,极有耐心的等待下去。

  与此同时,张衍已是与另三位真人一同启程往平都教而来,虽是被遣来相助友盟,但所有人都是脸容平静,无一人心怀不满。

  此回平都教请动他们,也非是不出任何代价,实则是奉上不少丹玉的。

  平都教虽是小派,可法灵才是根本,所有源头皆是来自藏相灵塔,对丹玉反而不如他派弟子那么在意,是以还是有一些家底的。

  就如当年,其开派祖师踏峰真人得溟沧派相助,从旬虚门中抢来灵穴,为作还报,几乎把得来七成以上的丹玉都是交给了溟沧派,要知这可是旬虚门数千年积攒,数量着实不小,令当时掌门秦清纲极是满意,这才选了一名平都教长老做了道侣,自此结为同盟。

  他们此行并未遮掩任何气机,所有修为高深之人都是一眼瞧见,自能从方向上辨出四人是往平都教而去。

  多数人反应皆是平常,在外人眼中,溟沧、平都既是姻亲也是友盟,彼此往来也属于寻常,许是平都教中哪位长老寿辰也有可能,唯有少数人不曾放松,暗中猜测这两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七日之后,张衍一行人到得平都教山门白云台前,他坐于蛟车之上,目光往下一投。

  此刻正值夜间,平都教已是点了火塔,方圆万里之内,点点焰光,处处流霞,闪烁如星,好若天屏倒转,在夜空之下极是壮观瑰丽。

  姜峥侍立张衍身后,见了此景,也是下赞叹,道:“好气象。”

  张衍点头道:“看这山形地势,当是出自原来旬虚门派修士的手笔,不想这也留下来了,踏峰真人倒是好气度。”

  旬虚门本是西南大派,数千年前,也是有过一阵兴盛,不过后来与西河派因故相争,逐渐衰败了下去。

  平都教开派祖师踏峰真人原是西南泯国宗室,国中本就是有不少修道人,得了藏相灵塔之后,他借此修成洞天,并向旬虚门中最后一名洞天真人邀斗,一战败得对手,就此夺了灵穴过来。

  因他是堂堂正正的挫败敌手,是以并未灭绝此派功法传承,只是将其中一部分修士融入了平都教中,时至今日,此辈皆是把自家视作了平都教弟子。

  此时平都教门内,戚宏禅也是感应得天中灵机变动,他望向天空,站起身道:“溟沧派道友来了,两位真人,且随我一同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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