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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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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九章 道传一法辨妖踪

  张衍了解此处因由之后,就与牧守山一同照了原路返回,大半个时辰后,就回了地表之上。

  霍轩见他二人平安上来,心神一定,上前问道:“两位,那阵中可有什么古怪?”

  张衍并不隐瞒,将里间情形大致说他与吕钧阳知晓。

  霍轩听罢之后,略觉吃惊,心下忖道:“未想这片洲陆竟然是自外移入进来的。只是古时修士,个个身俱**力,其与妖虫斗法,这方岛洲居然未坏,不出意外,当是靠了那位曜汉真人的玉崖镇定,才得以保全了。”

  吕钧阳这时言道:“渡真殿主,吕某有一处不解。”

  张衍言道:“吕护法有何疑问?”

  吕钧阳道:“似吞日青蝗那等天妖,不说毁天灭地,崩裂洲陆当是不难,当非是一处高崖所能束缚,不知那上面可是有什么古怪?”

  牧守山在旁言道:“吕护法有所不知,华真人在与妖蝗接战之前,在观空崖上先行布置了一处禁制,并引宝器灵机灌入其中,而后大肆屠戮妖蝗后裔,引其前来斗法,这才成功将之钉在了崖上。”

  吕钧阳默默点了点头。

  张衍看向西北方向,据那华钦洲所留识念得知,观空崖正是那个方位,按其所言,该是此方洲屿最高之处。

  只是他此刻望去,却被一条横阔山脉遮挡,并未瞧得那高崖在何处,他道:“观空崖距此不算太远,我等此刻赶去,二十来个时辰当得到得。”

  霍轩道:“早一日除妖,早一日做成门中交代之事,这里灵机极微,拖得一日,便气削一分,我等此刻尚在气机强盛之时,不如这便寻了上去如何?”

  张衍看了看牧守山、吕钧阳二人。见其等也无任何反对之意,便道:“那这就动身前去,只那只妖蝗凶蛮无比,诸位定要小心了。”

  三人都是郑重应下。

  张衍交代过后。就与三人一道,驾得遁光在天,不疾不徐往观空崖方向飞遁。

  这小界之中并无日月,也无昼夜之分,四人感应之中。行有大约有两天左右的时间,却是到得那处山脉之前。

  张衍一抬手,当先降下云头,三人也是随后下来。

  待到了山脚之下,他回身过来道:“过此山后,当就是那观空崖所在,距离我等所站之地,当不足三千里,可这里却感应不到那妖虫半点气机,其中定有缘故。三位真人不妨先在此此处调息,我以飞剑之术过去探看一二。”

  霍轩等人都是称好,说不得下来就要与那天妖照面,三人不敢不慎,各自盘坐下来,调理自身灵机。

  张衍心意一引,再一抬头,一道剑光自眉心之中飞射而出,直直奔向天穹,到了半途之中。便已隐去锋芒,倏忽一折,绕过山梁,往外飞走。

  好一会儿之后。他目光一闪,言道:“诸位,那妖虫不在原处。”

  三人一下警惕起来,莫非是那妖蝗挣脱了禁制束缚?要是如此,那就有可能随时出现在任何一处地界。

  霍轩沉声道:“可是逃脱了么?”

  张衍摇头道:“非是如此,诸位随我过去一看便知。”

  他足下一点。纵光飞起。

  三人心下疑惑,也是腾空而来,因相距不远,故很快就到得地头之上。

  然而眼前景象却令他们暗吃一惊,见原先该是观空崖处,已是露出一个大缺口,不但如此,连带方圆千多里内一切物事俱都不见了,好似被人凭空挖出了一块。

  而眼此出去千余里,却是出现一方断崖,再往外看,则是一片浑暗虚空。

  在此处可以清楚得见,众人脚下陆洲是漂浮在一处茫茫虚气之内,外间是稀薄云雾,飘散着无数断壁折峰,山石碎块。

  吕钧阳眼望过去,言道:“这当是到了合恶洲尽头了。”

  这方界域乃是玄晖教镇派法宝所化,与凡蜕修士所辟内天地极为相仿,但更为坚牢稳固,虽洲陆有尽,但小界却是漫无边际。

  霍轩诧异道:“那吞日青蝗是逃遁了?”

  牧守山道:“奇哉,而那七根荣华宝阳钉,一旦入体,就可与之身躯长在一处,且此妖被钉在崖上,按照道理,其越是出力,则生气灵机泄出越多,那崖上禁制也是越强,要想凭借自身之力破山,几乎无这等可能。”

  张衍沉思了一会儿,道:“华真人当日所设禁制范围,当就是千余里,与这缺口相仿,虽然那妖蝗自身难以摆脱,可有外力相助,那却不一定了。”

  “外力?”霍轩一看四下,目中有金火之光晃动,戒备道:“莫非此处还有妖虫不成?”

  张衍笑了笑,道:“便在你我脚下。”

  他伸手一抓,忽然泥土破开,手中中却是多了一只长虫,其有一指长短,前端有一对利颚,浑身灰褐,身上处处褶皮,怪异丑陋。

  三人目光不禁都是投了过来。

  张衍道:“此虫名为豁灵蛉,也算得上是妖蝗后裔,其并无什么凶恶手段,唯得一桩本事,无需任何灵机,只需吞吃腐土沙砾,就可维持生机。那妖蝗该是用了这等虫豸自外慢慢侵蚀地陆,咬透山石,方才得以脱困,诸位不妨感应一二,此片地陆之下,此物当是不少。”

  三人听他之言,立刻稍作感应,果然在下方察觉到难以计数的小虫,此刻其等正在啃食岩石泥土,若是给它们足够时间,不难把这处岛洲都给吞吃干净了。

  而先前他们之所以未曾注意,那是因为此虫生机实在太过微弱了,对洞天真人来说,几与虫蚁无甚区别。

  张衍看着远空,道:“想是这妖虫被钉在崖上后,自知无法闪挪逃遁,怕被后来到此的修士所诛,这才用了此策,虽无法摆脱钉崖之功,但却可与那崖身一起脱去,我若猜得不差。其当是飘入无尽界空之中,这样后来之人想要找他便就难了。”

  牧守山嗤笑一声,道:“果然好算计,可这么走想来他损折也是不小。”

  张衍赞同道:“不错。华真人既然已将吞日青蝗一众妖妃和徒子徒孙杀尽,其要想诞出豁灵蛉这等子嗣,那唯有以自身精血化炼,我虽不知其被钉在观空崖上后到底还剩几分元气,可这样做必是雪上加霜。不想此妖也极有决断之辈,若不如此,今朝便让我等寻得了。”

  众人也是点头,他们虽还未与这位对手照面,但都是看得出来,这妖虫可非是什么无智之辈,极为狡诈不说,在面对取舍问题时,对自身也下得了狠手。

  牧守山道:“这对我来说也非是什么坏事,唯一可虑。是此妖既然有意躲避,想要找了它下落出来,怕是不容易。这里灵机微弱,我辈在此耽搁的越久,法力耗损也是越多。牧某虽是无碍,可一旦拖久了,对三位恐非是好事。”

  张衍点了点头,他乃至法成就,哪怕灵机极微,也加以吐纳利用。但霍、吕二人怕是会受得影响,这不可不虑。

  他思忖片刻,道:“如此去寻,非是上策。但有一法若能用得,想要找到此妖当是不难。”

  待得三人看来,他才道:“那七枚荣华钉乃是华真人以玄晖宫秘传之法驾驭,那回光碑石上也有记述,最为简单得之法,就是寻一人习练此术。只要稍稍懂得如何运使,当可感应得那宝针所在方位,要寻得妖蝗下落,也就方便许多了。”

  牧守山皱眉道:“可是要修习玄晖宫秘传,非得接下华真人道统不可,我等四人,可以说皆不合适。”

  这方法虽是简单,可要做到却是不易。

  现在玄晖宫当早以无有传人,要修习就是承担下此派因果,为其传承道统,不然是见不得其中真正精要的。

  张衍、霍轩皆为溟沧派三上殿殿主,并不适合做此事,至于吕钧阳,为上极殿护法,也无法去做事。

  而牧守山则更不可能了,他还是戴罪之身,斩妖过后,不定还会被拘束入小寒界中。

  吕钧阳这时开口道:“有一人可以。”他迎着投来目光,言道:“周娴儿。”

  霍轩低头一想,道:“倒是可以,何况能承了华真人道统,也算得是她的机缘了,渡真殿主之意呢?”

  张衍淡声道:“眼下除她外再无合适之人,为门中大计,便就如此定了吧。”

  周宣这是齐云天记名弟子,算不得真传,而其周娴儿虽有了元婴修为,但身份上却是差了一筹,无需担当门中重担,此刻由她来修习秘法,正是合适。

  吕钧阳言道:“吕某这便唤她入内。”他盘膝坐下,拿了显冥珠出来,并把一缕神意传了过去。

  此刻那宫殿之内,关瀛岳和周娴儿正在打坐,忽然摆在面前的显冥珠轻轻震动了起来。

  关瀛岳咦了一声,上前拿入手中,只觉里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念头,但甚是模糊,总时辨不清楚,他便将之递给周娴儿,道:“周师侄,你拿去看看,可是几位真人有什么吩咐?”

  周娴儿接了过来,感应片刻,犹豫了一下,道:“好似是这位真人要唤师侄过去。”

  关瀛岳怔了一下,随即正容道:“既然几位真人要你如此做,那必有道理,你立刻下去,勿要耽搁了,这处有我在,不必担忧什么。”

  周娴儿想起可能入内要面对那天妖,不由生出一丝怯惧,好在修道多年,心性也算稳当,只一瞬间,就调理好了心绪,应道:“那师侄这便去了。”

  她来至两界关,按住胸口,努力吸了口气,就一步跨入进去。

  而小界之中,她方一入内,张衍便就感应到了,他道:“那禁制之地需过得阵法,便由我送她入内,三位在此等候便是。”

  三人都是打个稽首。

  张衍一点头,纵起一道夺目剑光往那感应所在飞驰而去,只半个时辰之后,就寻得了周娴儿,袍袖一卷,将之裹上云头,道:“我稍候带你飞遁,你且封闭七窍感应,免受我法力震荡。”

  周娴儿不敢多说什么,慌忙照他所言去做。

  张衍驾云风而起,十数个时辰之后,就回了那禁制所在,带得周娴儿到那回光石碑之前,便将因果缘由说与她知晓,最后指着那石碑道:“你可上前接了华真人所传道法。”

  周娴儿目光有些慌乱,她咬了咬唇,道:“真人,弟子接了那道传,可要拜那位华真人为师么?”

  张衍言道:“不必如此,你若不愿深研,将来再找一人承继这份因果便是了。”

  周娴儿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要她背师另投,要是如此,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走上前去,起纤手往碑一按,脸上顿时现出恍惚之色。

  张衍在后淡淡看着,也不相扰。

  数天之后,周娴儿终是回过神来,那碑中道法神通极多,她差点忍不住去逐一记下,还好记得张衍关照,未有去胡乱接因果,只是拣了一门那华真人所传秘术。

  张衍问道:“可有不明之处?”

  周娴儿摇头道:“那法诀不难,弟子只需数日就可入门。”

  张衍点首道:“给你十日。”

  周娴儿道了声是,她盘膝坐下,按照碑上所载窍要,默默运转起法力来。

  大概有六天之后,她自定中退出,言道:“真人,弟子觉得西地有一股微弱感应,每当运法之时,便与弟子心神呼应,也不知是否就是那七根宝钉所在。”

  “西地?”张衍一听,这恰与那观空崖所在方位接近,如无意外,此回当是找准那青蝗了,他想了想,又问道:“可能知晓其距此多少路程?”

  周娴儿似有些迟疑难定,道:“应是极为遥远,难言其距,弟子也不敢确定,以往弟子感应法宝所在,出了七八里,便再难以察觉,就怕其中有误。”

  张衍却道:“非是你感应有误,这处小界本属玄晖宫镇派法宝,你起此派法门感应之时,无论那七根宝钉去得多远,都能知晓其大致在何处。”他考虑了一下,“看来你虚我等同行了,免得那当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一抖袖,就将周娴儿裹带而起,化一道遁光出去了地表,赶去三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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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章 万载过去已换天

  合恶洲之西,断陆之前,随张衍乘一道遁光而下,周娴儿也是缓缓落在了一边,见了霍轩等三人站在不远处,忙是一福,道:“见过三位真人。”

  张衍言道:“周娴儿,你在此再感应一回。”

  周娴儿哦了一声,闭目遥感,少顷,她伸手指向一处方向,道:“就是那处了。”

  张衍见她指点方位还与上次一般,便言道:“既如此,这便动身。”

  说到这里,他看向三人,道:“此去不知多远,虚空浮渡,却耗功行,最好乘舟而行。”

  霍轩道:“我这处有一艘鹤衣云舟,飞遁迅快,知险能觉,正可载我几人。”

  说着,他抖袖掷出一团光亮,其瞬息化作长有三十来丈的大舟,舟身雪白,缀有片片翎羽,舟首如鹤首,尖喙翘缨,丹红落顶,很是精致华美。

  张衍等人也不客气,都是身飘而起,落于舟上,并各寻了一处羽榻落定。

  霍轩看了一眼下方,见周娴儿有些怯生生站在那里,道:“你且上来,与我等同行。”

  周娴儿低声道是,也是上了舟来。

  牧守山看她这副模样,笑道:“你也莫要惧怕,便是见得天妖踪迹,也不会让你出手。”

  周娴儿迟疑了一下,才道:“非是弟子惧怕,而是方才感应得那宝针方位之时,好似有一股恶念裹上来,便是调转清心之法,也难以平复不安。”

  牧守山若有所思道:“神意感应么,如此说来,你探得那妖蝗下落时,它已同样知你了。”

  周娴儿一听,顿时脸色煞白,被一天妖惦记上,可非什么好事。

  张衍一挑眉,目中生芒。仔细看了周娴儿两眼,直到后者有些局促不安时,他才开口道:“我等此去本就是除它性命,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忧。”

  说着。又一弹指,一张符纸飞至她身前,“将此符收在身上,危急时可保你一时周全。”

  周娴儿小心收好,万福一礼。道:“多谢真人。”

  张衍微一点头。

  霍轩这时起掌连拍三声,这飞舟顿时轻舒羽毛,飞腾入空,忽忽越过洲陆断崖,往前方界空之中飞去。

  张衍知晓此去路途定然极远,还不知何时可到,便就拿出了一枚牌符,翻掌一拍,却是放了一头神骏异常的白羽鹦鹉出来。

  这灵禽振翅飞起,绕舟一圈。最后昂立在舟首之上。

  张衍道:“妖虫即便元气未复,也不是好相与的,自此刻起,诸位需得尽力保全自身法力,此是青清羽门陶掌门所赠巧目鹦,能远观六万里,可作示警看守之用,有此禽在,便不必再费心戒备了。”

  他既如此说,霍轩等三人自是放心。于是凝神收心,静坐不动。

  张衍同样也是把心神收束,入至定中。

  舟上很快变得无声无息起来,唯独周娴儿一人有些心神不宁。

  她下了船台。挪步来至船舷旁,在门中修道这许多年,此是第一次随师长出得山门,一路风光看得目眩神驰自不必说,这小界也是头回入得,不由左张右望。目中满是好奇之色。

  只是漫空景物都是一般模样,望去无不是茫茫气雾,未有多久,她便就没了兴致,却是来到巧目鹦鹉身旁,盯着那柔顺白羽看了看,赞道:“你这鹦哥儿,倒也好看。”

  哪知那鹦鹉细声细气回言道:“承蒙真人夸赞。”

  周娴儿眸光一亮,见它会说话,知是开了灵智了,便与它攀谈起来。本来只是为了逗趣,却不想这鹦鹉博闻广识,问它什么都是知道,一问岁寿,却是吃了一惊,其竟有五百余岁,论起身份,原本还是海上一方妖王,只不过后来舍了身份,转投了清羽门。

  周娴儿不解道:“你既是海上妖王,多么逍遥自在,又为何要投在清羽门门下,受那拘束?”

  巧目鹦鹉转头看了看她,道:“似小人这般妖修,出身旁门,得不了正传,亡故之后,来生再难入得道门,但若投在几位真人门下便不同了,若是运道好,来世便可成了玄门弟子。”

  周娴儿不假思索道:“这又为何如此,你大可收得几个徒儿,传下道统,也不怕转生之后失了道途。”

  巧目鹦鹉偏了偏脑袋,道:“真人看那天妖可是厉害?

  周娴儿认真点了点头。

  巧目鹦鹉道:“那天妖乃是得了此方天地眷顾的,非我辈一介小妖可比,可就是此等妖物,还不是被诸位上修囚禁在了此地?可见这天下,终究入了道门方是正途,譬如周真人,生来便就投在玄门门下,真正是好福分。”

  说到最后,它眼神中露着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

  周娴儿原本不觉得修道有什么难处,自她入道以来,功法口诀自有师长传下。需什么修道外物,自会有人会送来,可凡事就怕有个比较,此番出来,已是开了不少眼界,现下听巧目鹦鹉这么一说,却是低下头来,暗忖道:“连一只鹦哥儿都这般渴求大道,我却这般不知珍惜,是否辜负了恩师所望呢?”

  想起周宣殷殷期望,当下失了在此说话兴致,自觉有这闲情,还不如抓紧时机修行,提升自身功行。

  于是来至一处偏僻角落,趺坐下来,默默参悟功行。

  此间行走,不觉时日流逝,只凭着周娴儿先前一点感应往前飞驰,大约有个十来日之后,忽然间,那巧目鹦鹉鸣叫了起来,声虽不高,但却传得满舟皆闻。

  周娴儿先是惊醒,她一感应,却觉距离宝钉所在却还颇远,心下稍安,便问道:“何事呼唤?”

  巧目鹦鹉道:“前方有不少断裂石岩,有不下千数妖物盘踞。”

  “千数?”周娴儿大惊,不由露出了几分慌张之色。

  就在这时,张衍声音自上面传下来,道:“可知是何种妖虫?”

  巧目鹦鹉道:“回禀真人,小人望去皆是妙音蝉,不过俱是未曾长成。似是出巢未久,看着生机也似微弱,也不知是假意伪扮还是真便如此。”

  张衍稍作思索,又问了周娴儿一句。知前方并非妖蝗所在,也就并未下令缓了飞舟,仍是按照原先遁行速度前行,同时发一道剑光过去探查,好一会儿后。他唤道:“周娴儿。”

  周娴儿应声道:“弟子在。”

  张衍道:“前面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妖虫,稍候由你去将其等了结了,可能做到?”

  周娴儿不敢违命,垂首道:“弟子领命。”

  张衍收回目光,便不再出声了。

  又过去许多时候,巧目鹦鹉道:“真人,前面就是了。”

  周娴儿凝眸看去,见前方有无数残碎山石岩,却有许多妙音蝉趴聚在了一处,本来好似僵死一般。但随飞舟逐渐靠近,却是一个个把翅翼鼓动起来,似要腾飞跃起。

  如此之多的妖虫看得她心头发颤,然则不能不上前动手,一咬银牙,化遁光出现,把腰中法剑祭出,化作匹练一般,来回扫荡。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妖虫虽多。却竟然连一个挣扎得也未有,趴在那里任由她屠戮。

  原来这里无甚灵机,其早便陷入沉眠之中,早已无了起身一搏之力。不过方才被张衍等人的庞盛灵机所惊动,这才牵动了一下。

  周娴儿来回飞驰,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之杀了个干干净净。

  回至舟上后,虽未曾经历什么搏杀,可却觉法力大耗。精神疲惫,连忙掏了丹药出来吞服下去,坐在那里恢复起法力来,哪知这一入定,却一直未曾醒来。

  如此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之后,某一日中,她忽然觉得似有一只凶恶怪虫往自己身上扑来,心中一骇,猛地清醒过来。

  她是被灵机冲撞出来的,顿时受创,不由吐出一口鲜血,知是那妖虫怕就在此不远了。

  正想出声提醒,却发现张衍等人俱已是站了起来,目光凝视前方,气势森然,似已是严阵以待。

  巧目鹦鹉扑棱棱闪着翅膀飞了过来,来至她身旁船舷上站住了,小声道:“小人一天前已是报了警讯,只是真人定坐不醒,怕是未曾听见。”

  周娴儿却是心神略松,只要不是自己误了事便好。她举目看去,透过重重雾气,隐约见得一块千里方圆的飞屿,上方矗有一座高崖,只是洲屿四周,有许多妙音蝉振翅飞动,推其前行。

  牧守山笑言道:“我道这妖虫离了洲陆还能走出如此之远,原来还有这些小虫相助,为了逃遁,此妖也真是费尽了心思了。”

  张衍也道:“这些时日来,我等每过去一程路,必能看到这些虫豸,应该是在半途之中气力不济,精元耗尽,才被抛下等死的。”

  霍轩转下目光,将一枚牌符抛至周娴儿面前,言道:“稍候便我等要与那妖蝗一斗,此处非你可以涉足,躲得远一些吧。”

  周娴儿接过之后,就见四道遁光腾起,带着往前方浮屿飞遁而去,她不敢靠近,忙运转牌符,远远退了出去。

  四人飞遁有半刻,就到了那山崖之外。

  张衍一甩衣袖,轰隆一声,就将万里内所有气雾都是卷荡了出去,前方景象也是清晰显露出来。

  他抬眼看去,却见山崖之巅,却是斜躺着一名面如冠玉的道人,一脚拱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神情似是极为无聊,其人身上却无半点妖气,却好似野鹤闲云,隐逸高士。

  他见四人到来,也未露出任何慌张之色,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并道:“华钦洲费劲心思把本王锁在此处,那时本王便知迟早有人要寻了过来,本以为还会再晚上些许时日,最少也要待本王元气才耗尽才至,却未想来得如此之早,你等是何人门下?可是玄晖宫教下弟子么?”

  张衍淡声道:“玄晖宫在世上早已无了道传。”

  妖蝗听了之后一怔,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来眼前之人不会欺骗自己,便发出一阵大笑,拍掌道:“好好,你等却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本王却是看你四人顺眼,若是肯放了本王出去,便给你等一场造化又如何?”

  张衍等人都是不言,他们没有立刻动手,那是在观察这妖虫,看其还剩下几分实力。

  妖蝗却以为他们不信,笑着道:“本王当年称雄一方之时,你玄门之中典籍,当初也看得不少,若你等肯以应允,我这便可口诵一篇上乘法诀,以示诚意。”

  张衍淡声回道:“宗门自有道法传下,就不劳尊驾费心了。”

  妖蝗却是十分自信道:“那是你等不知本王手段,别的不说,就言一门如何采摄紫清灵机的法诀,想你们就不知晓。”

  张衍听了,心下却是冷哂,或许此法很是高明,但九洲早便不是万余年前,有此法诀又有何用。

  妖蝗看他们神色,竟无有一个动心,不觉奇怪,转了转念,问道:“你们到底是哪家弟子,你等宗门前辈,不定本王亦是认识,或是被本王斩了,也未可知。”

  说到最后,他脸上笑容满是恶意,能来这处寻自己麻烦的,多半是不知多少前年与他结怨的宗门后辈了。

  张衍淡声道:“要叫尊驾失望了,我等皆是溟沧门下。”

  妖蝗露出疑惑之色,他从未听说过溟沧派,随即转了转念,问道:“你家祖师是哪一个?”

  张衍肃声道:“自是太冥祖师。”

  妖蝗也是露出凝重之色,却是沉默下去,不再说话了。

  张衍此刻已是把这对手探看得差不多了,当下一转法力,身后五色光华一闪而过,而后玄气滚动,缓缓化作一只遮天大手,向着前方拍了过去,却是一上来就把“太玄一气五行大手”祭了出来。

  这妖魔无法动弹,对他们而言,它便是案板之上鱼肉,也无需顾忌什么,直接照准了打便是。

  妖蝗冷笑道:“象相修士,当日我不知会过多少,眼下纵然力弱,却也不是你等几个小辈可以欺辱的!“他一张嘴,顿时喷出一口黄烟,迎向那只大手。

  然而本以为能够轻松将之接下,可两者一接触,却被轰隆一声震散。

  而后大手下落,正正拍在他背上,一下便将他打了趔趄,并死死嗯在了地上,身躯之上咔咔之上,一时竟然不能抬头。

  张衍目光自上投下,道:“君以为还是在万载之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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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一章 神通难沾法难伤

  万年之前,天地之间秀气满盈,修道人稍作摄取,就能巩固根本,聚气演法,只是后来地根被动之后,乾坤生变,后来世间灵机早已无法与古时比拟,后人要想达致前人相同境地,却需在精细巧妙之上下功夫。

  若拿过去功法与时下要诀一比,却显粗糙许多,而纯以神通法诀而论,古时之人放到而今这方天地之中,斗法之能不定还要弱上一筹,这并非两者有智愚高下,而是先天有差。

  妖蝗在此被困长久,还拿先前固有之念来衡量今人,加之张衍法力之强远胜同辈,是以一上来就吃了个闷亏。

  它挣扎了两下,却是未能在大手之下起身,咧嘴言道:“倒是有些小看你等了。”

  张衍淡声言道:“我等此来便为斩妖除魔,尊驾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吧。”

  他是十分清楚的,天妖本是以强横身躯取胜,以人身示人,通常不过是为了保留元气,但其真正本事却绝非这么一点。

  话音落下未久,他忽觉大手之下似有股巨力涌动出来,险险有些压制不住。

  凝目看去,见掌下此时哪还有什么道人,分明是一只大虫,其身长数里,体作赤紫之色,须触如鞭,节节而生,口颚抵住山岩,浑身上下覆盖有坚甲,色沉凝厚,好若岩板,一对弓足雄举,紧贴腹下,头生有六目,两只各在左右,三对生在颅下,好似细碎镜面,有光一晃,就生出斑斓之色。

  这等上古凶妖一现原身,只是远远看着,便觉狰狞无比。霍轩等三人神色俱是凛然。

  只见其身躯一起一伏,激得膜翅微开微收,震颤不已。随即十八对有若钩镰的长脚一撑,居然硬生生把身上大手给顶了起来。随后再一抖身。背上膜翅接连震动,只顷刻之间,那太玄大手便化为一缕缕玄气,飘散开来。

  这非是什么神通之法,而是纯凭自身完全无可抵御的巨力,生生将之挣碎了。

  张衍知晓此法是困不住这大妖的,一见此景,意念引动之下。那些玄气重新在天中汇集,同时一弹指,上千道紫电雷霆就往其身上招呼过去。

  牧守山等几个也不客气,掐诀作法,各起雷法打去。

  一时间,天中有无数雷光劈落下来。

  然而那妖蝗却是浑然不惧,任凭电蛇霹雳落在身上,只击得甲壳之上点点晕光闪烁,竟然丝毫不伤。

  不过它不惧雷法劈打,陆屿周围的妙音蝉却是被殃及池鱼。在一道道夺目光华之下,俱是被轰成飞灰。

  这些虫豸本来战力不高,放在万年前也是用来耗费对手法力的。他此前召出,只是为了能推动浮陆前行,这刻被杀,却也毫无痛心之念,反在那里讽言道:“你等莫非就这些本事不成?如此却是伤不得本王。”

  张衍哂笑道:“尊驾不必相激,我等再是如何,也不会助你脱身出来的。”

  妖蝗本是擅长在天中与人斗法,但偏偏被束缚在这处平崖之上,以至于一身本事无法使了出来。此刻它巴不得张衍等人的法力再猛烈数分。最好能让它能从此解脱出来,一旦飞腾入空。他实力立可暴增数倍。

  霍轩等人早便认识到了此点,方才出手都很有分寸。看去声势颇大,可却也未曾波及它身下孤屿一丝一毫。

  张衍这时已把五行大手再度凝聚,稍作催动,就又一次当头压下。

  妖蝗领教过一回厉害,这回却是不愿意硬捱了,足下一动,居然在瞬息之间游窜去了高崖背面。

  霍轩皱眉道:“这妖虫不是已被钉在崖上了么?为何还能动弹?”

  牧守山在旁道:“华真人所设宝华钉乃是无形钉,只是使它被困上崖上无法脱走,其在上面转挪却仍能做到。”

  霍轩道:“那便让他躲无可躲。”

  他自袖中取出了那“三十六崆岳”,一抖手,将之祭去天中。此宝飞去之后,在天一旋,立时自上飞出无数飞崖,密密麻麻布满天穹。

  霍轩身躯微微向前一倾,一脚踏出后,已是挪转到了崖石背面,一甩袍袖,当即使了一个皓夷三阳气。

  妖蝗未想对手如此之快来至自己身后,一个不察,背上便就腾起熊熊火光,它只是哼了一声,颇有不屑之意,只是抖了抖身躯,坚甲之上似是有一阵黯淡光华闪过,居然倏忽灭去,再无半点痕迹留下,随后身躯一转,就躲去了另一边。

  然而才一到此,却见一道金气长河当头罩下,正待避让,却有数道金光斩来,正中背脊,传出铿锵之声,它身躯只是微微往下一伏,并未受得半点损伤,然而却是错过了躲闪机会,被金河一卷,好似无数细碎刀刃自身上席卷而过。

  过去大约十来息功夫,它又现出身来,但除了背上翅翼变得破破烂烂,身上仍不见半点伤痕。

  只是在这般围攻之下,妖蝗似也是火气升起,喝道:“尔等小辈,安敢辱我?”

  身周围有气机震动,一声尖利声响,头上触须忽然越变越长,而后一个甩动,就往四人处抽打过来。

  张衍身躯往后一退,在华钦洲留下那缕识念之中观得,哪怕被这一条鞭须打中,立刻便是法体崩散的下场,哪怕一时不死,也是身受重创,再无任何战力可言。

  他在事先虽有过交代,但此时还是提醒了一句,“诸位小心,万万不可让其打中。”

  霍轩闪开之后,见触须在一转方向,又往他处追逐过来,正要躲闪,身后却觉有异,目光一撇,却见另一条自别处绕来,将他退路封死,眼见就要被包夹卷中之时,他身影却是一闪,却是被三十六崆岳挪去了他处。

  未曾打中人,那鞭须回身一卷。就将上方落下的五行大手再一次绞散了去。

  张衍自造出这门神通来,还不曾见谁能以神通法术正面破得此术的,那是因为其中暗含五行变化。法力不胜他,难以一击而破。

  但这天妖却无需去管这些。纯以一身坚躯及那凶蛮之力就可破散神通。

  那鞭须毕竟只有两根,四人都是洞天修士,只在躲闪几次过后,已是看穿了其中旋动范围及运转变化,下来根本无需三十六崆岳转挪,就可轻松躲开,并还能随时随地还以颜色。

  只是这一圈围攻下来,四人接连使了十余种神通道术。这妖蝗却仍是半分未伤,其身躯之坚实,着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张衍忖道:“昔年过元君还是依靠元珠所生的精煞护体,精煞不灭,则神通不染,而这妖蝗明显更高一筹,元珠早已与自身混化为一,尽管眼下因元气损伤,已是前所未有的虚弱,但寻常手段。却根本坏不得它身。”

  妖蝗此时也是烦躁起来,纵然身上无损,可他也是一方妖主。被几个小辈这般围着打,也是生出怒气,体驱内精血运化之下,头上却是又长出了一对长须,如此共是四根,这一挥舞起来,漫空乱甩,无处不在,逼得四人不得不往外撤走。随那鞭须变得越来越长,自也是退得越来越远。

  霍轩闪躲几次之后。发现不似方才一般可以轻松找得机会出手了,这时传来一个声音提醒:“真人。何不以矛击之?”

  他言道:“正有此意。”

  心下默念几句,身后飞出一道黑气,却是凝化为一杆长矛,只一催动,就照着那妖蝗头颅飞射而下。

  此为陈氏世代所传杀伐利器,名唤“洪涛蟒龙矛”,不过此回为诛杀妖虫,却是被他借了出来一用。

  妖蝗正想要用长须搅开,牧守山却是拿手一指,那长矛顿时化出三个化影出来,叫人难辨真假,此妖不由一滞,矛光也是趁此时机忽然一疾,陡然跃空而过,正刺在它颈脖之上。

  只是出人预料的是,这柄杀伐真器一戳之下,居然如中坚盾,一声震响之后,居然就被崩飞了出去,可以看见,那坚甲之上只是多了一条白印罢了。

  霍轩暗自吃惊不已,虽然这非是他自身祭炼的法宝,难以发挥出十足十的威力来,可总也是杀伐真器,未想到居然连这妖物甲壳都是破之不开。

  张衍看得此景,也是目光微凝,万年前那场争斗,西洲修士也是曾用过杀伐真器,可最多也只是破开坚甲罢了。

  可这对妖蝗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伤势,还未等对手扩大战果,那豁口就又于瞬息之间复原了,正是知道此点,故而他到现在也不曾祭出杀伐真剑。

  他判断下来,这等情形下,也就只可能北冥剑可能建功。

  不过他还不着急祭出,一来此妖还未到真正疲敝之时,二来此回也是难得磨练机会。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这般实力被削弱到极点,却又皮糙肉厚,可任由他们出招的对手了。

  霍轩沉声道:“渡真殿主,不想连杀伐真器也破不开此妖身躯,寻常手段想也拿他无法,眼下该是如何做?”

  张衍传声道:“不过依照前法,耗其元气而已。”

  上古那些修士与妖蝗在西海之上对战月余时日,几乎用尽所有手段,仍是拿之不下,最后只得改换策略,布下重重阵势,轮番而上,想要将其元气耗尽。

  只可惜妖蝗也非是无谋,在出得老巢之前,曾吞服了一枚南崖洲上万年一得的“百还果”,可在精气穷尽之下再衍生机生气。

  也是因此,差点使得局势整个崩盘,最后还是华钦洲狠心发力,趁其被纠缠无法脱身之时,一举将它封镇起来。

  虽是此法最后失败了,但那只是因为西洲对南崖洲了解着实不多,事先并不知道此事,这才有所失算,却不能否认此是对付妖蝗的上好策略。

  眼下这里可无什么“百还果”再给其服用,大可趁起元气所剩无几,再耗他一次。

  牧守山朗声言道:“该当由牧某先来与他一会,诸位请在旁掠阵即可。”

  张衍明白他有意借此妖消磨自身执念,道:“那妖物最为厉害的几桩本事,现下一个也未曾用出,当是在顾惜元气,但若有机会,却极有可能动用,牧真人千万要小心了。”

  牧守山肃然点头,他也是看过西洲修士识念的,知晓这妖虫技不只此,尽管有三十六崆岳护持,却也一点不敢大意。

  张衍对霍轩、吕钧阳示意一下,三人便各自退开,在不同方向站定,留出牧守山则是独自面对妖蝗。

  妖蝗这刻也是察觉到情形有异,头上六目之中,一对大目看向四处,有戒备之意,而其余四只却是全数盯在了正面之敌上。

  牧守山目光半分不退地迎了上去,他所会神通虽多,但寻常之法对这妖虫全无用处,故也在心中想出了一个对策。

  他先是将万相翎取了出来,祭在半空,任由化影飘开。而后把身一晃,将两尊法相俱是放了出来,一尊焰火飞扬,一尊悬气绕砂。

  其上所立之人,一个白衣白衫,神情温和疏懒,一个身裹金赤之袍,下巴微抬,却以傲气示人。

  两人同时出手,一起炽烈火色,一引无尽碎尘,齐往妖蝗身上压了过去。

  妖蝗见他如此,目中竟是现出一道疑惑,这等宏**气,在他想来,打中他身躯时,也定会牵连脚下这座高崖,难道是不怕自己逃了出去么?

  虽不知对手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他仗着自身一身坚甲,却是不闪不避。

  轰隆一声,法力已是冲撞下来,身上顿时一沉,然而令他诧异的是,身下高崖却是依然如故,未曾出现想象之中的碎裂景象。

  霍轩虽在旁侧看着,但神意却正与“三十六崆岳”交通,此宝同样可以镇定洲陆,只是他未曾完全祭炼纯熟。方才四人同时出手,他无有把握压此处高崖,但只一人出手,却是不难做到。

  牧守山见行事顺利,再伸手一点,就见侵至妖虫身上的法气并未化去,反还转相绕,围若环壁,成功将其圈入在内。到了这般地步,两尊法体又同时拿动一个法诀,一声闷响,那势头竟比此前猛烈了数倍不止,远远看去,倒好似是起了一尊硕大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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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二章 六眸神通转生死
  
  妖蝗见那法气一圈圈绕旋上来,很快越裹越厚,它也是不愿意就被这么轻易困住,不断挥舞四条须鞭,想要将之绞碎了。
  
  然而罩在它身外的光火气霞每一回破去,就又会有更多法气补了进来。在疯狂抽打了好一阵后,仍是无有任何用处,只得不断跳窜闪挪,试图从里冲了出去。
  
  只可惜那些霞火如同长在了身上一般,无论往何处去,都无法摆脱开来。
  
  它虽是天妖之身,但因与修道人天然敌对,是以对一些神通法术也是非常熟悉,更懂得不少上古秘传,通常情形下,倒也能够见招拆招,但今时法术与以往差异不小,在这片刻也看不出其中门道,只指望能以蛮力破去。
  
  牧守山趁着对手还未找出对策之时,动作不停,一道道法诀打入其中,随后又取了许多罡砂烈屑,同样投入进去。那光气越炽盛,不过十来呼吸,看去已变得好似一只真正炼炉了。
  
  此术非是什么神通,而是他自身所精研出的一门炼器法诀,三法相合,就可引动一味无名炼火,只要把时间拖了下去,火焰威能便会逐渐变大。
  
  这一回他就是要利用此点,把这头天妖当作炉中宝材一般给祭炼了。
  
  纵然如此杀不得这头天妖,但也可在最大程度上耗损其元气,而有造生潭为后盾,只要法力不绝,就可一直持续下去。
  
  纵是被困在了熊熊火芒之中,妖蝗这副身躯仍不见被灼伤半分,但随着炼火威能提升,它也能感觉到,若是不能摆脱这等窘境,下来必会有大麻烦。
  
  它上身微微一塌。再是往上一耸,可见其驱干之中,尤其腹部一侧。骤然间打开了数百个细长孔隙,自里喷出一团团精煞。甫一现出,那炼火立被压灭下去,只几个呼吸之后,外间所有光气火霞也俱被镇灭。
  
  做完此事后,那些孔隙不断震颤,又出一阵阵嘶嘶吸气之声,
  
  这精煞是它自身精气所化,可通过身上气窍放了出来御敌。只待事后一口灵机采入,就可转炼补足回来,
  
  怎奈这小界之内灵机几近绝技,这等举动也变得毫无用处,妖蝗如此做只是本能反应,意识到徒劳无功,便就立刻停了下来,四根触须一长,齐往所在牧守山所在之地卷来,后者见状。两尊法体立刻往不同方向闪躲开来。
  
  四人此时看去,这妖虫虽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但比先前像是少了几分精神。
  
  张衍目光闪动了一下。不难看出,此处没了灵机,妖蝗身躯之中定然没有多少精煞可供挥霍,其此回破解手段可谓粗糙无比,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他一拿法诀,身周围现出一圈虚气,而后一滴滴玄冥重水自其中从无至有,飞腾出来,将整个高崖团团包围。此水纵不能伤得此妖,但能限制其来回窜动。又于同一时刻传音道:“牧真人请继续施为。尽力耗损他元气。”
  
  这处有两个牧守山,若是直接言语。另一个执念所化之躯却未必会遵从。就是闹了起来也有可能。
  
  牧守山道了声好,与那执念分身同时掐动法诀,又要重施故技。
  
  妖蝗立刻看出他要作得什么,好不容易挣脱了方才那等不利境地,他怎肯再陷入那番境地。
  
  它六只眼目同时往上瞪来,而其中一只,却是微微闪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牧守山动作忽然一滞,下一刻,只闻轰隆一声,他两尊法相先后爆开,破散为无数法气。
  
  霍轩见了,神色一变,起三十六崆岳一转,将之挪去外间,他皱眉头,沉声道:“方才此法,可是其天生神通‘无相劫煞’么?”
  
  张衍缓缓点头,言道:“正是此法,传言此术无形无相,动时全无半点先兆,看来果是如此,就连牧真人那‘万相翎’也未能护住他,好在此妖实力大不如前,又被华真人的‘荣华宝阳钉’所克制,不然牧真人便是再有手段,这回怕也是难逃杀身之祸。”
  
  溟沧派那卷收藏典籍之上有记载,妖蝗六只眼眸之中,各藏有一种神通,每一门皆是威能奇大。
  
  它这等本事,西洲修士昔年动手之前就曾经打听得清楚,便连应付之法也都是事先有想好,不过事实证明,到了真正斗战之时,却无有一个有用。
  
  妖蝗气血完满之时,真正称得上凶威滔天,不可一世,眼目一闪之间,就是浩荡威能,洞天修士若不仗着厉害法宝,根本无可抵挡,唯有依靠诸如华钦洲这等凡蜕修士设法化解,才能与之周旋。
  
  不过到了眼下,其要想使出神通对其却是一桩极大负担,而针对牧守山使来,更是犯下了一个极大大错误,后者有造生潭相助,用不了多久就可恢复过来。
  
  数千里外,那些转挪出去的法气一合,牧守山法体重便又聚化出来,
  
  同时一晃身,那一个执念分身又是在旁显化出来。
  
  那执念分身很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言道:“方才差点未曾逃出,若再按着你计策行事,我等下来更危险。”
  
  牧守山问道:“那你待如何?”
  
  那执念分身言道:“此回当以我为主。”
  
  牧守山想了想,懒洋洋道:“也好,这等事本是十分麻烦,由你来做主,我倒可省事。”
  
  那执念分身傲然道:“本来便该如此。”
  
  他信手一抓,四周山石岩屑全数汇聚过来,随后凝于一道黄光之中,却是使了一个“万空如一”之术,不仅如此,他还言道:“把以前那采得那‘惑君石’拿来予我。”
  
  牧守山自袖中取了一枚小石抛了过去,道:“你莫非不怕坏了那方高崖么?”
  
  执念分身傲然言道:“由我出手,也断然不会出得那等事。”
  
  虽是本为一人,可牧守山也不会凭一句话而信他,好在有那三十六崆岳在上护持,却也不致一道神通而坏了。
  
  执念分身把那石抛入掌中那光华之中。这一道光柱顿时再也压住不住,变作一团长有三尺的灿灿光云,与此同时。他整个躯体也是变得虚幻不定起来,显是一瞬间所付出的法力着实太多。以至于连造生潭也无法补足损缺。
  
  牧守山道冷眼旁观,却并不阻止。
  
  只这片刻功夫,妖蝗已是将张衍在周围布下的玄冥重水全数扫荡开来。
  
  执念分身见神通已成,一翻腕,就将这一团光云朝前方投了过去,而他脸上神情,却是显得信心十足。
  
  得了那“惑君石”之助,这门神通已是产生了许多变化。此术一旦将对手打中,立刻便会化作万千尘沙附在其身躯之上,每一粒沙尘皆有一峰之重,并且不是由上自下压来,而是彼此吸引,由四面八方向中间汇聚,若无法集到一处,则绝不会停止下来。哪怕对方是天妖,也不见得能承受此重,多半还会使出那精煞来解脱困局。
  
  不过他可不止一枚“惑君石”在手。只要来得几次,就可将这头天妖全身元气耗尽。
  
  妖蝗几乎是在望见那光云的一瞬间,心下就是一阵烦躁。虽不知此是何物,但却能感觉到对自己必有极大威胁,
  
  这一回,他两只眼眸同时一眨,霎时间,仿若有无数细碎光华闪动,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将场中所有人都是笼罩入内,而那团黄芒还未到得他身前。就被彻底击散了。
  
  不但如此,而上方那些由“万相翎”分化出来的羽影。却似被定住了一般,仍未能及时动。以致牧守山那两具法体未能逃脱,一下就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好在有三十六崆岳此时还在浮在头顶之上,将那破散法气再一次送了出去。
  
  至于吕、霍二人,早在光芒乍起一瞬间,也同样被转挪移至外间。
  
  张衍在妖蝗动神通时,就立刻认出此是‘乱空劫煞’与“无方劫煞’。
  
  前一种神通可放出“乱空神光”,此光无比锋锐,几乎可斩灭一切,而后一种神通,则可定拿灵机,锁住方圆万里之内一应物事。
  
  万年前那场争斗之时,这两法一起出之时,若不提前有了防备,只要落在神通波及范围之内,几乎无有人能逃了出来。
  
  不过那一瞬间,他却并未选择躲闪,身上自然而然浮起一层形如琉璃的壁障来,凡是乱空神光过来,好似被挪去了另一个界域之中,无有一个沾得他身。
  
  这门“玄转天罗璧”,因是蚀文所传,任何一人修习起来,都是与他人有所不同,落至他手后,又重作了一番推演,笼罩之地只有身前三尺,但却是念动即生,用来守御自身,却是正好。
  
  两道劫煞持续了不过一二呼吸之后,那高崖之上却是浮现出一层层光华,却是华钦洲布置在此的禁制受得感应,动了起来,不过须臾,所有异状就一起纷纷消弭不见。
  
  有这方禁制和宝华钉束缚,妖蝗方才一击,至少有半数以上威能被化解了去,不然三十六崆岳怕也难以起得作用。
  
  战圈之外,一缕缕法气重新聚起,牧守山重又现出身形来,只是他神情略有疲惫,好如常人大病了一场。
  
  他摇了摇头,若不是有造生潭在,又竭力护住了神魂,只方才消耗的精气法力,就足够自己死上一回了。他一抬头,远远言道:“诸位,牧某损折不小,看来需得稍作调息了。”
  
  张衍点头言道:“这处有我三人,牧真人自便就好。”
  
  牧守山打个稽,就往远处退去。
  
  也幸好华钦洲将妖蝗束缚在了观空崖上,他才走得这般容易,否则连再度聚化法体的机会也不会有。
  
  而山崖之上,妖蝗接连牵引精气使了三门神通出来,原本那昂扬之态也变得萎靡了几分,似连自己身躯也有些支撑不住。
  
  张衍看了过去,感应之中,此妖气息比方才弱了至少三成左后,只照眼下情形来看,要是其把六门神通俱是试了出来,当也是离死不远了。
  
  他言道:“牧真人不在时,便由我来压制此妖,两位真人可退得稍远一些,望能全力镇住此方浮屿。”
  
  霍、吕两人知他法力强横,猜测他是要施展什么厉害手段,道了声小心,就依言往外退开。
  
  张衍到了正前方,把身一抖,将法相放了出来,浑浑沉沉的玄气很快铺天穹,遮蔽四方,把这个浮屿都是包裹入内。
  
  此时此刻,他大袖飘拂,立在前方,却是单独一人面对妖蝗,心下则忖道:“大劫在前,正好在妖身上先试试手段。”
  
  他心意一动,背后有五色光华一闪,变化为五道通天气柱,闪耀不定,肩膀微微一晃,其中那一道黄光忽然一倒,如天柱倾塌,就往下压来。
  
  妖蝗三十六只镰足一动,想要转至崖后,可在此时,一股庞然灵机压来,居然将他一下定住,立知是中了定拿之法,它只浑身一抖,就将这束缚挣开,但已来不及脱离出去,于是索性不再躲闪,背脊一拱,与那黄芒撞在了一处。
  
  只是预料之中的碰撞却并未传来,反而是全身一僵,陡然间变得无法动弹,六只眼眸同时一转,却是现那黄芒压在身上萦绕不去。
  
  张衍神意一引,背后那一道金光大柱往下倒落,不过与前番不动,却是一闪之间,就到了眼前,随后自对方身上一划而过。
  
  妖蝗顿觉身躯之中好似少了些什么,正惊疑之间,金光又一次从他身上闪过,来回劈斩数回之后,头脑变得一阵昏沉,身躯好似空空荡荡起来,这才猛然惊觉,此光带走的竟是他身上精气神魄!
  
  这下他也是惊惶起来,若被此光斩中数十上百回,岂不是要丧命在此?当下一声嘶鸣,腹部孔隙大开,又一次放了精煞出来,将笼罩在身的土行真光消解了去。
  
  张衍微微一笑,这金行真光固然能斩去其些许精气神魄,但也就是起初几道最是厉害,越到后来,威力越弱,若不破开对方躯体,想凭此斩杀此妖,凭他眼下修为,却还无法做到。这时他又起手一拨,这回却是那身后火柱一动,眼看着也是要倒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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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三劫三术护性命
  
  妖蝗接连领教了土、金两行真光的厉害,逼得他是狼狈万分,此刻火气光柱一倒,急忙催动躯内元气,四根触鞭霎时又长出一大截,直往前方卷了过来。
  
  张衍并不躲闪,只是法力一引,身后那道木光气柱同样倒落而下,长须一落其中,顿被纠缠制住,转还不得。非但如此,此光后先至,只是一闪,便化作万千丝缕,将妖蝗一齐罩困在里,如同须藤缠绕,将它死死缚住。
  
  妖蝗左右一晃,虽镰足能动,但偏偏挪得一点,就又被拽回原处,便嘶鸣一声,未过片刻,就见一团团精煞又从此妖身躯之中冒了出来,然则那木行真光好似生生不息,消去一道,就又来得一道,直至此次精煞全数耗去也不见其少得半分。
  
  而就在上方,那火柱愈来愈近,还未真正到得,就有延绵不绝的炙热传来。妖蝗大感不妙,因无法脱身,若想避过,那非%无%错%得再使动一次神通之术不可。
  
  然而此时此刻,它却是犹豫了起来。
  
  对面对手至少四人,虽先前被迫退一个,但却也是一连逼出了它三道神通,即便如此,似也未真正身死,而眼前之人更是难以对付,再以神通应付,所余精气又该如何应对外间那余下两个?
  
  然眼前情势已容不得它多作思虑了,立把这念头压下,身上孔隙乍然张开,出一声嘶鸣,左侧那只大眼之中忽然爆出一团亮芒,却又是使了一门神通出来,只是此术虽出,外间却并无任何变化。
  
  火柱一路无遮无挡,很快落得崖上,闻得一声轰然大响。便将它全身吞没在内,
  
  远望过去,此刻崖上只见光焰熊熊,炽焰烈烈,好如夜中举炬,极是耀目。
  
  张衍这一道火行真光。可灼烧生灵本元精气,对护持之法尤为克制,哪怕是护身宝光,也可一削而去,此刻兼有木行真光相助,两光一合,其威更是宣盛,纵是妖蝗坚躯硬甲,沉埋在此火之中。亦是渐渐变得滚烈热烫,焦灼黯。
  
  他见此妖居然别无什么其他动作,只是一动不动伏趴在火焰之中,心下忖道:“如无意外,当是此妖用了代命之术。”
  
  妖蝗身上共有六门神通,分为“三劫三术”,而那“代命之法”,则可蜕去一层壳衣。代了自己去承受万般磨难,最后再与本体真躯脱离开来。如此就可避开劫数。
  
  当初有不少左道之士对妖蝗下了厉害咒术,甚至还动用许多封禁之法,但在此术之下,却是一概被避过了。
  
  可世上神通,只要被人摸透,就总有办法对付。是以此妖最后仍是被华钦洲以七枚无形之钉在了高崖之上。
  
  不过在传闻之中,若是其所承伤害不大,这门秘术能于半途中止,收了回去。故张衍一味驱动火势,却并不停下。时间一久,妖蝗身躯之上现出片片裂纹,不时有灰黑散屑随火星飘飞。
  
  连续烧约有三十多个时辰之后,远处这只大虫已然变得无比残破,张衍这才把神光收了,随后目视其上。过得片刻,闻得细微破裂之声,一片片漆黑甲壳掉落下来,然后背甲之上忽然裂开一条长隙,却见一具完好无损的妖躯又自里爬了出来,凶悍之貌,仍是未减半分,只是气机比之前却是弱上许多。
  
  张衍目光微闪,忖道:“代命之术用过,此妖当不剩多少元气了,若再用神通,只会是那‘还生之术’。”
  
  所谓“还生之术”,是指妖蝗在被重创之后,可依靠平日积蓄下来的精元血气再造身躯。
  
  当年这妖物正是自恃有此术傍身,才敢自南崖洲杀了出来。
  
  虽西洲修士对此早有预料,但谁也未想它居然还服有百还果,以至于策略失差,险些因此满盘皆输。
  
  张衍心下又是转念,“如今过去万载,此妖能存身下来已是不易,不知其是否还有保有足数血气推动此术,不过不管其还有何等变化,只要其元气磨去,便不可停手。”
  
  以他此刻法力,若再演五行真光之变,自认有八成以上把握这将天妖拖死在此。
  
  只是此次前来,既为收妖,又有借其磨练功行之意,这等机会何其难得,他却不好一人将事都做完了。
  
  于是把袖一抖,将身后最后一道气柱收了,随后自玄气之中步了出来,对候在外间的霍、吕二人打个稽,言道:“两位真人,此妖已被我磨去不少元气,表面上看去虚弱,实则仍有挣扎之力,不可给他喘息之机,下来却要拜托二位了。”
  
  霍轩对他一点头,道:“渡真殿主放心,余下有我二人应付。”
  
  他也是打个稽,便与吕钧阳一道,转头向高崖上的妖蝗飞去。
  
  张衍去得战圈之后,在玄气之上坐定。霍轩有三十六崆岳在手,便是一个人时,也足以应付此妖,本来若妖蝗可以飞遁,则需吕钧阳的元辰气罩配合,不过其被钉在了高崖之上,便就无需使出来了。两人配合,当可顺利耗去那妖物最后一分元气。
  
  他取出一瓶丹药,倒了几粒出来,服食入腹,就自在外调息。
  
  大约又过去二十多个时辰,他才出了定坐,双目一睁,见霍、吕二人各一方,手中拿捏法诀,周身光虹飘动。
  
  而那妖蝗被埋在一团团金光烈火之中,浑身上下虽无半分损伤,但看去分明已是奄奄一息,偶尔才动得一下。
  
  牧守山此时似也复原,正站于一边掠阵。
  
  张衍立起身来,到得近处,他稍稍一辨,那妖蝗气机微弱之至,如风中火烛,随时有熄灭可能。
  
  牧守山见他上来,便道:“至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当了结了。”
  
  他又一声感叹,道:“此妖当真是厉害,便是这残败之躯,也几令我辈束手,难怪当年与之对战的西洲之士倾尽全力,也只能将它封禁了事。”
  
  张衍目光一撇,却觉牧守山与以往似有些不同,原本其身上气机沉滞,现下却是活泼轻灵,好似解脱了什么重担,心下一动,问道:“牧真人可是有所收获?”
  
  牧守山一笑,道:“叫渡真殿主看出来了,此番与那妖蝗一战,那执念虽未能消去,但我已探得一解化之法,回去之后,或能斩除此隐患。”
  
  张衍点点头,微笑道:“若是牧真人果能做到,倒是山门幸事。”他又望了望那妖虫,问道:“我调息之时,此妖可曾用过什么神通之法?”
  
  牧守山道:“渡真殿主是言那‘还生之术’?”
  
  他摇头道:“此妖精元当早已耗在了万载岁月之中,若还能使出,当早便用了,不会等到眼下。”
  
  两人言语之间,那妖蝗气机终是彻底消去,不再能感得半分。
  
  不过霍、吕二人并未收手,仍是在那里转运法力,催动金火。
  
  许久之后,霍轩先一步收功,他拿出一面小镜,对着下方一照。
  
  此镜也是一件宝物,是他此回带了出来,能辨得生灵生死,哪怕是天妖,也无法伪作遮。
  
  过去半晌,他收起小镜,对吕钧阳言道:“吕真人,此妖躯壳之中已无半分生机,可以收手了。”
  
  吕钧阳一点头,也是收了法力回来。
  
  张衍略一思索,往前飘去,到了那妖蝗躯壳之前,他一抬手,一道水光奔腾而下,滚滚漫过崖顶,待光虹过去之后,却已是将之卷入了其内。
  
  他道:“我既能收了这躯壳,不为此方山崖束缚,当可确信,这妖身已是空躯一具,不过诸位尚需防备那三煞三术中最后一法,‘侵夺之术’。”
  
  牧守山道:“不错,传闻之中,此妖身躯若坏,但如有后裔还活在世上,只要在此前有一滴精血存驻,那过个千百年,就还可再生了出来。”
  
  霍轩判断道:“其若有后裔存有精血,现下也绝无可能在外间,不说上古修士必会仔细查证,不容漏网,就是这万年时日,也足以消去其中生气了。”
  
  牧守山道:“华真人当年把妖蝗在此处的后裔都是斩尽杀绝,倒是其又以精血炼化了许多出来,如那豁灵蛉和妙音蝉之类,此间当还有不少,要是四布分散,倒是有些麻烦了。”
  
  张衍略作思索,道:“豁灵蛉此虫无法纳灵机入体,不过数载之寿,是存不得妖蝗精血的,至于那妙音蝉,倒有几分可能,但定不会在空界之中,因在此处,半分灵机也无,其极难存活,此妖若有布置,那也一定是在合恶洲上。”
  
  霍轩沉声道:“那要一个个将之找了出来,却也太过麻烦,霍某以为,不如将这片洲6彻底崩散,就可了断祸根。”
  
  张衍点道:“可以如此做,不过洲中有那先人葬所,不宜损毁,还由不少妖虫躯壳,也是上好宝材,需先行收好,拿回山门还有用处。”
  
  牧守山道:“此事不难,就由牧某来做吧。”
  
  张衍考虑了一下,妖蝗连身躯都被他收了,当再无什么危险,就道:“也好,牧真人可去施为,我等便先去舟上敬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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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四章 神气托体可还生
  
  张衍等三人与牧守山别过之后,先行回了鹤舟之上,周娴儿见他们回来,上来依次见礼。
  
  张衍道:“我等不在时,可有什么异状?”
  
  周娴儿道:“回禀真人,此处甚是平静,便过来时所遇那些虫妖,四下里也未曾见得。”
  
  张衍看她一眼,目中似有神光掠过,后者不自觉低下头来,只听耳边有言道:“知晓了,你且退下吧。”
  
  周娴儿松了口气,每当这位渡真殿主问话之时,不知为何,她总觉有一股莫名威压笼罩身上,万福一礼后,就下了船台,自去吐纳运功去了。
  
  她行功约有一个多月之后,忽听得外间有一声大响,好似天崩地裂,不由一惊,起身看去,就见原本合恶洲所在之地,现下已被一股莫名伟力崩散成了无数碎石,再过有片刻,就见那些碎块似被一股大力挪动,缓缓旋转,然后愈旋愈快,就在此过程中,其变得愈加细小,最后索性消去不见。
  
  她惊问道:“那是如何了?”
  
  身旁巧目鹦鹉眼中,看向那处的目光满是兴奋向往之色,“那是牧真人以**力轰散了那片岛洲。”
  
  周娴儿檀口微张,眼中满是惊色,虽她早听周宣说过,洞天真人能崩裂洲6之能,但到真正见得,不觉震撼难言。
  
  十天之后,牧守山回了舟上,道:“合恶洲已是烟消云散,所有虫豸皆是化为尘埃,只先人那法坛尚在,不过牧某已是查过,里间当无妖虫后裔,至于那些虫尸之流。也俱是收在此物之中了。”
  
  说着,他自袖囊之中取了一只大瓮,起一道法力送了出来。
  
  张衍起袖一卷。将大瓮拿来收了进来。他沉默片刻,忽然道:“诸位以为。妖蝗是否还有逃命手段?”
  
  牧守山皱起眉头,疑道:“渡真殿主是言,是说此妖还未曾真正死了?”
  
  张衍笑了一笑,言道:“我只是以为,这天妖横行上古,诸修奈何不得,就如此简简单单被我等灭杀,是否太过简单了?”
  
  说到这里。他又环望一圈,又道:“我曾听闻,上古一些妖物,身虽死,但神不灭,犹可徘徊人间。”
  
  此也并非他凭空杜撰,否则太冥祖师也不会单单把龙君神魂诛灭了,而留下尸身不理。
  
  那六大天妖之中的白蜚牛,不知用何法,神魂脱去天外;龙君之子虺龙。能分化万灵,侵占禽兽之身,如此种种。皆是说明,此辈神气与寻常妖物截然不同。
  
  霍轩沉声道:“渡真殿主之言,不无道理,神游于外,不是不可,但必得有寄托之物,或是占据生灵之体,此刻这里只我五人,又都是修道之人。妖蝗如是要做到此点,那我等绝然不会察觉不到。”
  
  张衍言道:“昼空殿主说得不错。神气窃据之法,那妖蝗便是做了。也是自寻死路,但除此外,其实还有一法,我先前也险些忽略过去。”
  
  霍轩不由问道:“不知是何法?
  
  张衍言道:“诸位不知可是听过,凡俗间常有王侯贵胄,为攀附仙神,常言称己身为其母梦异象而生?”
  
  牧守山沉吟道:“上古之时,曾有先民梦中受孕,生下神人,虽多是荒诞之说,但有不少确为道行高深之人借躯投生。要是妖蝗果真做此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有一女子在此间,哪怕远隔万里,也可神气交感,夺其精血养孕己身。”
  
  众人神色都是严肃起来,这一点的确被他们忽略了,且天妖与寻常妖物不同,此辈得天地眷顾,要是在事先做了手脚,不难再复前身之威。
  
  最为紧要的,此间有一人确有可能被那天妖算计。
  
  周娴儿听到这里,面上血色褪尽,忽然变得一片煞白,这时她听得扑棱棱振翅声响,一扭头,原来是那头本是站在自己旁的巧目鹦鹉却是偷偷飞走了。
  
  张衍这时对她看来,淡声道:“周娴儿,你且上来。”
  
  周娴儿惊惧不已,却不敢上去,颤声道:“诸位真人,弟子,弟子……”
  
  张衍温声言道:“你莫怕,我先前在你身上镇压了一道符箓,便是那当真有那妖物神气潜入,我亦有办法护得你周全。”
  
  周娴儿听了这话,心下稍松,她捂住胸口,努力呼吸几次,镇定下来,咬牙行至船台之上。
  
  张衍道:“你且走近一些。”
  
  周娴儿道了声是,又上前几步。
  
  张衍这时伸指在自己眉心之上一点,藏与其中的九摄伏魔倏尔一颤,而后就自间上放出一道明亮光华,陡然照在周娴儿身上,后者身躯一颤,过得片刻,就见其眉心之中有一道黑烟飞出,一遇那光,似遇天敌一般,不断在光华之下消解破散,便一扭头,想要飞回人躯中躲避。
  
  张衍既然引了这道气机出来,又怎么可能轻松放它回去,窍穴之中伏魔简再是一震,那光华霎时再盛几分。
  
  周娴儿只觉光亮刺眼,不得不闭上双目,同时觉得脑海之中好像有一物破碎了。
  
  便在这时,她忽觉一阵胸闷气短,而后腹中翻腾,似有什么要冲了出来,上半身往前一冲,却是呕了一大口黑血出来。随其溅落在了舟板之上,可见血污之中却有一只拇指大小的怪虫,此刻看去还在微微抽搐,好一会儿,方才不动。
  
  她一捂嘴,心惊胆战道:“这,这……”
  
  张衍言道:“此是先前借了你一点生机血气孕化出来的妖身,若是任由它继续盘踞下去,那必是将你一身精血吞了,最后破脑而出。不过你也无需慌张,此刻你躯体之内天妖神气已是除尽,只稍稍元气亏损,别无大碍,回去打坐调息几日便可复原。”
  
  周娴儿这一次心神受创不小,若不是本身为修道人,怕是根本难以在此站稳,她强自镇定,万福一礼,道:“弟子多谢真人相救。”
  
  牧守山摇头道:“不想妖蝗还有这一手,险些让它得手了,若是让它逃到了外间,后果不堪设想。”
  
  霍轩、吕钧阳二人都是点头。
  
  妖蝗虽抛却躯体,但同样也脱离了华钦州的镇压,一旦借周娴儿之身到了地表,只靠充盈灵机,再修炼个数千上万载,说不定能恢复此前法力,那对世间来说,却又是一场灾劫了。
  
  牧守山又道:“妖蝗手段如此隐秘,却不知渡真殿主是如何现此节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诸位可记得,先前周娴儿在感应妖蝗方位之时,曾言有一股恶念上身?那时我便已有所怀疑,只是尚不能完全确定,且便是能够看出端倪来,我若提前驱除此气,说不得此妖还会再换得一门手段,那要护得这周娴儿,就需得有人在旁时时看顾,于我极是不利,故便来一个将计就计,先以符箓压住周娴儿全身生机精元,使那神气也无法借此壮大,而等除了那妖蝗之后再回头料理此事,便就容易许多了。”
  
  至于周娴儿吐出那只小虫,却是此前神气侵染之时夺来精血所造,此女毕竟是一名元婴修士,元气充沛异常,只要稍稍吸食一点,就可聚塑成胎了。
  
  而到了此刻,此妖方算是真正斩除了,且未曾留下丁点后患。
  
  就在众人说话这个当口,忽然天地一震,那种感觉,好似此方小界就要崩塌一般。
  
  张衍往天中看了一眼,道:“妖蝗已亡,这里也无有任何生气灵机可供这镇压之宝收取了,为免耗损灵机,损了本真,故此宝在收聚之中。”
  
  霍轩道:“那我等不必多留,便出了此间吧。”
  
  众人都是同意,驾飞舟行至那两界门户之前,拿了显冥珠出来,感应得外间那珠所在,找准出路之后,便带了周娴儿一同穿行了过去。
  
  殿厅之中,关瀛岳等了多日,这时终见一行人出来,终于放松下来,上来行礼,道:“见过几位真人。”
  
  张衍微一点头,他看去四周,道:“这方法宝原是玄晖宫镇派之宝,放在此处便为镇压妖蝗,今此妖为我所除,此物正可为我所用。”
  
  牧守山言道:“要收此宝,那先要去了顶上涵渊中水,但此水落此万载,一旦挪走,恐海下生变。”
  
  张衍笑道:“来此之前,便有准备。”
  
  他一抖袖,飘出一团烟气过后,待散去后,地上便多了一只大坛出来,弹指去了封口,便见里间满坛皆是玄色重水。
  
  牧守山看了看,问道:“莫非是浮都玄水?”
  
  霍轩在旁言道:“正是此物。”
  
  这涵渊重水若是收去,海眼就无了镇压,一旦地火之气上冲,就有可能出许多变故来。虽还不至于波及九洲,但要是让玉霄派察觉异状,不难猜出是有人取去了镇压之物,最后势必是怀疑到溟沧派身上,若令其知晓了此事,那么定会提前做好应付之法,想要出其不意,那便需设法隐瞒下去。
  
  而诸人来此之前,秦掌门亲自祭炼了这一坛浮都玄水,可以此代替涵渊重水填入海眼之中。
  
  这二水不但外观看去别无二致,便是摄拿一滴出来,半个时辰之内,其重也是相当,虽随时间推移,浮都玄水会不断消损,无有涵渊重水那般坚凝,但至少数百年内,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便是有人前来查探,非是那等深研水法之人,也看不出端倪来。
  
  张衍言道:“诸位,此间久留无益,这便动手吧,待收得此间诸宝后,我等便就转回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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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五章 江山玄水入山门
  
  即便有浮都玄水,收取涵渊重水也非是简单之事,当中需小心翼翼,不得出得半点差错。
  
  这其中还有几处尤为注意,先,需得一二名精擅火法道功的洞天修士去往海眼之下的火口坐镇,以防底下阴毒秽气上涌。
  
  论及此点,牧守山和霍轩都是合适,其也并不必做得什么,只放出自身灵机就足以将此地镇压住了。
  
  不过牧守山终归是执念未曾全消,不适合长久坐镇,因而此事只能由霍轩为主,以他为辅。
  
  再一个,玄晖宫异宝在此放置万年有余,早与四方灵机混融一体,贸然摘取,必致四方气脉变动,
  
  这便要一个擅长拨弄灵机之人前去调化,以免海波动荡,震及洲6,为有心人所察觉。
  
  而四人之中,吕钧阳为晏长生嫡传,虽未修得元辰感神之术,但在此道之上却胜过许多同辈{无+正好做得此事。
  
  除了上述这二处,还有一桩最为重要之事,那便是收取那涵渊重水了。
  
  此水由于过滞重,除了一些特意祭炼的宝器,可以说无有什么器皿可以盛放。
  
  就是上古那些修士,也是用了偌大功夫,才慢慢汇集起来。
  
  如今要送回溟沧派,对这一条几是要汇成大川的重水,若还是按照古时之法行事,凭他们几个,不知要挪到何年何月,好在此回有龙魂精魄在手,不必再如此麻烦。
  
  张衍在准备有数月之后,在内殿之中起了一处洞天门户,不过并不是用来出入,而是作那暂且安放涵渊重水的所在。
  
  如此只需把重水一滴滴摄拿起来,再收入洞天之中。待回了山门之中后,可以同样手段再把此水取了出来。
  
  只是到具体取水之时,每截得一段涵渊重水出来,便需填入一段浮都玄水,以补全不足。
  
  此间不可出得半分差错,靠得是水磨功夫。不是功行深厚,法力驾驭精微入化之人,却是难以胜任。
  
  要做到这一点,这里也就是张衍最为合适了,
  
  与霍轩等几人商议过后,各人分去做事,他一人走到重水下方,拿出龙魂精魄,对着上一照。就引了一缕缕涵渊重水下来,而后运法往玄元洞天之内送入。
  
  他一番施为下来,就66续续过去五载,才将填住海眼的重水全数收了。
  
  此水一去,下方法宝就无了拘束,可以取了去。
  
  这宝物原名“江山印”,可开一界小天地,更能镇压上修。就是妖蝗这般天妖,被此印囚镇之后。依然无力逃脱。
  
  不过其中也不无缺陷,先是施展起此宝来,需得浩**力,不是常人能够运用。此外,这宝物无法随意祭出,必要提前布置在一处地界之中。引得对方主动跨入圈内,方可动。
  
  玄晖教当年有此宝在山门定压,根本不惧外敌,只是失了之后,又无华钦洲这般人物镇守山门。很快也便烟消云散了。
  
  张衍自袖中拿出一张符诏来,此是掌门所赐,正是为了收得此宝而炼。
  
  他稍稍一注法力,符身顿时亮起,脱手而飞,向上方梁柱上方徐徐飘去,与此同时,就见殿顶之上有一块玉玦冒出刺目光华,两者便合在了一处。
  
  不多时,身旁殿璧忽然如水中映影一般散去,化为点点荧光,齐往上方汇集,待聚到一处后,一声鸣响,便见一方古拙浑厚,仿佛浸透沧桑的大印自高处落了下来,他便抖开袖口,将之收入。
  
  他回望四周,只见余下一片空荡荡的洞壁,便放声言道:“诸位真人,离门数载,也该回去复命了。”
  
  此间光影一动,似有缕缕清气凭空浮出,过得须臾,就见霍轩、吕钧阳、牧守山等三人各是显身出来。
  
  霍轩上来一步,稽道:“渡真殿主,两位真人,三位可先行一步,霍某还欲在此多留些时日。”
  
  张衍讶道:“不知昼空真人需用时多久,若是不长,我等多等几日也是无妨。”
  
  霍轩顿了一顿,才道:“我在镇压火口之时,现那里有火中精粹,极地金英,可助我提升功行,此等与我功行合契之地,本也甚难寻觅,自觉此回能撞上,也是机缘,故欲在此潜心修炼。”
  
  经此一战,他深感自身手段有所不足,功行也是稍欠,那妖蝗凶威滔天,若不是被困在了崖上没法动弹,可不是这么容易除去的,既有这番机会,他也不愿错过了。
  
  张衍考虑了一会儿,道:“浮都玄水虽不是涵渊重水,可若无龙魂精魄,想要出来,怕是极难,而下方地火如炉,纵昼空殿主修得金火之法在身,可待得长久,怕也有危,这海眼之下,也无人能及时帮衬,昼空殿主可想得清楚了么?”
  
  霍轩道:“霍某身上一枚清心佩,可护得周全,若觉危险,自会及早退至上方。况且此行是为降妖,霍某着实带了不少丹玉在身,倒也不怕灵机不足,此次修行,或许数十载,或许上百年,我若能在此开得洞天,自能遁了出来,还望渡真殿主代我告知掌门。”
  
  说到最后,他抬手一礼。
  
  张衍见他神情坚决,也就不再相劝,道:“昼空殿主既有决定,我回去之后,会照此如实回禀掌门。”
  
  霍轩道:“多谢渡真殿主。”
  
  张衍客气一声,就拿了龙魂精魄出来,唤上牧守山、吕钧阳二人,又以法力裹住了关瀛岳、周娴儿两名弟子,便分波斩浪,遁海而出,往山门归返。
  
  归程途中风平浪静,甚是顺利,用时一月之后,就回得溟沧派。
  
  到了浮游天宫之上,关、周两名弟子此番离山久远,自需去拜见师长,而张衍则带着牧、吕二人往正殿过来,经通禀过后,有童子出来,言道:“掌门有谕,命吕护法、牧真人二位在殿外等候,”又对张衍一揖,“请渡真殿主入殿相见。”
  
  张衍把冠袍稍作整理,行步入内,到了殿之上,打个稽,道:“见过掌门真人。”
  
  秦掌门起手虚抬,道:“渡真殿主免礼,请入座中说话。”
  
  张衍一礼之后,去了席上坐下,言道:“此次弟子奉掌门之命,与三位真人前往西海诛杀妖物,此番行程顺利,已是成功取了天妖躯壳、江山印及那涵渊重水回来。”
  
  本来那妖蝗身上还有七根荣华宝阳钉,只是此宝与之身躯炼化在了一处,现还不知能否取了出来,故他未算入进去。
  
  秦掌门问道:“甚好,可曾有所损伤么?”
  
  张衍言道:“这倒未曾。”
  
  他将此行经过粗略道与秦掌门知晓。又将收有妖蝗遗蜕的大罐与那江山印一并拿出,至于涵渊重水,此物在他洞天之中,取出却需一番手脚,不是一二日之功,故此未动。
  
  秦掌门一抬手,两边自有侍殿力士上来,将两物搬了下去,又问:“怎不见昼空殿主一同回来?”
  
  张衍如实言道:“昼空殿主欲在海眼下方火口之内修炼,一时怕不得回返,嘱弟子代为禀告掌门一声。”
  
  秦掌门微一颌,言道:“渡真殿主拿回这三物之中,以涵渊重水与我溟沧派最是重要,你可先将此水取了千坛出来,我自有用处,余下仍放你洞天之中,你与门下若是需用,也不必报我,从中支取就是。”
  
  张衍道一声谢,他心下明白,掌门这算是作为此行变相奖赏了,如今他身为渡真殿主,于修道一途之上,已是不再缺得什么了
  
  但这涵渊重水却是例外,此乃是此方天地之间的奇物,却可助他磨练功行,若是什么时候他能做到不凭借龙魂精魄就可轻松挪动一坛之水的地步,那突破下一层障关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秦掌门朝殿外看了一眼,道:“我观牧真人身上气机,与去时大为不同,可是此行缘故么?”
  
  张衍言道:“与妖蝗一战,牧真人奋勇当先,出力甚多,但也曾几番遇险,险些不能全身而退,也是因此之故,似已寻得消解执念之法。”
  
  秦掌门微微颌。
  
  张衍斟酌了一下,这时又道:“此次之所以如此顺遂,却是因为昔年玄晖教华真人将妖蝗钉在了高崖之上,令他难以飞遁之故,弟子思之,既我溟沧派得了他法宝,可否择选弟子,承其道统,以还因果。”
  
  秦掌门笑道:“此事应该,还有那十余先人既然因除妖而亡,同为玄门一脉,也不当视而不见,稍候我会命苗坤挑拣合意弟子,传其道统。”
  
  这时下面有童子来报,“掌门真人,秦真人求见。”
  
  张衍站了起来,道:“既是掌门有事,那弟子这便告退了。”
  
  秦掌门点点头,语中似有深意道:“天下灵机日衰,渡真殿主回去可安心修行,如无紧要之事,便不要外出走动了。”
  
  张衍动作微微一顿,一揖之后,就退出大殿,到了外间,他回头望了正殿一眼,思忖道:“掌门为谋大计,多方擘画,现下山门势盛,殿上席座将满,今又得三宝入手,方说此语,当是那劫开之日,已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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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六章 阴阳柱上显气数
  
  张衍察觉到开劫之日当是临近,在正殿外沉思了一会儿,就回得渡真殿中,问了问景游,知这几年也无甚要事,就是那东海之上,也是平静无波,知这当是陶真人还在祭炼那虺龙精魄,不到动之时。
  
  他自忖需做之事还有不少,今后恐怕要有一番长久闭关,于是下令,把汪氏姐妹,傅抱星、元景清这四名弟子俱是唤来,耐心指点了数月,这才放了他们出来。
  
  四人出来之后,都觉大有收获。
  
  回去路上,汪采婷见汪采薇沉默不语,促狭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看去怎么闷闷不乐,可是被恩师训斥了?唉,小妹未曾看见,真是可惜了。”
  
  汪采薇没好气道:“妹妹你几时见过我等因修持不力,遭恩师斥责的?我只是觉得……”说到此处,她目光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汪采婷追问道:“姐姐觉得如何?”
  
  汪采薇道:“恩师以往指点,至多数日,可今时却历得数月,妹妹莫非未曾察觉出什么不同来么?”
  
  汪采婷想了一想,道:“可是山门内外要有什么变故了?”
  
  汪采薇道:“恩师虽不明说,但如此举动,却已等若告知我等,下来必有风波,如今三重大劫未过,姐姐我曾听闻,许就是洞天真人此回也未必可以躲开,我等做弟子的,便不能为恩师分忧,也不能成得累赘。”
  
  “妹妹你看五师弟,资质不说比六师弟,九师弟这等人物,就连你我姐妹也比不过,此回却是在恩师相助之下炼就了元婴法身,可见我等若用心修行。求道之心不减,终究还是有几分机会的。”
  
  汪采婷低下头来,道:“姐姐虽说得道理是不差。可我等姐妹就是修成三重境,此身怕也无望成就洞天。那就是再用功,在大劫之中又有什么用处呢?”
  
  说到后面,她情绪之中却有几分低落。
  
  汪采薇却是一笑,道:“妹妹出来渡真殿时,可见得外间那许多结庐修炼得长老么?
  
  汪采婷道:“自是瞧见了。”
  
  汪采薇道:“那我问你,他们多是*百岁之人,甚至有些岁数早已过千,明明寿元无多。可为何还在殿中苦苦修行,而不肯出去享乐?”
  
  汪采婷道:“姐姐以为,这是为何?”
  
  汪采薇认真言道:“那是因为他们知晓,如果用心修行,那还有一线求道之机,可若自己放弃,但却是连这一线机会也无。”
  
  汪采婷身躯轻轻一震。
  
  汪采薇道:“这些长老明知期望不大,道心尚且如此坚定,我等姐妹有恩师在上,机会远远大与他们。莫非就这么自暴自弃么?别的不说,若是妹妹真有缘到得那一步,只要道心不失。恩师见了,又岂会不伸手帮衬一把?”
  
  汪采婷听了这话,似下定了什么决定,抬眸言道:“姐姐教诲的是,若是自弃,果真是一点机会也无,小妹回去之后,当认真修行,炼不成法身。便不出关。”
  
  汪采薇本想劝她不必如此,但是再一想。自己这妹妹资质其实比她还好上几分,要是真能定下心思。这也不见得达不成此事,于是露出笑颜,鼓励道:“那妹妹当要好生努力了。”
  
  东华西南沿海,司马权经过平都教一事之后,觉得继续待在6上甚不稳妥,经过这些年布置,渐渐已是将根基之地撤到了一处隐秘岛洲之上。
  
  这里距离东华洲并不远,又在西南近海一侧,并无任何玄门势力。至于魔宗弟子,自此前次他故意把灭杀六阴魔宗的法诀泄露出去后,已是一段时日无人来找他麻烦了,正好给他以喘息之机。
  
  此刻他正悬空立在一只大鼎上方,身前却是漂浮有三只通体如墨玉的宝圈,而四周有数百只魔头围绕飞舞,不停将一口口魔毒之气喷至圈中。
  
  那圈却是轻轻颤动起来,里间却有传出凄厉声响,似是哭泣,也似哀嚎。
  
  这三物正是原来吴汝扬身侧那落陷、望气、渡空三圈,他得来之后,怕被玉霄察知,故不敢轻易动用,只是拘禁起来。
  
  不过这许几年来,他自外搜集来了不少宝材,先是将这三圈俱是污秽了,便是其中真灵真识也是灭去,准备将之再重新转炼一回。
  
  到得如今,已是到了最后一步。
  
  差不多过去有两个时辰,三只灵圈不再颤动,但其中两只却似不堪负重,先后碎裂,唯独最后一只,并未如此,而是自上出一股血腥凶残之气。
  
  司马权见了,哈哈一笑,道:“看来我运数不错,终于还是成了一只。”
  
  在做此事之前,他也无有任何把握,事先已是想好或许不得成功,但如今三圈之中,能有一只成了,他已是十分满意了。
  
  一招手,此圈化光投入袖中,自那左道莲坏损之后,总算是又炼得一法宝,而且因为魔气污秽,就算拿了出来用,也不怕玉霄或吴氏能辨认了出来。
  
  他想道:“如今我有宝护身,却也不必在躲在此地,眼下玄门之中,骊山最为势弱,上次我出手未成,这回可再去转上一圈。”
  
  补天阁中,谭定仙正于洞府之内祭炼一件葫芦状的宝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而来。听得脚步声,他目光依旧投在前方,头也不回地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那弟子在背后站定,道:“掌门,后殿那‘阴阳福寿柱’似有异变。”
  
  潭定仙不以为然,道:“这大柱素来古怪,你跟在我身边数百载,又非是第一次见得,何必大惊小怪。”
  
  所谓“阴阳福寿柱”,乃是补天阁二代掌门所炼,言称能辨鉴山门气运,内中有两气徘徊,一白一黑,言传门中若有厄难将至,气机感应之下,黑气必是大涨,要是有福运,则必然会偏向白气。
  
  只是要推算修道人自身祸福,已属不易,更何况关乎到山门气数这等事。
  
  而这宝物也是时准时不准,万余载中,也曾有过不少次异变,但到得最后,都不过是虚惊一场。
  
  此柱本来是竖在殿前空地之上,后来却被之后掌门挪到了殿后。
  
  事情证明,此是英明之举。
  
  前次差点山门坠落,算得上是开派以来的大劫数,这大柱倒也不是没有变化,可让人无言以对的是,那一次反是白气还多上一些。
  
  也幸好未曾摆在了人前,否则传了出去,必然是一个大笑话。
  
  那弟子深深俯下身子,道:“可是此一次,那福寿柱变化却是大大不同以往,弟子不敢不报。”
  
  谭定仙不觉皱眉,不过他仍是未曾立刻起身,而是耐心将宝器再祭炼了一遍后,才起得身来,行至后殿,往空地上矗立的那一根琉璃大柱看去,这一眼之下,他也是吃了一惊,忖道:“怎会如此?”
  
  只见柱中白气已是被黑气连连逐退,只余顶端一点,不过最后两指之宽,看去简直是要被侵吞一般,这等模样,分明是大劫将至之兆。
  
  尽管不信此柱,可他心下仍是有些忐忑,关照那弟子道:“去把卜长老唤来。”
  
  那弟子领命下去,不到半刻,卜经宿就已是到来,稽道:“掌门师兄可是有事?”
  
  谭定仙指着那大柱道:“师弟你来看看,这等变故,门中以前可是有过?”
  
  卜经宿看了一眼,也是惊道:“玄气冲顶?”
  
  他定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这等情形,门中从来未曾有过,据门中记载而言,之前至多只是一气过得半柱罢了。”
  
  谭定仙道:“哦?那一次是白气胜,还是黑气涨?门中可是有什么事?你给我细细道来。”
  
  卜经宿迟疑了一下,回道:“那次是白气大盛,不过却是四代掌门夫人亡故,又找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弟子做了道侣……此事过后,就大柱挪到后殿来了。”
  
  谭定仙哼了一声,拂袖道:“胡言乱语,这等事又与山门何干?”
  
  卜经宿迟疑了片刻,道:“这大柱虽然时灵时不灵,但现如今劫关在前,这等异兆此前又从未出现过,小弟以为,宁可相信,也不可忽视了。”
  
  谭定仙道:“那师弟以为,我等该如何做?”
  
  卜经宿也是为难,对这等毫无头绪之事,他仓促间又能拿得出什么主意来,只好道:“可命弟子四处探查,看一看近来各派可有什么举动。”
  
  谭定仙倒是认可此法,只是他还未曾下令,两人忽然心头生起一阵感应,齐往山门外看去,就见有一道灿烂金光东华洲中升起,金光照空,气如箭射,仔细倾听,耳畔还有鸣钟敲鼎之音。
  
  与此同时,两人觉得脚下似是微微一沉,知是这天地灵机,又是被人占去了一分。
  
  谭定仙脸色阴沉道:“这当是有人成就洞天,那个方向,可是元阳派么?”
  
  卜经宿看了看,道:“是,掌门师兄看得准,的确是元阳派,早听闻此派大弟子乔正道有成就之望,应该就是此人了,”
  
  说到这里,他心思一动,道:“师兄,莫非福寿柱所显征兆,便是因为此人,或是这元阳派么?”
  
  谭定仙拧起眉关,他走了两步,沉声道:“元阳派确实是一大变数,听闻前次玉霄派辟壁殿主亲自前去游说,结果还是无功而返,师弟说得不错,此事不能不重视,这几日由你暂代门户,我要亲往摩赤玉崖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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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为应劫难炼神宝
  
  西海海眼之下,火口正位之处,此刻正是一片熔火浑烟,炎浆翻滚之象,端的是赫焰如日,炽热无比。
  
  这时见有一道赤红光华撞开火海,冲至上空,上得数里之后,往旁侧一折,就落到了一处洞窟之内。
  
  那光华一散,霍轩自里走出,他在一块大石上盘膝坐下,只几个呼吸,就收了身上奋扬烈烈的法气。
  
  自袖囊中取了一块拇指大小的丹玉出来,摆在身前,随后呼吸吐纳,调息理气。
  
  待他出了定坐后,那丹玉已是化作一团尘灰。
  
  此时一转法力,不禁点头,目光中有欣悦之色。
  
  每一次自火口之内回来,都能感受到自身法力稍稍有所增长,这等进境,却比终日枯坐山门潜修来得快上许多。
  
  他暗想道:“这里火中精粹和极地金英甚多,只要将之炼化,融入我金火两气之中,到得炼成之日,神通法力之威定可比拟门中历代先贤。”
  
  就在此时,忽感一阵气机波动,转一看,却见是一团合在洞壁之上的灵光。
  
  他神情一动,不觉站起。
  
  此是张衍立起得那座玄元洞天出入门户,上回压虽是把法宝和涵渊重水都是收了,但这门户却是留着,不过因此本不是用来过人,只为容那重水通过,是以只有一掌之大。
  
  霍轩走近几步之后,就自洞天之中飞出一道光束,射出三尺,便就停住。
  
  他伸瞧了一眼,却见是一道符书,拿来打开一看,不由面色微凝,思忖道:“原来开劫之日将近,看来已是时不我待,我必要在劫起之前到得二重境中,不然不说为山门护法。就连性命未见得能在劫中保全。”
  
  玄元洞天之中,张衍见书信已是送出,就伸手一指,那洞天门户就自崩散了。
  
  这门户若是设在灵机充盛之地还好说。时时可得补益,可是放在海眼之下,却是在往外倒泄灵机,还需耗费法力时时维系。眼下他需在山门之中另开一个门户,好方便取出涵渊重水。故将事机告与霍轩知晓后,便就将之撤去了。
  
  他掐动法诀,但见雷光闪烁,身影一晃,就到了渡真殿外殿。走去数步,在一面早已备好的通灵玉璧之前盘坐下来,而后沟通洞天,不多时,就见一道亮光自璧面之上浮动出来,先是细细一缕。随后缓缓向外舒张。
  
  在他灵机调运之下,约莫一月之后,这处出入界关终是立住。
  
  下来便是遵照遵照掌门之命,祭出龙魂精魄,将涵渊重水自里取出,再把其挪运到库藏之中。
  
  也就此地是浮游天宫,乃是太冥祖师所立,禁制重重,才可摆放此物,若是寻常殿宇。早在此水重压之下崩塌粉碎了。
  
  如此用时百天,张衍终是取了千坛涵渊重水出来,而余下这些,在山门没有更多用度之下。就可先行拿来助自家磨练功行。
  
  了此事后,他回了玄泽海界,待坐定下来,便开始仔细思索下来该当如何提升自身功行及斗战之能。
  
  除了修为始终要摆在第一位外,祭炼辟地乾坤叶更是头等大事。
  
  此宝已用了龙君脊骨重炼宝胎,眼下看去。灵光内蕴,在将方未之际,似距炼成真宝之日并不长远了,但是否能在开劫之前功成,他也难以判断。
  
  至于如何让真宝尽快孕化出来,历来都有洞天真人在做尝试,但却少有成功的。
  
  而在这上面,他实则已是做到了极致,毕竟龙脊是算得上天地下独一无二之物了,其余方法,无一能够比较,故下来只能按部就班,细心温养此宝。
  
  现下他一身神通道术若是用在正战之上,已是足够,但与妖蝗一战之后,却认为还需尽可能添加一些手段。
  
  吞日青蝗乃是上古天妖,身具三煞三术,又与元珠炼得浑然合一,再加精煞相护,几是万法难沾,可就是这样强横的妖物,还是败在修道人围攻之中。
  
  由人推己,哪怕他自身再是法力强横,可劫开之后,谁知会遇上多少个对手?若是陷入乱战之中,法力再多也是不够施展的。甚至根本不等你用出什么神通,就可能已是危险临头了,到得这时候,就需用上那等出手迅快,却又可及时反制对手的招数了。
  
  他想了一想,先是将沈崇所留下那遗册取了出来,这里面记载有数种威能颇大的法符,以往他用过的剑符就是其中一例,除却此符,还有一些炼符威力也是不弱,也可拿来一用。
  
  这其中无论哪一种炼符,所要用到的宝材都是耗费颇巨。广源派根底不厚,只能靠沈崇自己去四处搜寻,虽是做出来了,但也不过是一二张而已。
  
  张衍身为溟沧派三上殿殿主,却不用在乎这些宝材,只需交代一声所需何物,门下自会供奉上来。
  
  不过若只是全然照搬,却并不合他之意。
  
  沈崇这些法符,一旦祭炼出来,还可传至后辈手中,不过若是不能过得大劫,就是留了法符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他考虑许久之后,另取纸笔,又写了一份与之有所不同的炼符之法出来。
  
  这却是在原先基础之上,又改换了一些宝材,只一味追求炼符威能,并不在乎是否能够留得长远。
  
  他将景游唤来,将此符方交至其手,嘱咐道:“你照此上记述,命下面之人将这些宝材送至渡真殿来。”
  
  景游躬身接过,道:“小的明白了。”
  
  溟沧派如今得少清之助,宝材外药已是堆积如山,张衍谕令一下,不过两三日,就将所有需用之物都是备齐,命人送了上来,要是把此放在广源身上,却也想也不敢想。
  
  张衍待把宝材拿到手中后,用了七八日,将每种法符都是祭炼了数张。这番试了下来,对其威能尚算满意,于是又在那符方之上做些删改,关照景游道:“你拿了下去。着殿外值守长老每人祭炼十张,需得在十年之中做成。”
  
  祭炼这法符,除了一些紧要关键必须由他自己祭炼外,余下许多步骤他并不打算亲力亲为。而是全数交由渡真殿外那些长老来做,自身则可抽出手来,有更多时日可用来修行。
  
  他正思索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用上时,阵灵却是闪身出来,万福一礼。道:“老爷,上极殿有人前来,请求拜见老爷。”
  
  张衍一转念,知对方必是齐云天所差,道:“把他唤了进来。”
  
  不多时,进来一人,却是齐云天亲传弟子关瀛岳,他上来恭敬一揖,道:“拜见渡真殿主。”
  
  张衍言道:“可是齐师兄让你来的?”
  
  关瀛岳忙道:“正是,恩师近日要祭炼‘诸天纵合神水禁光’。只是一人力有未逮,故想请渡真殿主一同祭炼,恩师说了,事后可把其中一半神水赠与渡真殿主。”
  
  张衍微微一笑,忖道:“这却是来得正好。”
  
  这“诸天纵合神水禁光”是溟沧派秘传的一门禁光之术,好便如同元婴境时雷珠一般,有莫大杀伤威能。
  
  只是因此光太过霸道,历代只有玄水真宫继传之人才得允准祭炼,此回齐云天邀他前去做此事,那定是得了掌门授意的。好以应付下来即将到来的人劫。
  
  他欣然言道:“既然齐师兄相邀,我这便与你前去。”
  
  还真观中,掌门濮玄升站在万炼雷池之旁,看着池中汹汹雷火。目光深远。
  
  若论观中威力最大的宝物,非此池莫属,但门中修士,至少需得把功行修至炼就元胎的地步,才能把这雷池炼化了,只可惜自祖师之后。门中并无一人能达至这般修为。
  
  这一方面,是因为还真观长久与魔宗斗战,许多优秀弟子还未修炼到高深境地,就都亡了在诛魔途中。再一个,还真观本也不是什么大派,缺得许多修道外物,再加魔宗忌惮非常,时常刻意压制,故很难壮大。
  
  身为掌门,濮玄升知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哪怕修为不到,也同样可以炼化雷池。
  
  开派祖师曾在雷池之中留有一道符诏,后辈之人,只要斩杀一位魔宗洞天,取其气魂到投入池中。就可将雷池收为己用。
  
  上代掌门之时,虽曾把茹荒真人神魂投入其中炼化了,但那终究不是还真观修士所杀,故是未曾引动符诏。
  
  可要做到此事,又何其之难?除非主动挑起洞天之争,或者宗门大战,可这又非是还真观可以承受的。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眼前却是多出来了一个机会。
  
  远处一道光虹飞来,落至他身旁,庞真人挥散遁光,上前稽道:“见过掌门师兄。”
  
  濮玄升道:“可曾查得清楚么?”
  
  庞真人言道:“得了平都教道友允准,我命弟子四处查探之下,终是寻那了一处曾有魔头寄宿的巢穴所在,不过看情形已然毁弃,当是怕有人追索,提先逃去了。”
  
  濮玄升言道:“那日镜光照下,我便察觉似有天魔魔念潜伏其中,看来果是如此,你可曾追查到它去处?”
  
  庞真人回道:“我命几名弟子就地作法查探,猜测其或许还潜藏在近处,不过天魔狡猾,尚待查证。”
  
  濮玄升考虑片刻,道:“此事交由弟子来做却是为难他们了,只我身为掌门,不好擅离,师妹,就劳动你亲去一回吧。”
  
  庞真人立刻领命下来,却又抬头问道:“掌门师兄,莫非局势已是紧迫到如此地步,无法再等下去了么?”
  
  濮玄升摇了摇头言道:“前几日我与溟沧派秦掌门书信往来,言语之中,要我早做准备。本来我再过个两三百载,许能破了六层障关,便有望炼化这方雷池,可惜眼下局面渐危,想要度过劫数,不得不仰仗祖师余荫了。”
  
  庞真人默默点头,道:“我这便前去。”
  
  濮玄升半转身来,看着她道:“你行事我是放心的,降魔双镜你可一起携去,若见那魔头踪影,尽可能擒捉了回来。”
  
  庞真人打个稽,就先退下,回去洞府之后,她唤来一名弟子,道:“为师有事要出趟远门,此去还不知何时回返,蓁儿尚在闭关,我不在时,莫去打扰她,洞府中事就先由你来先主理,要是拿捏不定,就去找叔童商量。”
  
  那弟子唯唯诺诺,承命下来。
  
  庞真人交代清楚后,就去殿中请了双镜下来,又掩藏了自身气机,出了山门,往东华洲西南方向过来。
  
  因此地乃是平都教地界,彼此乃是友盟,出于礼数,当然要先行上门拜访。
  
  见过赵、伍两位真人后,她在教中耽搁了一天,到了第二日,就告辞出来,出得白玉台未有多久,就见前方现出一方大湖。
  
  这里便是那被张衍一掌打出天坑的所在,不过赵、伍两名真人起法力重又移了水土过来,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在湖畔边一处山崖上方立定,拿了一个法诀,于心下唤了一声,
  
  还在此处探查的还真观弟子当下有了感应,或是身上配饰震动,或是心血来潮,知是师长呼喊,立刻动身往这处飞来。
  
  半个时辰之内,有十余道遁光纵来,到她面前顿下。
  
  待众弟子皆是上来见过礼后,庞真人问道:“你们查探了这许多时日,可有什么收获?”
  
  一名女弟子站出一步,道:“回禀真人,我等在附近却是现了不少魔宗弟子的踪迹,看那模样,都是往海上去了,也不知是否与那天魔有关,因魔气甚重,不是我等可以应付,故弟子拦下了诸位师弟师妹,若是耽误了门中之事,一应责罚,弟子愿意承担。”
  
  庞真人赞许道:“你何来罪责,查得大敌在前,还贸然冲去,那并非勇决,而是愚蠢。下来之事,已与你等无关,尽快回去山门复命便好。”
  
  众弟子躬身应命,拜别之后,就一个个纵光离去。
  
  庞真人一恰法诀,两指在眼前一横,霎时开了法目,往四处一扫,在她眼中,却见一道几乎淡至无有的痕迹去往南而去,果与众弟子说得一致,于是足尖一点,起了遁光,寻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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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八章 奇灵显御破魔府
  
  庞真人追着那缕魔气一直来至海沿,到了这里,那气息陡然往下沉去,似是深深陷入了地底之下。
  
  这不出她事先所料,魔宗弟子所居之地,需亲近浊气,又要炼化魔头,那必然是居于地下的。
  
  只是以这里地势,却看不出有浊气凝聚的气象,特别面对海潮,山水不聚,草木不盛,灵机反还极易流散,
  
  她低下头来,双目之中透出一道灵光,霎时穿入地底千丈之下,来回查探片刻,却并觉任何异状。
  
  尽管没有什么收获,她却并不因此收手,抬起袖来,一抚手背,却是自上浮现出一条形如琉璃玉蛇般的奇兽灵像,心意一动,其便就跳跃出来,化光一道,冲去地底。
  
  此是她还真观秘术“奇灵显御之法”,修士入门之后,可于心中观想出一头降魔灵物,祭炼之时,不掺入任何金石草木,而是以心意刻画,用雷霆描摹,借天地正气温养,久而久之,便生灵性灵躯,以魔头秽气为食。
  
  初时因道行浅薄,只能寄托衣物之上,后来便可宿入血肉神魂之中,随修士功行进境,威势也是越来越大。
  
  庞真人乃是象相二重境修为,身上降魔灵兽足有六头,平日分别藏于四肢躯干之中,此是右臂之中藏灵,眼下放出这一头,通常只是用来追摄敌踪。
  
  琉璃玉蛇灵像并无实质躯体,入至下方之后,毫无阻碍的穿透岩石泥壤,很快深入到万丈地底,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却是找到了一处狭小甬道。并沿途往里行去。
  
  正行进之间,忽然,两旁石壁之上有上百魔头飞出。齐向是扑咬过来。
  
  琉璃玉蛇只是身躯一盘一卷,就其全数绞入进来。再舒展开来时,所有魔头已是不见,而它身周灵光反而显是更璀璨,好如吞吃下去了一顿上好补药。
  
  地表之上,庞真人目中生光,冷声道:“果是魔窟所在。”
  
  她自袖囊之中拿出一只玉盘,中心开有一圆孔,若细细观之。可见上方有无数精巧细腻的降魔箓文,轻巧抖出,一缕气光,霎时罩定方圆千里。
  
  此是布置了一个用以隔绝内外出入的降魔祭仪,至少在这法器被坏之前,没有一个魔头能从里间冲了出来。
  
  琉璃玉蛇到得尽头之后,却时候迎面撞上了一座石门,无法如先前一样穿行过去。
  
  庞真人看了几眼之后,忖道:“这魔头倒也狡猾。”
  
  这门上满布禁制,但若单单只是以魔宗手段布置。她只需拿了还真镜出来一照,就可破去。可是对方居然还在此用上了玄门手段,固然很是浅陋。但也不是凭籍一个观想灵物可以破开的。
  
  “这里极可能就是那天魔巢穴了,布下玄门手段,当是怕魔宗之人也找上门来。”
  
  稍作思索,她取了一张纸符出来,任其飘在地下,再拿一只瓷瓶,自里倒出数滴朱血,以指尖蘸了,俯身在符上勾画了一数个箓文。再把手掌按在上方,起法力一运。
  
  轰隆一声。整个山崖震了一震,却是一束金光射出。霎时将万丈地底都是打穿。
  
  把手掌挪开,下方已是露出一个寸许大的圆洞。
  
  她直起身来,吹出一口清气,登时一道虹光飞出,入那洞中,径直往下方沉去,很快到得那洞府石门之前,灵机一转,却是聚出一个分身来。
  
  这分身在洞府之前站定,往顶上高悬的玉璧看去一眼,目中隐隐有雷电闪过,咔嚓一声,其便碎裂掉下。
  
  与此同时,洞府之内一名正在朝往窥看的弟子突然惨嚎一声,捂着流血双目,叫道:“快,快去禀报慧晓师姐,有玄门高人到了洞府之外。”
  
  听了他话语,旁处弟子也是慌张起来,慌忙拿出一枚牌符,往洞府深处一掷,就有一道乌光飞去。
  
  而洞府门前,一声大响过后,禁制崩散,石门倒塌,庞真人那分身踱步进来,恰是见得有几名魔宗弟子四散奔逃。
  
  她瞥了一眼之后,便没有再太过在意,些人修为极低,她看来与虫蚁也差别不大,随手就可抹去,而眼下有更为重要的目标,故是未去理会,而是朝着感应中魔气最重的一处地界行去。
  
  洞府深处,慧晓已是收得禀报,知是有人冲入进来,不过那处距她这里甚远,当中还有六重禁制布设,是以她不慌张,掐诀召来一只魔头,问道:“庆师,可知来人是何身份?”
  
  这名唤庆师的魔头乃是司马权所留,是其特意用来指点弟子功行和看护洞府所用,自身已是有了灵智。凡司马权所知之事,其也皆是知晓,并非那等浑浑噩噩,只知按照魔性本能行事的魔物,它道:“以来人手段来看,因是还真观修士。”
  
  “还真观?”
  
  慧晓身躯一抖,拜在司马权门之前,她不过是一名魔宗小派的弟子,对这个最擅降魔之术的宗派天生就有几分畏惧,她勉强镇定心神,又问道:“来人功行如何?”
  
  庆师言道:“来人似是还真观洞天真人庞芸襄,现下入得洞府的,当只是她一具分身。”
  
  “洞天真人?”
  
  慧晓脸色苍白,面露惊骇之色,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哪怕是洞天真人分身到此,也是堪比元婴三重境修士,轻轻松松便可屠戮此间所有弟子了,她急道:“恩师这处洞府定难保全了,留在此地也是等死,我需得早些离开。”
  
  庆师淡漠言道:“方圆千里皆被秘术锁住,连我与主人也无法神念交通,你是出不去的。”
  
  慧晓却是叫道:“不对,还有一条出路,我知道的,还有一条出路!”
  
  她疾步来至一口地井前,急急取了一枚牌符丢了下去,只是一会儿,水面之上涟漪荡动,方心岸身影显现出来,他打个稽,道:“师姐何事找我?”
  
  慧晓尽量使自己看去较为平静,道:“师弟,有大敌到了洞府之中,我需借你洞天躲上一躲。”
  
  方心岸念头疾转,笑道:“来者想是手段通天,能与恩师相比,否则师姐不会急着要躲到我这洞天中。”
  
  慧晓见他一下便猜出真相,再顾不得遮掩,恳求道:“不管来者是谁,求看在同门情面上,师弟救我一救。”
  
  方心岸正容道:“我若开得洞天门户,这处洞天被恩师占据之事必会泄露出去。”
  
  慧晓颤声道:“师弟,你,你莫非见死不救么?”
  
  方心岸呵呵一笑,道:“小弟话还未曾说完,师姐你深得恩师信任,若被捉去,很可能被逼问出许多门中之事来,那于恩师更是不利,小弟为保宗门隐秘,看来还是要把师姐你放了进来。”
  
  所谓门中之事,他是不知道的,不过慧晓很清楚他躲在此地,要是不放了她进来,万一被来人知晓,再传到玉霄派修士耳朵里,他就保不住这方修炼宝地了。
  
  庆师这时在旁言道:“来人已是破了四重禁关,至多二十息就可到此。”
  
  慧晓又急又惧,跺脚道:“师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还不如快快开了门户。”
  
  方心岸道:“小弟与师姐说话之际,便在设法在打开门户了,只是小弟功行浅薄,修为尚不到家,虽有出入牌符,还需等得片刻才好,却是急不来的。”
  
  听他如此说,慧晓无可奈何,只能在焦灼之中等待。
  
  过得大约十余息之后,井口之中冒出一片光亮,她知是门户已开,眸中一亮,连半刻迟疑也无,就腾身往里穿入,而那魔头庆师也是一晃身,将还在殿中徘徊的万千魔头一起收上身来,随后亦是纵入洞天之内。
  
  就在洞天门户打开的一刹那间,庞真人登时有所察觉,并能感得自里宣泄出来的清正之气,她不觉大是奇怪,催动那分身加快脚步,一连撞开最后两道禁制之后,来至一处宽敞洞厅之内。
  
  这里别无一人,只是正中位置摆有一口大鼎,她立刻认出此鼎来历,冷笑道:“这魔头还真是躲在此处。”
  
  她一招手,那条琉璃玉蛇自外飞入进来,在鼎口上方盘旋少时,截了一道司马权所留的气机下来,随后就还化为一道灵光,回得她手背之上。
  
  只要在这缕气机未曾全然耗尽之前,她就可籍此气找到正主的下落,无论其逃到何处都是无用,哪怕分身万千,也能寻上门去,一一斩杀。
  
  以还真观秘术稍作探查,却是现,其中最大一股气机此刻正在北方,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收了分身上来,腾起虹光,就往那处方位杀奔过去。
  
  而另一边,司马权已是到了骊山派山门之外,但并未靠近山门大阵,谁也不知玉陵真人会留下什么布置,他是不会以身试险的。
  
  一声呼唤,那辛苦祭炼得来的魔圈就飞了出来,待变化为数亩大小之后,就一个旋转,消失不见,实则是落在了山脚之下。
  
  此圈便是原来那枚“望气圈”,不过因被污秽之后再作炼化,功用也是大为不同,若是正面对人,可将自身神通之威提升数分,
  
  若是将圈反了过来,一旦有人踏足圈内,只需引动法诀,就会不知不觉为他魔气所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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