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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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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冷风残月

  张贺让部下松开了被制住的契丹使者,小心的对委哥宁令道:“大帅,没藏讹庞不让我们活,宋人也不让我们活,现在契丹人也不给我们活命的机会,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委哥宁令指着北方道:“宁边州!”

  张贺吃了一惊道:“宁边州距此三百里之遥,末将担心我们的将士坚持不到宁边州,就会被冻死。△¢”

  委哥宁令摇头道:“死不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命令亲兵收拢那些战死的契丹人的衣物,数量虽然不足以让所有的兄弟熬过这个寒冬,但是勉强凑出能让三千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冻不死的衣服。”

  张贺道:“您预备用这三千人去给所有兄弟拼一条活路?”

  委哥宁令笑道:“正是如此,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只要给我一年时间,弟兄们就能恢复到往日的状态,那个时候,一万三千多西夏儿郎去那里不能安身立命?”

  “宁边州乃是辽国重地,萧打虎把那里布置的铜墙铁壁一般,我们如何能够进的去?”

  委哥宁令拍拍张贺的肩膀笑道:“总要拼过才成!”

  梁辑的军队才抵达偏关河,就匆匆的回来了,收到云峥的飞鹰传书,要他返回河曲关待命,等大军到来之后,再讨论新的作战方向。

  云峥没有想到萧打虎竟然亲自领兵来到了河曲关,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冬日里,大宋军队的补给非常的充足,相对来说辽国的准备并不是很充足,这和国力有关,与将领的能力无关。

  大军一动就需要无数的物资金钱支撑。尤其是几十万大军在野外扎营,消耗的物资数量简直难以计数。

  辽人的物资运输方式和几百年前的蛮夷没有多少差别,大军在前面开路,后面一定会跟着大批的牧人带着牛羊和大军一起迁徙。

  牧场出产的肉,奶就是他们的军粮,羊皮就是他们的衣服。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有了牛羊就有了一且。

  天空中两队海东青在不断地厮杀,不断地有受了重伤的海东青从天上掉下来,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

  云峥抬头瞅着天上厮杀的难解难分的海东青,眼中全是笑意,终于找到了一丝丝后世的感觉,这片寂寞的天空中,终于有了空军在上面厮杀。

  这一景象谭威已经禀报过了,云峥不太相信试验了一下。京西军中有好多训练失败的海东青,这时候拿出来对付辽人的海东青正是时候。

  不是每一只海东青都能成为合格的战鹰,云峥算过,十只海东青里面有一只就算不错了。

  这些年,京西军从白山黑水弄来了的海东青,以及自己饲养,孵化的海东青不下两百只,真正有用的还不超过十六只。

  其余的只能成为自己打猎的助手。越是从野外捕捉回来的海东青,被训练成战鹰的可能性就越大。而那些被孵化出来的海东青多少有些呆呆的,不能完成那些复杂的动作。

  看的出来,自己的战鹰赢了,之所以会赢是因为数量多,等真正的战鹰飞上天之后,云峥发现萧打虎大军已经快速的撤退了。即便是他的牧人后队,也已经至少在百里之外。

  “憨牛,你带本部人马去冲击一下辽人的后阵,能留下多少牛羊就留下多少牛羊,如果遇到辽人狙击。以毁灭辽人牛羊为主。”

  云峥回头对憨牛下了军令,憨牛立刻就带着三千亲卫呼啸着向辽人逃走的方向追击,这一场追击战至少到明天才会发生,憨牛走后,云峥就下令扎营了,军士们开始安营立寨,从偏关河里取冰块融化之后烧水做饭。

  “狄青的大军已经和辽人大军脱离接触了,我们这里的进展太慢,狄青无法配合我们作战。”

  看见云峥捧着一壶茶水啜饮,陈琳叹息一声幽幽的道。

  云峥没有抬头轻声道:“这是狄青的意见?”

  陈琳愣了一下道:“这是中枢的意见。”

  云峥点点头也就不再说话,喝了一口茶水之后,还是准备把早年准备好的战略给陈琳讲一下,免得留在东京城里的人胡思乱想,一旦超过了那些人的承受范围之外,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一次的战争,其实就是一次搬家的过程,富弼去种諤那里,种諤来我这里,然后我和狄青兵合一处经略燕云。

  这个次序是不能出错的,如今富弼的军队才渡过了黄河,三万铁骑还在河西一带向这里集结,种諤的大军依旧留在环州纹丝未动,我如何能轻易地离开雁门关向东进攻?

  这一战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每一个人都需要分毫不差的干好自己的事情,如此才会有胜利的可能,如果这些衔接出了问题,整个战略就会有漏洞,会被敌人所趁!”

  陈琳摇头道:“对我说这些没有用处,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为何就不能突飞猛进扩大战果,如今已然入冬了,我们不但没有向北,向东攻击前进,反而一路向西,老夫不知道陛下还能不能等到我朝大军胜利的那一天。”

  “陛下希望听见我朝大军胜利的消息而不是失败的消息,胜利的消息晚一点听到不要紧,如果失败的消息先到一步,我保证陛下再也没有机会听任何消息了。”

  陈琳似乎有些麻木,看着远方灰暗的地平线道:“你这是大不敬!”

  云峥见陈琳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把一杯热茶放在他手里道:“现在是不动如山,你会看到侵略如火的那一刻。

  我大宋四路大军将要像梳子一样的将燕云十六州梳一遍。”

  陈琳瞅着云峥道:“其实我并不在意你们是不是能够彻底的完全的将燕云十六州拿下来,我只在乎陛下能够早日听到你拿下燕州的消息,太子殿下有的是时间慢慢梳理燕云,而陛下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陛下的身体很糟糕?”

  “入冬那天,陛下呕血了……”

  “唉……”

  天气响晴响晴的,蓝蓝的天上看不见一丝云彩,只有寒风掠过干枯的树梢发出奇怪的声音。

  委哥宁令骑在战马上,前后不断地奔跑,大声的为自己的三千残军鼓劲,花了三天时间,安顿好了没有棉袄的部下,自己带着最精锐的三千骑兵长途奔袭宁边州。

  他不知道那些躲在地坑里的西夏人还能坚持几天,不论是天气突变,还是被宋军找到,后果都不堪设想,但是他这时候没有时间去考虑哪些,只能带着兵马疯狂的向宁边州前进。

  云峥来了,同时过来的还有十万大军,萧打虎撤退了,但是撤退的并不遥远,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和宋军遥遥相对,两军对峙的时间,也是自己拿下宁边州最后的机会。

  三百里之遥在骑兵的脚下不过两日路程,为了避开辽人斥候,越是靠近宁边州,他就越发的小心,最后不得不将赶路的时间安排在最寒冷的半夜。

  宁边城其实是宁边州,整个宁边州除了有这座宁边城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城池。

  在平坦的荒原上建造一座城并不容易,因为极度的缺少石料,这里的城池只能用黄土夯成。

  赫连勃勃修建统万城的法子不是在那里都能行的通的,这里的黄土多砂砾,城墙如果架的太高会自己垮掉的,更何况契丹人修造城墙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糯米来煮汤。

  因此宁边城不过是一座比较大的土墙围起来的院子,墙高不过两丈,方圆不过五里,是真正的五里之城。

  委哥宁令抵达宁边城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三千兵马躲在一个洼地里,匆匆的进食,虽然每一个人都想在这时候弄一口热食吃,委哥宁令却无视那些军卒恳求的目光,掏出自己怀里的干饼,嘎吱嘎吱的咬了起来。

  皮囊里面的水早就冻成了冰块,看着一些部下张嘴去舔舐石头上残存的一些雪解渴。委哥宁令传话道:“进城之后不封刀!”

  张贺来到委哥宁令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的羊皮口袋递给了委哥宁令,因为一直贴身收藏,皮口袋里的水并未结冰,只是他的脸上全是被朔风吹出来的血口子,已经凝固的血珠像眼泪一样的挂在脸上。

  委哥宁令张口喝了一口,就把口袋递给了身边舔雪的亲兵,在张贺的肩头捶了两下道:“你本不该跟我受这样的苦楚的。”

  张贺摇头道:“大帅不知,我张家虽然受到国相宠信,但是和我无关,国相宠信的是我堂哥,不是我张贺,一旦我们被国相拿去兴庆府,大帅什么下场,我张贺就是什么下场,无非是堂兄他们会竭尽全力保护我的妻儿而已,除此无他。”

  委哥宁令奇怪的道:“这是为何?”

  张贺惨笑道:“大帅有所不知,张家是一个大家族,为了家族的繁衍,张家不会把全族老小的性命全部托付在一个人的身上,烧冷灶是必须的,只有这样张家血脉才不会断绝。

  但是,张家有一条禁令,那就是事主以诚,只要投在谁的门下,就一定会对主将忠心耿耿,将来如果大帅赢得了天下,要我去杀国相门下的张家人,末将也会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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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绝处逢生

  委哥宁令笑着拍拍张贺那张凄惨的脸道:“先拿下宁边城,给兄弟们找个遮蔽风寒的地方。”

  张贺瞅着开始整理武器的委哥宁令道:“您心存死志?”

  正在往腿上绑皮毛的委哥宁令只是朝张贺笑了一下,指指远处的宁边城道:“等我们打开城门之后,你们要做的就是紧紧跟上。”

  长刀背在背上,全身绑满了白色的碎羊皮,委哥宁令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宁远城爬去,银色的月光照在地上,羊毛的颜色和地上的残雪几乎融为了一体,爬向城墙的人不止委哥宁令一人,还有五百名最强壮的西夏勇士。

  冷月挂在宁远城刁斗的边角上,城头只有一堆堆的火焰像鬼火一样的燃烧,一群群的辽人跺着脚,呵着手围在火堆边上取暖,在这样的寒夜里,即便是有篝火,也让人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远处有狼嚎声传了过来,火堆边上的辽人并不在意,在这样的夜晚里,那些饥饿的野狼,只能通过嚎叫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每年到了冬日,野狼就会自觉的向人类居住的地方靠近,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果腹的食物。

  寒冷的天气里,张贺额头的汗水涔涔,他知道狼群的数量有多么的可怕,冻肉一样的辽人使者身;体根本就无法满足庞大的狼群胃口,即便是加上二三十具辽人的尸体依旧不行。

  委哥宁令的短矛刺进了城墙的缝隙,他抓住短矛身子向上一翻,就趴在短矛上了,等身子稳定了,他又从背上抽出一根短矛,又竭力刺进一个看起来比较深的孔洞里。

  宁边城和草原上其余的城池一样。都有饱经风雨的过去,斑驳的城墙就像是一张老人的脸一般衰老。

  委哥宁令咬着牙向上攀登,两根捆绑着绳子的短矛就是他的攀城工具,这时候如果有辽人从城墙上往下看,就会惊骇的发现,城墙上爬满了敌人。

  一只鸟雀受到了惊吓。展开翅膀就要从城墙上的鸟洞里飞走,一只满是血迹的大手却握住了那只鸟。

  委哥宁令一口咬掉鸟头,贪婪的吸允干净了这只小鸟身上不多的血液,蹲在一根距离城头不到四尺的地方瞅着自己的同伴登城。

  成功来到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但是掉下去的人也不少,人体砸在地上沉闷的响声在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中并不清晰。

  眼见大家登城的步伐都到了最后一步,委哥宁令将手搭在城头,身子轻灵的越过了城头垛口,也不做声。提刀向城头那些烤火的辽人冲了过去。等一颗人头跌落进火堆的时候,那些半梦半醒的辽人才惊惶失措的站了起来,不等他们发出惊叫,狼一般凶狠的西夏人就折断了他们的脖子。

  委哥宁令的判断是对的,宋辽之战虽然已经打得生死难料,但是对于宁边城来说,战争距离他们还非常的遥远,即便是宋人想要出征。目标也只会是西京这样的要地,一个处在草原上的小城。确实引不起宋人的主意,就连萧打虎也是这么认为的,特意将自己的辎重选择放在这里,除非宋人攻破西京,否则来不到宁边城。

  驻守宁边城的人是萧打虎的小儿子萧统,萧打虎非常的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这一次之所以会把他从中京道调过来守卫宁边城,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捞取战功的机会。

  只可惜萧统虽然文采风流,却不通武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部将去处理,自己整日里看着脉脉西风吟诗作赋。

  主将如此。下面的军士自然全力效仿,副将面对堆积如山的辎重心中想的唯一事情就是想试试自己能够弄走多少,至于城防工事还真的不在他心上。

  五百只恶狼上了城墙,每个人嘴里都衔着一根树枝,即便是战死也一声不吭,委哥宁令听见几声刺耳的惨叫之后,心中极为担忧,唯恐这几声叫声引来大队的辽人。

  “博愣,不要纠缠,快点打开城门!”

  一个咬着树枝的汉子点点头,挥动连枷挡开两柄长刀,抬脚踢倒了对面辽兵,包着皮毛的靴子重重的踏断了辽人的脖子,朝身后挥挥手就沿着台阶下了城墙。

  两柄短矛处置了向城内狂奔的两个辽兵,委哥宁令瞅着正在缓缓打开的城门,在摸摸身边那口报讯的警钟,不由得张开满是血渍的大嘴哈哈笑了起来,只要张贺率领的骑兵进了城池,这座城就算是拿下了,自己那些缩在地洞里烤火的部下也就有了活路。

  这一战不为功名利禄,不为江山美人,只是单纯的为了活命,委哥宁令第一次抛弃了自己高高在上的王爵,抛弃了自己尊贵的身份,而是像一个普通兵卒一样,吃着干粮,就着冰雪,像一个最普通的西夏武士一样酣战,直到这一刻,他胸中的怒火仿佛才等到了抒发,听到身边钢刀入骨的声音,委哥宁令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以前领兵作战的方式似乎有错。

  现在自己的这点部下,每一个人都如狼,如虎,如熊罴,如毒蛇般的作战,唯独不像是一个人。

  委哥宁令大喝一声,他的声音在夜晚传出老远,这是一个讯号,西夏武士吐出嘴里的树枝,开始嘶喊着向剩余的辽人发起进攻。

  狂喜的张贺拍马冲进城池,举着火把第一时间就向城主府突进,在那里,有辽人两座极为雄伟的仓库,只要能够保证仓库不失,右厢朝顺军司就不会灭亡。

  和宋军作战损失五千人马算不得什么,只要有了暖和的冬衣,有了足够的军备,右厢朝顺军司绝对能够重生。

  大帅说过不封刀,被没藏讹庞在滚钟口关押了快十年的野兽终于从西夏人的胸中觉醒,他们疯狂的开始了自己十年来的第一次杀戮。

  厮杀声终于让这座沉睡的城市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衣衫不整的辽人刚刚从房屋中走出来,就遇到面目狰狞的西夏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已经进城了,辽人军侯们只能匆匆的组织起微弱的抵抗,为自己的城主抢更多的准备时间。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西夏士兵们只能凭借着手中地刀枪入肉的那种沉滞感来判断是否刺中了敌人。

  而张贺的骑士们也抛掉了箭靶子一样明显的火把,只能凭借长刀撞击木质枪杆的声音和感觉来判断自己是否格开了敌人的攻击。

  那些手持弯刀的辽兵们此刻吃了大亏,本来准备向城主府集合的,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严令,必须保证萧统活下来,否则作为族兵的他们战后将不会有一人能活。

  圆盾都已经收了起来,临时取是万万来不及的,手中的弯刀虽说可以砍杀敌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筋骨都是酥软的,如何敌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夏军兵,胡乱抵挡两下就被杀的一哄而散。

  张贺知道只要是自己面前的人,就是敌人,于是,他松开了战马的缰绳用双腿控制着战马,挥舞着两柄长刀不断地向前面砍杀,面对汹涌的溃兵,他的每一刀都没有落空。

  他能感受到长矛刺在铠甲上的感觉,他不断地扭动身躯,任由那些长矛在自己的身上带起一串的火星,只知道拼命向前冲杀。

  随着一阵战马凄厉的嘶鸣,张贺胯下的马开始后退,生物的本能驱使着这些动物闪避着危险的方向。

  张贺倒转长刀重重的在战马的屁股上敲击了一下,吃痛的战马嘶鸣一声疯狂的向前,一下子就推开了前面堆积的人群,生生的撕出一条豁口出来,有了这条豁口,刚刚被迫停下来的马蹄,再一次慢慢的开始加速。

  辽人的整个队列阵线已经被捣得稀烂,他们为了避开这些刚刚开始跑起来的战马,纷纷钻进了街道旁边的屋子,顺便从屋子里抛出许多的杂物丢在街道上,骑士们纷纷坠马,但是受伤地战马依旧在街道上中横冲直闯,将辽人刚刚组成的队伍彻底搅成了麻花。

  西夏人这时候是不在乎生命的,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今日拿不下宁远城,自己就会全军覆没。

  不论身上是不是有伤,他们依旧大声嘶喊着向前进攻,在进攻中的步伐中一面往复地向自己的前方挥动着长刀,一面小步前进着,他们通过感觉身边的战友地存在来保持着基本的阵线。只有那些倒下的战马和在地上打滚的敌人才能给他们造成一定威胁。

  来不及斩杀倒在地上的敌人,长刀需要不断地向前挥动,他们本能地高抬腿重落步,将那些在血水中滚动着试图爬起来的敌军再次踩到吐血。

  张贺眼前猛地一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杀透了辽人的溃兵,已经来到了城守府的大门前。

  天边出现了一丝亮光,一个身披重甲的将军正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向西奔去,张贺舔舐一下嘴上的血渍,大笑道:“敌将已逃,我军大胜!”

  刚刚从人群里杀出来的西夏骑兵一起大吼:“敌将已逃,我军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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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坑卒

  天光大亮的时候,宁边城里的活人已经不太多了,张贺在第一时间带着大批的御寒物资离开了宁边城疯狂的向河曲关方向狂奔,委哥宁令非常担心那些缩在地洞里西夏人会被发狂的宋军给找到,然后趁势给活埋掉。︾,

  自从郭恩被五马分尸之后,他和宋人之间就没有了任何回环的余地,早些年的时候,宋人做事还没有这么决绝,即便是死掉几个官员,但是在大势之下,他们依旧会选择妥协。

  那时候的宋人骨头没有像现在这样硬,那时候只要锤子还在自己的手里不停地敲打宋人,宋人就会很快的改变自己的初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自己已经把郭恩五马分尸了,那么,自己和宋人想要何解,唯一的机会是在自己被五马分尸之后。

  郭恩临死前在咆哮,说会在下面等自己过去,云峥已经在武德殿树立了很多的蜡人,他不在乎再树立几个。

  萧统还是跑掉了,在那些部族亲卫拼死抵抗之下还是跑掉了,五天之后,萧打虎就会知道自己差点杀掉了他最心爱的幼子……

  “没藏讹庞,萧打虎,云峥!呵呵,老夫还真是得罪了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三个敌人啊!”

  委哥宁令跨过一具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尸体,耳边传来一阵阵妇人惨叫声,那是自己的部下在祸害辽国妇人。

  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委哥宁令带着亲卫走出那个院子,这里原本是萧统的寝居之地,那些死去的辽人都是他的亲卫,那些正在被侮辱的女子则大多数是萧统的侍妾。

  战事其实还没有结束,城里依旧有没有被缴械的少部分辽人。他们躲藏在一些隐秘的地方,随时准备冲出来夺回城池,即便危机重重,委哥宁令却不愿意再去约束部下。

  自己亏欠这些部下太多,这时候有了一个放纵的机会,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补偿。

  有了宁边城不过是免于被冻死而已。剩下来的路更加的难走,西夏和辽国的边境,这些年战乱不断,散布在两边的牧民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也就是说这一带根本就不具备养活一伙上万流寇的条件。

  云峥就要来了,萧打虎也就要来了……

  委哥宁令宁愿一直战斗也不愿意多想自己目前的处境,一块巨石被他抛进了一间屋子,立刻。里面就有弩箭嗤嗤的从里面飞出来,亲卫挥舞盾牌挡住了弩箭,委哥宁令却把一根火把丢进了屋子。

  这不过是一个恫吓而已,屋子里的辽人以为马上就会有无数的火把丢进来,抱着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被火烧死的想法从屋子里冲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西夏人的乱箭。

  眼看着五六个辽人刺猬一样的倒在地上,一个亲兵走进屋子,捡起了那根火把。跟随委哥宁令继续向前走,这座庭院里还有很多地方还没有被搜索。

  云峥来到了河曲城。梁辑也在,不过云峥嘴里夸奖的却是谭威,萧打虎在河曲城找不到漏洞,眼见云峥的大军已经到来了,丢失了一些牛羊之后还是安全的退到西京去了。

  云峥接到了东京来的军令,要求他快速的突进西京。突破萧打虎的防线之后尽快完成事先制定好的合围策略,云峥在雁门关附近的举动已经把京中那些人的最后一丝耐性也消磨殆尽了。

  梁辑难过的对云峥道:“大帅,末将无能,委哥宁令消失了,末将翻遍了方圆五十里之地。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云峥瞅瞅梁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他逃不掉的,不管他跑到哪里去,最终的结局只会是灭亡,这件事我会让别人去办,你等着执行就是了,用不着难过。”

  憨厚的梁辑从不怀疑大帅的说法,用力的点点头就离开了,这些天不眠不休的搜寻委哥宁令,实在是把他累坏了。

  陈琳见梁辑出去了,就张嘴道:“此人才能不足为一军之长,云侯为何屡屡让他担纲重任?”

  “突破大理不就是他干的吗?监军何以如此小看人?”云峥回头瞅瞅头发已经没有一丝黑发的陈琳道。

  “据老夫所知,突袭大理国乃是云侯亲手谋划,听说云侯连每日在那里宿营,那里打仗,每日需要行军多少都已经规定死了,更何况大理国有蜀中商行的密谍密布,扣关落锁自有人接应,在这种情形之下,不论派谁去都会完成使命。”

  云峥笑道:“能按照我的计划完成整个军事任务的人,就是好军人,他确实不懂得变通,但是这样的人也不容易出岔子,更不会自作主张,心头一根筋只会忠心耿耿的去做事,这样的人在大宋实在是太少了,相反的,那些心思活络的人在大宋太多了一些。”

  陈琳低声道:“你如今口口声声说大宋,越是这样你和大宋在你的心里占据的地位就越少。你真的打算抛弃这个国家吗?”

  云峥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叹息了一声,就披上裘衣走出了郎坦的军帐,瞅着空无一物的蓝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傍晚的时候,云峥下令,命斥候登上河曲关周边最高的地方,只要发现烟雾就迅速报讯,有烟雾的地方就该是西夏人藏身之所。

  两天之后,斥候就在郗明山发现了淡淡的烟雾,咬牙切齿的梁辑就带着一万大军合围了郗明山。

  等云峥到达郗明山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死寂,一个西夏人都没有发现,梁辑无意中朝向阳坡上指指,云峥这才发现有一只手露在黄土外面无力的耷拉着。

  “末将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西夏人穿着单薄的衣衫住在地洞里,已经死的差不多了,然后末将就为了省事,把西夏人不论活的还是死的,全部都埋进土里去了……”

  “委哥宁令和张贺呢?”云峥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从自己过来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委哥宁令,他只希望梁辑不会没脑子的把敌酋都给活埋了。

  “大帅,没看见委哥宁令和张贺,末将拷问了几个西夏人,听他们说委哥宁令带着三千人去了宁边城。”

  “宁边城?有意思!”云峥笑了起来,然后对梁辑道:“我们该去西京了,种諤来了。”

  梁辑大喜道:“富弼的骑兵也来了吧,这下子我们有纵横草原的本钱了。”

  云峥笑道:“骑兵是来了,可是统领骑兵的人是赵旉,人家不愿意将这样重要的一支力量直接交到我手里。”

  “啊?怎么这样啊?”

  “其实没什么,只要是来到边关打仗的将军都要面对这种状况,不仅仅是我,你看看,委哥宁令,再看看萧打虎就知道,每一个人能痛痛快快的打仗,脚脖子上都拴着脚镣呢。对了,见到陈琳的时候不要说你把这些人都给坑杀了,就说西夏人战死了一部分,其余的跟着委哥宁令和张贺远遁草原深处了。”

  “末将晓得!”

  “另外,你既然已经坑杀了那些西夏人,那么就把手尾做的干净些,人手都露在外面,被野狗拖出来弄的遍地尸骸的有伤天和!”

  郗明山头顶的天空晴朗朗的,一丝云彩也没有,朔风依旧从远山扑过来夹杂着一些风滚草直奔东方。

  没有云彩,自然也就不会有雷电,没有冬雷震震,也就说明那些西夏人死有余辜。

  这些年来,西夏武士手上沾满了宋人的鲜血,从西夏开国直到今天,西夏的开国史书就是一本宋人的血泪账本。

  这是一个把王座安放在宋人尸骨上的一个政权,宋人对辽人或许还会有几分香火情,每一代辽皇去世之后都会有使者带着祭品和宋皇的问候去吊唁,两国往来虽然刀兵不绝,却也有礼有节。

  西夏人不同,宋人从来都不承认这个从自己身体上分裂出去的国家,即便是两国已经签订了合约,两国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从来没有少过一分,只要有机会削弱西夏,宋国从未放弃过。

  陈琳没有问云峥西夏人去了哪里,更没有问云峥一场两万人的上下的大战过后,为什么宋人连一个活的西夏俘虏都没有抓到,梁辑的说法经不起推敲,但是陈琳不认为梁辑有胆子谎报战功!

  “辽国的河清军,金肃军的辎重就在宁边城,如今,宁边城八成已经落在了委哥宁令的手中,所以,这两支军队会放弃继续驻守西夏边境的意图,转而和萧打虎合兵一处,共同对付我们。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就意味着西夏人随时能够突破边境出现在辽国,好在种諤明日就会到来,我们只要没有了后顾之忧,进军西京已经是必然之事,只是那座城池里有守军三十余万,到底该如何应付,我们应该早作打算。”

  陈琳面无表情的道:“老夫谨遵大帅将令便是,那怕是要老夫亲自去攀城攻击辽人,老夫也绝无二话。”

  “郎坦的军队已经运动到了西京的东面,据他的军报说,他已经驱赶着不下十万的辽国牧人向西京进发,这些辽人没有任何的粮食,也没有任何的生活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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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白登山

  云峥知道自己在制造人道灾难,知道这些牧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可是他的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指责过哪些穷兵黩武把人命当做草芥来看的军阀,甚至为此义愤填膺过,如今落到自己身上,就有了不同的做法。

  如今身为主帅,早就过了亲自领兵征战的过程,变成了一个假模假样坐在帅帐里指斥方遒的统帅。

  正应为成了统帅,云峥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对敌人极度刻薄的人,说到底宋辽之战不过是生存权之争罢了,这场战争没有无辜者,现在大宋已经雄起,自然要拿辽国开刀稳固自己的边境。

  如果大宋继续衰弱,辽国的入侵也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战争其实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必不可少!

  很久以前的那个云峥已经死掉了,如今的云峥看到残酷的无人性的场景,心中再也不会起波澜了,只会淡淡的一笑了之,这或许就是大人物的心思!

  李东楚的白马军已经提前出发了,郎坦的军队在西京遇到了阻碍,发狂的萧打虎开始针对郎坦有目的的进行堵截。

  郎坦在草原上东奔西走,绕着西京在转圈子,只不过这个圈子正在不断地变小,腾挪的渠道也越来越狭窄。

  萧打虎没有紧紧地追赶郎坦,却在西京的周围布下了重兵,用大势压迫郎坦不得不停止自己追索辽国牧人的行动。

  云峥的军令中并没有要求郎坦和萧打虎直接作战,军令的内容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要求他破坏辽人的生存根基,也就是压迫辽国牧人离开自己的传统牧场向西京迁徙。

  辽宋之战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分出胜负,只要今年破坏了辽国牧人的放牧计划,等到来年,西京之地必然是哀鸿一片。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种生存方式是一劳永逸的,不管是农业还是畜牧业。大宋旱田一亩地只能收获一百二十斤,而辽国牧人牛羊群几乎需要牧人一生的奋斗才能扩大一倍,而其中的辛苦则不足与外人道。

  数十年的积累,只要一朝就能被破坏的干干净净。这就是牧人的痛苦。郎坦附加在牧民身上的痛苦足矣让他们铭记一生。

  刚刚出生的羊羔没有办法跟上大队,只能抛弃。刚刚生产的母羊没有法子跟上大队,只能抛弃,秋天没有贴好秋膘的牛羊,没有办法应对敌军的追赶,也只好抛弃。

  那些写不出文字的牧人,只能将自己的悲伤倾注在哀伤的牧歌中在荒野上回荡。

  贪心的郎坦终于在火烧山遭遇了萧打虎的军队,两军在匆忙中爆发了最激烈的战斗,急于离开火烧山的郎坦几乎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这才匆匆的脱离了接触。由于骑术不精,战马的损耗惊人,最后不得不屯军白登山下,等候云峥的援军到来。

  萧打虎的军队在铺天盖地的火器面前损伤惨重,一个万人队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就被打残了,其余辽军也不敢压迫郎坦过甚,两军在白登山下已成对峙之局。

  白登山,这是异族的骄傲之地。萧打虎以为云峥的军队在这片受到诅咒的土地上一样会遭受大败,因此。使用匈奴旧策引诱云峥劳师远征。因此对白登山上的郎坦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陈琳听说郎坦被围困在白登山之后,第一次要求云峥莫要轻敌冒进,以免中了辽人的诡计。

  云峥依旧命令李东楚的白马军向白登山进发,对陈琳的担忧一笑了之。

  汉高祖七年,冬季,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出征匈奴,同时镇压韩王信叛乱。随行的主要谋士是陈平、娄敬,将领有樊哙、夏侯婴、周勃等。

  汉军进入太原郡后,连连取胜,特别是铜鞮一战。大获全胜,使韩王信军队遭到重大伤亡,其部下将领王喜被汉军杀死,韩王信逃奔匈奴。韩王信的将领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拥立战国时赵国后代赵利为王,聚集韩王信的残兵败将,准备再次与匈奴合谋攻汉。

  冒顿单于派左、右贤王各带兵一万多骑与王黄等屯兵广武以南至晋阳一带,企图阻挡汉军北进。

  汉军乘胜追击,在晋阳打败了韩王信与匈奴的联军,乘胜追至离石,再次击败韩王信与匈奴的联军。匈奴再次在楼烦西北集结兵力,被汉骑兵部队击溃。

  由于汉军节节胜利,产生了麻痹轻敌的思想。刘邦到达晋阳后,听说匈奴驻兵于代谷,于是先派人侦察冒顿虚实。而冒顿将其精锐士兵、肥壮牛马等隐藏起来,只显露出年老弱小的士兵和瘦弱的牲畜,派去的使臣十余批回来都说匈奴可以攻击。

  刘邦派刘敬再去出使匈奴,他回来报告说:“两国交兵,这时该炫耀显示自己的长处才是。现在我去那里,只看到瘦弱的牲畜和老弱的士兵,这一定是故意显露自己的短处,而埋伏奇兵来争取胜利。我以为匈奴是不能攻打的。”这时汉朝军队已经越过了句注山,二十万大军已经出征。

  刘邦听了刘敬的话非常恼怒,骂刘敬道:“齐国孬种!凭着两片嘴捞得官做,现在竟敢胡言乱语阻碍我的大军。”就用镣铐把刘敬拘禁起来押在广武县,准备凯旋后进行处罚。

  刘邦率骑兵先到达平城,此时汉军步兵还未完全赶到。冒顿单于见汉兵蜂拥赶来,在白登山设下埋伏。

  刘邦带领兵马一进入包围圈,冒顿单于马上指挥四十万匈奴大军,截住汉军步兵,将刘邦的兵马围困在白登山,使汉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不能相救。

  刘邦发现被包围后,组织突围,经过几次激烈战斗,也没有突围出去。之后,冒顿率领骑兵从四面进行围攻:匈奴骑兵西面的是清一色白马,东面是一色青马,北面是一色黑马,南面是一色红马,企图将汉军冲散。结果,双方损失很大,一直相持不下。

  此时正值隆冬季节,气候严寒,汉军士兵不习惯北方生活,冻伤很多人,其中冻掉手指头的就有十之二、三。匈奴围困了七天七夜,也没有占领白登。

  汉军在被围了七天后,粮食也快吃完了,饥寒交迫,危在旦夕。陈平看到冒顿单于对新得的阏氏十分宠爱,朝夕不离。

  这次在山下扎营,经常和阏氏一起骑马出出进进,浅笑低语,情深意笃。于是陈平向刘邦献计,想从阏氏身上打主意。刘邦采用陈平之计,派遣使臣,乘雾下山向阏氏献上了许多的金银珠宝。

  于是阏氏就对冒顿单于说:“军中得到消息说,汉朝有几十万大军前来救援,只怕明天就会赶到了。”

  单于问:“有这样的事?”

  阏氏回答说:“汉、匈两主不应该互相逼迫得太厉害,现在汉朝皇帝被困在山上,汉人怎么肯就此罢休?自然会拼命相救的。就算你打败了汉人,夺取了他们的城地,也可能会因水土不服,无法长住。万一灭不了汉帝,等救兵一到,内外夹攻,那样我们就不能共享安乐了。”

  冒顿单于问:“那怎么办呢?”

  阏氏说:“汉帝被围了七天,军中没有什么慌乱,想必是有神灵在相助,虽有危险但最终会平安无事的。你又何必违背天命,非得将他赶尽杀绝呢?不如放他一条生路,以免以后有什么灾难降临到咱们头上。”

  冒顿单于本来与韩王信的部下王黄和赵利约定了会师的日期,但他们的军队没有按时前来,冒顿单于怀疑他们同汉军有勾结,就采纳了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出。当天正值天气出现大雾,汉军拉满弓安上箭,从已经解除包围的一角慢慢地走出,才得以脱险。

  对这一段历史云峥并非一无所知,早在东京和狄青等人定策略的时候,狄青就专门给云峥讲述了白登山这个西京最险要的地方。

  狄青是不信什么神灵的,云峥自然也是不信的,蛮夷的神灵并不能不准许宋军进驻这座山。

  相反,只要粮秣充足,在白登山楔进一颗钉子并非什么坏事,当年汉高祖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面对匈奴四十万大军的强攻都能固守七日七夜不失,没道理装备到了牙齿的宋军会不如大汉初期那些缺衣少食的军队。

  白登山对蛮夷之辈是不同的,且不说早年的汉高祖,杨无敌最后一次北征也不过是进攻到白登山,就遇到大宋太宗皇帝被人家射了一箭大败而归的消息,只好与潘美一起退兵西京,先前抢夺的两州之地也被辽人全部夺走,最后导致杨无敌父子在金沙滩血战而亡。

  因此,只要有一支军队能够驻扎在白登山上,必然会引诱辽人从已经备战五年的西京出来,不过,这只是一心情愿的计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底如何先要打过才能知晓。

  此时的云峥早就不是率领甲子营什么都不知道的军侯,打过无数恶仗之后,生生的完成了从书生向武将的完美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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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复仇的躯壳

  郗明山下荒草萋萋,张贺如同疯子一般在南山坡上下狂奔,手里抱着一捆裘衣,呼喊声凄厉的如同丧子的母猿。

  八千多人消失不见了,张贺能叫上名字的人至少有三千,十年滚钟口的囚禁生活,让右厢朝顺军司的一万多人不但是袍泽,还是家人,如今,留在郗明山躲避寒冷的袍泽全部消失了。

  战斗的痕迹并没有风沙掩埋掉,残破的兵刃,散落的断箭,以及落在砂岩上的血,那些血被寒风镌刻在了石头上依旧新鲜,只是在张贺的眼中每一滴血都代表着一个袍泽的陨落。

  匍匐在一个熟悉的山洞口,张贺发疯般的用自己的手去挖那些松软的沙土,这个洞他曾经住过,在这个洞里至少有三十个兄弟挤在这里相互拥抱着取暖,他无法忘记在自己临走前那些兄弟眼中渴盼的目光。

  “我一定会带着裘衣回来的,只是你们一定要努力活着,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回来带你们一起去宁边城。”

  张贺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是那些口口声声说一定等自己回来的兄弟到底在哪里?

  一张乌青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仔细的拂掉那张脸上的沙土,张贺张大的嘴巴里发出无声的惨叫,这张脸他认识,这是自己的同宗兄弟张霖,因为脚△被冻伤了,才不得不留在这里的。

  在右厢朝顺军司军司中,张霖和自己一样都是张家特意派到这里的种子,如今,种子没有开花就已经腐朽了。

  接踵而来的悲伤,让张贺已经没有多少眼泪好流了,带着残存的兄弟刨开了一个又一个洞穴。然后就发现了一具又一具的同伴尸体,只要看看洞穴的口子张贺就知道宋军是如何应对这些躲在洞里的兄弟的,洞口乌黑的火焰痕迹说明,当时就在这些洞口燃烧着多么恐怖的火焰。

  尸体被挖了出来,张贺小心的帮自己能找到的每一具尸体都穿上裘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舒坦一些。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三天之后。想到委哥宁令手中只有六百余人,张贺这才带着运送裘衣的两千兵卒匆匆回到了宁边城。

  站在城头等候张贺归来的委哥宁令在看到荒原上那一小队军兵之后,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昏迷不醒。

  半夜时分悠悠醒转的委哥宁令一声不吭的坐了起来,抱着膝盖瞅着张贺道:“宋军还是寒冷?”

  张贺给委哥宁令倒了一碗水伺候着他喝下去之后道:“宋军!”

  “云峥亲自来了?”

  “是的,卑职来宁边城的时候特意绕道去了偏关河,看到了云峥的帅旗,他们没有朝宁边城过来,而是去了白登山。听说有一支宋军被萧打虎包围在了那里。”

  “河清军和金肃军也没有来宁边城,他们转道去了西京,看来不论是云峥还是萧打虎都没有把我们的存在放在眼中。”

  “大帅!弟兄们死的好惨!”张贺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委哥宁令笑道:“当兵的哪有不死的,怎么个死法由不得我们选择,无非是杀回来而已。”

  “我们该何去何从?”

  委哥宁令大笑道:“何去何从?弟兄们已经先一步去了黄泉路,我们又何能幸免,张贺,我们已经是一群死人了。还要什么去路,只有黄泉路可以走了。”

  “卑职不怕走黄泉路。只是害怕走的孤单!”

  委哥宁令将张贺扶起来笑道:“不会的,这条路我们会一起走,将军中年纪小于二十岁的人全部挑出来,能带走多少财物就带走多少财物,我会修书一封给没藏讹庞,求他看在同为党项一脉的份上让这些孩子回家……”

  “大帅!我们以前没有屈服。这时候也没有必要屈服,总归是死罢了,那就死的痛快些!”张贺的眼睛顿时就变红了。

  委哥宁令笑着拍拍张贺的肩膀道:“老夫已经败了,就没必要带着所有人去送死,我党项一族和宋人契丹两族相比。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如今宋人开始北征了,老夫不怀疑他们这一次会取得胜利,张贺啊,北征之后,紧跟着就该是西征了。

  党项一族后面的路很难走,老夫以前还总想着自己是王族,所以才没有倒向没藏讹庞,如今看起来,这样做是错的,白白让一万多党项子弟的性命消耗在了这个毫无意义争斗中。”

  张贺大声道:“先帝的旨意是要大帅接替皇位的,是没藏讹庞为了一己之私才让您落到如此地步的。”

  委哥宁令摇摇头道:“我们其实都忘记了一件事,祖宗的规矩是最强壮者为王,很早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来挑选首领的,力大者胜!

  只是我们后来把这个规矩都给忘掉了,那时候我们认为最强壮,最能生养的女子是最美丽的,而不是如今那些走两步路就喘息,放牧不了牛羊,生育不了强壮孩子的妇人。

  那时候我们认为能够猎虎射熊的人才是真正的头人,不是如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制定各种规矩的人。

  没藏讹庞比我强大,比我聪慧,所以,他就该成为我西夏的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

  先帝忘记了祖宗说的公平,所以才会惨死,我忘记了祖宗说的团结,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我会在信中请没藏讹庞称王,并且会把我的教训告诉西夏国的每一个人,请他们千万莫要忘记了我的教训!”

  张贺的眼睛越瞪越大,张了几次嘴才涩声道:“莫非大帅要带着我们回大夏?”

  委哥宁令笑道:“你带着年轻的兄弟回去,我老了,就不回去了,还有弟兄们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不想让他们等得太久,你知道的,那些混球要是没有了我的约束,在地府打仗也打不赢。”

  “大帅!”

  “不要说了,我在搜索城池的时候,发现了两个美丽的女子,你带走吧,好好的休息一下,三日后你们就启程回大夏!”

  张贺稀里糊涂的从委哥宁令的屋子里出来,门外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美丽的妇人,见他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顿时带着谄媚的笑容,还把自己身体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张贺看。

  张贺粗鲁的将一个女子扛了起来,拽着另外一个女子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候他的心中似乎堵塞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石头下面压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三天后,委哥宁令就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高僧,面带笑容的送走了五百名最年轻的军卒,眼看着他们带着宁边城缴获的大量财物和妇人离开了宁边城,满头的白发在青天下显得极为刺眼。

  西夏大军回国的时候带回大批的财物这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也是一个伟大的传统,多少回西夏大军就是带着财物气昂昂的回到了家乡,接受父老的欢呼,这一次财物虽然带回来了,而一万多西夏儿郎已经魂归天国了。

  张贺强忍着不去回头看委哥宁令,这位老将将会带着残存的两千将士固执的留在了宁边城,直到此刻,委哥宁令依旧在苦苦思索该如何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宋军,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向云峥为自己惨死的部下讨回一点公道。

  张贺明白,一夜白头的委哥宁令其实在自己把噩耗带回宁边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个白发苍苍的委哥宁令不过是一个勉强活着的复仇幽灵,除了这一口复仇的怒火之外,那具身体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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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愤怒的云峥
  
  冬日的草原除了萧瑟之外,实在是找不出别的景观来,有远山,却没有近树,偶尔能看见一些狐狼出没在草丛间,瞅一眼天空的海东青,准备继续卧在草丛里等待那些觅食的兔子和野鸡。(..)
  
  忽然间,草原上的所有动物都停止了自己原有的动作,齐齐的竖起耳朵倾听远方的声音。
  
  先是老鼠,旱獭一类的东西先一步钻进了自己的洞穴,紧接着,狐狼们也也放弃了那些将要到手的猎物,齐齐的掉转头飞快的向草原深处逃遁而去。
  
  不大一会,一支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出了山谷之后他们一分为三,像三股黑色的洪流,缓缓地淌进枯黄的草原。
  
  战马的铁蹄踏碎了地上的枯草,车队的车轮在松软的土地上碾出深深地车辙,拉车的骡马鼻子里喷着一股股粗粗的白气,努力地迈开蹄子随着骑兵的脚步前进。
  
  大军气势如虹,李东楚却心如乱麻,郎坦陷在了白登山,自己受命前往解救,知道在前面还有萧打虎的三十余万部族军在等待自己,心头不由惴惴不安。
  
  如果是在往日,即便是面对实力更加庞大的敌人,李东楚也不会有半分惧怕之意,可是如今,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分辨主帅云峥到底对自己持有什么样的看法。
  
  如果可能的话,李东楚根本就不愿意回想这半年来生的任何事情,因为每一件事情对他来说都如同噩梦一般。
  
  皇帝三日一小问,五日一大问,东京和雁门之间的奏对往来不绝,一年之间官升三级者除了自己还有何人?
  
  母亲贵为太君,妻子贵为诰命,儿女才刚刚成人就各自有了封赏,太原留守这个职位手捾十万兵马,节度使也未有这样的勋权,身为武将。敷文阁学士这个清贵的勋位有了它,就能真正的成为大宋的栋梁之才,武官持有文名,这是保命之道。
  
  如果自己真的战功赫赫。拥有这些李东楚并不会有什么不安,云峥身上的光环乃是百战得来的,而自己身上的这些光环,就像是皂角水吹成的泡沫一样,随时都会在阳光下破灭。
  
  自古以来没有相应的功绩而身居高位者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的。纵然得逞一时,一旦自己的特殊作用使用完,从九天之上跌落尘埃乃是自然之事。
  
  李东楚知道自己的特殊作用在那里,朝廷对“外出则天下惊,安居则天下息”的云帅戒虑重重,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颗牵绊云帅的棋子。
  
  在雁门关的时候,自己本想和云帅彻底的交谈一次,希望能够把握住云帅的心思,然后再评估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结果云帅一番重耳旧事,就让自己羞耻的无地自容。通过那个故事,云帅说明自己本心未改,改变的是自己。
  
  第一次接到封赏的时候自己隐隐有些不安,第二次接到封赏的时候却已经不再惊惶了,第三四次之后,接受皇家赏赐已然是顺理成章之事了,云帅不屑和自己交谈,是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没了意义,自己既然拿了皇帝的赏赐,唯有一条道走到黑。
  
  从猴子。憨牛等人鄙视的眼神里就能够看出云帅对自己的不屑,不过他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到了不屑再和自己多谈向背之事的地步了,就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云帅并无二心。
  
  但是这一次兵出雁门关李东楚的后背却冷汗直冒,自己身为前军一路滚滚向前,左右两翼并无兵马随行,顶在最前面的只有自己白马军所部两万人。
  
  当年杨无敌就是这样轻敌冒进,大踏步的前进,大踏步的后退。最后的结果并不好,金沙滩一战杨家将灰飞烟灭。
  
  自己的处境和杨无敌一般无二,云帅的权威却比当年的潘美要强大得多,朝廷明明指定要自己驻守雁门关,可惜,云峥一声令下,自己从雁门关守将变成了北征的前驱。
  
  不过有一点李东楚非常的肯定,自己不是当年的杨无敌能够比拟的,两万人马中装备了十万余颗火药弹,弩箭更是足额的两个基数,不论是远程攻击用的八牛弩,还是防御时使用的旋风炮,自己军中并不缺,最新式的行军口粮足以保证自己全军一月所需,在这样的状况下,不论是遇到何种敌人,都有一战之力。
  
  有火药弹的存在就没有被人家包围这一说,这一点李东楚在雁门关是仔细验证过的,郎坦军中的火药弹比自己白马军中的火药弹数量还要多,听说他们装备的是一种新的火药弹,根本就不用点火,一拉绳子扔出去就会炸开,更重要的是,郎坦的军中听说装备了一种叫做燃烧弹的东西,这种东西一旦炸开三丈方圆皆成火海,百十颗一起扔出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李东楚想想都心寒,这样的一支军队怎么可能被辽人团团围在白登山?
  
  这些年来,自己守在雁门关毫无寸进,但是不论守卫河曲关的郎坦,还是守卫宁武关的姜哲,亦或是驻守太原府的副将吴杰,他们从未停止过对军队的整训,不但参与城防,还经常把军队按照小队一队队的拉出去参与地方剿匪,郎坦更是仗着自己兵甲锐利,连夺辽国神武关和朔州,直接将河西边境线的凹地拉成一条直线,以至于大宋兵锋可以直接威胁应州,金城,平鲁,怀仁一线,燕云十六州中的朔州已经实际上回到了大宋的手中。
  
  自己只想着如何将白马军扩军成一支强大的力量,因此人数增加的很快,虽然白马军的素质要比京中的禁军好不少,但是和郎坦,姜哲,吴杰的部下比起来似乎还差的很远,这些年下来,不论是郎坦,还是姜哲,亦或吴杰,他们麾下的人数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战力却强悍了不止一倍。
  
  这种技能和装备上的差别才是李东楚心中最大的伤疤,都是京西军体系,缘何他们三人就能获得主帅的青睐,而自己却只能处处做小?雁门关的时候,他就是想问问云峥为何薄待白马军!
  
  “臣不念君过,子不言父仇!拼死一战还云帅恩情,还陛下一片恩宠也就是了。”
  
  李东楚下定了决心,决心按照云峥的安排,大军直扑白登山!
  
  云峥看过了李东楚的军报,参军将李东楚最新的位置标注在地图上,陈琳看了一眼道:“李东楚的白马军已经出了龙山,应州之敌已经在他的背后了,云侯,他也会被辽人团团包围住的。”
  
  苏洵笑道:“包围的人数还不够多,吴杰马上就要从山阴进入怀仁地界,目标也是白登山!
  
  至于姜哲的军队会跨过桑干河最终的目标地也是白登山。
  
  听说白登山下一片阔野,最适合大军交战,当年那里能够屯驻的了匈奴的四十万大军,屯驻萧打虎的三十六万大军相必也没有问题。”
  
  陈琳叹口气道:“你的意思是白登山能屯驻汉高祖的二十万大军,屯驻我们十余万人也没有问题?”
  
  苏洵道:“的确如此,这样的地势非常的难找,大帅也是左思右想之后才决定下来的,战场选在那里最有利于我们。”
  
  云峥没有理睬陈琳和苏洵的谈话,转头问参军:“赵旉的骑兵是否已经到来?种諤的大军是否已经进驻雁门关?”
  
  参军拱手道:“启禀大帅,种帅的环州军确实已经进驻了雁门关,同时也进驻了宁武关,河曲关守将谭威不允许种帅的大军进驻河曲关,说没有郎坦的将令,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进驻城关的。
  
  赵旉将军来信说,骑兵的作用在于外,而不在于内,所以他想带着骑兵在外围作战,并不参与白登山之战,想要乘机夺取西京。”
  
  云峥电锯一样的眼神落在参军的身上,让参军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知道大帅非常不满,赶紧肃手等候大帅新的将令。
  
  “他以为,他以为他是谁?飞鹰传书给赵旉,命他迅跟进,人都已经到了马邑,还想浑水摸鱼?
  
  想要西京的话,老子有的是办法,五六年前老子就在西京的城墙底下挖了无数的地道,只要填进去火药,轰隆一声就能拿下西京,老子想要对付的萧打虎,西京那座小城能够屯驻多少军队,你问问他,他的骑兵有没有本事漫山遍野的去捉辽人骑兵?”
  
  参军听了云峥的命令之后,连忙出去准备,这些天和云帅在一起,压力非常的大。
  
  云帅的话越来越少了,话少却恶毒,沉思的时间远比和人交流的时间多,现在几乎达到了生人勿近的程度。
  
  苏洵凑过来小声道:“云侯,怒不兴兵啊!”
  
  云峥听了苏洵的话之后一下子就把手里的抱着的茶壶扔了出去咆哮道:“富弼在青塘慢慢腾腾的布置,至今都没有填补环州空缺,生怕被高原上的吐蕃人趁势夺取了青塘。
  
  种諤的六万大军来到雁门关的只有三万余人,说好的全军出动,他倒好,留下三万守卫他的老巢环州,在这种私心之下,没藏讹庞的黑山威福军司,西平府的翔庆军,兰州府外面的卓罗和南军司都已经乘势离开了西夏边境,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西夏东面的兀剌海城,你好好的看看兀剌海城在什么地方,再劝我不要怒不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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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家事比国事重要
  
  直到现在,云峥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以前的时候,自己带着自己的部下独立作战,自己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因此做到战不胜攻无不取是有可能的。
  
  可是现在,麻烦大了,攻辽之战几乎是倾国之战,自己带着京西军的十万人马根本就拿辽国没有办法,即便是打下来几个军州,在随后的持久战中也会被辽国逼迫着撤退,除非是全面压上,多点突破,否则想要拿下燕云根本就是妄想。
  
  宋太宗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当年他麾下的将帅比如老曹,老王等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就因为对辽国没有形成全面的压迫,这才被人家轻易地给抄了后路,最后自己都差点死在辽国。
  
  陈琳和苏洵见云峥心情不好,叹息一声就离开了中军大帐,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不管是陈琳还是苏洵对富弼和种諤都毫无约束力,或者说即便是皇权,也对这两位封疆大吏的约束性也非常的有限。
  
  清塘节度使富弼几乎管辖着从秦州到凤翔一直到湟水乃至青海湖的广袤土地,称之为西北王毫不为过。
  
  种諤从祖父一代就经营环州,到了他这一代,环州已经变成了种家的根本要地,当地人只知道有种相公而不知有皇帝。
  
  这样的情形再维持上几十年,云峥就敢说,富弼和种諤必定会成为第二第三个李继迁,即便他们两个都是大宋的忠臣,一旦这两个地方自立的条件开始成熟之后,他们就会自立,这种变化根本就不以庞籍和种諤个人的意愿展。
  
  云峥甚至能够想象的到,一旦赵祯死去,赵旭继位,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削藩。
  
  后世满清的时候,一个小麻子皇帝也有这样的需求,结果最后还是依靠一场场惨烈的战争才达到目的,就是不知道赵旭有没有那个小麻子的魄力。
  
  不管是赵祯。还是庞籍都看出其中的苗头来,因此上才会对自己多加防范,而同一时间,要求富弼和种諤相互接替防务。希望从中引起两人之间的不快,破坏他们可能存在的联盟,之所以会派赵旉来统领青塘骑兵,目的就是为了往里面掺沙子。
  
  朝廷这样的做法不能说有错,但是对云峥这个统帅来说就非常的难熬了。不论富弼和种諤有什么反击的法子,最后麻烦一定会反应在自己的桌案上,自己只有解决了这些麻烦,才有可能真正的击破辽人,成就无上的功业。
  
  一地鸡毛中只有云二的书信才能让云峥缓和下来,那个温润的少年如今成了大海上所有人的噩梦,云峥想象不出他赤着脚岔开脚趾头手里抓着短矛,嘴里叼着长刀,头上绑着红色的绸带带着骷髅船在海上纵横的模样。
  
  野驴岛上的建设已经完成了,身为海外岛屿的生产基地。这里距离登州很近,不论是从大宋取得补给,还是从辽国劫掠人口都非常的方便,来去不过两日的水程而已。
  
  云二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在东海的情况,说的很轻松,似乎那里的海盗都是泥巴捏成的,轻轻一碰就会碎掉,把他自己说的勇猛无比,大有纵横天下可惜无敌手的境界。
  
  奎木狼很明显是不这样看的,他密报中的云钺就显得艰难无比。今年不但高丽国的水师参与了海上争斗,就连处在平安时代享受贫穷的日本国,也有船只下了海,参与到了这场海上角逐之中。
  
  高丽人不吃肉。但是在海上却比狼还要凶狠,那些喜欢把女子送去大宋改良人种的矮小的倭国人也在海上爆了无比强大的侵略性。
  
  如果不是云钺的部下武器占着绝对的优势,在面对那些高丽人和倭国人的时候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至少在拼命一途上,富裕的大宋海盗绝对没有高丽人和倭国人表现的那样亡命。
  
  云钺就曾经遇见过把对方全船的人都要杀光了,剩下的三五个漏网之鱼竟然会自己把船凿沉随着船一起进海底也不愿意让宋人占到任何的便宜。
  
  这种事见得多了之后。云钺再开始夺船的时候,就会在第一时间把船上的人杀光,否则就白忙活了。
  
  云家兄弟似乎自从来到大宋之后都没有受过伤,但是自从云钺去了海上,他身上的伤就从来没有少过,虽然身上穿着坚固的软甲,胳膊上,腿上,如今伤痕密布,以至秦国来信哀求大哥,希望云家能够停下在海上扩张的步伐,再这样下去,云钺会死掉的……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这是常事,云峥对云钺的受伤感到无比的愤怒,他本来用不着受伤的,更加用不着身先士卒的去拼命,云氏兄弟只是两个棋手,并非是两枚可以随意牺牲掉的棋子。
  
  这都是把云钺交给笑林学武弄出来的错,让他心中开始有了武人的骄傲,原本只需要派人就能弄好的事情,非要亲自上阵激励部下奋勇作战,这是最原始的一种领,最无奈的一种选择,但是云峥同时也承认,这也是最有效的一种领导方式。
  
  看样子云钺真的在享受当海盗的生活,他甚至想从数不净的战斗中来体验自己的无上荣光,这样做是不对的,任何一个领只会在最开始的参与战斗,等自己的军队成型之后,就会立刻转移到幕后去,不再冲锋,也不适合冲锋在第一线……
  
  领的性命是宝贵的,甚至说是非常宝贵的,当年陈胜吴广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才会当了短短几个月的领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少年人的热情和骄傲是当好一个领的大忌,云峥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够做到唾面自干的地步,云钺却做不到,在后世的时候被爱国主义教育熏陶了七八年之后,他在和高丽人和倭国人作战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将人家还没有干的坏事全部叠加在他们的祖宗头上,这是一种无意义的反攻倒算。
  
  云峥一夜都没有睡觉,这一夜都在给云钺在信中讲述如何当好一个领,一个将军,一个好的海盗必须以抢劫财货为第一要务,而不是去在这个时代寻找什么心理上的平衡,最后用最严厉的口气要求云钺不得再去登船作战!尽管那样做确实充满了英雄气概,也不准许!
  
  见云峥的帐幕里灯火亮了一夜,陈琳走进来看到云峥正在往一个巨大的信封里装厚厚的一叠纸张,不由得心头一暖拱手道:“大帅,富弼,种諤心中都有一些私心,但是老夫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在这场大战中拖大帅的后腿。
  
  这是一场国战,他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尽力。这时候弹劾他们两人只会造成我们之间的隔阂,对作战不利,请云侯以当前的大战为重,莫要再起波澜。”
  
  云峥愣了一下,把鼓鼓囊囊的信封交给了猴子让他封存起来,也不解释自己在写私信,敲敲桌子道:“看好赵旉和李东楚,如果他们胆敢阳奉阴违,我手中的刀子绝不留情!”
  
  陈琳笑道:“大帅说的是,既然大帅要在白登山击溃萧打虎,老夫自然会全力支持,如果这两人有贻误军机之嫌,不需大帅行军律,老夫就会让他们生死两难!”
  
  云峥点点头道:“只可惜在野战中,只会击溃萧打虎却不能全歼此人,如果他们能够在白登山战败之后退回西京就好了。”
  
  陈琳闻言精神一震连忙问道:“大帅确定咱们在白登山真的能够打赢萧打虎?”
  
  云峥哂笑道:“我大宋商贾在西京周围连续不断地经商了十年有余,在萧打虎还没有来到西京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那里完成了需要的所有布置,至今,西京城中最大的辽国商人,也就是那个和萧打虎关系最为密切的辽国商人你知道是谁吗?”
  
  陈琳赶紧凑到云峥身边小声问道:“未请教……”
  
  “那人你也认识,名字叫做崔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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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野狐口
  
  西京的战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崔达带着大宋商贾努力地挖着辽国西北统治的基石。
  
  为了个人目的去伤害自己祖国的人不仅仅是大宋的特产,契丹人中也不乏这样的人物。
  
  上百年的强大造就了一批骄傲的契丹人,同时也造就了一大批没落的辽国勋贵。
  
  如果以前没有过富贵的生活,安贫乐道也就是了,如果以前有过富裕的生活,那种记忆就会被深深地镌刻在人的骨头上,只要有机会就想重新夺回来,为此,他们不惜与魔鬼做交易。
  
  爱国这种事情属于百姓,属于那些情操高尚的人,绝对不会属于所有的富人,在爱国的前提下,他们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是自己的财产安全,以及自己能否继续把奢靡的生活过下去。
  
  有万贯家财却一心为国家考虑的富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只要出现一个,不论是汉人亦或是蛮夷都会在自己的历史上大书特书。
  
  历史上那种把自家的牛当做犒赏送给敌军,然后让敌人以为偷袭作战失败匆匆退兵的例子,在辽国绝对看不见,虽然辽国人的牛羊很多,他们更加愿意用牛羊从宋人那里换来珍珠宝贝挂在身上。
  
  辽国的商人和富人比他们的军队更加容易攻陷,所以,崔达进攻辽国的度要比云峥快的太多了。
  
  陈琳留在云峥的马车里看了一整天关于崔达和大宋商贾在辽国西京的状态之后,直到肚子感到饥饿这才极度不愿意的将那些机密的卷轴放下,此时,又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了。
  
  军中没有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一碗羊肉汤,配上干饼,从大帅到兵卒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到了云峥这里无非是多了几罐子糖水腌制的水果和一些颜色好看的咸菜而已。
  
  陈琳匆匆的把干饼泡在羊肉汤里吃完饭,然后就精神奕奕的等待云峥把饭吃完,他非常的想和云峥好好谈谈西北的战局。
  
  云峥把一罐子糖水桃子推到陈琳的面前道:“进了草原。不吃这东西不成,你年纪大了,没必要学我吃一样的东西,要是你病了。事情更加的麻烦。
  
  陈琳从善如流,用那种长柄的叉子从酒坛子大小的黑色瓷罐里叉果子吃,不过度依旧很快,等云峥放下饭碗,他也就把叉子放下。拖着云峥回到马车上,拍着矮几上放着的那些卷轴道:“这都是真的?”
  
  云峥瞅瞅陈琳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事实上萧打虎出了西京,那座城池里说话管用的就是崔达。”
  
  “我们为何不突然袭击一下萧打虎,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在白登山决战?这样我们的伤亡会非常大的。”
  
  云峥摇头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是一个古老的道理,现在我们需要把这句话反过来理解。
  
  如果只是赶走了萧打虎夺取了西京。人家还有三十几万大军,西京到底是谁的还两说呢,与其三天两头的在这里打仗,不如一战定乾坤,消灭掉辽人,给我们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西京。
  
  大宋不缺人,王安石他们整天都在为百姓没有土地愁,有了这么大的一片草原,依靠这里密布的河流,想要多少粮食没有?
  
  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不单单是对大宋边境线的一种补充。更是缓和国内矛盾的一个利器。
  
  这些年来,百姓的造反事件根本就没有停止过,这两年虽然缓和了一些,那是因为百姓们害怕军队围剿。怒火在底下运行奔突,迟早有一天会顶破头上的岩石,最后彻底的爆开来。
  
  这些矛盾中最严重的其实就是土地矛盾,自从大宋开国以来,百年间人口增长了五倍不止,但是土地却没有增加过。再加上富人们兼并了百姓的田土,以至于大宋用来缴税的主体自然民越来越少,国力衰弱也是必然之事。”
  
  陈琳等云峥喘气的功夫忽然问道:“云帅的意思是把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弄来西北?富人的田地谁去耕种?”
  
  云峥喝了一口水之后笑道:“我管那么多呢,反正王安石在东京的时候把我家好多的田地都给弄没了,只要我家的田地有人耕种,别人家的田地荒芜关我屁事,只要百姓有地种,国家有赋税收就行了。”
  
  陈琳丢下手中珍宝一样守护的卷轴大笑道:“这种事情云帅就该交给王安石去做,反正他和富人有仇,怎么折腾也无所谓。”
  
  云峥斜着眼睛瞅了一眼陈琳道:“怎么,不再为将要到来的战争愁了?”
  
  陈琳的笑声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尴尬的道:“老夫是监军,好多事情你不该瞒着老夫才是。”
  
  云峥苦笑一声道:“早说?早说的话天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出现,我才到雁门关,身后就来了十万之多的流民,我是不得不防啊。”
  
  陈琳听了云峥这话,报以苦笑一声,就重新坐在马车里仔细的评估西京面临的形势,这对他来说是最为重要的。
  
  斥候从面对着落日从远处狂奔而来,只要看看他背后的火红色旗子,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白马军这时候应该已经和辽人开始交战了。
  
  白登山南边的野狐口,这里是李东楚必须要突破的一个山口,只有拿下这个山口,并且牢牢地守住,郎坦在白登山的残部才有可能从这个口子里钻出来。
  
  大草原上无遮无拦,萧打虎自然知晓宋军已经到来了,面对宋军无礼至极的进攻,萧打虎没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李东楚进白登山,三十万大军在草原上树立的营寨,至少有十里方圆。
  
  这一战对宋军来说是一个考验,同样的对辽国人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宋军倾国来攻,辽国也只能倾国应对,因此在耶律洪基的严令之下,辽国勋贵们再一次呼唤起了自己的族兵,在最短的时间里组建起来了一支数量最庞大的军队。
  
  因此,在辽人的军队中,有无数的年轻人和老人,他们或者是早就离开了战场的老人,要么就是第一次参与战争的年轻人,在萧打虎的回忆中,这样不分老幼的征兵,在辽国还是第一次。
  
  朔风萧萧,大地一片苍莽。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希拉木伦的脸上,化作一片冰凉。紧了紧手中钢刀,冰冷的质感从指尖传来,令他神志一清。
  
  极目旷野尽头,那里有一条淡淡的黑线在蠕动,那里该是宋人的骑兵才是,只是这样慢的度,让从小就立志成为一个骑兵的希拉木伦极为看不起。
  
  黑线在远处缓缓的变化着,最终变成了一条粗壮的锋矢阵形,
  
  终于要来了吗?希拉木伦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从容,最后紧了紧腰带,将背上那个油光水滑的木制圆盾卸下来挎在右手小臂上,这是爷爷留给自己的礼物,据说是从宋人手里缴获来的,他用了几十年,从没有弩箭找上门来。
  
  宋人骑马不成,能够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弩箭和火药弹,只要能扛过宋人的这两波进攻,一旦开始肉搏,软弱的宋军就像傻狍子一样容易对付,这些话都是老兵说的,希拉木伦很不理解,那些老兵们为什么会跑到远处单独组成一队?难道说他们看不起自己这群新兵?
  
  希拉木伦非常的不服气,准备杀两个宋人给世里没里那群人看看,爷爷说过,只要砍死领头的宋军,剩下的宋军就会立刻跑掉。
  
  兵器出鞘声、喘息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无数跟希拉木伦一样的人开始战前的最后准备,烈烈寒风吹起他们的皮裘,形成一片翻滚的灰色怒涛。
  
  世里没里那群人竟然竖起了盾牌,他们的盾牌在头顶形成了一个中间高两头低的屋子形状,在希拉木伦的眼中,这个盾阵更像一个乌龟壳,这样胆小的老兵,让希拉木伦等人由衷的看不起。
  
  宋人的骑兵跑的实在是太慢了,甚至说他们不是在跑,而是骑在马上漫步,数量很多,可是度实在是太慢了,这样的骑兵阵型,根本就用不着组成密集的防御队伍来应对,有一些胆大的新兵,甚至收起来了盾牌,手里握着长刀,随时准备扑出去,听说宋军最拿手的不是进攻,而是逃跑。
  
  这一次大王许诺的军功赏赐非常的丰厚,一颗宋军的人头,就能换得一斗麦子两只羊。
  
  希拉木伦也准备将木盾收起来的时候,远处躲在龟壳里的世里没里忽然钻了出来,拖着莫名其妙的希拉木伦就钻进了龟壳,临进去之前,希拉木伦被那些新兵嘲弄的目光看得面红耳赤。
  
  刚刚要推开世里没里,希拉木伦就听到了一阵阵的尖啸声,这种声音是如此的大,以至于把他刚刚吐出口的咒骂话语给彻底覆盖住了。
  
  “弩箭!蹲下,举盾!”世里没里嘶声在希拉木伦的耳边大吼,只可惜声音只能传到很近的地方。
  
  弩箭升到高出之后开始咻咻的往下落,就像是无数的流星从天空坠落,宋人的弩箭上竟然还带着火!
  
  希拉木伦头顶的盾牌上立刻就响起了弩箭敲击在盾牌上的声音,这种声音希拉木伦很熟悉,噗噗的,就像那一年下冰雹的时候,鸡蛋大的冰雹敲击在牛皮帐篷上的声音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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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野狐口(2)
  
  “呃啊”
  
  凄厉的惨嚎声近在咫尺,一名辽兵哀嚎着仆倒在地,四肢抽搐,一支锋利的弩箭从他的左眼狠狠贯入,扎透了整颗头颅又从脑后穿出,有一滴殷红的液体顺着锋利森冷的箭矢滴落,霎时渗入了阴冷潮湿地地面,更多的血则飞快的在那里汇聚成了一个血泊。
  
  “笃~”
  
  一声闷响起自希拉木伦身后,急忙回,一名族人恰好将一面木盾从头上移到面前,只见一支弩箭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木板里,弩箭兀自颤抖不已。那个辽人正感庆幸时,又一支锋利的弩箭自天而降,准确而又无情地将他笼罩,但他已经再不出任何声音了,他的双手极力张开,想去拔掉那支该死的弩箭,但他至死都没能做到。
  
  “噗!”
  
  族人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双眼圆睁,眼神逐渐散乱,很快投入了死神的怀抱。
  
  希拉木伦被族人临死前的眼神下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想要站起来,却被少了一只眼睛的世里没里紧紧地拉住,反倒把身子往下缩一下,身体蜷缩的更加小了,龟壳已经变得稀稀疏疏不那么紧致了,片刻功夫就有好几只弩箭从空隙里钻了进去,龟壳里传来几声惨叫,屋顶一样的龟壳显得更加破败。
  
  “嗡!”
  
  一股劲风从希拉木伦的头顶掠过,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条黑影,然后就看见那个勉强保护着自己的残破的龟壳像是被一柄巨锤敲过一般四分五裂,两个被族人顿时就飞了起来,然后被黑影带着钉在山崖上。
  
  直到这时候希拉木伦才看清楚,带走两个族人的黑影原来是一柄五尺多长的粗大弩箭,一个族人的大腿被射穿,弩箭又穿进另一个族人的肩膀,如今两个还没有死掉的人正在出凄厉的惨叫。
  
  “八牛弩!散开,散开,伏低身子……”
  
  被吓坏了的希拉木伦再也不敢违背世里没里的话,赶紧把身子向边上的土堆靠一下。全身都蜷缩在不大的木盾底下,流着眼泪倾听弩箭敲击在自己盾牌上的声音,这声音就是传说中恶鬼锁魂的动静。
  
  也不知道在木盾后面躲了多长时间,那种可怕的咻咻声终于不见了。希拉木伦决定继续躲在木盾后面不出来,爷爷说的很对吗,这个木盾真的很好,有它在就不会受伤。
  
  “起来,快起来。骑兵冲锋了。”
  
  世里没里再一次拖拽着希拉木伦准备上高坡,宋人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沉重的马蹄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很大,这说明对方扑上来的是重甲骑兵,如果不赶快立好军阵,让长矛手上前,那些浑身裹满铁块的重骑兵会把这里的防守士卒踏成肉泥的。
  
  “不要拖我的盾牌,没了盾牌我会死掉的。”
  
  “你要是继续躲在盾牌后面你会死的更惨!”
  
  世里没里和希拉木伦不是长枪兵,他们都是校刀手专门负责敌兵冲上来之后搏杀的兵种,在重骑兵没有停下来之前。仓猝上前纯属找死。
  
  箭雨过后就该是八牛弩的重箭破坏盾阵的时候,当盾阵被破坏完毕的时候,也就该骑兵冲锋了,世里没里作为老兵,对这一套军阵之术非常的熟悉。
  
  希拉木伦踉踉跄跄的随着世里没里爬上了高坡,再回朝下看下去,他的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了。
  
  眼前是一副怎样的悲惨世界啊,那些刚刚还满腔雄心想要拿宋军去换粮食和羊只的伙伴如今以千奇百怪的姿势倒在地上,箭雨从天而降,那些被箭雨淋到的家伙。有的死了,有的还在地上爬行,更多的却是被八牛弩粗大的弩箭不论死活的穿在一起。
  
  一支弩箭就是一朵火花,成千上万的弩箭就组成了一道火墙。侥幸活下来的老兵奋力的往火焰上扬沙子,想要在骑兵上来之前,清出一块足够大的地方好部下军阵。
  
  郭郧双腿轻轻一挟马腹,战马甩了甩脑袋又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在他的身后。数百重骑亦步亦趋,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冲刺,数百骑战马奋勇争先,上千只马蹄无情地叩击大地,天地间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
  
  数百重骑就像是一波汹涌的洪流,向着野狐口席卷而来。这支重骑乃是李东楚五年以来精心培育的一支强大力量,如今终于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郭勋原本是流浪的西河马贼,李东楚在出兵剿匪的时候活擒了此人,后来现此人马上技能在雁门关无人能及,就特地将他从刽子手的刀口下救了出来,让他在全军中挑选了一千骑术最好的军卒,组成了这支重甲骑兵。
  
  听说辽国还有铁浮屠未出,却不知自己的重甲骑兵比起铁浮屠来孰优孰略。
  
  郭勋眉目狰狞,将闪亮的长刀高举过顶,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杀光契丹狗!活捉萧打虎!抢光粮草!”
  
  随着他的怒吼,身后的重甲骑兵也跟着嘶吼起来,虽然声音依旧被如雷的蹄声湮没,他们依旧嘶喊不绝,这时候的口号,只是喊给自己听的罢了。
  
  辽人的枪阵到底没有组织起来,刚才这一轮箭雨,已经夺去了太多辽人的性命,飞狐口不过是第一道关卡而已,这里的军兵并非辽人的精锐,萧打虎不过是希望这里的辽军能给宋人一个错觉,那就是辽人的战力底下,因此才会有如此多的新兵掺杂其中。
  
  郭勋手里的斩马刀抡圆了挥舞出去,这样的重兵刃很快就把稀稀疏疏的几杆长矛拦腰斩断,不等那些枪兵们退散,狂奔的重骑就已经踩在了他们的身上。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以及水袋破裂的古怪响声再一次落入辽人的耳中,后面那些战战兢兢的刀盾兵一声喊就夺路而逃。
  
  勉强能够站在豁口处的辽兵也只剩下世里没里和希拉木伦寥寥几人,那些重骑兵并不理会还在开弓射箭的他们几人,这时候冲乱敌阵才是他们真正的任务,这个任务绝对不是杀几个小兵能够比拟的,眼看着一员辽将组织起了百十个溃兵朝自己冲过来,郭勋大吼一声挥舞着斩马刀迎了上去。
  
  响彻云霄地金铁交鸣声中,那员辽将地长刀凌空抛飞,电光石火之际,郭勋锋利的长刀毫无阻碍的切开了辽将地胸腔.两马交错而过,战马载着辽将的身体往前疾驰出数十步之遥,冰冷地寒意自胸口漫延开来,辽将忽然感觉身体麻木,胸闷窒息,缓缓低下头来,借着午后的阳光,一缕暗红地血液正从铠甲地缝隙里沁出。
  
  挥手用臂盾格飞了一支羽箭,郭勋低下头将斩马刀横在身前,胯下的战马正在向前狂飙,头上裹着铁辔头的战马像一只怪兽一样喘着粗气一头撞进了辽人的队伍。
  
  一路上血花四溅,残肢断臂凌空飞舞,郭勋的斩马刀如同镰刀一般从这百十人的辽人队伍中横冲了出去,如入无人之境。
  
  希拉木伦确认自己的羽箭射中了那个宋人军官,但是羽箭只是在人家的甲胄上划出一溜火花而后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世里没里怒吼一声从高台上凌空扑下来,重重的撞在一个重甲骑兵的身上,没想到这个重甲骑兵是被捆绑在战马上的,战马负荷不了这样的力道,嘶鸣一声轰然倒地,六十斤重的重铠,让战马上的重骑兵如同翻壳的乌龟一样爬不起来,而同样沉重的战马死死地压住了他的一条腿,只要看看脚指头的方向就知道这条腿已经生生的被巨力给拧断了。
  
  世里没里掏出短刀正要从铠甲的缝隙里刺进这个重骑兵的脖子,一柄沉重的连枷从后面挥舞了过来,打在他的后脑上,一时间整颗头颅都爆裂开来!
  
  眼看着世里没里死了,希拉木伦丢掉手里的刀子,抱着自己的盾牌亡命的向小山之上跑去,这一刻他没有了建功立业的雄心,只想回到自己家的那个小山谷里,好好的陪着爷爷一起牧羊。
  
  重骑兵冲开了路途之后,携带着火药弹的轻骑兵就紧紧地追随了上来,火药弹终于在野狐口炸响了,这也代表着萧打虎建立在野狐口的营寨正式被从正面突破了。
  
  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山头上的狼烟也冲天而起,像一头怪兽一样的直冲云霄。
  
  三十里外的郎坦瞅着不断升起的狼烟,吐掉嘴里的白草道:“大帅的援军已经到来了,我们向下冲锋一次,掩护大军回到白登山,不要弄得太狠了,让萧打虎知道,我们还在他的包围之中。”
  
  葛天方用一块青色的棉布裹住自己的眉眼,瓮声瓮气的道:“真希望萧打虎不要从这里撤兵,如果大帅也进了他的包围圈,想必辽国上下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胡说八道什么,大帅进了包围圈不论真假对我大宋的士气都是严重的打击,我估计这次来的援军该是李东楚才对!”
  
  葛天方惊讶的道:“他不是内定的固守雁门关的人选吗?”
  
  郎坦狞笑道:“在这里说了算的是大帅,大帅怎么肯让他来保证我们的后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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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贪婪(1)

  战场就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环境,李东楚进攻了,郎坦向外突围了,他们的意图已经非常的明显了,李东楚之所以在野狐口狂暴的进攻,就是为了把郎坦所部救援出来。 w w w Ы.o

  萧打虎在第一时间调兵遣将加厚野狐口方向的兵力,同一时间,其余三面也在向内挤压郎坦的活动空间,希望能够通过把郎坦置于险境之中逼迫云峥也进入这个巨大的包围圈。

  他们所有人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自从郎坦进入白登山之后,不是没有谋士要求萧打虎先解决掉郎坦,断掉云峥的一根手指,然后再徐徐图谋宋人大军。

  这样的行动萧打虎也有过,只是收效甚微,郎坦依仗白登山的地势,利用火器轻易地就把来犯的辽军击退了。

  如今就在白登山下,无数辽人的尸骨都尚未收敛回来,任由乌鸦啄食……

  野狐口已经失守,宋人的进攻极为凶猛,李东楚的白马军甚至在三天前的进攻中,几乎打穿辽人在水泉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不是因为旋风炮发威,毁掉了白马军的前军,李东楚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和郎坦在水泉会师了。

  辽人并非没有收获,在宋军向前突飞猛进的时候,其余的辽军已经乘势绕过了锐不可当的白马军前军,绕过白登山出现在了白马军的后面,李东楚在发现自己也陷入重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带领大军退守距离白登山不过三十里之地的火烧山,随即,蜂拥而上的辽军再一次将李东楚所部团团包围在了火烧山。

  至此,已经到达西京的两支宋军,一支被包围在白登山,一支被包围在火烧山,萧打虎准备将宋军分而歼之的意图已经跃然于纸上。

  云峥放下手中的朱笔,拿手指掐一下睛明穴,疲惫的将脑袋靠在椅子背上问苏洵:“吴杰所部到了那里?如果他们还没有绕过长城出现在奉义,那就是他失职了。”

  苏洵不假思索的道:“昨日飞鹰传书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西京北面的焦山!因为要隐匿踪迹,不得不派出大批的斥候搜索前进,凡是路上能够见到的辽人都在剪除之列,这样一来导致他行军速度很慢。不过今日应该已经跨过长城向白登山进军了。”

  云峥闭着眼睛继续问道:“赵旉所部骑兵到了那里?如果他还在苍头河一代就拍军法官去他他营中,带着他的首级来见我。”

  “左云!赵旉已经到了左云,正在按照大帅的军令向火烧山的西面进发,因为要求行军隐秘,所以他们今日没有派飞鹰过来。”

  云峥听接话的是陈琳。就睁开眼睛道:“下一回赵旉的军报要是到不了帅帐,我还是会砍下他的脑袋!”

  陈琳干笑一声拱手致歉,并且向云峥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

  苏洵拱手道:“启禀大帅,王介甫手中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按照数量计算已经无法养活那十几万流民。

  因此,王介甫想要就食于敌,把流民中的八万青壮编成厢军,已经出了雁门关,前部已经抵达了朔州。”

  云峥叹口气道:“雁门关积粮如山,如果那里都无法养活那些流民。那里还能养活?他把人都送到我这里来,难道是希望我把这些人全部都派上战场,最后全部消耗掉吗?

  那样一来,天下虽大恐怕再也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陈琳面色也黯淡了下来,他不止一次的向京师呈递奏折,将云峥面对的困难一再的东京诉说,可是东京城里的那些人似乎听而不闻,依旧按照原来的计划向云峥的西路军压担子。

  “王介甫自己亲自带着那些青壮来了……”陈琳只好说出这个消息希望云峥看在和王安石都是难兄难弟的份上不要过于为难他。

  听陈琳这么说,云峥无奈的在椅子上拍了手道:“最怕他们这么干啊,连自己性命都不要的向我施压。当年包拯一纸绝命书几乎把我送进九幽地狱。

  现在王安石也把自己的性命赌上了,命都不要的带着八万人来了,怪不得他不在意我把李东楚调出雁门关,的确。有了这八万个包袱,我还那里有什么后路?”

  苏洵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在西京速战速决,解决掉萧打虎之后才有可能为这八万人找到足够的食物熬到明年!”

  “食物这种东西是吃一口少一口的,你多吃一口,我就要少吃一口。为了减少粮食的消耗我们就要大肆的屠戮辽人,这也不知道是谁在造孽啊!”

  从太监头子,密谍头子陈琳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让云峥很是惊讶,站起身走到火盆边上烤着手笑道:“监军难道真的以为萧打虎的三十余万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拿什么去应对辽人从辽夏边境调回来的河清军和金肃军,这两支军队人数不下四万人,听说两军的统帅都不是泛泛之辈,全部出身于皮室军,其中河清军的主将听说是皮室军十三鬼奴将军中的第三鬼奴将军,一手神射术据说已经达到了射雕手的地步,连珠箭的功夫更是天下第一。

  当年随侍耶律洪基去春耐钵的时候,可以做到一箭双雕,长箭落下来的时候还能扎到一条鱼,这样的家伙,你说说让谁去对付比较好?”

  陈琳不屑的撇撇嘴道:“一箭双雕倒扎一条鱼只不过是传言而已,老夫听说第一鬼奴将军不就是被邹同射死在平型台吗?

  邹同都能做到的事情,难道大帅做不到?”

  提起这事云峥呵呵笑道:“邹同这人的运气极好,当初人家鬼奴将军打算躲在暗处偷袭一下耶律信,邹同这家伙为了分化人家,带了一群侍卫用乱箭射死了鬼奴将军,他这个文宦官竟然获得了斩杀敌将的军功,让一心想要限制宦官职权的韩琦都吃惊不已。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唏嘘万分啊,耶律信和萧红珠算是辽国人中难得的有情有义的人,最后却被耶律洪基逼迫的困守达尕海子当神棍。

  对了,监军,嘛嘛的宝藏你这些年到底打探清楚了没有?如果有那么一批宝藏在手,八万人的粮草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陈琳摇摇头道:“嘛嘛的宝藏确实已经面世了,就在乌古敌烈统军司治下的乔巴山上,辽国几个大族一起派兵把守,相约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把宝藏取出来用,为此,耶律洪基大怒几乎兴兵达尕海子,后来在其余大族的逼迫下不得不偃旗息鼓。

  同样的,你想要嘛嘛的宝藏,就要兴兵攻打辽国乌古敌烈统军司,同样要面对辽国的护宝雄兵,老夫派密谍打听过了,守卫乔巴山的辽人全部都是族群中最勇猛的家伙。

  您万里远征如果只是为了宝藏老夫以为大大的不值得。‘云峥咧嘴笑道:“当然不值得,如今我大宋正在将金银铜转化成交子,如果要是有一大批金银宝贝进入大宋,很可能会引起大宋交子的动荡,到时候即便是把金银都花出去了,最后的结果却未必是占了便宜,不信,你去问问王安石,要是有人这么干他会怎么对付,估计那嘴咬死都是轻的。

  这件事上耶律信做的不好,辽国有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连八部,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中央集权的国家,我如果是耶律信,我就会主动要求耶律洪基把宝藏拿出来用,这时候不用等到以后再用,效果就会差的太多了。

  守财奴一般下场都不会很好。”

  “藏于深山,留与子孙,这没什么错啊!”苏洵插嘴道。

  云峥拍拍苏洵的手道:“错的离谱了,现在所有的辽人都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宝藏未动,所以他们就不会有紧迫感,都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却不知这种退路恰恰就是让他们逐渐衰败的原因。

  有了退路,在重要关头他们抵抗的决心就不会坚决,我们胜利的可能性就大,等到分配宝藏的时候,他们必定会起内讧,辽国人的日子一定会雪上加霜,有这笔钱,还不如没有,贪婪和侥幸这两种心思组成的麻烦,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麻团。”

  陈琳点点头道:“大帅说的果然是金玉良言,金银珠宝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短时间里根本就无法转化为战斗力,强壮的时候拥有宝藏是一件幸事,虚弱的时候拥有宝藏根本就是一种灾难!”

  云峥笑眯眯的对陈琳道:“你觉得把这个宝藏给没藏讹庞如何?”

  苏洵和陈琳一起大笑起来,指着云峥道:“这个主意你大概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吧?”

  云峥笑道:“河清军和金肃军没有来西京,而是去了西南路招讨军司,鬼奴将军一向只听从耶律洪基的军令,因此,他们宁愿守在西南招讨司防备我们进军乌古敌烈统军司,也不愿意来西京和我们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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