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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年孤剑沧海盟】(全)作者:武陵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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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华大师微笑道:「谢少侠所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老衲所说也并没有什么
不对,多造杀孽,多种苦果,不过自寻烦恼而已。」

  还是八卦手耿良眼看两人,一老一少彼此不相让,将成不了之局,接口说道
:「谢少侠,你与施元亮订下五年之约,你到是什么时候去呀?」

  谢云岳闻言微笑道:「这到拿不准一定何时,反正五年之内我必去就是。」

  兰江钓客杨春霆道:「点苍是当今武林中号称为七大剑派之一,说实在话点
苍也出了几个能手,平时睨视武林,目空一切,谢少侠能给咱们出出气也好,只
是谢少侠到时要找几个帮手,单人独马那怎么成。」

  谢云岳笑道:「我并没有说到时不找帮手,只不过自已的事,何必拖累朋友
呢。」

  兰姑娘坐在谢云岳对过,不时地把目光瞧在谢云岳脸上,谢云岳佯作不知,
有时撞上就赶紧他顾而言,兰姑娘心中暗暗生气,故意挑逗说道:「谢大哥,刚
才你与神剑手施元亮对手时言说,他尚不配使你亮剑,究竟谁才能配嘛?」

  摩云鹏冯叔俊闻言大急,暗气这位小姨这么不知分寸,只见谢云岳朗声大笑
道:「我不敢说谁配谁不配,只因初出江湖,阅历甚浅又不善辞令,不过见姓施
的并无真才实学,也敢混充什么神剑,气气他而已,老实说我至今仍未找得一柄
趁手兵刃咧。」

  兰姑娘星眼一斜,娇笑吟吟道:「那么,小妹这柄剑么,不然小妹这柄剑送
给谢大哥用,倒是顶合适不过。」

  这一来把俊美的少侠谢云岳缠得面红耳赤,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行,神情尴
尬得很,讷讷说不出话来,冯叔俊在旁急怒交加,本想大声斥责,但当着众人面
前,又不好明白说出来,强忍着笑道:「兰姑娘,只听得你唠叨,少说几句不成
么。」

  兰姑娘抬头一望,见姐夫颈红脖子粗,不知是急成这模样,还是酒醉,小嘴
一撅,嗔道:「哟,人家谢大哥还没说话,要你急得这样。」冯叔俊摇摇头,对
兰姑娘翻了翻眼,又望着谢云岳,神情似是无可奈何,谢云岳轻轻一笑。

  这时谢云岳内心对兰姑娘观感上是有些厌恶,其实兰姑娘对他在心田中已滋
生爱意,却被倔强的性儿害了她,这就是孽,孽海无边,若不猛然回头,就须继
续沉沦下去,可惜两人都是性傲,谁也不能出声下气忍让一点。

  席间法华大师谈起这次南来,是掌门人派他去莆田少林下院作五年一次例行
巡视,路经金华,想起冯氏师侄三人十多年未见,这才碰上了这场比斗之事,当
又抚髯微笑道:「谢少侠,适才观少侠出手身法,必然是我佛门中所授,令师若
不是得道高僧,亦为世外高人,老衲黍为少林一脉,武学一道,自信尚有少许心
得,现少施主年未双十,而功力弥深老衲风技心喜,有意与少侠对折三招,以资
观摩。不知接纳否?」

  谢云岳虽孤傲乖僻,但自幼受明亮大师熏陶,极知尊老礼让,闻言不迭连声
推辞道:「晚辈萤末之技,怎敢见笑大方,我看还是免了吧。」

  法华大师尚未开口,兰姑娘竟幸灾乐祸道:「谢大哥这点面子也不给法华师
伯吗?」

  兰姑娘这着真绝,更使谢云岳恨透了,冷冷地望了兰姑娘一眼,缓缓立起身
来,众人见状,同时离座,纷纷走向练武场去,谢云岳与法华大师领头,镖伙引
路,冯氏三杰殿后细声斥责兰姑娘,只听兰姑娘不停的格格轻笑。

  下得场后,谢云岳拱手向法华大师笑道:「还望老前辈留情一二。」说罢即
与法华大师相距一丈,东西对立,法华大师点头笑道:「老衲不过见技心喜,又
非真个比斗,少侠,你请吧。」

  谢云岳闻言微笑也不再说,双掌合什,「莲台拜佛」,轻飘飘地挥出一招,
法华大师知他礼让,笑道:「如此老衲有僭了。」撤身游走,走了两匝,双掌一
掀,「达摩九式」中「风起云涌」一招打出,劲风如一堵钢墙般往谢云岳身前推
来,这达摩九式是少林镇山不传之秘,仅只四大长老会得,一式九招,用禅斗真
气展出,威力绝伦。

  谢云岳见法华大师推出一掌,只觉劲风袭体,虽然是有弥勒神功护身,仍有
压力紧迫之态,但他并未考虑反击,让过三招也就算了,身影一晃,翻在大师的
身后,哪知身形尚未落地,法华大师旋风般转身,又推出一招「雷震九霄」,劲
势比前招更强。

  谢云岳身未落地,见法华大师再次出掌,复双足一踹,又拔起两丈左右,法
华大师又是扑空,暗惊这少年好俊的七禽身法,谢云岳凌空个千斤坠,落在原位
笑吟吟地说道:「老前辈,还有一招了。」

  法华大师虽是佛门中人,修养有素,闻言也不由心中微气,暗忖「达摩九式」
是本门镇山秘学,如今在这少年面前,两招均未见功,传扬出去,少林名望何在,
神情一肃,说道:「老衲要得罪了。」凌空腾起,双臂一抖,身往前俯,两掌一
上一下打出,右掌斜翻一招「金刚降魔」,疾搭谢云岳左腕脉,左掌五指微曲,
一式「兰花手」扫向气海穴,两招均是凌厉无情,如风电闪,看着仅只两寸就要
搭上,旁观者却替谢云岳捏—把汗。

  却见谢云岳微微一笑,未见他怎么动,身形已飘后五寸,双掌疾出,施展奇
门绝学「轩辕十八解」,两手拾指聚劲疾点法华大师穴位,双方都是急势,法华
大师竟然已撤招不及,蓦觉掌心一麻,浑身真气松散,懒洋洋地半点力都使不上,
法华不由自主身往前冲,谢云岳双掌微托,一股无比的潜力将法华大师稳住,只
见谢云岳抱掌笑道:「老前辈,三招已过,承让了。」

  骤看之下,两人功力平分秋色,谁也胜不了谁,谢云岳刚才施出轩辕指法,
恰被法华大师僧袖扫住众人视线,均未瞧出,又谢云岳发出潜力将大师身形稳住,
时刻恰到好处,法华大师心惊这少年功力无匹,低声微笑道:「谢少侠,不是老
衲谦词,看来少侠身手根骨无一不属上乘,将来冠冕武林,定属无疑,还望上体
天心,少造杀孽,当能在以后修为上帮助不少。」

  谢云岳笑笑道:「晚辈当谨记斯言,终身不忘。」说罢转身与众人—一招呼,
连说大师手下留情。

  天时不早,宾客纷纷辞去,谢云岳当晚即向金华三杰说,自己心急北上与拜
兄雷啸天会面,明早即告辞,三杰苦留,他坚执不从,三杰心知与兰姑娘有了芥
蒂,只得罢了。第二大一早,谢云岳又自仆仆风尘上道,兰姑娘也曾相送,神情
哀怨,谢云岳也无动于衷,一声再会,扬鞭疾去。

  谢云岳到杭州后,西湖胜景游览了一个遍,六桥天竺、钱塘观日。每至一处,
无不徘徊竟日,在杭城留恋半月,登骑取道吴兴,出浙入苏,经句容,过镇江,
抵江都,江都俗称扬州,市区繁华,尽是盐商木客,富豪巨贾罗集之地,一至傍
晚,华灯初上,街头巷尾,弦歌不缀,呼卢喝雉之声,不绝于耳,游人如蚁,远
远看去只见人头蠕动,谢云岳将马匹寄在城厢一家客栈,自己信步倘佯大街,目
迷五色,不暇交睫,谢云岳心里说,古人道得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这里正是销金窟,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无穷的享受都有你份儿。

  谢云岳初至其地,盲目地跟着人群走着,二条街逛下来,街上游人愈加多了,
熙攘塞途,人潮像水般涌进涌出,他皱了皱眉头,似是没有兴致再随着人跑,从
离开金华后,他不愿与人多所接触,尤其是江湖朋友,深深觉得他们这班人与世
俗逐臭之徒,并无二样,虽然其中不乏沥胆披肝之辈,但也少得可怜,所以十数
天来,他都单独行动,住店投宿,捏报了一个姓名,为此,少却了很多麻烦,他
这一感触,不禁踅了回来,走进客栈。

  这家客栈名唤「长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也有数十间房,一进店
门,是一个川堂,摆了有二三十个桌面儿,并卖包饭酒食,扬州历为富庶之区,
民间富有,本地人多爱跑茶楼酒馆,从早至晚的,川流不息。

  谢云岳找了一个座位,要了三味茶,又要了一壶竹叶青,两笼包饺,一人轻
酌低饮,他这一吃,转瞬又是一个时辰,将近三鼓,吃食的人,有增无减,还有
等座位的,遂起身离座算了钱,向里面卧房里走去,推开房门,和衣倒在床上闭
目假寐,这心里不停地想着:自己这样天涯作客,飘萍四海,一晃已是数月了,
仇人是谁,至今渺无头绪,似盲人骑瞎马,乱闯一气,到底不是办法,总要找一
个人商量商量,于是又想起拜兄雷啸天来。他这越想,心里越烦,李大明,夏侯
鑫,及夏侯两小金华三杰,兰姑娘等人—一浮在眼前,简直思想纷歧,便一赌气
爬起来,盘膝坐下,把那「归元吐呐坐功」运行一遍,渐至物我两忘,灵台清明。

  坐功做完了,谢云岳将要脱衣入睡,忽听对面那间房内隐约传出呻吟之声,
以及小孩低声泣语,倾听一刻,便认定那屋里的人,正在生病,立刻披衣下床,
径往对过房门前伸手欲敲,又继而缩手止住,觉得这件做,似过于冒昧,转向房
面走去向店伙询问。

  那店伙正在门口靠着竹椅,迷着小眼嘴内哼着歌曲,手指敲着板眼,自得其
乐。(按,从前客栈内投宿的旅客,大都为肩贩,行商,每每在半夜抵达,或未
鸡唱即行匆匆离栈赶路,店伙轮流值夜通宵不寐,接进送出,再交通未便之区,
亦均是如此。)店伙见谢云岳走来,慌不迭地站起,垂手笑道:「相公,这么早
就要起程赶路吗?」

  谢云岳挥了挥手,表示不是,沉声问道:「店家,在我住的屋子对过那间,
是什么人病着?」

  店伙「哦」了一声道:「相公问的是这个吗?十天前,有个老头,穿着打扮
像化子模样携着一个小童同来投店,老头浑身全带着伤,进得房去,便自倒在床
上寒热大作。老头摸出一包药末,和水吞下,哪知这药全不对路,非但不见功效,
更形严重了,有时竟昏迷不醒。小孩急了,跑在外面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面色姜
黄的汉子来,那人看了一下,满面忧急,又出外请来本地名医黄百塘,说起黄百
塘,称作半仙,他诊过的病,可说是药到病除,活人无数。」

  店夥说着,翘了翘拇指,又往下说:「黄半仙来后,把了脉象,头摇得拨浪
鼓似的,说是老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最多可以拖个半月十天,连个药方都不
肯留下,诊金也不要竟自离去。店东听说老头要死在店中,那还了得,即求那面
黄汉子将老头搬离此间,经不起那黄面汉子再三说好话,他说老头虽然病况沉重,
却不会立刻有危险,他本人即刻要赶往一地去讨一味药,服下即会病愈,于是丢
下五十两银子,匆匆就走,临行之际,严嘱要等他回来,他这一去有五六天了,
还未见返转,看来老头是凶多吉少。」

  谢云岳眉头一皱道:「店家,带我去看看老头,成么?」

  店伙两眼睁得铜钱般大,满睑疑惑之容,笑道:「怎么,相公你还会看病吗?
真看不出,成。」说着,大步地领头走去,嘴里说着:「这有什么不成?」心里
可嘀咕着:「这位相公,敢情是有点神经,就算你有两手,还会盖过我们黄半仙
吗?」

  前文不是说过明亮大师,是个学究天人的高僧么,医道通神,要不然追魂判
谢文脏腑均损岂能苟延十一年之久,自收谢云岳为徒后,将医道一股脑儿传给了
他,其后又把「轩辕真经」内面金针治病方法传了,故谢云岳虽未医过人,对医
药造诣却甚高。

  两人来在病者门口,店伙敲了敲门,唤道:「小哥儿,请开门,有人来看病
啦。」

  房门「呀」的声开了一半,内面探出一个小孩儿头来,小孩儿面相长得五官
端正,神清目秀,眼圈有点红肿,似是哭泣过,小孩儿望了望两人一眼,便自问
谢云岳说道:「这位大叔能治病吗?哎,看看也好,只是有劳大叔了,请进来吧。」

  谢云岳暗忖:「这小孩儿吐属倒是大人腔。」便跨进房去,见老头仰卧榻上,
张口不停地喘息,靠榻桌上燃着一支红烛,只剩下小半截,烛光黯淡,房内景物
衬托得有点凄惨隐沉,老头见有人来,吐出一丝微弱声息道:「年青人,多谢你
做前来看我,只是老朽这病,普通药物已是不能奏效,恐怕枉费好心了。」面上
仍难掩住强傲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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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傍着老人身侧坐下,温语安慰道:「老人家,你别着急,出门人总离
不了病痛的,至于您这病虽然严重,还不至于到您所说的这个地步,在下还有把
握能治。」

  那小童忙道:「真个吗,只要你大叔能治好我师父的病,我周麟先给你大叔
磕三个响头。」说着就要跪下。

  谢云岳伸手拦住,笑道:「小兄弟,你别忙磕头,不过你放心就是。」于是
执着烛光,俯身看了看老头舌苔,便拿着老头右手寸关尺处,闭目聚神扶脉,一
会儿又扶左手,约莫一盏茶时,立起笑道:「脉象虽然散乱,但浮紧洪大,尚有
可治,病因起自风邪,依在下猜测,老人家一定与人交过手,真力耗损过甚,而
且是一路奔驰,均未好好调摄,以致真气泄散不能复聚,内热散于脏腑,复加晚
间受凉,被阴寒侵入,束其肌表,是以寒热交作,同时误服伤药,将内伤积热大
半逼存经脉,还幸尚早,再过几日,转成伤寒,虽有灵丹妙药也束手无策了。」

  老头睁目道:「年青人,你全说对了,你有办法么?」

  谢云岳见他病得这么沉重,仍掩不住那份强傲之气,不由好生钦佩,便自答
道:「只要你老人家能挺得住痛苦,在下还能治得了。」

  老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强声说:「年青人你下手吧,我这老不死的自信些
许点苦痛尚耐得住。」

  谢云岳笑笑,也不再多说,在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锦盒来,掀开拈出九支金
针,细如毛发,长约四寸,请老头俯卧着,将九支金针隔衣刺入后胸腹九处重穴,
他这手法真高,金针粘在指间,笔也似直,一刺就入,那长可四寸的金针只剩下
四五分露出衣面,不像普通针灸医生要慢慢捻入才可推入,这须全凭指劲,也非
有精湛内功不可。

  只见老头等金针刺人后,不禁呻吟出声,闷声道:「年轻人,现在全身酸麻
得紧,酸尚好受,这麻的滋味却不好受咧。」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好受却不能治好病,老人家您得多忍耐一点,等会儿
金针一拔,你还得将真气逼住,不使它流窜,否则真气一泄散,又得多费一道手
脚咧。」

  老头答道:「这个我是知道,只是年轻人你在何处学来这门绝技,金针治病
之法医家及武林高手会者,尚不乏其人,老朽也略涉一二,要达到你这份功力的,
却难一见,据老朽所料,你老弟武学,也差不得哪里去,是吗?」

  谢云岳见他又改称自己老弟,忙笑道:「武学之道,在下略步皮毛,未窥堂
奥,深知老人家武林奇人,日后还请指点一二。」

  只听老头「嘿」了一声,道:「老弟,那要请老朽指点吗,那是当然,老朽
轻不受人之德,即承治病,总有你好处就是。」

  谢云岳强忍住笑,故作正色道:「老人家,在下医病有三不治,你知道么?」

  那老头本来俯在榻上,埋首枕下,听说不禁把头仰了起来,道:「老弟台,
你说话忒也奇怪,老朽怎么会知道,这三不治,你且说说看。」

  谢云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三不治,是谎言搪塞的,人家怎么知道,因为
病况愈沉重,金针置在体内时间应愈久,时候一长,不拿言语打破沉寂,病人有
的搪不住,竟至昏厥过去,这也是谢云岳天资聪慧,虚心研究心得来的在山上时,
明亮大师也偶尔赞他这份小心推敲求证的迂劲咧。

  当下谢云岳笑道:「这三不治,第一是丧天害理,穷凶极恶之辈不治。」

  老头嗯了声道:「那个应当,不论在医道方面而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谢云岳道:「在下又不是悬壶这生,这应另当别论。」

  老头大声道:「答得好,有理,第二咧?」

  谢云岳见他已能大声说话,知真气已顺,风邪已被外力逼往脏腑间,心中一
喜,道:「外貌良善,怀柔险诈之辈不治。」

  老头说:「好,有理,这第三又是什么?」

  谢云岳朗声大笑说:「第三么,没有好处的在下也不治。」

  老头又是大声嚷道:「哈,小伙子,你是拿准了我老人家身上有好处才治的,
好哇,我老人家下次可要学乖了。」此时在旁立着满脸忧急的小孩儿周麟,也不
禁笑了,这是几天头一次听他师父大声说笑。

  谢云岳见时间差不多了,笑问老头道:「老人家,你此时觉得中气可以提起
么?」

  老头先前因说话不禁忘其声音因何复大,闻言一试,果然中元之气已能复提,
不过尚嫌滞涩,但较前些时好得太多了,不禁大喜道:「老弟,你真有两手。」
不觉呵呵大笑。

  谢云岳急忙正住,沉声道:「老人家,我这里就要拔针,你准备闭穴凝气吧。」
于是两指依次将金针捏出了一寸左右,捻了捻,只听老人呻吟一声,知他感觉比
前更为酸麻,停了一会底,即将金针全部拔出,伸指点了三处重穴,说声:「现
在不要自行闭穴了。」此着为怕老头病久之身,自行闭穴功力不够,这对他有所
帮助,继从怀中取出小玉瓶一只,倾出一粒「长春丹」,其色嫣红,异香扑鼻,
命老头服下。

  老头药丸服下后,只觉口内生津,心腹舒泰已机,谢云岳请他褪下衣裤,用
「轩辕指」法捏按遍身重穴,老头觉指法有异,虽一沾即移,但劲力热气直透肌
肤贯射经络,一股阳和之气助血脉真气遍体运行流气海聚丹田,老头面色慢慢恢
复红润,约莫一柱香时分,才行停住,老头睁着一双怪眼,边穿衣服边哇哇大嚷
:「好哇,小伙子,就凭你这一手按穴指法,够我老人家学个十年八年的,还说
要我老人家指点,老弟,你这不是损我吗。」

  谢云岳见他一会儿唤小伙子,一会儿唤老弟,知他是一游戏风尘的怪杰,也
不见怪,遂道:「老人家你现在内伤已是痊愈,只是风邪尚未脱体,待在下处一
药方,命店伙去买吧。」便命周麟向掌柜处借了一份文房四宝,匆匆开下一味「
羌活冲和汤」,稍增份量,老头看了不禁大声称赞道:「老弟这手褚字真是笔力
万钧,龙飞凤舞,难得难得。」

  谢云岳笑笑,将药方交与周麟,周麟喜笑颜开,跳跳蹦蹦出房去找店伙上街
买药去了。这样一费时,天已经大亮了,谢云岳在老头房里还没觉得怎样,可是
客栈中闹翻了天,昨天投宿的客商肩贩该走的都走了,尚留下准备即将启程的,
纷纷在打点行囊,吆喝声此起彼应,把这客栈的两三个店伙忙得团团转,送了一
拨又一拨。

  小童周麟找着了昨夜里值夜的那位伙计,命他去捡药,那伙计正忙得一身臭
汗,送茶倒水提什物,闻言哇哇怪叫道:「小哥儿,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哪有
空闲替你捡药,反正他好不了,钱留着卖……」话没说完,想想不对,又翻眼问
道:「怎么,你同来的老人家被那位相公治好了么?」

  小童周麟点了点头,那店伙怎么也不相信,一把抢过药方,三脚两步冲进老
头房中,哟,可不是坐起正与那位相公谈笑风声,那店伙不禁呆了,老头望着店
伙笑道:「我老人家还死不了,店家,你有点奇怪是不?」

  店伙红着一张脸,忙说:「你老爱说笑。」

  谢云岳瞧着有点不忍,掏出一锭十两纹银,命店伙速照方去捡药,余下的就
做赏钱吧,店伙谢了又谢,嘴上尚说着:「你相公真是神仙,天下还有比黄半仙
医术更高明的,奇闻奇闻。」说着一阵风也似地走了。

  此时谢云岳问老头道:「老人家,我料你不是武林奇人,也必是风尘怪杰。」

  老头哈哈大笑道:「武林奇人则不敢当,风尘怪杰也许你说对了,老朽姓苍
名玺,在武林有一小小匪号「九指神龙」,老弟,你听说过没有?」

  谢云岳不禁惊叫了一声道:「原来你老就是丐帮三老的九指老前辈么?」说
着星眼移视苍玺两手,自已疑惑方才扶脉时,不是瞧他十指齐整的,怎么称九指,
不要是眼花未看清楚。

  苍玺见他如此,也自觉察道:「什么老前辈的,闹这酸礼则甚。」说着,两
手平举,又道:「喏,老弟,瞧清楚了没有?」谢云岳这才瞧出来,苍玺左手中
指套上一截肤色练铜,制法甚精,不留心看上去,与原来皮色,并无二样,谢云
岳点点头,又问起苍玺此来经过。苍玺将手向身旁侍立之小童周麟指了一指,说
出一番话来。

  原来那小董周麟之父,是昔年名闻燕云的大侠穿云手周伦天,晚年封剑归隐
于山东省东平县东平湖畔,纳福家居,只因当年行道江湖时,与河北阜城四霸青
面狮尤亮,阎王令陈寿千,草上飞扬慕豪,千手怪猿胡良,结下梁子交手之下,
青面狮尤亮左手五指齐根被周天伦削去,四霸即远遁无踪,哪知四霸竟托身在长
白山魔尊者门下,练成一身绝艺下山,投在横行苏皖鄂三省红旗帮中,密谋复仇。

  苍玺在宜昌西陵峡附近无意闻及红旗帮下谈论四霸要找穿云手周伦天复仇,
闻言大急,兼程赶往东平,可惜一步去迟,穿云手周伦天已遭不测,阜城四霸率
领帮中同党,犹自不肯歇手,九指神龙苍玺一怒之下,冒险出手,单人与红旗帮
十七名高手相拼,当场击伤五人,将周麟抢出,阜城四霸连番追击,苍玺途中故
布疑踪才行逃脱,三日三晚点水都未进口,满身是伤,疲累之下,晚间又受寒气
侵袭,一抵江都便自病倒,因形迹未敢泄露,才命周麟持本门信符召来扬州丐帮
帮头追风刺猬钱宁,遣他赶赴鄂省龙坪医隐仇子明处讨药,虽知远水救不了近火,
也勉为其难,差幸遇见谢云岳,不然九指神龙苍玺也落得个陈尸客地。

  谢云岳听了,对周麟同情之心,油然而起,不禁牵着周麟双手,爱惜备至,
想他这小小年纪与自己早年遭遇之惨,颇为相似,于是说道:「苍老前辈有此传
人,甚是可羡,他年小兄弟必能手刃亲仇。」

  苍玺瞪眼道:「又是老前辈的,你若瞧得起我,叫一声老哥哥够了,若论艺
业,老弟目前就不比老哥哥稍差,说实在的,我还忘了问老弟是何人门下。」

  谢云岳微微叹息道:「小弟恩师为一出家僧人,坚不示名讳,故无可奉告,
小弟身世与这个兄弟颇为相似,仇人是谁,现在仍未查出,故一路北上,一来履
拜兄之约,二来借旅途之便顺访仇人是谁。」

  九指神龙瞪着精光双眼大笑道:「说了半天,老弟一点均未吐出,你的习性
与我这老哥哥倒有点相近,你就没有与我治病,这段因缘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你既不说师承何人,仇家是谁,我也不勉强,反正总是那么一回事就是,不过你
也得说出尊姓大名,拜兄是谁,那总可以吧。」

  谢云岳不禁失笑,忙道:「小弟谢名云岳,拜兄乾坤手雷啸天。」

  九指神龙苍玺又是瞪着嚷道:「怎么,你与江湖有名的淘气鬼套上了交情,
日后你们两个定有好戏演,这样吧,我这老不死的也算上一个,成不成?」

  谢云岳喃喃地推辞道:「那怎么敢当。」

  九指神龙苍玺正色道:「不要婆婆妈妈的,就这么说,我算老大,三弟,你
看看周麟这娃儿还有个造就么?」

  谢云岳见他自说自话,也不管他应允与否,就自下断语,心下也不见怪,自
己孤立无援,有个帮手总是好的,当下笑道:「大哥相中的,自然不差。」说着,
用手抓了抓头说:「既然兄弟相称,那么贵帮门下见着我称呼就难了。」

  周麟这时跪下拜见,称呼「三师叔」,谢云岳连忙扶起,口中连说:「你师
父素来不喜浮文褥礼,怎可由你做叩头虫咧。」

  苍玺笑道:「三弟年资轻轻,就当上本门长辈,别人尚求之不得,你还作矫
情,现在你的行止是北上,我先将周麟送往至友吴江渔叟丁一萍处代传艺业三年,
我再兼程北上赶你。」说着从腰畔取出一乌油油铜牌,上刻龙狮虎三物绘像,雕
刻甚精,其形苍古,递在谢云岳手中,郑重说道:「此是丐帮本门权威令符,即
现任帮主对之也奉命唯谨,你北上时持之与本帮兄弟留言,你老哥哥定可循迹往
寻,如有什么事,也可持之与本帮联络。」

  谢云岳接过揣在怀中说道:「大哥有事无事,必请在五月初四在芦沟桥见面,
届时二哥也在。」

  九指神龙苍玺笑道:「这个你无须顾虑见不到,咱们一言如山,说不定你未
出鲁境,我们又当会面。」此时店伙已端上一盏热腾腾黑色药汁来,苍玺接过一
饮而尽,谢云岳又命再煎,店伙诺诺连声而退。

  谢云岳这时邀苍玺师徒二人到前面川堂用膳,因为苍玺病后之体,谢云岳也
未叫酒,点了三四个油腻不重的菜蔬,又叫了稀粥,苍玺吃得津津有味。

  盘桓三日,苍玺师徒乘骑南下,谢云岳也就径往高邮而去。高邮离江都不过
百把里路,傍晚时分自已赶到,下榻连连云客栈。连云客栈内热闹得有点刺眼,
进出的都是武林人物,肩头兵刃护柄垂着五色丝穗,甚是触目,见了谢云岳大都
均露出轻视之容,店伙引谢云岳在东跨院一间上房住下,送上一壶香茗,递过手
巾把后,垂手笑道:「相公,还有什么事吩咐没有?」

  「店家,你这店中怎么有这么多江湖中人投宿,跟往常不一样吧?」

  店伙忙笑道:「相公,你是读书人,又是外路经过,自然不知道这些江湖中
事,相公要听,让小的慢慢道来,因为离县城四十里路的周家庄,庄主是名闻两
淮大侠,叫做什么追星摘月周维城,听说他的本事大得很啦。今年他六十寿,三
日后就是寿诞之期,周大侠遍发绿林帖,说是要封剑归隐,在寿诞之期当众封剑,
再者周大侠有位小姐,名唤周月娥,长得好看不用说了,本事也大得紧,据说还
比周大侠高过一倍,她有两把宝剑,叫做「巨阙」、「青虹」,因为周小姐还没
许人家,寿诞日举行比武大会,如有能为盖过她的,不但「巨阙」剑奉送,周小
姐也下嫁给他,故尔远近轰动,这样一来,反作成了小店好生意咧。」说罢嘻嘻
笑个不住。

  谢云岳方始恍然,他对这项热闹场面,无动于衷,于是付之一笑道:「店家,
谢谢你啦。」忽闻院中有人大声吼叫伙计,店伙慌不迭地应声跑了出去。

  谢云岳稍事歇息一会儿,便自走出店外。高邮市廛比江都相形之下,冷落得
多,但究为北上通街,还是相当热闹,信步走进一家饭庄,用完饭后即欲回客栈
早点安眠,归途中突见一老年乞丐倚在道旁,向路人行乞,灵机一动,即走过去
取出些许散碎银子,放在老乞丐掌心,沉声道:「老人家,在下要寻你们帮头有
事相询,他现在何处?」老年乞丐正待相谢,闻言脸色一寒,翻着眼望着谢云岳,
上下打量着,一言不发。

  谢云岳见此情况,忙从身上取出九指神龙赠他的黑铜牌给他,老乞丐一见铜
牌面现惶悚,低声恭谨说道:「相公,这里人多,随小的来。」转身闪进一条小
巷去了,谢云岳随定老乞丐亦步亦趋,巷中昏暗伸手不见五指,这个并难不倒他,
习武人均练有夜眼,七转八弯,穿过无数小巷,来在一座三官庙前,老乞丐请他
稍待,自顾进去了。

  这座三官庙香火俱无,内面阴沉乌黑,借星光隐约瞧出这是一破败不堪,年
久失修的庙宇,因为无人居住,乞丐看准了即行迁入,成为高邮丐帮发号施令的
所在。不到半盏茶时分,庙里面闪出两人来,一是才领路的老乞丐,另外是一个
五十上下年纪瘦长乞丐,只见那瘦长乞丐望谢云备一抱拳,道:「相公持着本门
神龙狮虎令,莫非有什么事差遣?」

  谢云岳笑说:「尊驾敢莫非是本道帮头,请问上下称呼。」

  瘦长乞丐答道:「不敢,小的叫白立亮,立在此处不好讲话,请入内面谈吧。」
说罢引着谢云岳进入庙内,由神龛侧门穿进,靠右厢房内落坐,屋虽陈设简单,
一床一桌及两三把靠椅外,仅一张矮橱,但洁净非常,当下白文亮又道:「相公
尊姓大名,那神龙狮虎令可否给小的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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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谢云岳才看清了白文亮面貌,满脸黄色虬须,只留下上额,眼鼻等处,
双目神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隆起。他从身上取出神龙狮虎令,笑道:「我叫谢云
岳。」

  白文亮惊呼了一声道:「原来尊驾就是名动金华的谢少侠,失敬得很。」说
着接过神龙狮虎令,竖在桌上,白文亮与老乞丐同时跪下望着神龙狮虎令虔敬地
行了三拜大礼,又捧着交还谢云岳,说道:「这神龙狮虎令共有七面,非有大事
者轻易不得一见,本帮总堂仅有三面,余下四面为本帮三长老随身携带,神龙狮
虎令分有两种,总堂所有为缅钢所铸,三大长老所持者为紫铜所铸,谢少侠所持
者即为其一,这神龙狮虎令一出,即代表长老地位,也代表至高无上权威,不但
可向本帮门下发号施令,凡百差遣都应听从,即是见着本帮门下犯有过错,也可
重惩伏诛,请问谢少侠此令是否本门长老所赠,不过这句话小的原不应该问,谢
少侠答否听便。」

  谢云岳于是将在江都结识九指神龙苍玺经过说之一个大概,白文亮慌得离椅
立起,单膝一跪,道:「谢少侠既与九指长老是换帖兄弟,也就是本门长辈,请
问少侠有何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云备急扶起白文亮,正色道:「白帮头,我们各交各的,何况在下非贵帮
隶属执事,你这一来,在下倒不好说话了。」

  白文亮满脸诚谨之色,垂手道:「谢少侠既然如此谦让,白文亮就恭敬不如
从命了。」顿了一顿又笑道:「如今红旗帮太猖狂了,既有九指长老此一过节,
敝帮不容坐视不问,白文亮集合苏北境内本帮兄弟告商大计届时倒要伸量阜城四
霸有多大的道行。」

  谢云岳颔首道:「红旗帮听说才崛起不过四五年,就蔓展苏皖鄂三省,扩张
得不谓不速,可见其帮中自有能手,在下出道日浅,红旗帮究竟无法无天到何种
地步,未从所悉,白帮头心有个耳闻,但不宜操之过急,九指长老定有对策。」
于是又将周维城封剑之事问了。

  白文亮沉吟一会儿,说道:「这事不是少侠提及,白文亮因事不关,倒忘怀
了,周维城本为大极派门下,武学精湛,中年后就安居原籍授徒为业,偶尔也在
苏北地面走动,主持武林业义,竟搏得了两淮大侠美名,封剑归隐是不得已之事,
三年前因红旗帮坚邀入帮,周维城坚执不允,因此而交恶,红旗帮数次骚扰周家
庄,均被周维城应付得宜,得以相安无事。年初红旗帮又派人去周维城处求亲,
说是听得周小姐未许人家,他帮中有位玉面二郎申一鸣,担任外三堂首席堂主,
系崆峒派高弟,尚未娶妻,又年轻英俊,去提亲的人,将申一鸣说得天上少有,
地下无双。」

  「怎奈周维城对红旗帮厌恶已久,去的人碰了一个软钉子回去,这样红旗帮
还不死心,接二连三地派人去求亲,照样拒绝回来,最后红旗帮火了,声言周维
城不把女儿嫁给申一鸣,即将周家庄夷为平地,又在周家庄周围设下暗桩。周维
城无可奈何,对红旗帮声言六十大寿遍散绿林帖,当众封剑归隐,并举行鸳鸯招
亲擂,无论何人取胜十场者,只要未婚即就可将其女嫁与,若红旗帮获胜,自无
异议下嫁申一鸣。这种条件在周方是欲武林人士主持正义,如侥幸获胜,至少也
可维持相安局面。在红旗帮而言,也知道周维城之谋,但自恃帮中高手众多,在
苏省又是势力范围,趁此一会,将武林侠义道人物一网打尽,至不济也可消灭一
部分,当下就同意了,密锣紧鼓,目下双方都在布置。红旗帮近日在鄂皖两省调
来了很多能手。又在苏北境内密布暗卡,不过不到会期还不至于动手。」

  谢云岳听了,心中盘算一番,离端午节尚有一个月的时光,还可以赶得及,
不如暗中相助周维城,功成即退,便道:「红旗帮做得也太无法无天了,既有此
事,谢某焉能坐视,只是想白帮头相助,不知高邮境内贵属弟兄武学出众者能调
出多少人来?」

  白文亮忙道:「少侠命白文亮帮忙,自属义不容辞,敝属武学差强人意不过
二十余人,但两淮地面常有很多能手,但请少侠让白文亮代传神龙令,一日内即
可赶达高邮。」

  谢云岳忙取出神龙令,却见白文亮连连摇手道:「无须请出神龙令,但凭少
侠一句话就了。」

  谢云岳未料及神龙狮虎令有如此大的功用,他不知能持紫铜神龙狮虎令者,
即是本门长老,言出法行,这也是九指神龙苍玺看在救命之恩,又听见谢云岳身
负亲仇,人单力薄,才将多余一面紫铜神龙令赠给与他。当时谢云岳同意白文亮
调用两淮地面丐帮弟兄。

  白文亮即唤过老年乞丐,吩咐一番,老年乞丐领命走去,谢云岳便和白文亮
定计布置,如何削弱红旗帮派来能手暗桩,又说:「但愿贵帮九指长老在吴江没
有耽搁。」和白文亮商定,谢云岳即告辞回客栈,白文亮送至大街方始作别。

  谢云岳回到客栈时,将近三鼓,方要走进跨院只见月洞内冲出一人,酒气酗
酗。谢云岳并未防着,迎面撞个满怀,那被撞着之人,是个麻面大汉,将手抚着
胸膛,哎哟大叫呼疼,定睛一瞧,面前之人却是一个文弱书生,正微笑望着他,
百忙中也不寻思面前书生因何未碰伤,破口大骂道:「酸丁,走路没睁眼睛吗,
撞疼了何大爷的胸脯,还不乖乖的赔礼。」

  谢云岳冷笑一声道:「阁下话说得太玄了,谁没睁眼睛,不是在下闪身得快,
恐怕今晚要闹出人命来,吃醉了酒还要出去撞魂,不如回到床上挺尸有多好。」

  麻面大汉气得哇呀大叫,喝道:「何大爷不教训你,反而要你教训老子。酸
丁,你与我躺下吧。」说着,当胸就是一拳,谢云岳三指闪电般捏住来拳脉门穴,
一紧一拉,麻面大汉被他一带之势,冲出七八步,碰的一声,仆倒地下。

  谢云岳也不管他死活,晃身穿进月洞门,走进住房内去了。麻面大汉的同伙
两人,见麻面汉仆地不起,忙前去相扶,只见麻面大汉右臂肿胀得如茄子般不禁
大惊,这三人均是本地痞棍,平素就是欺善怕恶,知今晚碰上了硬点子,两人再
上也是白送,还怕谢云岳再找他们晦气,此时见人已走去。架起麻面大汉,溜之
大吉。这一争吵,将东西跨院内旅客全部惊动了,纷纷探首出外,见此情形不由
哈哈大笑,内中有四五人却对谢云岳留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谢云岳开门倾水,却见对面跨院第三间房外站着两人正在谈话,
见谢云岳出门,两人望着他点首微笑。谢云岳心讶此两人与自己素不相识,何以
会向自己打招呼,但礼貌上不得也报之点首微笑,正待转首回房,却见两人迈步
向自己这边走来,不由按下了脚,等候两人。

  来的两人,一个身材修伟,四十上下年纪,紫溜溜的脸膛,两目透神,海口
无鬓,着一袭土蓝色夹袍,背搭一口雁翎九齿刀,另外一个,约莫五十上下,一
部稀疏花白胡须,根根见肉,身材适中,蚕眉凤眼,眯启之间,露出寒芒,身着
玄色大褂,长仅遮膝,内穿扎脚夹裤,背上斜搭一柄佛手拐,只见紫色脸膛汉子,
笑道:「尊驾昨晚好精湛的擒拿手,令人好生钦佩。」

  谢云岳忙道:「岂敢,岂敢,见笑大方,两位请进里面坐。」

  三人进在屋内落坐,花白胡须老者即自我介绍道:「老朽飞云手刘奉彪,这
位是八卦金刀郑金吾,敢问尊驾称呼。」

  谢云岳顿了一顿,道:「幸会,在下姓言单名一个岳字。」你道他这时为何
要谎言改姓搪塞呢,只为他在金华单掌击毙七煞手,传遍了大江南北。这次想暗
中相助周维城一臂,不想露出真名实姓,意在给红旗帮一点厉害,加以吴郑两人
出身来历未明,不妨暂时瞒住两人,日后再说明白也不迟。

  吴郑两人闻言,不禁互望了望,暗忖:「此少年姓名怎么不见经传?」于是
飞云手吴奉彪笑道:「原来是言少侠,失敬得很,敢问言少侠在红旗帮司何执事?」

  谢云岳听了一怔,脸色突变,转而恍然,心想:「他们从何处发现不对,才
误认自己是红旗帮徒,呵……是了,大概他俩不这样说,就不能表明他们也不是
红旗帮的。」思至此,面色转和,微笑道:「在下井非红旗帮手下,半月前才由
赣因事北上过此,闻得周大侠封剑归隐及摆擂招亲之事,故而稍作逗留,意在瞻
仰名家手法,红旗帮之名尚是近日闻及,莫非二位探听人吗?」

  却见飞云手吴奉彪望着八卦金刀郑金吾大笑道:「我说如何,一见即知少侠
不是此类人物,老弟,现在相信了吧?」八卦金刀郑金吾脸上一红,于是飞云手
吴奉彪将他们俩来历说了。

  飞云手吴奉彪及八卦金刀郑金吾均是武林高手,关外一带可说是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的人物,两人在察哈尔北部开设察北牧场,十几年来所养马群不下四五
万匹,堪称察北首富,名成利就,早年与两淮大侠周维城是刎颈之交,这次接到
周维城急柬相邀,两人商量一下,将牧场事务交付得力助手,来装兼程南下,见
了周维城一谈,即搬来连云客栈。因是生面孔,便于查明红旗帮阴谋及布置,来
此已将六七天了,明查暗访把敌情摸清了一个大概,但以他二人之力,要想摸清
楚全部底细是力所不逮,看看也没有继续留在高邮的必要,准备过午即返周家庄。

  八卦金刀郑金吾又说:「既然言少侠欲往周家庄,何不今日与我等同伴,免
得路上寂寞,再则我们尚须借重言少侠。」

  谢云岳沉吟一会,便答应了,道:「在下本当届期才去,既是二位盛情相邀,
情不可却,只是太叨扰了,不过在下武学,难望二位项背,尚请不要把在下估得
太高了才好。」

  飞云手吴奉彪笑道:「言少侠太过自谦了,既承应允,我俩先回房抬援行囊,
再请少侠吃顿便饭后在启程如何?」

  于是双双立起,谢云岳送出门外,目送两人回房去,蓦见对门房内闪出了一
位红衣少女来,眼睛一亮,不由看得呆了,暗惊世间哪有这样美的少女。只见这
少女明媚皓齿,眼似秋水,小悬胆鼻,樱桃小嘴,衬在瓜子粉脸上,分外美艳,
身材亭匀,着一身粉红色功装,腰系一条白色绸带,斜插一柄斑绿色鞘套宝剑,
足登黑色鹿皮蛮靴,走起路来,柳腰轻盈,婀娜生姿。右手执着一条绞筋马鞭,
通体乌亮,长约七尺,少女随手一抖,马鞭即笔也似直,仅鞭梢微微颤抖,像灵
蛇般,历久不垂,谢云岳暗赞少女内功精湛,似此以内力劲贯鞭梢,武林中人尚
不多见,甚是难得。少女似知谢云岳盯着她,似有意若无意回头嫣然一笑,又格
格脆笑不止,翩若惊鸿般闪出跨院去。

  谢云岳还没见过这样美的少女,被她勾魂一笑,可不把他魂灵儿飞上半天,
不禁茫然立着,直等她走出跨院形影消失后,半晌才把飞魂收了回来,空气中仍
弥留着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味,惹人神驰。呆想了一阵回至房内,茫茫
然若有所失。

  不到一会儿,吴郑两人手中各提一个行囊走来笑道:「言少侠,房钱我们全
付了,早点出去吃饭登程吧。」谢云岳谢了两人,于是三人出店登骑而去。

  周家庄位于高邮东南五十里,傍山环溪,山岭青葱郁,溪水碧绿,环境甚是
清幽雅丽,庄中不过五百来户人家,大都农樵为主,乐天知命,周维城所居是偌
大一片庄院,放眼过去,尽都绵连屋宇,几占全队面积一半,这四面溪水,可算
天生壕堑,溪涧十余丈,深可丈余,平时这里是世外桃源,如今刁斗森严,不时
有一队队庄丁巡逻。

  练武场上早架起一座鸳鸯擂台,髹上朱漆,金色对联上写:「彼此来往,俱
都是英雄豪杰。」和「汝诚我信,全无有暴戾欺诈。」横楹上挂着巨匾。上书「
鸳鸯檑」三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擂台两旁盖起两座巨大竹棚,桌椅陈设井然有致,明天就是会期,照应管事
及庄丁,川流不息来回奔跑,忙个不了。庄内为周维城助拳的三山五岳武林至交,
来了不下五十人,已拨出一半人数至庄外近处查看有无红旗帮暗卡,如若发现,
尽可下手挑破,谢云岳因居于客位,又是初交,未便派遣执事。

  谢云岳以拘束之身,将全庄地形却游览了一遍,于是了然于胸,又匆匆出庄,
找寻高邮丐帮帮头白文亮。白文亮报告丐帮门下已有六十余人分布在庄外,业经
暗中挑破红旗帮七处暗卡,丐帮弟子幸无伤亡,谢云岳再嘱咐如何行事后,又匆
匆返庄。

  申牌时分,日薄西山,霞光在浮云间射出,分外奇丽,这时庄内碧沉阁旁树
上掠下一个黑衣人,碧沉阁系周维城内眷居处,黑衣人落下后张望了一下,即闪
入园内花丛中,俯身捡起颗米大碎石。打入阁中,半响见无动静,想是全都离开
了,黑衣人喜形于色,双臂一振,似黑鹰掠空般拔上阁楼,傍身在围小姐闺房窗
前,用唾液点破窗间糊纸,观望了一会儿,正要用刀撬开窗门,忽闻近身不远处
发出一声轻微冷笑,虽然这么一点声音,黑衣人听着却是震颤耳膜,心胆俱寒,
分明是由一内功绝世之人发出,不由撤身旋步,以刀封面,紧张地四顾,但半点
可疑影踪俱无。

  黑衣人心下疑不止,忽觉右肩的穴道一麻,刀不由自主他陡然下落在楼板上,
「噹啷」一声,黑衣人急用左手一捞,一个「细胸巧翻云」翻落在地下,跨开马
步,左手抡刀护面,游目四顾,胡乱地紧张了一阵,见四下毫无半点人影,只见
花木扶疏,随风摇曳,夕阳映着他自己的人影,印在地下似一溜竹竿样,又细又
长,良久,才定下心来。右臂旋回挥舞了一刻,觉仍然运用自如,并无异样,暗
忖:「不要是自己太形紧张之故,心虚生鬼,先前闻得冷笑声,右臂肩井穴突麻,
谅是神经作崇。」

  不禁哑然失笑,又想:「自己既奉命而来,决不容空手而归,若如此回去,
不但须受刑责,更将被人耻笑自己无用,我三手空空徐奕,绝世神偷,成名多年,
哪里丢得起这块脸?」心意一定,后又腾身上阁。

  哪知身尚未离地五尺,左腿弯穴道似被虫蛰了一下,疼澈心脾,三手空空徐
奕闷哼了一声,只觉真气涣散,人即如断线一般地掉了下来,碰的声响,震得砂
土飞扬,百忙中却顾不得察看,一个「懒驴打滚」滚入花草中,屏息无声,一动
都不敢动。

  花丛外又起了一声冷笑,似夹着「蠢贼」两字,随风吹来直刺耳膜,其声仅
如蚊鸣,在三手空空徐奕听来,却无异于五雷轰耳,这下搞清楚了,不是什么神
经作祟,分朗另有高人暗中出于惩治,这可把神偷吓得魂飞天外,慌得,急辨明
去路方向,掖那花草繁多之处,鹭伏蛇行,准备溜出庄外。爬了有些时候,将近
墙边,伏着不动,倾耳察听有无异声,见无动静,才敢把头从草丛中慢慢探了出
来。

  「噫」三手空空徐奕如见蛇蝎一般,惊叫了起来,原来他眼帘中现出一双脚,
不错,这是人的脚,徐奕浑身颤抖着急急把头抬起,可不是一个人立在面前,只
见那人穿一袭灰白色长衫,猿背蜂腰一双手营白,脸孔显得与常人不同,直像死
人面色,青白冰冷,眉毛全无,阴森森地两眼瞪着他,不由汗毛直竖。

  三手空空徐奕只能硬起头皮立了起来,脸上泛起令人厌恶的諂笑,颤声道:
「尊驾请高抬贵手,让在下回去吧。」

  那人没有出声,只翻了翻眼瞪着他,三手空空徐奕只觉那人目光如利剪一般,
直瞧得他一股寒气从背脊骨冒起,机价伶打冷战。徐奕慌道:「尊驾既无见教,
恕在下不陪了。」说着,足尖一点,人以腾起三尺,眼见就要窜过墙去,只听那
人说了声:「你跑不了。」猛觉右足跟一紧,被人捉住,一拉一抖,呼地一抛,
丢在七八丈外地上。

  三手空空徐奕这次碰上霉星,苦头吃大了,浑身骨节直似被抖散一般,瘫在
地下,丝毫力气都用不上,又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恶毒手法,只觉遍体虫行蚁走,
酸疼难挨,额角上豆大汗珠往外直冒,比死部要难过些,不禁嗥叫出声。那人立
在原处不动,面上浮起一丝浅笑,转过身法,拉下了皮面套,露出俊美如玉的脸
孔,缓步走去。

  为何天色未暗,就有飞贼出现于庄内?因这三手空空徐奕,绰号神偷,成名
多年,人机灵无比,心料晚间入庄,必遭暗卡能手识破,倒不如趁着夕阳西下暗
桩尚未进卡时,混进庄内,即就是庄丁发现,也都以为是主人的宾客,这几天周
家客人必多,匆促间庄中人不易分辨是敌是友,似这种鱼目混珠之法,亏他才想
得出来,殊不知人算倒不如天算,他未来时怎料及现在落得这般苦疼。

  庄内聚英厅上灯火通明,有如白昼,两淮大侠周维城立在大厅内,正与远道
赶来友好纵声谈笑,谢云岳及飞云手吴奉彪八挂金刀郑金吾,以及今早才到的吴
奉彪知友金面悟空侯履冰四人站在厅右角处窃窃私语,此时,一个庄丁慌慌忙忙
跑了进来,向周维城报告:「庄主,第四暗卡驻守的人,在碧沉阁附近发现一个
负伤的人,那人自称三手空空徐奕,请庄主发落。」

  周维城皱皱眉头,命招了进来,稍时,三手空空徐奕被两庄丁招了进来,放
在地下,只见三手空空徐奕,面色灰白,额角下不断地冒汗,衣裤全被身上流出
汗水湿透了,依然颤抖不止,哀叫道:「周大侠,行行好事,将在下穴道解了吧,
在下定然说出实话。」

  周维城听了,心中狐疑不止,莫非是这三手空空来庄有所为,不知遇上什么
高手暗中点到,即移步上前,替他解穴,却见徐奕不但未解开穴道,反而更形加
据,疼得狼嗥鬼叫,周维城脸上泛红,束手无策。宾客中有鹤形鸠面老者走了出
来,把徐奕翻一个身,用指点了第三节脊骨处一下,猛击一拳,只见徐奕「哎哟」
一声大叫,吐出一口浊痰,立了起来,精神被折磨得萎靡不振。

  却见鹤形鸠面老者摇头叹息道:「这人手法甚是高明,稍重一点点即准死无
疑,而这种精甚点穴手法,武林少见堪称一绝,老朽对此道浸淫数十年,亦尚未
到此功力,只知解法而已。」

  周维城向鹤形鸠面老者大笑道:「周某只知你生平极少对人称许,想不到今
天周某首次听见云龙三现陶祝三说出这样动听自谦之词。」

  谢云岳听说鹤形鸠面者,就是关外一绝,不禁深深注视云龙三现陶祝三,多
望了几眼,前在振泰镖局与乾坤手雷啸天闲谈时,谈及云龙三现陶祝三,雷啸天
说此老内外双修,已达炉火纯青阶段,轻功出奇,身法格外巧妙,「大力金刚掌」
尤为着名,他那凌空出掌,十丈以内,无法逃生,号称一绝。

  此时周维城沉声道:「徐义士,你来敝庄有何阴谋?请快说出,周某决不亏
待于你。」

  三手空空徐奕苦笑一声道:「既有解穴之德,在下也不能不把话实说。」于
是说出一番话来,众人听了心惊不已。

  原来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是西藏魔僧萨多和陀唯一高弟,魔僧一身绝
艺被他学得十之八九,人又阴谲机智,今年才四十开外。红旗帮自其创立以来,
治理得有条不紊,不及三年,势力扩展至苏皖鄂三省,不由雄心万丈,意图将长
江流域九省囊括红旗帮旗下。前两年即着手将九省内大小帮会,采取嚣食鲸吞之
策,逐个并吞,岂料阻力太大,不得不改施软化手腕,派出数拨能手,对九省内
奇人异士,绿林豪客,广为结纳,或重金罗致。当然有不少能手以自己不自由之
身,岂肯受他的拘束,当即加以拒绝,但红旗帮多用诬害栽赃手法,加以陷害,
事后又胁迫讹诈,连劝带吓逼使就范。

  这次罗致两淮大侠周维城入帮,被周维城所拒,在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
看来,认为无关轻重的事,因苏省早就是本帮势力范围,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但副帮主烈火星秦鹿可大为震怒,说周维城太不识抬举,秦鹿早觊觎周维城「巨
阙」、「青虹」双剑,任得其一,则无异猛虎添翼。数次派人扰庄,即秦鹿主持
其事,以红旗帮庞大力量强行对付周维城,何愁周维城不屈服,但他没有这样做,
也不敢做。因那时清廷国运正旺,天下承平,若明目张胆大举侵袭周家庄,被清
廷误认兴兵造反,那红旗帮多年辛苦经营得来此一点基业,将会废于一旦。

  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知道利害,是以不拟明与干戈,却又不能为此事,致兄
弟反目,他知周维城之女,容貌武功均好,逐令玉面二郎申一鸣出面求亲,因而
导致周维城封剑摆擂之事。宇文雷见事情到此地步,以他的个性决不肯示弱,便
故作大方赞同此举,实则暗中定下釜底抽薪,一石二鸟之毒计。预定在会期的前
一天,过早不太好,由三手空空偷进周月娥闺房潜伏,深夜时用迷香迷倒周月娥
后,放出信号,即派出昔年周维城的仇家,佯作袭庄,在庄外虚张声势,俾引庄
内群雄外出。再由三手空空趁着庄内空虚,无人注意时,把周月娥及双剑劫出,
得手后,再将佯袭之人全部撤退。

  这样一来鸳鸯檑将成水花泡影,待周维城指认此事是红旗帮所为时,则推说
本帮毫不知情,但来人在红旗帮辖境下做出这事,即藐视红旗帮太甚,担保在三
月之内必将人赃并获送回,那时安排一个极具惊险的场面,再由玉面二郎申一鸣
把周小姐救出,孤男寡女,碰在一起又有救命之恩,玉面二郎人品也不恶,两人
定然发生情愫,亲事顺理循章而成。岂不妙绝,谁料三手空空徐奕遇上高人,致
功亏一篑,在事而言,甚为可惜。

  两淮大侠与群雄听了,齐声叹这宇文雷实在机智阴谲过人,大白天里,也敢
派人来庄。周维城又继续问道:「徐义士你不幸遇上这位朋友,落得个两手空空,
令人惋惜,可否把这位朋友形象,说与周某一听?」

  于是三手空空徐奕满面苦笑,将被擒的经过描声绘影说了一遍,周维城惊讶
不止,用目扫向众人面上,笑道:「这位义薄云天的朋友是谁,在座诸位有知道
此人来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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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雄面面相顾,表示均不知此人是谁,飞云手吴奉彪不禁望了谢云岳一眼心
想:「不要是他吧,嗯,听徐奕所说,此人武学甚是高深莫测,言少使年岁太轻,
必无如此功力,但此人是谁呢?」

  谢云岳这时已换了一袭黑色夹袍,见飞云手吴奉彪对自己望了一眼,虽只一
眼,但涵意极深,知他对自己有疑惑之意,笑道:「吴场主,如徐奕所说实在的
话,那人若不是奇人,就是怪杰,在下倒真想拜识拜识咧。」

  飞云手吴泰彪道:「就是老朽又何尝不想见见他,但此等奇人异士,行事莫
测,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即或遇上,也未必就知是他。」说罢,
哈哈大笑。谢云岳听了颔首,笑笑也不再说。

  周城维吩咐将徐奕送入石室软禁,待会期一过,再行释放,又传令下去,严
令庄外防守暗卡,今晚加倍小心,非至万不得已,切忌出手伤人。当晚,平静如
常,红旗帮料三手空空徐奕失手遭擒,知预定之计落空后,派中三名能手意图救
出徐奕,哪知尚未进庄,又被戴皮面具那人,—一点倒,送回红旗帮高邮分舵,
那人是谁,这是一个哑谜。

  次日一大早,周家庄显得格外热闹,赴会的人络绎不绝。川涌而来,把庄中
礼宾接待的人,一个个忙得满身臭汗,将近已正,东西棚已坐得水流不通,东棚
俱是周府助拳宾友,西棚均为三山五岳帮会中群雄,红旗帮由副帮主烈火星秦鹿
率领帮了十数高手赴会,当然玉面二郎申一鸣也在内。日咎尚差半刻,已经够挤
的人更形拥挤了,远远望去,只见万头攒动,声嚣如潮,开擂仪式预定午正就要
开始。

  两淮大侠与其爱女端坐东棚主人席上,旁坐云龙三现陶祝三,鹤目如火凝视
西棚群邪,席上平搁双剑,剑鞘斑剥奇古,剑柄上嵌着晶红夺目珍珠,垂着杏黄
色丝条双穗,一望就是知武林朋友心爱名贵之物,每人都想攘为已有,但神物利
器,有德则居之,无德者枉费心机而已。

  谢云岳坐在东棚第一排第二席上,与飞云手吴奉彪等人坐在一处,他从昨天
到达周府后,与周月娥见过一面,他只觉周姑娘爽朗大方,虽比不上沉鱼落雁,
国色天香之类绝色佳人,但也五官端正,楚楚动人,他心想:「只不知这周姑娘
性情如何?」原来他初见兰姑娘,对她那份尖刻泼辣的作风,万分厌恶,就认定
凡是女人都不能习武,也就不能涉足江湖,他这一心存成见,连带影响了他以后
对女人的看法,他自小失去了母爱,对女人情感的捉摸,无法想像。

  周月娥乍见谢云岳,他俊美的身影,超俗不群的气质,已深深嵌在心田上,
但这有什么办法咧,前几年遇着,也许可以。如今呢,已身不由主,明天就是会
期,能独胜十场者,才算合格,即是他身负武学,焉能敌得过蜂拥而来的魔头咧,
不由幽幽长叹一声,与其找烦恼,到不如任其自然。

  谢云岳目光欲移向西棚时,眼睛蓦然一亮,差点惊叫出声,陡见在客栈惊鸿
一瞥的红衣姑娘,随着接待执事跨进场门,织手上仍执着晶黑绞筋马鞭,一跨进
场门,即停住用盈盈秋水双眼扫视了两眼,马鞭垂在地上,似一溜长蛇蜿蜒伸蠕,
又大刺刺往东棚走来。

  她这一进来,震动了全场,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尤其是西棚群邪,千
百条邪淫目光随着她身影移动,美色当前,谁人不爱。谢云岳见她向这边走来,
不由卜卜心跳,她每走前一一步,心愈跳得凶,眼见她走在周维城处低声说了几
句,周维城满脸堆欢,请她与与爱女共在一处,又引见了同席云龙三现陶祝三等
人。

  虽然谢云岳是一立身方正,处事不阿的年少君子,但食色性也,却也禁不住
时时向红衣姑娘那边偷视了几眼,飞云手吴奉彪看在眼中,笑笑问道:「言少侠,
你看这红衣姑娘怎样?」

  谢云岳一听,就知自己那种神情都落在他眼里,一张玉面涨得绯红,也不想
想飞云手问意何在,冲口忙道:「人品不差,人品不差,吴场主,你可知此女是
什么来历么?」飞云手摇了摇头,又是笑笑,表示不知。

  此时已是午刻,锣声三响,场外鞭炮哗啦声大作,两淮大侠周维城与爱女周
月娥双双含笑立起,步向鸳鸯擂上,周月娥一身翠绿劲装,手抱着双剑盈盈待立
其父身侧,鞭炮声一停,连带台下先前喧耳嘈嚣,全为之一静,鸦雀无声。

  只见两淮大侠周维城今天着了一袭团花锦缎长衫,足登福字履,花白胡须胸
前飘拂,腰干挺直,不显半点老态,他含笑抱拳向东西棚拱了拱,发出宏亮声音
道:「今天是在下六十贱辰,承各位好友瞧得起在下,辱临寒舍不胜荣幸,心感
之余,无物答谢,仅备有水酒粗肴,请各位随便饮用,聊致谢意。」说着,顿了
一顿,台下起了一阵鼓掌声。

  两淮大侠周维城又笑了接着说:「这次在贱辰期内,设下鸳鸯擂,为的小女
已及笄,因在下前因择婿过苛,久久未见其成,在下年届六十,去日无多,江湖
之事,久已摒弃,惟此心愿未了,所以摆设此擂,意在替小女择偶,在场各位均
可上台,抖露武学。但是意图求亲者,须事先说明,还仅限年未三十,未娶过亲,
获胜十场者,才算合格。所有细节,均于月前露布在外,不用赘说,但愿彼此以
武会友,点到为止,过此则有失设台原意,此擂摆设三天,三天后在下即行封剑
之札,还请各位留步襄证,言尽于此,谢谢各位。」台上又起了几阵热烈的掌声,
历久不停,于是周维城父女下台缓步走向东棚而去。

  台上出来两个本庄的年青少年,花枪短刀,此来彼往,颇为火炽,虽不见功
夫,但一招一式,也极为中矩。台下庄丁们抬了数十席酒食,穿梭般转往东西棚,
菜肴丰盛,可说是炊金馔玉,山珍海味,加以每席二十斤竹叶青陈年好酒,足以
大快朵颐,群豪远来,腹中早是饥如雷鸣,菜一上席,即风卷残云,觥筹交错,
也无心上台,好在擂期为时三天,可是虽也没有独胜十场把握,乐得现在看风使
舵,到时再说,即红旗帮志在必得,但也存三分顾虑,时机成熟,自会出手,这
时似嫌过早。

  看看已是未正,鸳鸯擂上换了三四拨本庄青少年,东西棚群雄已是酒醉饭饱,
忽听西棚一人闷沉喉咙嚷道:「怎么台上出来的,均是花拳绣腿,不堪入目,这
些人派他出来献世则甚,俺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调教出的,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
还不快点滚进去,难道要俺动手捏紧脖子,一个一个抛下来吗?」

  西棚群邪俱哈哈大笑,恼怒了东棚的五步追风镖罗德福纵上台去,瞪眼望着
西棚喝道:「那位朋友,灌够了,喂饱了,发猪痴则甚,有种的,怎不出来见见
世面。」

  话声未落,西棚中发出一声长笑,身跟着走出,飞身落在台上,只见那人赤
面红颜,五岳朝天,丑恶不堪,凸出铜铃双眼,狰笑一声道:「好小子,骂得够
损,不过俺湘江一丑,毕笑岩从不动无名之辈,小子,你留下名来。」

  五步追风镖罗德福听对方是著名独行大盗湘江一丑,一身内外功火候不凡,
手狠心辣,不禁一惊,但罗德福也是五台俗家弟子,年未三十,万儿已闯亮了,
心高气傲,哪受得他连声小子,冷笑一声道:「大爷名叫罗德福,虽然是无名之
辈,但容不得盗匪在此横行无状。」

  湘江一丑毕笑岩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什么五步追风镖,凭你这么点道
行,也敢向俺叫阵。」说着,屈指成钩,一收一放,照准罗德福前胸「幽门」、
「乳中」,带着呼呼劲风,便自撞去。

  湘江一丑出身于南天黎母岭玄阴魂君门下,「玄阴掌力」练得五七成火候,
此掌一出,看是阳刚已极,其实阴柔,击上对方,表面丝毫无损,内里筋骨脏腑
尽都粉碎。五步追风镖见湘江一丑一上去,就用上「玄阴」掌力,知他心存恶念,
不由目含煞气,心头火发,玄阴掌到,右足突然一撤,身躯动如闪电,往左疾转,
转在湘江一丑身后,一扬手疾功三掌,用上五台「开碑掌」力,掌掌都带着劲风
迫去。

  湘江一丑毕笑岩见罗德福身法奇快,暗赞此小子武功确实不弱,罗德福晃身
胸后出掌,故作不知,待其掌出时,身躯急往左转,然后右掌一沉,施展内家重
手法「玄鸟划沙」,霍地一声,向罗德福右腕力切而下。本来这一招,罗德福非
伤在湘江一丑手下不可,罗德福见他不及防备,不由浓眉一展,心中狂喜,哪知
三掌攻出,湘江一丑突撤身左转,自己招术用老,收势变招均所不及,眼看就要
伤在这招「玄鸟划沙」之下,急智一生,右腕急沉两寸,左掌发出,向湘江一丑
「腹结」穴拍去,自己一个「铁板桥」身法翻出七八尺外,虽然侥幸避过,也惊
得冷汗直淌。

  湘江一丑明知这招的虚,但不由不疾退两步,呵呵大笑道:「好小子,看你
会溜。」说时,一个双撞掌发出玄阴掌十成功力,陡往前扑去,罗德福见来掌凶
勇,不敢用掌硬封,撤身游走,怎奈湘江一丑恶意早生,非将罗德福丧生手下不
可,玄阴掌力一掌紧接一掌,绵绵不绝,身法极见巧妙掌势甚沉,五步追风镖罗
德福被他掌力迫得连连闪展腾挪,退往台沿。

  湘江一丑突施展「虎跃九山」身法,凌空双掌下压,这一击上,准死无疑。
东棚群雄齐声惊呼,忽见湘江一丑凌空一沉,翻退两步,好似手中捏着一段树枝,
面上呈出狰容,罗德福趁着湘江一丑收招时,跃下台来。

  「是何鼠辈,暗箭伤人,—截竹筷尚难你家老子不了,有种的,滚出来吗。」
湘江一丑立在台上破口大骂,「吗」字尚未收回,又是一截筷子破空打进了口内,
「笃落」一声,门牙两颗应声折落,鲜血溢出,湘江一丑赶忙用手掩住,一双鱼
目凶芒毕露,向两棚扫视。

  飞云手见湘江一丑阵番被暗器所击,心中微讶什么人能用此折枝成箭,上乘
手法打出,须知看棚距台十二三丈远。往常好手用此手法伤人,仅达三丈,即就
是经有精湛气功者,也不过六七丈方圆之内,过此则不足伤人,可见此人内功之
高,腕力之强,甚是惊人。于是游目四顾,欲找出一点端倪,陡见谢云岳面前短
了一双竹筷,这一吃惊,非同小可,暗道:「此人真不可小视,但不知他来意如
何,拿刚刚出手惩治一丑来看,无疑不是对方所邀的帮手不是有绝学,就具有这
般惊人武学,又英华内蓄,甚是难得。」也不说破。

  这时西棚上跃上一长身鸢肩,黑色劲装少年背插单剑,目光闪烁不定,拘掌
向湘江一丑笑道:「严老当家,既胜过一场,且请退下,暗箭伤人的鼠辈稍时不
难查出,那时严老当家再伸手也不迟,在下崆峒西派三才夺命凌飞,意在求亲取
剑,不知老当家可有意成全么?」

  那湘江一丑毕笑岩正不好下台阶,闻言恰好心意,掩嘴道:「俺不过是逢场
游戏而已,哪有这个穷心思,凌兄弟,这场让你吧。」说罢,凌空一纵,落地后
用燕子三抄水身法,三个起落,穿入西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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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暗袭无功宵小束手明珠示爱桃李争春

  且话那三才夺命凌飞得鸳鸯擂后,说明志在求亲取剑,以武会友,想取得获
胜十场资格,请台下各位好朋贵友有志者,请上台手下见高低,不过他说话神色
之间,露出狂傲飞扬之态,简直有不可一世之慨。

  东棚群豪,大都为两淮大快追云摘月周维城助拳而来,无志于求亲取剑,既
或是有,也是极少数,多半为条件所限,不是年逾三十,就是子女成群,何况任
谁都没有获胜十场的把握。虽说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一交手后,未必就能善
了,弄得不巧把性命赔上,万幸的也落得个残废,这又何苦来,不过若在两淮大
侠生死关头上,为了道义,势逼不得不出手,那又当别论了,是以东棚此刻并无
人出面上台。

  西棚情形可就不同了,凡是黑道中人物均聚集于此,虽臭味相投,但在利害
关系上,却互不相让,此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想夺得如花娇妻,就是志在宝剑,
谁都是跃跃欲试,雄心万丈。眼见一怒目竖眉的劲装汉子,跃上台去,与凌飞交
手不到半盏茶时分,使自败下台来。其后又接着一人上台替方才落败的汉子找场,
两人正在台上打得难分难解。

  台下的谢云岳,却为了面前少了一付杯筷,怕众人瞧出端倪而茫然发呆,恰
好来了个添酒送饭的小厮,忙说:「小兄弟,劳驾与我取一份杯筷来,原有的落
地弄脏不好用了。」

  那小厮笑道:「大爷干吗那么客气小的这就送来。」说罢匆匆自去。同席的
人除了飞云手吴奉彪燎然于胸外,其余的人并不觉的有半点可疑,吃酒用饭时,
杯筷跌落桌下的总是常事。

  突地谢云岳心有所觉,悄声向吴奉彪说道:「吴场主,在下可否借过一步说
话。」

  飞云手吴奉彪闻言,睁眼犹豫了一下,便笑道:「成,少侠随我来。」两人
起身往棚后墙边走去。

  两人立在墙角处,谢云岳笑道:「其实在下井没有什么紧要事,不过心有所
触,不能不说罢了。」

  吴泰彪忙道:「少侠一定别有见地,老汉当洗耳恭听。」

  谢云岳脸上泛起一丝浅笑,悄声道:「今日千万不能让东棚之人上台,在下
刚才默数西棚人数,比东棚多出一半,他们来此目的,多半不外是取剑,至于求
亲尚在其次。详察他们举止神色,亦泰半不是红旗帮同路人,看起来目前已存对
垒之势,相互观望。红旗帮虽志在必得,必不致于贸然出手,而我们也不能轻易
让红旗帮估出实力,非至迫不得已,才派出一二高手挽救危机。最可虑的是,西
棚诸人现居于庄中民舍,定然有黑道人物不顾江湖道义暗中偷袭,防不胜防,最
好将剑更换为膺品,摆在暗处,还有红旗帮定不死心,三手空空徐奕昨番即为明
证,吴场主以为然否。」

  飞云手吴奉彪,觉出面前少年人不但武学已臻化境,而且心思细密;连连点
头道:「少侠观察人微,老朽就去给周庄主说。」后又笑道:「少侠,你方才施
的折枝成箭,真好手法。」谢云岳面上一红,知被他瞧出了,笑笑不出声。吴奉
彪向周维城席上走去,谢云岳亦匆匆回座。

  此时台上的三才夺命凌飞连胜三场,愈加意气扬扬,眉间棱角狂傲之气,足
以冲脱一切,谢云岳看见,皱了皱眉头。西棚内幕然一条人影凌空翻起,往台上
飞落下来,宛如落叶般毫无声息,身法端的绝妙,这是武林中罕见的「乌龙翻云」
上乘轻功,此人身形一落,就博得了东西两棚喝采声。

  那人长得身量瘦长,上唇蓄了两撇山羊胡子,豹取不时闪出凶光,冷笑一声
道:「凌朋友使得一手好混元掌法,飞天蝎子云浩幸会崆峒西派高手。」

  凌飞听来人自报名号,先前狂傲之气尽情故去,似毒蛇蜇了一般,惊惧得退
后两步,忙道:「云老师上台,莫非亦是为了……」

  「胡说。」飞天蝎子云港猛喝一声道:「云某望四之年,那有这份野心。先
前主人怎么说的,彼此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怎么凌朋友竟将云某两个盟弟用重
手法打下台去,差点落得残废,故而云某想伸量朋友究有何惊人艺业。」

  原来关中武林内,近七八年出了一个极响亮而令人头痛的高手,那人就是飞
天蝎子云浩,行踪十分诡秘武功传说十分高强,行事又端的手狠心辣,专做以黑
吃黑的买卖,每次下手,都不留下活口,为的是他行踪飘忽,隐现莫定,下回作
案,谁也无法猜测他在何处,武林中将他比作鬼怪是以称他关中一怪。

  三才夺命凌飞虽然知道云浩是极难惹的人物,但为了师门威望,纵然败在他
手中,还怕师门尊长不出头找场吗,再说传言云浩的武功极高,但仅是传言,又
非目睹,未必自己就不是他对手,心胆为之一壮,便冷笑道:「云老师,我凌飞
看在你我均是同道,莲藕一家对你客气,未必就是怕了你,似你这种咄咄逼人态
度,在下凌飞纵然艺业浅薄,也必周旋到底。」

  云浩哈哈狂笑,半晌定住,豹眼环睁面现不屑地说:「凌朋友,你敢有胆量
在云浩面前说狂话,可算有骨气,下过你也得称量称量自己。」

  三才夺命凌飞冷笑道:「行与不行,交手即知,在下纵或落败,也只怨投师
不高,学艺不精,云老师你狂个甚么,请赐招吧。」云治嘿嘿冷笑,抖腕亮掌迎
面就打。

  凌飞一见云浩踏洪门进招,觉他未免太狂了,心中暗暗生气,施展出崆峒绝
学擒拿手,云浩武学也真高,身影一展汗,足下移宫换位,紧随着凌飞背后进招。
任凭那凌飞怎样闪挪,也无法让开,云浩一条身影宛如附骨之蛆紧贴在他的背后,
凌飞空负绝技,根本无从递招,只有挨打的份,那飞天蝎子云浩好似存心使他难
堪,耍猴子般逼得凌飞团团乱转,面色青红毕露,台下群雄看得狂笑不已。

  谢云岳知道凌飞迟早落败,无心观赏,有时将眼光移往红衣姑娘那旁,只见
她两手支颐,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情,衬着额部两只梨涡,
媚态嫣然,好像看得津津有味。谢云岳暗叹了一口气,心思:「简直是痴心梦想,
即是她对我有意,自己大仇未报,那有这份心用来谈儿女之情咧。」

  他这一断旖念,目光移向西棚,注意红旗帮烈火星秦鹿等人举止,烈火星秦
鹿不时与他的手下交头接耳,用手指指台上,又指指两淮大侠这面,不禁心中了
动。他暗中不住盘算,红旗帮今晚是不是又重施故智,昨晚红旗帮门下在庄外锻
羽,丐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简直是天衣无缝,一丝不落痕迹,红旗帮吃了一
个哑叭亏,尚以为周家庄伏桩所为,这样一来红旗帮越发把周维城看做眼中之钉,
非除之而后快。

  自己既伸手在前,无论如何也要仗义到底,看来丐帮高邮帮头吕文亮极为精
明干炼正是得力助手,但不知第三日自己命他所行之事,是否会出差错,思量至
此,台上胜负也已见分晓,那凌飞被云浩一掌「浮云掩月」劈下台来,口吐狂血,
西棚中即有数人出来扶往棚中。云浩也跃下台来,穿入西棚中,登时棚内咒骂大
作,一片喧嚣,后又有两人跃上台去,动手过招。

  此时,飞云手吴奉彪喜匆匆地返回,笑道:「言少侠,全依你之言行事,周
维城兄还大赞你心思周密,了不起。」说着,大姆指竖了一竖,又说道:「我老
头子替少侠打听清楚了一件事,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哎,此女真个绝色,长得太
美好了,我这土在头边香的老头子儿,也为之心动,何况……年轻人哪。」紧紧
地望了谢云岳一眼,同席八卦郑金吾等人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谢云岳面红过耳,瞪了飞云手吴奉彪一眼道:「吴场主,你老真爱说笑。」

  飞云手吴奉彪呵呵一笑,正色道:「她就是当年尊称中原一剑赵康九的独生
掌珠,中原一剑武学绝伦,他这爱女武功也就不会错得那里去,就看她进门时,
耍马鞭那份劲道,即非泛泛之辈所能,由此可见一斑,这次中原一剑奉维城兄柬
邀,因染病在床不能来,故遣爱女一行,赵姑娘武学即好,人又生得美丽大方,
谁个不爱,那个不想、我说呀……」顿了一顿,又笑道:「言少侠,别以为我倚
老卖老,喜爱说笑,常言道得好,一家有女千家求,这应该是你们年轻人好逑的
对象,年轻人脸皮薄,我老头子与你出面好不好。」

  谢云岳不料飞云手吴奉彪,明点自己,当下尴尬万分,坐立不安,双颊只觉
一阵躁热,于是强颜立起笑道:「那么,在下还得仗老前辈始终成全啦。」说着
匆匆离座往后院走去。身后又起了一阵大笑。

  且说周维城所寓庄院,除却练武场内鸳鸯擂闹哄哄之外,其余却一片死寂,
花园、水塘、回廊、书阁等处均设下暗桩,三三两两手持着雪亮的兵刃,各处巡
弋。三手空空徐奕被囚在花园西角,太湖石山旁一座石室内,庄内所派监守的人,
并没亏待他,每餐酒肉不缺。

  他懒洋洋斜倚在榻上,双手抱头,眼望着铁栅窗外蓝天浮云怔怔出神,不住
地寻思、心想:「我该是多倒霉,想起我三手空空当年自由之身,每次做案,也
够舒服三两年的,海阔天空,任吾翱翔消遥,多么自在,好端端听信朋友之言,
贪图五千两银子替人买命,这又何苦,哎,昨天遇上那人,我徐奕有生以来还未
会见过这么高的身手,折在他手中,又有什么不心服。」

  人在失去由自后,最易回忆往事,也才知往日的自由可贵,一幕幕的往事在
徐奕眼帘中显出,他曾做过很多罪恶,但也有时行过善,窃富济贫,锄强除暴,
但这不过是恶人生活中点缀而已,像昙花一般,一瞥即逝,他不住的自问,行恶
伪善,是应该么?只看他面色,阴晴不定,变化无常。似仟悔、似哀伤,外人无
从而知。

  铁栅窗外不时有人监守探头巡视,见徐奕倚在榻上仰面出神,笑笑也不警动
他,径自走去。若大的庭园,除了鸟鸣由唱,及巡逻人急促的脚步声外,其余都
静悄悄地,突然石室屋上起了细微薄足声,虽只这么一点点,如枯枝坠地,可是
在练武人耳听起来,无异与巨石击水,摹然从回忆中惊醒,只见铁窗外闪出一颗
头来。那人低声向徐奕道:「徐兄,我奉副帮主之命,救你出困。」

  徐奕定睛一瞧,来人是生平知友「铁臂人熊」古苏,面上泛出一丝意外惊喜,
继而双眉一皱,摇摇头道:「那不成,庄内各人又没有亏待我,他们应允会期后
一定将我释放,现在冒险逃走,庄内好手众多,说不定我俩性命还要赔上。何况,
小弟业经被人点了重穴,功力差不多全部废掉,一身只觉提不上劲来,古兄,你
犯不着为小弟轻身涉险,从速离去,囚身之仇,一定要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青山绿水不改,还怕没有时间么?」

  古苏略一迟疑,又道:「昨晚,帮内派出多名高手,营救徐兄,迄至今后,
犹未见返,谅亦被擒,徐兄,你有否知他们下落么?」

  三手空空徐奕面现惊容道:「小弟自囚在石室后,外界消息,一点不知,既
然如此,古兄,你还是从速离去才是。」

  古苏四面环顾了一眼,又道:「园外尚有多名同道接应,我怎么随便单身回
去,徐兄你不要被他们吓怕了胆,这周家庄又非龙潭虎穴,在我古某眼中,无异
于土鸡瓦犬,何堪一击,快点,我古某背你咄去。」说着,伸手就捏古间铁栅,
「卡登」声响,一根姆指粗的铁条被他扯断,指力甚是骇人,正待扭第二根铁条
时,惊闻一声断喝:「什么人?」

  古苏霍地一旋身,钢刀护面,但见身前三尺处,立定了二人,均都黑色劲装,
双眼威棱地瞪着古苏。其中一人面色一寒,沉声道:「阁下何人,擅自入人庄院,
非奸即盗,还不快点束手就擒,等我俩动手时,刀枪无眼,后悔就迟了。」

  古苏哈哈狂笑道:「我铁臂人熊古苏既然来了,就要伸手,皇帝老子紫禁城
古某也敢闯,何况这小小的周家庄,老实告诉你们,这周家庄指日便要瓦解,你
等已成瓮中之鳖,还狂个什么劲。」

  那人听了,毫不动容,反微笑道:「姓古的,眼前你自己才是瓮中之鳖,不
信,看你逃得了么?」

  铁臂人熊古苏闻言一惊,退后一步,狞笑道:「无知小狗,胆敢对古某狂言,
今日要教你尝尝古某九连环刀法的利害。」

  这二人均是云龙三现陶祝三高足,一名陈文翰,另外是胡天生,都是初生性
儿不怕虎,不过武学却也甚高,闻铁臂的人熊之名,知是横行燕云大盗,两人倚
赖师门绝学威望,毫不惊怯。陈文翰一声长笑道:「姓古的,你在燕云横行无忌,
罪恶擢发难数,你家少爷找你不是一日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代天行诛。」
说着,修地一扬手中雁翎刀,「凤凰三点头」,掠起三片刀花,直扑过来。

  古苏嘿嘿冷笑,反腕一撩,刀光匝地涌起,「瞠」的一声,陈文翰震得退出
三步,雁翎刀险些撒手,虎口发热,心惊铁臂人熊内力雄浑,知硬拼不得,霍地
刀法一变,施展开一套精妙绝伦的刀法来,此套刀法专以轻捷诡巧为胜,刀光如
雪,身形如猿,刃芒不离铁臂人熊腰背处。

  铁臂人熊在苏,见面前少年使出的乃是云尤三现陶祝三独门的刀法,别人也
不会使,他知道陶祝三既然伸手,从没听过有人活出手去,不禁一横心,咬牙暗
道:「古苏把命搁下去了,那还顾忌这多,先料理了你这小畜生,再行拼命。」
想着,手中九连环刀法早使开了,出手招式,全是招套相连环施出,实际是反九
宫变化,不是会家,无法猜知他下招从何处递到,陈文翰虽是名家高弟,五十招
将满,可就显着有点力不从心了,胡天生从旁一看,知无法再呆着不出手,倏地
勇身参入战阵。

  这情形仍无法好转,古苏九连环刀法凌厉,把两人迫得如走马灯般团团直转。
猛然间有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人还不闪开,独自逞强则甚。」

  陈文翰两人本能地撤刀纵开两尺,犹自喘不成声,见发声喝阻的人,似是三
手空空徐奕供说那人,脸色死灰冰冷的,着一袭黑色纺绸长衫,阴森森地说道:
「古苏还不弃刀就擒,周家庄也是你敢来的么。」

  铁臂人熊古苏先前闻声,也为之一惊,撤刀退后三步,及见来人面容甚怪,
全无血色似地神情狂傲得可以,陡地心中冒火,喝道:「我铁臂人熊古苏,闯荡
江湖数十年,还没有人胆敢对古某这样无礼,你只要能胜得古某九连环刀,不要
你说古某也自会弃刀就缚。」

  怪人仰天冷笑,道:「你还敢狂,这样吧,你只要逃得出我的手中,更饶你
不死,论你平日行为,死不为过,尽管放手进招,休要假存厚道,事后可别后悔
咧。」说着,又是一阵阴恻恻冷笑,听了毛发顿竖。

  三手空空徐奕在铁栅窗内见那人现身,急叫:「古兄,快逃。」那知话刚出
口,古苏刀已递出,心想:「这回古苏命送定。」回首也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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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苏刀一撩起,惊地面前一花,怪人已然不见,背后倏起冷笑声。古苏大吃
一惊,连身都不敢回转看看,脚尖猛点,人已向前窜出两丈左右,霍地旋身。那
知冷笑声又自身后发出,他瞥见陈文翰胡天生两人亦都现出骇容,他魂不附体,
冷汗如雨涔涔流下,猛一咬牙。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身形疾转,抡刀一招「枯树
盘根」猛劈,霍地又劈了一个空,眼前一片空荡而已那有半点人影。

  他这一惊疑,非笔墨可形容,冷笑声惊地往后又起,竟如附骨之蛆般,连连
不断地由后发出。几个旋转一打下来,古苏两腿发软,这种经历,古苏出道以来
未曾见过,他惊异这怪人功力之高是绝无仅有的,自己斗力使智,也无法胜过人
家万一,情急之下,猛地向墙外平窜出去,欲逃出任外,他知逃出的希望是渺茫
的,可是又不甘心就此束手。

  人如离弦之经,平射而出,眼见仅仅两尺即可越过墙头,古苏突觉肋下一麻,
浑身气力一散,庞大身形猛往下沉,扑通落在墙沿,这样糊里糊涂被人点中要穴,
自觉羞愧难当。陈文翰胡天生两人在旁看见,也自脸上变色,目睹怪人所用身法,
极其诡异,只见人是淡烟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如同幻影,简直无法看清那
怪人身形怎么晃动,周近所有伏桩,都不禁探首出视,及见怪人随在古苏身后窜
出,古苏落下,怪人也自越过墙头。

  陈文翰两人紧自腾起,落在墙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但见墙外地下,横七
竖八躺了一大堆匪徒,怪人身形已杳,陈文翰口中打胡哨,招来了巡逻壮了,将
一干匪徒及古苏都置之徐奕一室,自己嘱咐胡天生两句,转身匆匆走在东棚禀明
经过。

  谢云岳离开后院,又自回到席上,与飞云手等人谈笑甚欢。台上上上下下又
好几拨人,每次败下台来的人,都是负伤极重,可见宝剑美人的引诱,实在太大
了。两淮大侠追星摘月周维城与云龙三现陶祝三,赵莲珠及周姑娘四人一面谈笑,
也不时留神台上的形势,忽见陈文翰匆匆走来,低声禀明刚才后园之事。

  周维城等四人听了,面上都现惊容,云龙三现陶祝三嘱咐了陈文翰几句,陈
文翰又自走去。云龙三现满腹疑云,向周维城道:「这人是谁,老朽怎地想不出,
听翰儿所说,身法之奇,从未见过,奇怪此人身手既如此之高,何故又藏藏躲躲,
老朽这绰号云龙三现在要移赠给他了,周老弟,你说是么?」

  赵莲珠突起了一阵银铃笑声,极为清脆好听,笑道:「这人我想见见他,哼,
一定是他。」

  云龙三现陶祝三问道:「怎么,赵姑娘你知道这人是谁么,是否可以说给老
朽知道?」

  赵莲珠轻笑一声,秀目瞄了那边谢云岳一眼道:「晚辈现在也不敢确定,只
知这人有点可疑就是,这人既在我们周近,就不难查出。」

  周维城循着赵莲珠目光一瞧,落在谢云岳那边,倏地微惊,方才飞云手吴泰
彪也曾说起言少侠是个蕴藏不露奇人,自己尚不相信,尽管他身手再高,也难及
得徐奕及陈文翰所说的怪人那样绝无仅有的功力,暗中不由对谢云岳下了一份注
意。

  谢云岳耳目聪灵,见陈文翰走来又走去,赵莲珠及周维城两人目光频频落在
自己这面,心中微微一笑,暗忖:「纵然是疑心到我身上,你们也无法判明。」
他认为这是自已的杰作,极其得意。

  赵莲珠为什么疑心是他,只因她从发现谢云岳坐在那边时,就不时留意他,
见他走去,又见他匆匆走来,为时才不过两刻,他这像貌俊秀,比拟潘安宋玉也
不为过,复又雍容儒雅,文质彬彬,已深深地印在芳心中,不到片时,陈文翰已
走来禀明一切,她心下已是恍然。为什么这样巧咧,听说的怪人身材与他一模二
样,不要是他吧,一段疑云笼罩在她心中,决意探一个水落石出。

  突然西棚中起了一个破锣声音,人随身出,涌在台前旷地上,只见那人长得
腰圆背厚,五官蹩在一堆,显得过分丑恶,不过三十上下年纪,他说道:「周大
侠,我钱星环有一个不情之问。」手中指了一指赵莲珠,笑道:「这位姑娘大概
也是想藉擂招亲来的吧,是否我们胜了十场可任选其一?」此言一出,周维城不
禁愕然,赵姑娘顿时脸罩寒霜,柳眉倒竖。

  原来,自赵莲珠一现身,西棚群邪纷纷色迷迷地盯着她,她与周姑娘坐在一
处,相形之下,周姑娘顿时光芒尽失,赵莲珠又有时不时地向西棚瞄一眼,群邪
看在眼中,不禁色授魂与,那钱星环匪号穿花燕子,是个色中俄鬼,平时良家妇
女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武功也实有过人之处,他见赵姑娘长得美如西子,恨不
得一口水吞了下去,心中痒煞,不时与同党论头评足,他受同党耸动之下,亦不
考虑后果,色胆包天就冲口说出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怒皱眉头,低声道:「此人端的可恶,平时就采花丧生,今
日若再不出手惩治,我们这班侠义道名望何存。」话声一落,赵莲珠已自窜出,
右手马鞭一抖,马鞭剑也似地毕直,点取钱星环前胸「幽门穴」,神速无比,宛
同电射一般。

  穿花燕子钱金环一见姑娘出手电捷,鞭梢带一溜风声,也不禁骇然,口中仍
笑道:「姑娘,你好狠。」身上却不敢迟慢,晃身撤步,举掌一捞鞭梢,飞也似
地快,赵姑娘已知钱星环心意,鞭尚未递满径自变招,霍地一收一放,青蛇般直
指「气海穴」,这次出手更快。

  钱星环可不敢再大意了,晃身疾地斜闪三尺,连掌如风向赵姑娘双肩拍来。
口中还自取笑道:「姑娘,谁叫你生得这么美呢,我钱易环舍不得伤你。」

  赵莲珠怒叱一声道:「好贼子。」足下让过两尺,闪过来挥动马鞭起,刷,
刷,刷,三鞭迎胸抽到,她恨不得一鞭把他抽得粉碎。

  钱星环武功不弱闪、图、腾挪,左右逢源,钱星环大战之下,又是一个「穿
云摘月」飞身跃起,直奔赵莲珠刺来,他满以为人前露脸,如今搞的个土脸灰头,
这一份难堪是够受了,厉声道:「姑娘,你太以猖狂了。」

  赵莲珠粉脸铁青,一语不发,马鞭又自漫天卷到,只见她干腕轻抖,她那马
鞭就象乞儿弄蛇一般地灵巧,一眨眼,就是十数招变法,错非中原一剑之女,又
那儿练得这种神妙绝招,她这鞭招,似剑,又象点穴撅,似索,又象九节连环棍。

  鞭法一递开,钱星环也就不似先前这般轻忽怠慢,双掌十指箕张,将恃以成
名之「灵猿十八变」掌法施展,这种手法,甚是惊人,十指透劲带风,不离赵姑
娘身前左右,身形如穿梭般在鞭影中出进,这份轻捷,无愧负穿花燕子匪号。

  不到一盏茶时,钱星环身形已自欺进一尺,姑娘这马鞭由柄至梢,足有六尺
左右,利于远攻,一近则无法使开,钱星环这一欺身,反缚手缚足,就显得有点
力不从心了,赵莲珠心中大急,又无法腾出身形,擎出背后宝剑,暗责自己过于
粗心,先前太看轻此贼了,要知道姑娘一路而来,经了不少事故,尽凭自己的马
鞭就轻轻地解决,是以她自恃过甚故有此失。钱星环见赵姑娘此时身法鞭招,无
复象先时那般利落于净,于是哈哈大笑,口中又不干净起来。

  谢云岳在席上初时看时微笑,这时看得姑娘有点力不从心,他象漫不经心地
将身前一支竹筷,折断一截筷头,约长半寸,飞云手看在眼里,只望着谢云岳微
笑颔首,谢云岳不禁地俊脸一红。两指捏住筷头,轻轻一送。

  赵姑娘这时迭遇险招情急之下,身形倒挺「细胸巧翻云」,闪出三尺,在身
形翻时,手中可忘不了出招,反腕一撩,嗖地迳点钱星环「膝眼穴」,钱星环油
嘴说道:「好狠。」但手下可不敢有半点疏忽,忙闪身欺步,十指疾拿赵姑娘双
足,眼看就要拿上,心里可有点得意忘形,狂笑声「哈」字未出,突觉腰间有物
重击,疼若澈骨,「哎」的一声,就窜前之势栽到地上。

  赵莲珠已然翻身立定,是钱贼倒在尘埃,尚以为自己鞭招点上,走上去重重
打了一巴掌,却见钱星环动都不动,不禁大为惊异,翻转钱贼躯体,只见钱星环
已然气息冰冷,暗忖:「自己鞭招明明是向钱贼「膝眼穴」点去,点上后,最多
会微麻膝软倒地,怎么会死去?」心中起疑知有人暗中相助,俏眼四顾地上。

  忽地姑娘俯身在钱星环身旁不远处,捏起一截断筷头,掂在掌心晃了晃,慢
移莲步走向云龙三现面前,把发现之物递过,口中不停地娇笑。西棚群邪深知钱
星环犯了武林大忌,谁都犯不上为淫贼出头,因此鸦雀无声,在姑娘出手时鸳鸯
插上两人即停着手目不交睫的旁观,这时复自密云狂雨地再度打了起来。

  两淮大侠周维城随即命庄丁,抬下钱贼尸体,云龙三现陶祝三把筷头放在掌
心,摆了摆,微微摇首惊叹道:「此人真个武功卓绝,筷头不足半寸,全凭指力
推送,看这人已到飞花摘叶伤人程度,认穴又拿得这么奇准,真是神化奇技,依
老朽猜测,后园现身怪人与竹筷认穴者,同为一人。」

  赵莲珠笑吟吟地瞥了谢云岳那边一眼,立起身来说道:「二位老前辈,晚辈
要告辞片刻。」说完,转身向后走去,赵莲珠心想:「要真是他,那就太好了。」

  立在后进门首的礼宾执事,一见她来,即知是友非敌,口令频传,片刻即达
到全部伏桩,一面迎向前来。赵莲珠笑问:「宾舍在里儿,可否派人领路?」

  那礼宾执事连声称好,随派一名庄丁引着赵莲珠往宾舍走去。走到宾舍后,
姑娘暗忖:一个大姑娘,跑上不相识的男人房间,倘为人撞见,成何体统,不由
迟疑起来。半晌,重重一跺脚即问庄丁姓言的少侠住在那间,那庄了指着楼上第
二间就是。

  赵莲珠谢了那庄丁一声,迳自往楼上第二间走进,见那房门虚掩,赵姑娘用
手一推,呀地开了,静无一人,看见谢云岳题榻上有一蓝布包袱,赵莲珠走在床
沿,伸手取过包袱解开,其中一件黑色纺绸长衫,赫然在目。刚才陈文翰说是那
怪人穿的不也是一件黑色纺绸长衫么,轻轻捏了一把,里面有物触指微隆,知有
蹊跷,忙不迭地一抖,拍地声响落在床上,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张制作精巧,薄
如层纸的皮面具,五官齐全。

  她不禁得意地轻笑一声,将面具放在手上不住地把玩,又在菱花铜镜前戴在
脸上,左顾右盼,像个孩童般地欢喜莫名。移时,她坐在床上沉思了一会,若有
所得,于是立起来,拿面具藏在黑衫内叠好,置在包袱内第一层,表示说这里有
人来过。又从怀中取出一件香绢,一颗豌豆大般明珠用香绢包起,置在黑衫上,
把包袱放在原处,她粉靥上泛起红潮,娇羞妩媚已极,嘴里不住格格轻笑,离出
拉合房门,望楼下走去,回至东棚。

  此时日落西山,夜色渐渐迷漫,笼罩大地,台上比试之人已见分晓,两淮大
侠周维城急出走上鸳鸯擂,环身一拱,扬声道:「今日擂赛到此为止,敝庄准备
了晚宴,请各位高朋贵友随便饮用,明日辰时正开播,务请诸位早点光临。」叫
罢一拱手,锣声三响,东西棚起了一阵欢呼声,周维城含笑走下台来。于是庄丁
又忙着送上酒食,等到酒食用完,西棚众人纷纷离去,已时近二鼓。

  谢云岳回得房去,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大对,好似有人来过,原来床巾微微地
下陷,分明有人坐在榻上。他忙将包袱取过,见那黑衫已然搬在最上面,又多出
一条叠好的香绢。他徐徐放在手上掀开,内中尚有一颗价值不资的豆大明珠,香
绢放出一种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味,绢角上绣了一个赵字衬在一朵莲花上,
绣又极精。

  谢云岳拿在手中爱不忍释,心知赵姑娘留下的,暗想:「此女真个灵心慧质,
怎么就知我是那怪人,自己用断筷助她,看来她也明了真像了,哎,她这留下明
珠香绢,分明是示爱于我,我怎敢接受咧,自己大仇未报,就撞上了儿女之情,
以后的行止就碍手碍脚了,不如找她说明自己现在尚不能接受她的爱意,不,这
不是太刺伤了她的心么,我千万不能这样做,那么我怎么做才好咧。」心中千头
万绪,无法解开这死结,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忽然听见门外起了匆促脚步声,慌不迭地把香绢明珠塞在怀中,只见飞云手
吴奉彪椎门进来,笑道:「言少侠,前日在高邮旅栈中只知少侠身怀武学,尚不
知少侠竟是个蕴藏不露,盖代绝学的人,恕吴某失眼。」说着即要躬身施札,谢
云岳急用手一抬,吴奉彪郎觉有股巨大无朋的潜力挡住,怎么也不能躬下去。

  谢云岳大笑道:「吴场主,我等叨在知己,那有这多虚礼,在下并不如你所
说的那般身手之人。」

  吴奉彪复笑道:「言少侠太以谦让了,象少侠这种身怀绝学,又虚怀若谷的
人,武林中能有几个,吴某奉周庄主及云龙三现陶兄之命,延请少侠驾过一叙,
务望拨冗。」

  谢云岳笑道:「吴场主,料不到你也曾文烘烘地,说去就去吧。」正要跨步
出门,又听楼梯板上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及至门外一瞧,却见八卦金刀郑金吾,
引着两淮大侠周维城,云龙三现陶祝三,周姑娘,赵莲珠四人同来,赵莲珠满脸
娇羞,嘴角含笑,两双秋水无尘的眼珠,骨溜溜瞧着谢云岳,谢云岳看见心中一
震,跳个不停。

  两淮大侠周维城抢步上前,笑道:「言少侠,日来恕周某失眼,不敬之处,
还望宽谅,匪徒频扰敝庄,蒙少侠从容化解,大德不足以称谢所以命吴兄先为容
介,周某来迟,务清海涵。」说罢,重重一揖到地,谢云岳也深深还了一礼,口
中连说:「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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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云龙三现陶祝三过来,执着谢云岳双手,一双神威不可逼视的双眼上下
打量个不住,呵呵大笑道:「真个英雄出少年,言少侠,令师何人,可否见告?」

  谢云岳忙答道:「老前辈谬奖了,家师乃一行脚僧人,行踪不定,连在下都
不知其上下称呼,所以无可奉告,其实在下仅习得暗器手法,及些小巧功夫,其
余的都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至于红旗帮扰庄,另外尚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在下
岂能在诸位面前造次。」

  陶祝三惊诧道:「谁,暗中还有能手相助,少侠必有所见?」

  谢云岳面上一红,摇了摇首密道:「在下也未看清,只觉身法神奇,一晃即
逝,看来此人武学已臻化境。」

  陶祝三大笑道:「老朽知道少侠设词掩饰,其实那有少侠身法这么神奇的人,
老朽虽未目睹,但听拙徒之言,可知其真,拙徒除限于天赋,所学乎平外,对师
却诚敬不二,故其言极可采信。」

  谢云岳见其不信,无可奈何,只得笑道:「老前辈不信,在下再说也没有用,
总之,这两三日必有重大之事发生。到时,两位老前辈即信在下所言非虚了。」

  云龙三现陶祝三睁着晶亮双眼,只觉面前少年神清骨奇,越看越爱,设非其
徒陈文翰说他武学太奇的话,恨不能将谢云岳收在门下,一身绝学均授之于他,
这时,陶祝三道:「信不信,到时才知,这些猴儿崽子不来便罢,来了,嘿嘿,
试试老朽云龙三现的利害,走,少侠,我们到客厅去、光候在这里怎么成。」说
着,大伙都转身下楼去。

  谢云岳一面走一面笑着说:「红旗帮这两日铩羽太甚,今晚还得防备一点。」

  周维城连连点头:「敝庄已防备于万一,全部伏桩明的暗的不下百数十处,
今晚必可无虞,红旗帮纵然来,也意在探明本庄虚实,企图盗剑救人,不到会期
以后,决不会孤注一掷。」

  谢云岳点首不语,身后传来赵周两位姑娘低语,不时又发出一律银铃似的格
格娇笑。谢云岳忍不住回首,看看她们为何发笑,只见四只水汪汪眼珠盯着自己,
纤指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一个天生妩媚动人,一个是瓠犀半露地娇笑,春花秋
月,娇艳清丽。她们两人见谢云岳回首探望,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自己也莫明其
妙,究竟有什么令她们笑成这样,不由怔住。云龙三现陶祝三见他等这等神情,
即刻会意,知二女看上了言少侠,即双眼一眯,冲着谢云岳呵呵大笑,当下谢云
岳尴尬异常。

  大厅内不时传出宏亮以及清脆的笑声,这是云龙三现陶祝三,赵莲珠姑娘内
心喜悦的升华,偶而夹着两淮大侠,及飞云手等人粗扩笑音,只因谢云岳这几月
来,心情比前较为开朗,吐属中涵有许多幽默诙谐字句,又多半为着心上人喜欢。

  一轮新月,斜挂柳梢,窗撇开着,垂柳迎风摇曳,影在大厅内嵌花瓷砖地上,
晃个不停,谢云岳见离身不远处,有一局围棋,他默默踱向前去,用手抓了把钵
内的白色瓷质棋子,又放落下去,起了一阵籁洛籁洛声,抬头望着云龙三现陶祝
三,笑了笑道:「在下颇嗜此道,不知老前辈有无兴致?」

  云龙三现陶祝三欣然道:「原来少侠也爱好此道,老朽沉缅于此几近六十年
了,每战必败,但屡败屡战,毫不气馁,少侠,你还是让九子咧,还是让十二子。」

  谢云岳不禁笑道:「老前辈说笑话,在下还是初学,那有让子之理。」

  云龙三现陶祝三把脸一板,道:「好,这就下,你怕要使我败得太难堪的话,
老朽可就要对你不住了。」

  谢云岳笑笑,面对着窗坐下,陶祝三大马金刀地一坐,双袖霍地一卷,左才
抚髯,一面沉思落子,谢云岳却子落如飞,有如神助,布局霎时占了优势,中间
腹地尚下了数着奇兵,陶祝三双腮鼓涨,直皱眉头。周赵两人立在一旁哜哜呱呱,
批评棋局,更指划手脚争论个不休。

  云龙三现陶祝三突瞪着眼大声嚷道:「那是你们俩个丫头,吵得心烦,存心
想拆我老人家的台,真要闹得我老头子生火了,看有谁帮你两个丫头的忙。」

  赵莲珠娇唤道:「你老人家自己下输了,反拿晚辈出气,谁要你老帮忙。」

  陶税三抚髯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还嘴强,找婆家的时候,看你要找我老人
家帮忙不。」说着,看了谢云岳一眼。

  赵莲珠红潮泛面,嗔道:「老前辈,你……」气得把足直跺,可是又舍不得
离开,周姑娘咬牙忍笑,低鬟不语。

  坐在一排太师椅上,正上闲谈的两淮大侠,飞云手等人均看在眼里亦不时发
出轰笑。此刻,大厅泛起了一种前未经见的融融喜悦,暂时忘怀了强敌环伺。云
龙三现见这局棋,已呈败象,犹不服输,力求扳平,抚髯沉思出声,拈子欲落又
起,踌躇不下。

  忽见谢云岳右手在钵内粘起五颗白色棋子,轻声数着:「一、二、三、四、
五。」云龙三现瞠目看着他,不知何故,见谢云岳微微一笑,五颗棋子向窗外轻
轻弹去,手法极其诡异,棋子作扇形孤线参差射出,看似缓慢,其实实疾。窗外
惊闻几声闷哼,随着即有重物落地声,飞云手等人闻声惊觉,同时双脚一顿,身
形疾从窗口窜了出去。

  谢云岳从弹出五颗棋子后,即再不一顾,从容落子,显得气度非常,云龙三
现在即惊他暗器手法的神奇,又暗暗称识这少年真个不凡。赵莲珠自见谢云岳打
出棋子后,一直就用着惊诧的目光看着他,连窗外发出的异声,也无心顾及,她
见两人仍然不动声色,凝神落子,不禁小嘴一翘,用手拨乱棋局,嚷道:「你们
一老一少真是,还有心思下棋,也不去看看。」

  云龙三现推棋呵呵大笑逍。「你这丫头,存心捣乱,把我老人家一盘胜局,
搅得一场糊涂,你真偏心,我老人家若是返老还重七十年,你或能偏着我吧。」
赵莲珠白了云龙三现一眼,周姑娘不住地抿嘴格格轻笑。

  移时,两淮大侠等人,分挟着五个贼人进来,飞云手笑道:「五贼已问明是
红旗帮匪徒,请问少侠作何处置?」

  「一切由庄主作主,在下岂能越用代庖,真要令我无地自容。」

  周维城知他心存谦让,唤过庄丁,将五贼置在徐奕古苏等一处,接着笑道:
「言少侠,好神奇的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着,顿了一顿,又说:「
我们这几人,在武林中也薄具名声,练家子最讲究的就是耳目听灵,若大的五匪
徒扒在树上,我们竟无所觉,真是愧煞。」

  谢云岳惶依不安,正待出口,忽然云龙三现大笑道:「周老弟,我们这班老
不死的,早就该退隐了。如今是年轻人时代,你岂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
人换旧人,风闻目前就出了几个后起之秀,一身武学都了不起,月来曾听得金华
又出了一个姓谢的少年,不出十招就击毙了七煞手屈申,霎时轰动了大江南北。
现在加上言少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愧煞,我老头子就跳高邮湖啦。」

  登时厅内起了一阵朗笑,云龙三现陶祝三面色正了一正,向谢云岳道:「真
的,言少侠,你刚才施展的那套手法,我老头子今年活到九十岁,也从未一见,
我老头子尚想见识,请你以十子为度,老朽以身喂招,试试能否避过。」

  谢云岳双手急摇,推辞道:「老前辈,千万使不得,何必令在下献丑,在下
这手法,只能打死物,遇上活的就不足了。」

  云龙三现点身一掠,落在五丈开外,正色道:「言少侠,不必推辞,咱们以
武证招,彼此有个参研的机会,仅管下全力招呼,纵然伤着,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只存了一丝礼让,我老头子即与你反睑。」

  谢云岳觉得此老真个气傲,丝毫不留人余地,只得恭手抱拳道了又道:「老
前辈,恕在下无礼了。」说着,一颗棋子已自出手,微作孤形,朝他的浑身大穴
打去。

  云龙三现见他棋子出手,初出缓慢,越飞越速,到近前丈处,宛若电旋般,
夹着破空尖啸声,不禁惊异,急用右拿一挥,棋子受掌力一阻,突斜出五寸向前
飞速推近,云龙三现骇然变色,身形嗖地左撤,堪堪棋子齐肩擦过,就在他抽身
之际,谢云岳再度打出五颗棋于,前二后三,作一梅花形,最奇的就是前二子作
侧孤形分左右打出,后三子其中一个作直线,还有二颗作上下孤形急出,五子各
有速度不同,飞到中途,自行变速,使人无可捉摸,他这五子一出,将云龙三现
身形全部罩着,无法闪掉。

  云龙三现见先前只有一子,就极其难避,现五子齐出,将自己身形全部围着,
又不知在何方才可闪过全部五子,这一惊真难以形容,猛然两掌同出,施出劈空
拳,带起劲风,整个厅屋都为之震动,他这不劈还自可。一劈之下,飞来五子,
不但不见退却,反见五子向前加速,变作穿叉形电闪似地打到。

  云龙三现心中猛震,双臂一振,大袖飘扬,飞身上纵,半途迭变三个身法,
这就是江湖闻名色变的云龙三现的绝门身法,看看恰要避过飞来五子,不料谢云
岳余下四子又到在身旁飘风一段擦过,陶祝三一翻落地,察看身上,有无记号,
只见左下襟端端正正的一个洞赫然显露。

  云龙三现老脸灰白,心想:「这也难怪他,谁叫我老头子逼他出手咧,看来
他还是心存厚道,不然,身上更多出几个窟窿。」陡地哈哈大笑道:「言少侠,
好俊的手法,老朽佩服得很。」

  谢云岳出手后,心中已自后悔,闻言抱拳一躬道:「老前辈三现云龙身法,
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老前辈存心让在下露脸成名,故意失手;倘或老前辈乘机
行招,岂能容在下全身而退。」

  云龙三现陶祝三一脸激动之容,大笑道:「你还要顾全我老头子颜面做甚,
明眼人谁不知道,言少侠,我老头子向不服人,如今算是服了你,不过还有一事
不明,我这大力金刚掌力,无坚不摧,十丈以内,任何微物均都可震飞不使近身,
虽在厅内不好展开全力,但也下了六七成的掌力,怎么棋子不退还进,却为何故?」

  谢云岳笑道:「老前辈谬赞,使在下实在汗颜,其实这手法说穿了,也没有
什么了不起,发出时全凭巧功,棋子本身作螺旋形自转飞出,不管对方掌力怎么
雄浑,也无法全面罩住,必有空隙露着,只因棋子受螺旋力影响,受掌力一阻,
必然往斜飞出,朝空隙处跑,空隙处一无阻力,棋子不缓还速,就有这个道理。」
这话听来很有理由,众人不禁点首相信。

  不过谢云岳还瞒起了一半没说,他这手法暗含「轩辕十八解」满天花雨,连
珠追魂手法在内,这是千古绝学,其实他用不着以棋子打出,就虚空认穴,也是
一样的,明亮大师为什么先授「弥勒神功」最后才拿出「轩辕十八解」传他,即
为此故,须知明亮大师学究天人,知「轩辕十八解」太绝太毒,一经点上,对方
不是一身武功尽废,就是当场死去,决无微幸之理,所以云龙三现陶祝三陡然劈
空掌用到十分,亦无法抵挡此前古绝学,看来除非用道家玄门罡气及佛门禅功外,
其他武林绝学对「轩辕十八解」均无能为力了。

  厅内众人均对谢云岳一身武学惊叹不止,尤其是赵周两位姑娘对他更是爱极,
芳心入迷,四只杏眼睁的又圆又大,痴痴望着他出神,俏面盈含笑意。两准大侠
周维城看见爱女这般痴迷,从未曾有过,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怜她从小即失
去母亲,自己矢志不娶,把她抚养成人,她一向外刚内和,少有示人颜色。成年
后,自己就为她婚姻大事留心,百般设法与她介绍英俊少年,此班少年虽极力和
她亲近,她却无动于衷,视若无睹,都没有打动过她一寸芳心。

  红旗帮这次借由求亲,她却一反过去,惟自己之命是从,毫无半点幽怨,但
较前更沉默寡言。而今晚神情与前判若两人,春风和煦,笑脸泛霞,就知她对少
侠痴心单恋,不克自拔。当然言少侠英姿超逸,武学绝世,有婿如此,那还有什
么不称心满意的?但眼这个赵莲珠姑娘,明眸皓告,冰肌玉骨,真可以说是芙蓉
如面,秋水为神,无论那样都比其女强过十分。看赵姑娘对言少侠也似情有所钟,
自己实在难以启齿,倘或言少侠独独钟情赵姑娘,一口拒绝,将何以堪。而言少
快是否定亲尚难知,目的红旗帮又志在必得,此情此景,难容自主,不妨待危机
过去后,相机设法,两女同事一夫亦未尝不可,由此,这件心事就长种周维城心
头。

  这时赵莲珠走向谢云岳身前,一脸娇笑,磨着他教那暗器手法。谢云岳岂料
她如此的爽朗大方,自己反而涨得一脸通红,又不好拒绝,笑道:「姑娘既欲学
此暗器,言某那敢私藏,不过学此手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收功,待此间事了,
即将基本动作告知姑娘。」

  周月娥陡然间,娇靥含羡道:「少侠,我也想学这手法,不知行不行。」

  谢云岳心中一怔,忙道:「行,那有什么不行,彼此一样。」

  大伙儿均微笑,谢云岳猛觉此话有语病,俊面又为之一红,忙向赵莲珠笑道
:「刚才姑娘所施展那套鞭法,好得不能再好了,真是叹为观止。」

  赵莲珠格格一笑,说:「哟,我还忘记谢救命大恩啦。」说着,就要盈盈福
下去。

  谢云岳忙道:「姑娘取笑了,我那有此心。」说着,就要伸手相抉,赵莲珠
倏地玉手一缩,眼睛蕴着笑意望着他。

  谢云岳尴尬地一笑,道:「赵姑娘这套鞭法,虽然神妙莫测,但攻远不能攻
近,我倒有一点巧门,能弥补此小小缺点。」

  赵莲珠急道:「真的吗,快点教我。」

  谢云岳伸出的手,还没收回,藉此为由便说道:「那么,姑娘请把马鞭给我,
我们到厅外。姑娘用剑,我教你。」

  赵姑娘把马鞭递还给他,这马鞭是玄蟒筋拗成的,平常利刃不能损伤它分毫,
赵姑娘爱若性命,从不释手。诸人随着他俩步出厅外,此时月色如洗,照耀得景
物纤细毕露,赵莲珠与谢云岳距离七尺,相对而立,赵莲珠一柄宝剑捧定胸前,
谢云岳道:「姑娘,请赐招吧,尽管欺身上前,不能客气。」

  赵莲珠微微笑,心想:「父亲绝学秋风落叶乙字剑法,名震中原,从无敌手,
自己尽得所学,你武学再好恐怕也未必容易对付吧。」于是,悄声说:「好,那
么我就要出招了。」说着,宝剑倏然地一招「狂风怒吼」向左肩劈到,只见一抹
银虹,惊天而来,剑带呼呼风声,真个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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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也不撤身,右腕一抖,马鞭象灵蛇般急出,鞭尾遥点剑尖。赵莲珠但
觉一股极强潜力向剑尖压来,不由大惊。剑招疾变为「秋气肃杀」,翻腕一沉,
向谢云岳左肋砍来,只见谢云岳手未见怎么动,马鞭自行转弯,随着剑势点去,
宛如乙字形。

  赵莲珠这一骇真是非可形容,觉得心上人武艺实在高不可测,于是将一套「
秋风落叶乙字剑」全力施开,连连欺身,但不管怎样,那马鞭梢永不离向自己剑
尖点来,宛若一条活蛇般,自动会迎向剑尖,两下里一触上;姑娘即觉手腕酸麻,
宝剑几欲脱手,不管姑娘剑招怎么凌厉,马鞭总是适时阻住。

  交手到三十招上,赵莲珠慢慢悟解谢云岳这套鞭招,无论手法身法步法都有
不可思议的玄奥,最难的就是手法。为何马鞭会自动折向成字形,原来掌力贯注
鞭身,即如同温度计上的水银柱一般,温度升降,水银柱即随热度高低伸缩,决
窍虽这样容易。可是使用起来,掌中发出真力在鞭身上,要可以收发由心却极难,
非有内家上乘功力,不易运行,好在赵莲珠自幼由其父授之内家洗髓之法,家学
渊源,人又聪明。到五十招上,即体会其中真理,一张吹弹得破的俏睑上,显出
使人魂飞的笑容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不由自己地长叹一声,向两淮大侠飞云手等人道:「言少侠
所学,有如龙蛇之蛰,最难得者英气不露,他日定不可限量冠冕武林必属无疑,
苟子说得好,腾蛇无足而飞,鼷鼠五技而穷,言少侠可比腾蛇,我等纵有鼷鼠之
能,能飞、能缘、能游、能穴、能走,却难以生存,自此而后,我陶祝三不可小
看天下土了。」

  两淮大侠周维城连连颔首道:「才出于学,器出于养,由此可见言少侠师长
定非常人。」周姑娘在旁听而不闻,一心默记谢云岳的身法鞭招,颇有心得。

  这时,忽听得谢云岳大声说道:「赵姑娘,你要留心紧记,下一招是夺命取
胜绝招。」说着,右腕微抖,马鞭即似一条长蛇般点向赵莲珠左肩点去,姑娘忙
不迭地一招「回风扫柳」,由右往左,电光石火般向鞭腰削来。

  只见漫天银光,疾闪而至,眼看宝剑就要砍上鞭身了,陡然谢云岳哈哈一笑,
身形左撤,右腕一翻一伸,马鞭一换剑身,即自动速卷,宛如毒径缠腰把剑身匝
了七八道,突闻谢云岳一声低喝:「撒手。」右腕一带,赵莲珠不由自主地望前
冲出三四步,只觉虎口欲裂,把持不住一柄宝剑被鞭稍带飞出去,落在十数丈外,
插在地上,巍巍的颤个不住。

  谢云岳忙笑道:「言某一时收手不及,得罪姑娘了。」赵莲珠白了他一眼,
又低鬟「嗤嗤」的娇笑。

  谢云岳腾身一纵,把宝剑掠在手中,后又翻回,十数丈远近,一来一回。不
过瞬眼间的事,身形之妙,美到毫巅,他翻回原处,望了宝剑一眼后,把一剑一
鞭双手递向姑娘,笑道:「幸无损伤,现在完璧奉赵吧。」赵莲珠笑吟吟地接过,
又谢了指教之德。

  谢云岳与云龙三现等人步回厅内落坐,赵周两位仍留在厅外,你道她们为何,
原来她们两人一剑一鞭互相换着,在演练刚才谢云岳所使的鞭招咧。

  陶祝三兄道:「少侠,此间事了后,意欲何为?」

  谢云岳道:「在下尚欲北上晋京,应友人之约,必须在端午前赶到。」

  云龙三现陶祝三一睑希切地道:「言少侠即欲晋京,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老
朽寒舍离京不远,快马两三日可到,务望少侠晤念令友后,拨冗至寒舍一叙,寒
舍就在秦皇岛,向人一问就知,老朽还有事相求,不知……」

  谢云岳接口笑道:「老前辈有命,在下那敢不从,一俟京中事了,即行往谒
老前辈。」他知有事相求,无非是武林恩怨,自己天涯追访仇踪,仇人落在关外
也未可知,此实一举两便,便就顺口答允了。

  两淮大侠周维城见云龙三现有事恳请言少侠,说得又是那么郑重;知并非无
中生有,暗思:「云龙三现名震关外,又有什么人敢捋虎须,除了武林中事,凭
他一句话就可轻言化解,以外尚有什么大事困惑此老。」不禁双目露出怀疑目光
望着陶祝三。

  陶祝三瞥见周维城似乎狐疑不解模样,不禁笑道:「闷葫芦终须打破,现在
还不能说就是。」周维城见他不说,只好不问,转面与飞云手吴奉彪、八卦金刀
郑金吾,谢云岳等人谈论来日应付红旗帮之计,云龙三现紧闭双目沉思,好似有
什么事要作重大决定。

  突然周姑娘含笑匆匆走进大厅,向周维城低语了几句,只听周维城笑着骂了
声:「淘气丫头。」继又望着谢云岳笑道:「小女与赵姑娘对少侠刚才所授的那
套鞭法,还有几招不甚了解,想请少侠出厅指点一二。」

  谢云岳赶忙应允了,随着周姑娘往厅外走去。云龙三现陶祝三突睁开双眼,
望着周维城笑道:「周老弟,你看出两个丫头神情有点异样没有,这事麻烦可大
了,比之红旗帮犹过之而无不及。」

  周维城知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有麻烦,总觉儿女之事,
让他们自己多多亲近,日久情生,也许是可以迎刃而解。做父母的插足其间,反
而坏事,此刻,被云龙三一问,顿时面现苦笑,道:「小弟早就看出了,小女蒲
柳之姿,言少侠怎么看得上,何况又有赵姑娘明珠在前,这丫头还不是痴心梦想
吗?不过小弟总觉小女自幼亡母,处境十分可怜,年来又饱受刺激,郁郁寡欢,
今晚见着言少侠后,神情大不相同,小弟又怎好阻止,不如等这丫头自已知难而
退吧。」

  飞云手吴泰彪摇摇头接口道:「这话听来甚是有理,其实也不尽然,男女之
间。情有独钟,决不容另人插足其间夺爱,稍一不慎,容易发生惨剧。周兄,不
可听其自然,依小弟之见,两女共事一夫。不分大小,反正周兄无子,令媛所养
子女随母姓,赵姑娘所生子女随夫姓,不是两全其美么。」

  周维城双目一扬,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云龙三现陶祝三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少自吹自捧了,天下事没有一厢情
愿的,赵老儿有这么好说话就好了,肯把掌珠送给别人做两头大吗?还有言少侠
本身,你们知道他有没有订下亲事,或是另有意中人,这些都是问题,你道好容
易么。」此言一出,何异于当头泼上一瓢冷水,周维城当场怔住,瞪着两眼望着
陶祝三。

  陶祝三却哈哈一笑道:「话虽是这么说,办法也不能不思,赵老儿如今染病
在床,不知痊可没有?想那赵老几性情虽然乖僻,但老朽的话还肯听一二,言少
侠的人品,他必然是相得中。只是又有令媛置身其中,可就没有如此简单,倘令
媛知难而退,那又当别论,老朽知你性情,你爱女儿有若性命,必不会撒手不管,
老弟,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周维城大喜,谢了又谢,他知云龙三现是性
情中人,一诺千金,从无食言而不兑现,于是将心事放宽了一半。

  忽见谢云岳手中挟着一张纸条,匆匆同赵周二位姑娘进来,口中笑道:「吴
场主,郑大侠,二位有兴伴在下去柳树湾一趟么?」

  周维城料知必有事故,忙问道:「言少侠,纸上所说何事?」

  谢云岳怕身分泄暴,不愿把纸条递给周维城,缓缓扯碎笑道:「在下朋友刚
才无意间发现了红旗帮邀约各派群邪,今晚四鼓时分在柳树湾计议,恐另有阴谋,
他人单势孤,故留此条欲在下一往,探明虚实。」

  八卦金刀郑金吾大笑道:「郑某这几日闲得正难过,少侠吴兄,我们同去。」

  谢云岳一抱拳,转身同八卦金刀郑金吾,飞云手吴奉彪回宾舍携换兵刃暗器,
谢云岳将皮面具揣入怀中,三人出庄疾驰,霎那间,三条身影隐入夜色苍茫中。
柳树湾离周家庄西北十五里,风景幽丽,此处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居民多以农樵
为生,二三十户均傍一部清溪而建,溪畔垂柳千株,随风摇忽,溪水澄碧,婉蜒
如带,每夕阳西下时,红霞满天,农夫荷锄,牧童横笛,自吁陌田野归来,没人
垂柳丛中,炊烟缕缕而起,真个景似图画,世外桃源。

  这柳树湾有一破落户子弟毛仁,祖上曾做过一任京官,在这柳树湾广置田产,
但君子之泽,三世而新,传到毛仁之父手上,渐渐没落起来,只因毛仁不好读书,
性喜耍拳弄棒,成日与流氓地痞为伍,呼卢娘雉,花夭酒地,其父见毛仁不务正
业又件逆不孝,一气瞑目不起,毛仁待他父亲一死,更加没有管束了,产业典用
卖光,仅剩下一片若大家宅,他山穷水尽之下,受恶朋之引荐投入红旗帮中,充
一名高邮分堂闲散执事,他借此护符,整日价欺压良善,讹诈需索,昔日受尽柳
树湾居民白眼,这一来积怨尽情报复,把一个世外桃源搞得个乌烟彰气,居民敢
怒不敢言。

  这次,红旗帮与周维城结怨,把他家宅借与红旗帮作临时主坛,一时牛鬼蛇
神之辈,充斥柳树湾。鸳鸯擂期前三天,烈火星秦鹿率领坛下四十五名高手驻在
柳树湾,筹思毒计,决意请三手空空徐奕盗剑劫人,另遣坛下四人前往接应,自
己则率领其他人等潜伏庄外附近,前文已提及。

  不料徐奕一去渺无音信,信号始终未发出,连接应四人亦未见返转覆命,必
知必已遭擒,仓皇撤回柳树湾,晚间又遣了一拨人冒死往救徐奕,若不济事也要
杀人灭口,那知中途,被谢云岳尽数点倒,送回高部分堂,烈火星秦鹿暴跳如雷,
但不到决裂时,自己又不好出面,一筹莫展。

  第二天又派下多拨能手,潜往庄中相机行事,却不料丐帮门下暗中阻击,折
伤大半,铩羽而返,烈火星秦鹿知庄中能手太多,暗的不行,只有明的来,擂期
之日,他见东棚按兵不动,必是等他们自相火拼,周在坐收渔人之利。

  烈火星虽人如其名,但智计过人,武功也着实不弱,不然帮主宇文雷那能倚
如膀臂,心中微微冷笑,暗忖:「我红旗帮怎会落入你们的圈套中?」严诫门下
不奉已命不得妄自出手,继见毕笑岩钱星环等两人似为暗器所伤,不由色变。

  他尚不知古苏等人已然遭擒,不然,那不吓得亡魂皆冒,不过心灵上似知预
兆不吉,坐立不安,他焦虑之下,不禁筹出一计,于是命手下暗中邀约西棚不属
于红旗帮的群邪,今晚四鼓时分在柳树湾暗商对策,被丐帮门下侦知,才急函通
知谢云岳。

  且说柳树湾毛宅大厅中,灯光照耀如昼,人声寂然,聚集了不下七八十人,
只见烈火星秦鹿道:「各位前辈同道。此次周维城老儿宣布封剑及设下鸳鸯擂,
本为敝帮而起,各位谅早有所闻,本帮志在必得,才邀请各位辱临。」说着,用
手指了玉面二郎申一鸣一下,又道:「这位是敝帮外三堂首席堂主玉面二郎申一
鸣,奉敝帮主之命,指定为人剑得主,明后日擂期上台,务请各位手底相让,事
成后,敝帮必然重谢,决不食言,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屋上忽起了一声冷笑,厅中不少人觉察到,烈火星秦鹿脸色一变,双掌四旋
一挥,大厅上灯光全部倏然而灭,身形一晃,从窗口穿了出去,群邪随着往窗外
窜出。烈火星秦鹿跃上屋顶一看,只见皓月斜挂,夜色朦胧,四外静寂寂地,那
有半个人影,秦鹿登时抽了一口冷气,暗道:「明明听见有人冷笑,怎会不见,
此人身法真快。」

  此时,华山派的一指神魔卢元彤,白马山小丧门丁济灵,关外兴安岭二寨主
虎面太保牛飞三人齐来在屋上,小丧门丁济灵问道:「秦副帮主,可有什么发现?」

  烈火星秦鹿犹疑地摇摇头,一指神魔卢彤冷笑道:「这等小丑,秦兄理他做
甚,谅他已远去,否则,叫他试试我卢某「六阴指」的厉害。」

  话音甫落,惊闻西首屋角又起了一声冷笑,清澈异常,好利害的一指神魔卢
元彤,冷笑声一出,身形暴长,疾望发声处扑去,口中猛喝道:「什么鼠辈,还
不与我现形。」

  那知西屋檐角藏身之人,猛一长身,双掌望卢元彤扑来,身形疾吐,冷笑一
声喝道:「下去。」一指神魔卢元彤意料不及有此着,推来掌风极为凌厉,人又
在虚空,不好硬接,双足急踹,身形陡地斜上两尺,暗中人乘此急窜过两处屋顶,
待一指神魔落定后,人已远在十数丈外。

  一指神魔卢元彤是华山派首屈一指的内家能手,平日眼高于顶,几曾吃过这
种亏,暗中一咬牙,纵身又往那人身后追去。他那里发现敌踪,烈火星等人也发
现另两处敌人,一时群邪均分途截击,三个敌人只在屋上游窜,使群邪疲于奔命,
被三人戏耍得不亦乐乎,激怒得群邪连声怒啸。

  庄外这时又窜来两条娇小身影,被群邪发现,纷纷堵击。只见两个娇小身形
的人,面部蒙着黑纱,均用上一条长蛇般软兵刃,挥舞之下,月色下映着,灵蛇
飞舞,诡橘波幻,不一会,已绊倒三四人,虽知柳树湾群邪均是江湖中数一数二
的高手,围成一圆圈,不时大嚷:「这是两个妞儿呀,要捉活的,待咱们乐上一
乐。」

  两个蒙着黑纱女郎,娇叱连声,手中长蛇般兵刃,加紧施展开来,满场都是
呼呼声响,一刹时,把群邪逼闪在七八丈外,近身不得,群邪觑空出击,必找二
女破绽进招,群邪可机灵无比,知二女手中软兵刃必以扣锁自己兵器为胜,故此
稍沾即退,决不容套上自己兵器,这样一来,二女岂不活活累煞,不又一盏茶时
分,二女招式渐缓,险象毕呈,群邪口中均是谑骂调笑,吐出难于入耳之话词。

  暮然里,场中跃下一人,但见那人身着黑影,面象在月下映着,阴森森地惨
白,不象生人面孔,使人毛骨一粟,那人举掌一挥,登时震翻七八人,群邪当场
震住。两女见那人一现身,惊喜万分,又叫得一声:「言……」那人晃身窜在身
前,一手挟着一个,凌空升起,几个起落,已无踪影。

  两女正是赵莲珠、周月娥,见三人一走,两个丫头知道明着跟随去,定然不
蒙周维城陶祝三两人应允,赵莲珠暗扯周月娥后襟一下,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步
出厅外,私议追踪三人去柳树湾,周月娥找了一条马鞭,两女溜出庄外,沿途暗
卡见是本庄大小姐,立于放行,一面飞报庄主。

  两女轻身功夫都很精湛,与谢云岳等三人相差仅是半盏茶时分,一至柳树湾
左近,略无阻难,长躯直入,二女心中同感惊异,赵莲珠悄声向周月娥道:「妹
妹,你看出有蹊跷没有,怎么这种主坛重地,连一个暗桩均无,这事大有可疑。」

  忽然周月娥用手一指,轻叫道:「妹妹,你看。」

  赵莲珠循指看去,只见那边柳树根下躺着两具贼体,只因月光被柳树挡住,
贼体恰为树荫遮没,不留心不易发现,赵莲珠近前察视,原来两贼被人点了晕哑
穴,瞪着双目,一动不动,不禁笑道:「这一定是他点的。」说到他,只觉面上
一阵躁热,又道:「妹妹,我们走吧,不用担心有贼拦路伏截了。」说着,两人
一展身形即往柳树湾窜去,月色迷蒙下,两条娇小黑影,纵跃如飞。

  此时,贼人已发觉谢云岳等三人侵入,纷纷出外,散布搜索,恰遇上两女窜
进,一声暗号,群贼由四面八方兜截,谢云岳正将烈火星诱在远处,再返回相助
吴奉彪郑金吾两人,一眼瞥见两女处于不利情况,心中一惊,暗骂这两姑娘好大
的胆,敢轻身涉险,倘被擒获,后果难料,这才飞身救出。

  两女被谢云岳挟着,一股强烈男人气味,从谢云岳体内发出,不由心神迷惘,
虽然两芳女心波波乱跳着,可是并没有一点挣扎,反而娇躯在谢云岳胸际紧贴,
好似被心上人挟着,乘此机会稍获温存也是好的。谢云岳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
虽是被他挟着,但她们胸脯紧贴着自己肋胸两边,两女衣衫又单薄,气鼓鼓她似
有弹性,只觉皮肤柔滑,两颗凸出之鸡头肉,不住地颤抖着。秀发中放出一股使
人沉醉的香味,似兰、似麝,使自己心旌神摇。

  谢云岳挟着两女跃过了七八丈润的溪面,落在两颗巨柳下,放下二女低笑道
:「二位姑娘,胆子也忒大了,倘若失闪,令我怎么回覆。」

  赵莲珠佯嚷道:「姑娘要来,你管得着吗。」

  谢云岳不由失笑,心想这姑娘好倔强,难道这些少女都是那么喜欢闹撇扭性
儿,眼前又泛出兰姑娘的影子,暗叹了一口气,仍是低笑道:「我既管不着,又
谁管得着呢?」

  赵莲珠不禁娇笑起来,周姑娘接口道:「谁都管不着,你要管,还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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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听了,不禁茫然,问道:「资格,怎么才可以算有资格呢?」两女格
格大笑,只喘不过气来。

  谢云岳若有所触,不禁面上一红,知道这样扯下去,可能永没个完,飞云手
吴奉彪,与八卦金刀郑金吾二人,现在还不知怎样了,二女又不听话,猛生一计,
沉声道:「二位姑娘,请在这儿候着,我去接应吴郑二位,你们只听话不走,我
回去必传你们一点奇门身法,如何?」

  二女听说大喜,同声娇叫道:「真的吗,你可不能失信,否则,看我俩理你
才怪。」

  谢云岳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放心好了。」

  赵莲珠「嗤」的轻笑,粉拳猛往谢云岳肩头捶了一下,口中骂道:「谁是丈
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谢云岳哈哈一笑,人已窜起,宛若一头黑鹰般,面前风声微起,一闪即逝,
转眼即在溪那面柳林中现形,只见他肩头一晃,复又无踪,怕不在二三十丈开外。

  赵莲珠芳心中澜起微波,暗忖:「刚才他所说的话,涵有用意啊,不知道他
见着我留下的绢帕和明珠,可晓得我的用心么?你知道我是多么爱着你。」

  周姑娘又何尝不这么想着,一双俏眼望着他逝去的身影,怔怔出神,心想:
「他武功多高啊,哎,我能及得他一半,伴着他邀游江湖,终生厮守,那是多美
的事,天不要把我的愿望落空啊。」两个姑娘,怀着同一愿望,幽幽一叹,两人
不禁四目相触,不禁嗤嗤一笑,于是坐在田垄上,等她们心上人返来。

  谢云岳施展绝顶轻功,闪入村中,一眼看见吴奉彪郑金吾两人被群匪围在晒
茶场中,互相喝骂着,他轻身一晃,落在晒谷场旁一棵大树上,他方一落下,即
发现树上竟有匪徒守望着。那匪徒瞥见谢云岳落下,陡地一惊,正待出声,岂料
谢云岳更快,人尚离匪徒三尺,突翻腕伸指,施出「轩辕十八解」点穴,指端透
出一丝丝劲气,那匪徒立时目瞪口呆,身形摇摇欲坠,刚云岳疾前扶助,斜放在
树叉中。

  谢云岳存身树上,想见识吴郑二人武学,不急于跃下,但闻烈火星秦鹿喝道
:「想不到名震察北的吴郑两位当家的,惫夜光顾,效那宵小之徒所为,岂不令
人齿笑吗?两位真要光明正大,只须吩咐守卡之人,秦某难道不排队相迎么,两
淮大侠封剑设擂,本以武会友为宗旨,任谁都可参与,两位你这一扰柳树湾,大
概非周大侠本意,你们只说出本意为何,我秦某天一亮必以礼送返周大侠处,不
然,我这柳树湾难容你们任意来去。」

  飞云手吴奉彪哈哈大笑,道:「姓秦的,别拿大言唬人,柳树湾又非你姓秦
的私产,我老头子爱来就来,爱去就去,凭你们这些人,怕不能把老头子搁下,
至于来意如何,你也明知,贵帮古苏等二十余人,已在周庄款待得舒舒服服,通
知你们免得心急,一俟擂赛完了,自会抬出送返贵帮。」

  烈火星秦鹿一听,敢情派出的人全军覆没,一时气得张口结舌的,半晌恼羞
成怒,狂笑连声,狰喝道:「相好的,你们自投罗网正好,我秦某也抬着送你回
去。」

  飞云手吴奉彪见他双目几乎冒出火来,自知与郑金吾两人处在危境中,眼前
几乎全是能手,武功再高,也双拳难败四手,言少侠怎么一直都未现身,大援失
去,怎不令自己心中略生寒意,不由一凛,瞥见郑金吾睁着一双虎目环顾全场,
八卦金背大耳刀已然亮出鞘掣在手中,暗中一咬牙,今晚算是豁出去了。

  当下烈火星秦鹿就要出手,身旁疾闪出一人道:「秦帮主,且让我胡昌接这
一场吧。」继见那人跃在飞云手吴奉彪身前,略一拱手道:「久仰察北牧场吴当
家的身手不凡,我小鹞子胡昌今晚何幸得会名家,请赐招吧。」

  吴奉彪打量这人,才不过四十上下年纪,两太阳穴微微隆起,知来人内功颇
有根底,小鹞子胡昌近七八年才崛起江汉间,武功也不弱,吴郑两人久居关外,
都不知胡昌其人,此时飞云手吴奉彪微微含笑道:「强龙不压主,还是胡当家先
请吧。」

  胡昌听说,口中喝一声:「好。」已自双撞掌透劲往吴奉彪胸前推去,掌势
猛厉无比,飞云手吴奉彪见他踏洪门进招,不由暗暗生气,又知今晚利于速战速
决,也自左脚微撇,右腕一抖迎向来掌接去,左掌「二龙抢珠」,疾点胡昌双目。
动作快得如风,不愧飞云手之称。

  小鹞子胡昌见飞云手出手如同电光火石般,撤招不及,竟然被来掌震得身形
一歪,又见面前掌风又起,忙自身形翻出两尺,陡地旋身双掌又向飞云手猛扑过
去。飞云手那会让他得逞,已自双掌蓄劲,见他身形近前,哈哈大笑,人已腾起
五尺了,一个「神龙掉尾」,双掌用上十二成功力,望胡昌窜前的身影推出,蓬
的一声,胡昌后胸结结实实挨上一掌,人也四平八稳的伏在地上,动弹不得,这
是吴泰彪飞云吐掌绝技,名不虚传。

  一指神魔卢元彤急窜在胡昌身前,翻动躯体,只见胡昌五官溢血,已是半死
不活状态,纵然医好,也如同废物,匆匆取出一颗药丸塞在胡昌口中,抬身跃在
吴奉彪跟前,阴恻恻的一笑,道:「好毒的飞云手,今晚若叫你逃出我一指神魔
掌下,誓不为人。」

  谢云岳置身树上,暗道:「要象这么的打法,何时可了,何况两位姑娘还在
等候,此时天色约近五鼓,转眼就是黎明,不如招呼两人退却。」心意一定,就
瞥见一指神魔出手如风,望吴奉彪浑身点去,要知一指神魔发掌就点穴,一招兼
用,独创一格。他那六阴指法,专破气功金钟罩,一经点上,血液冻凝而死,十
分惊人,谢云岳已无心思看下去,把那放在树叉间匪徒穴道解开,望一指神魔掌
处掷去。

  一指神魔正递出一掌,着觉劲风望头部袭来,不禁大惊,撤招晃后了三步,
却见一条人影往自身袭来,也未细想,竟自双掌连环吐出,只听那人闷哼一声,
落下之势缓了一缓,后又坠卞,倒地死去,一指神魔细细一瞧,那人却是红旗帮
分舵主毒蛇计明,不由脸现赧容,一时间怔住。

  就在此时,场外树上响了一声龙吟,随着窜下一人来,这人面象,一看得众
人均抽了一口冷气,如同白面无常般,阴沉沉地,两目神光炯炯,直觉得逼人透
不过气来,吴奉彪郑金吾两人喜冲眉梢,不禁微微笑到,知言少侠赶到,两条性
命算是救星来了。

  这时,一指神魔慢慢回过味来,他知计明一定是这怪人借刀杀人,暗怪先前
怎没想到,还暗怪自己失手,愧对良友,于是血气一壮,大喝道:「是何怪物,
敢在我一指神魔面前卖狂,还不为计舵主抵命来。」十指如电闪般望那人腕脉穴
抓去。

  那怪不闪不避,眼见就要抓上,突然一指神魔哼了一声,但见一指神魔本欲
擒那怪人腕穴的双掌,反被那怪人抱住腕脉,一指神魔目努口张,额角渗汗,场
上众人均未瞧出怪人如何动作,就将一指神魔制住,这一份神奇武学,登时震住
全场,以那名列武林群邪之一指神魔,一招不到,却已失手,焉能不惊,连烈火
星秦鹿都勃然变色。

  却见那怪人嘿嘿冷笑道:「敢情你就是一指神魔么,风闻你的六阴指法很是
惊人,怎么今晚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一指神魔疼得心颤胆战,闻言心中一气,平素他对旁人聩颐气使,从无一人
敢对他还以颜色,今晚阴沟里翻船,怎能不气,无奈被人制住,疼得不能吐出声
音来,纵然就能说话,也是白挨。突觉腕脉一紧,除痛得更厉害外,体内直似千
百条毒蛇蠕动着,酸麻难禁,恨不得就此死去,一指神魔喉头不觉发出牛喘声,
面容惨厉。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真是不可思议,平日不可一世的一指神魔,现在凶焰
尽敛,念得你初犯饶你一命,去吧。」双手一放,一指神魔庞大的身形登时倒飞
出去三四丈,浑身骨节卜卜连响,一指神魔月自知这一来完了,这是散功的现象,
往后就是废人,连个报复的指望都没有,只觉那怪人手法太毒大绝,他没有想到
平素自己处置旁人时,别人又怎么想法,他满怀怨毒地瞥了怪人一眼,蹒跚走去。

  那怪人望着吴奉彪郑金吾两人笑道:「我们走吧。」转身向着吴郑两人昂首
阔步走出,旁若无人,烈火星秦鹿那容他们就此安然离去,猛然身形一涌,双掌
带风,望那怪人身后撞去,口中大喝道:「怪物,我与你拼了。」

  那怪人头也没回只喝了一声:「你找死。」身形一撤,烈火星身形已窜过了
头,怪人右手轻轻地一送,拍的一声,秦鹿撞在树根上,顿时眼冒金星,头疼得
几乎要裂了开来。

  怪人戟指冷笑道:「秦鹿,我警告你,明后日你手下不得暗施鬼域伎俩,不
得节外生枝,不然一指神魔就是你等榜样。」说罢,扬长走去。

  按说烈火星秦鹿并无如此好打发,只为秦鹿气极神昏,不顾一切,想来个两
败俱伤,故有此失,等怪人等离去,缓缓爬起,头脑亦为之慢慢冷静起来,暗想
:「周家庄有此人护着,自己用尽心机也是白废,看来非帮主字文雷亲自到来,
无法挽救这逆局了。」于是命手下发出连珠告急信号求救。

  且说谢云岳同吴郑两人慢步走出村外,来到溪畔,谢云岳笑说:「吴场主、
郑大侠,你们可知两个淘气丫头也随来了么。」

  郑金吾惊道:「她们人呢,两个丫头真胆大妄为。」

  谢云岳笑着用手指着溪那面,道:「人早救出来了,诺,她们不是在那儿么。」

  吴郑两人循着手指一望,可不是她们坐在田垄上正在说笑么,飞云手不禁叹
了一口气道:「这两个丫头,真是……」说着,又望着谢云岳道:「言少侠,今
晚若不是少侠及时援手,我们这两条老命要在柳树湾赔上了。」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如不是天色渐明,在下哪能闯下胡闹,吴场主那份手
法真个高明,在下还要见识郑大侠手法咧。」

  郑金吾也扬声大笑道:「幸好还没出丑,不然岂堪入目。」

  赵周两位姑娘,被他们笑声惊动了,双双立起,谢云岳等三人跃过溪面,二
女似飞燕投怀般涌在谢云岳身前,均瞪着晶莹双目,不注打量着谢云岳面孔,周
姑娘倏伸手把皮面具揭下,口中唤道:「戴这鬼面具做甚,看见了不把人家吓死
才怪嘛。」谢云岳伸手抢过面具,轻骂一声「淘气」。

  飞云手吴奉彪在旁打趣道:「这丫头,不怕我们看见肉麻么?」

  周姑娘双颊顿时泛起两朵红云,娇羞的一扭腰,侧过脸儿娇嚷道:「谁希罕
你们看见。」吴郑二人发出哈哈大笑。赵莲珠也自辗颜笑了,心下却酸酸地不是
味。

  这时,月沉星落,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色,转眼即将大明,谢云岳望了望天,
说声:「我们回去吧,想那周庄主一定是竟夜未睡。」五人这才急驰回庄,沿途
周家庄所设明桩见五人返转,用飞鸽传讯报达庄主。

  五人进入庄内,周维城及陶祝三果然竟夕未睡,坐候天明,一见着周月娥就
而色铁沉,周姑娘眼圈一红,促急欲泪,泪水蕴满着眼眶,象是轻了什么委屈事
情,楚楚可怜,周维城见状不忍,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大笑道:「两个淘气丫头一走,老朽等即接获飞报,周老弟
环要亲自前去接应,是老朽说,有言少侠在,包你有惊无险,不如让两个不知天
高地厚的丫头,吃一点苦楚也好。再说女生外向,两个丫头见心上的人走了,万
一涉险损坏了秀眉嫩脸怎么得了,那还不急着跟了去?现在有老子管得住,将来
嫁出去了你这老子又有什大用咧。」

  这一番话诙谐幽默,把吴郑两人说的捧腹大笑不止,谢云岳满面红云,尴尬
已极,半响道:「老前辈的要拿我们小一辈开心呢。」

  赵莲珠姑娘虽是霞飞双颊,但芳心中听得很舒服,暗想:「这陶老前辈真是
神目如电哩,他怎么知道我和周家妹妹都爱上了他,听他话中涵意,只是有意撮
合我俩嫁与他,还倒使得,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千古佳话,真能如此,还有什么
话说。」心中甜甜的,偷眼一瞥周姑娘,周姑娘可也不是同样心理,四目相触,
「卟嗤」的同时笑出来了。

  周姑娘这破涕为笑,可透着有点难为情,掏出香绢轻擦粉面掩饰着态。周维
城笑道:「陶老儿,光爱说笑,不怕年轻人说你真老没正经。」说着,又向飞云
手吴奉彪问起此行经过。

  吴奉彪不禁老兴逸飞,眉动色轩地将此行详情一一说了,尤其是对言少侠这
份罕世绝学说得神化其神,两位姑娘听得入神,睁着水汪汪大眼,一直就没离开
少侠身上。云龙三现陶祝三呵呵大笑道:「这群匪徒,怎会想出这条笨计,真要
是他们的人连胜五六场,我老头子定要先劈他下台。」

  周维城也大笑道:「陶老儿说话又差了,人家上台为的是求亲,你凭什么上
台劈人,难道你也要九十岁俏装新郎吗。」

  陶祝三正色道:「这我老人家到无所谓,你只问侄女儿同意不同意,反正言
少侠也饶不了我老头子。」

  此言一出,又是轰然大笑,周姑娘白了陶祝三一眼,复低鬟妩媚一笑。两淮
大侠周维城望着云龙三现摇头直笑,拿他没有办法可想。

  忽见一个庄丁仓仓皇皇跑了进来,享报道:「刚才嘹望台上守卡人,发现柳
树湾那边冲起五色连珠旗花,不知为了何故,令小的禀报庄主。」

  周维城用手一挥,示意在了退去,继笑道:「还不是自知阴谋败露不敌,讨
救兵去了,我等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云龙三现这时又紧闭
双眼,似是凝神默思。

  赵莲珠忽然望着谢云岳,发出一个妩媚的笑,笑得那么动人,衬着浅浅梨涡
上,美艳万分,似是无限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谢云岳心中不由一荡,只见她
慢声低语:「言少侠,你不是方才答应传授我俩一点奇门身法嘛,现在可以不可
以教?」

  周月娥也笑道:「言少侠,你可不能赖罗。」

  云龙三现突然又睁开双眼,笑道:「你这两个蠢丫头,口口声声叫言少侠,
不是显得生分了,应该叫言大哥,不然还要亲热的话,叫言哥哥好啦。」话尚未
落音,两姑娘就飞也似地扑在云龙三现扭股糖儿地缠着不依。

  云龙三现呵呵大笑嚷道:「少侠,你快点给她们教点什么捞什子奇门身法,
否则,我这两根老骨头都要被她们拆散了。」

  周维城也笑喝道:「月儿,不可对陶伯伯无礼。」

  两个姑娘蓬松着头,红着脸儿的立了起来,这时谢云岳赧颜笑道:「两位姑
娘,不知你们要学什么咧?」

  赵莲珠一手掠着头发,娇笑道:「我只要学你在后园施展的神奇身法及吴老
前辈所说的什么对付一指神魔擒拿手,至于妹妹要学什么,诺,你问她嘛。」

  周姑娘笑道:「我嘛,与姐姐学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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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心中失笑,这两个姑娘忒也心大了,我这身法手法可说是罕世绝学,
除师祖无为上人恩师明亮大师外,武林中并没多少人通晓来历解法。原来他在后
园戏耍三手空空徐奕,及铁臂人熊古苏的玄妙身法,称为「玄天七星步」,是谢
云岳师祖无为上人在北天山,穷毕生心血创研出来。它与「玄天七星剑」法合而
为一,外合九宫八卦,内蕴太乙五行,化为玄天七星北斗,实有鬼神不同玄机,
天地无穷变化,至于用来对付一指神魔的手法,是「轩辕十八解」中极利害的「
阴阳正反三十六手」的招数。

  这「轩辕十八解」极难学到收发轻重由心,常人学了,因轻重不能随心所欲,
故此手极为霸道,一经中上,不死也要残废,无可解教,故心术不正的人学了无
异于猛虎添翼,所以谢云岳听得两位姑娘均都想习此二种绝学,不禁微微作难。
当然二女不是心术不良之人,无奈师门心法不得妄传,猛然的灵机一动,便笑道
:「当然我说了要教你们一点奇门身法,自不能食言。姑娘要习此两种,我也不
敢藏私,但非要苦练五年,始克成功,还要足不出户才行,我看这样吧,不如现
在教你们一点基本手法步法,可以制敌实用的,好不好。」

  二女信以为真要习五年,为之咋舌,赵莲珠急道:「好,你快教我们嘛,但
是可别忘了以后教那两种绝学,不然,我和妹妹定不饶你。」

  谢云岳不禁一笑,道:「法不传六耳,你们随我到后园去。」周维城看看他
们身影消失后,捻须微笑。

  吴奉彪欠身伸了一个赖腰,笑道:「一夜未睡,开擂还有一个时辰,不如回
房去稍事歇息一会。」于是四人起身离座,缓缓踱向后厅而去。

  半个时辰以后,庄外暗卡信号不绝如缕的放出,呼啸破空,这表示与会宾客
陆续正在途中。宾舍中众人闻声急出,各就执事,若大一座宾舍只剩下飞云手吴
奉彪,八卦金刀郑金吾,谢云岳三人。

  谢云岳在后园地上施开一套「九宫正反阴阳步」法,足迹深深印在尘土中,
错综复杂,虽然比不上「玄天七星步」奥妙神奇,但用来对付一等高手,可自保
无虞,又传了一套「八九玲珑手法」,不过这玲拢手法与武林中常用者不同,谢
云岳去芜存精,另渗以擒拿手,飞龙掌,拂穴指在内,虽尽有七十二式,但包罗
万象,有无穷变化,讲解两遍,便让赵周二女自己研悟,告辞回至宾舍。

  谢云岳夜来奔波,回至房内,只觉冷静静胸襟一片空虚,半年来浪迹三省,
为人作嫁,落得白自己满手血债,父母深仇,何日可报,莽莽江湖中,又谁知得
仇人匿迹何处,不禁吁气长叹了一声,意烦心乱,良久定不下神来,于是他轻轻
拉开房门,击掌唤来小厮,命他取来二幅宣纸,一副笔墨现地,儒墨挥毫,只见
他写下一首调寄《诉衷情》的绝妙好词:「孤志一片未能酬,提起泪双流,家仇
空有余恨,东逝水,不回头。

  「聊把酒,酌金瓯,好消愁,悲歌慷慨,击缺唾壶,浩气横秋。」

  龙翔飞凤,浩气巍然,将自己一番心情,尽情刻划纸上,点滴无余。吴郑两
人在他击掌唤小厮时,已自从假寐中惊醒,同时来至谢云岳卧房,见他写得一手
好褚字,挥洒自如,纵情寄思,不由击节叹赏,郑金吾赞道:「想不到言少侠武
学深藏若虚,文采亦是极好,真是难得。」

  谢云岳掷笔大笑道:「二位见笑,小弟初写黄庭,春蚓秋蛇,哪堪入目,兴
之所至徐鸦而已。」

  楼板上起了一阵脚步声,只见周赵二女推门而入,赵莲珠一见桌上尺幅,一
阵风似的竟自抢在手中,口中娇笑道:「这个送我,你要可以再写一幅。」

  周姑娘星目中露出热切希冀神光,两颊霞飞,欲言又止,谢云岳心知她不好
意思开口索要,便自笑道:「这个不算什么希罕之物,等会期过了让我多写几幅
送给你们不就得了,我只问你们手法步法可曾纯熟了么?」

  周月娥格格脆笑道:「早就纯熟了,赵姐姐说,你还藏了私呢。」

  谢云岳睁着俊目,有点茫然,赵莲珠接口笑道:「你呀,只传了我们鞭法手
法步法,还欠一套剑法嘛。」

  飞云手吴奉彪哈哈大笑道:「言少侠,这两个妮子贪得无厌,我看你非掏出
压箱底本领,她们是不肯死心咧。」

  谢云岳心知赵莲珠使刁,但刁得很可爱,意图借此亲近,自己又早爱上了她,
尴尬一笑道:「罢,罢,罢,我早知道你们这样难缠,便不教啦,要学剑法晚上
再说,这总依了你们心愿是吗?」两个淘气姑娘相视掩口而笑,似是极为得意。

  霎时,闻得全庄钟声急敲,飞云手吴奉彪叫道:「不好,恐怕又是什么厉害
人物,不按江湖规矩闯庄,少侠,我们快去看看。」

  于是五人出得房门,也不由楼下走去,竟自越上屋瓦抄近路至东棚,谢云岳
正二次腾身之际,眼角却见几条谈谈具影-瞥而过,快得出奇,竟自无法辨出那
是人影,他眼光何等锐利,即知有人侵入后园去,但数条淡影都不是从一个方向
侵进,四的闪没,不由鼻端微哼了一声,将皮面具戴上。

  四人听得谢云岳微哼声,不由停身向谢云岳,见他皮面具已戴上,料他必有
所见,飞云手吴奉彪低问道:「少侠,敢是有什么可疑么。」

  谢云岳颔首道:「我还没有十分确定,四位请先回东棚吧,我随后就来。

  赵莲珠小嘴一撇道:「那不成,我和妹妹也要跟着去。」

  谢云岳这时哪有心情与她们闹小性儿,微一迟疑,口中说声:「好,追吧。」
人已如飞鸟般往后国那边窜去,二女一见见跟着腾身追上,吴郑二人也急急驰往
东棚。

  谢云岳身形奇快,二女赶至后园,不见他的影儿,放眼一瞥,赵周二位姑娘
不禁面面相视,原来后园伏桩被匪徒差不多悉数挑破,只见守卡之人东二西三躺
在花丛中,赵莲珠急叫一声:「妹妹,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二女一连几个起落,晃眼就近着囚禁徐奕等人石室前,远远望见石室敞开,
古苏等人均被摆在门前,只有徐奕一人,斜倚着墙边,瞪眼出神,看此情形就知
来人想教出徐奕古苏等,却不料均被谢云岳用独门手法点上重穴,别人无法解开,
又被本庄人发现,故无暇顾及,暂且丢下不管。

  赵莲珠及周月娥二女飞步抢前一看,半个敌人都没有,地上却多出了陈文翰、
胡天生及庄中纵来两位高手四具躯体,目瞪口呆的,面现苦疼之容,知是被来人
点穴所伤,赵莲珠扭首望徐奕娇叱道:「人呢?」却见徐奕眼露惊怯,满面苦笑。

  两女心中正在疑惑时,摹闻身后有人发话:「姑娘,人在这里。」音量虽轻,
但每个字都刺进耳膜,嗡然震荡,显见来敌内功精湛。

  二女闻声警觉,霍地转过身来,只见自身前二丈左右处,一列立着三人,最
主的一个,身躯高大,乱发披肩,虬须卷面只露出二只火眼,精光炯炯逼射,身
着一装硕大无朋的蓝袍,其余两人均一律羽衣道冠,面容清瘦,三组长须的修士,
背间均插着长剑,所不同者,其中一人颊上多了一抹紫红刀疤。

  赵莲珠一见,玉容微微变色,知那长发披肩怪人就是传言中新疆腾格里山苍
须怪叟,名列十三邪之首,一身武功怪异,武林中人谈起他来都变色心惊,只是
苍须怪叟常在边疆一带出没,最多踏进陇川滇三省,从未听说过他来过江南,这
次现身于周家庄,想是红旗帮约来。羽衣星冠两修士,大概是华山派掌门徒弟阴
阳双剑一清一非,此两人从不分离,同出同进,两人联手出手,剑招奇绝,也练
得一手好六阴指法,比其师弟一指神魔尤有过之,但被阴阳剑招盖过,一非脸上
刀疤,那是江湖中闻名标记,是以赵莲珠才认出。

  此情此景,赵莲珠不由胆寒微露怯意,周月娥从未踏入江湖,不但不惊,反
出娇声叱道:「你们是谁,竟敢在本庄犯事伤人。」

  苍须怪叟瞪着一双火睛,阴恻测地怪笑道:「女娃儿,想来你就是周维城的
女儿吧,我老人家名号不问也罢、只一说出你准死无疑,你还是说出昨晚柳树湾
伤一指神魔怪人在何处,我老人家不为已甚,便饶过你们一吹不死。」

  周月娥气得花容变色,恨声说道:「你想找那人是不是,好,你只要赢得姑
娘手中鞭,姑娘就告诉你。」说着,玉婉一抖,刷的一声,长鞭剑也似地直出,
带起一溜风声,望那苍须怪叟肩头猛点。

  苍须怪叟哈哈狂笑道:「女娃娃,你这是找死。」一伸蒲扇大的手掌,如风
般往那鞭梢一捞,不料那鞭梢象灵蛇般,却在苍须怪叟手掌一握间滑溜而出,缩
回一寸又自动折向往另一肩头点去。

  苍须怪叟大为惊诧,这是什么神奇鞭法,会自动招中变招,看来这一对女娃
儿倒不好轻易料理,微一晃身,让过鞭招,手掌又望鞭梢捞去,周月娥右腕一缩
一抖,只见漫天鞭影又望苍须怪叟兜头打来,以苍须怪叟那样成名人物,也无法
看清那鞭梢究往何处点到。

  苍须怪史本不屑与这小辈过手,只想一照面就把她折倒,岂知这般难斗,连
阴阳双剑着得都面色大变,以他们多年纵横江湖的经历来说,这套神妙莫测的鞭
招都未曾见过,来历更不用说了。

  苍须怪叟施用怪异手法身法,着着欺进,两只手掌如闪电飘风望鞭影中狂捞,
奇怪这马鞭竟似活的一般,竟然难以捉住,有两三次从他手掌中溜出,气得苍须
怪叟连连怒啸,当着阴阳双剑的面,有点难堪,掌法疾变,扬腕进击,周月娥只
觉得有一种寒冷藏骨奇巨劲气,逼得五官换不过气来,一招紧接一招,逼得周月
娥身形踉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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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俊逸超群二女侍巾栉神威盖世片言折袅雄

  且说上文说到苍须怪叟见久斗周月娥不下,掌势一变,施展威震宇内的「透
骨寒风掌」,周月娥只觉得有种寒冷彻骨劲气,逼得五官几乎透不过气来,手中
鞭招根本递不进去,周月娥心中一震,情急智生猛一扬腕,马鞭脱手望苍须怪叟
双眼投去,苍须怪叟眼见一条玄鞭电闪飞到,出掌一缓,晃掌一捞,捞在手中,
随即掷在一旁,掌势不稍停顿,风起云涌节节进逼,武林中普通能手,在苍须怪
叟手下能接上十招者,实在是为数不多,依往常而论,对付同月娥用不上十招,
岂料一夜之间,周月娥得谢云岳指点,何啻功力增加十倍,虽是一点灵巧身法手
法,却也非无可等闲。

  周月娥掷去马鞭后,趁着苍须怪叟一缓,身法疾变,用上刚才所学的「九宫
正反阴阳步」法,手法也跟着变为「八九铃珑」七十二式,这一展开来,令苍须
怪叟越打越骇,只因他这「透骨寒风掌」力,一经打出,一般武林高手,十丈以
内无法幸避,如今对付周月娥,虽只用上五成掌力,怎么轻易就让这女娃儿避开?

  眼前掌力只差半寸就错过,那有这么巧,一晃眼,女娃儿就移形换位,简直
就没见她怎么动,一会左,一会在,眨眼又到了身后,使得自己几乎不知掌由何
处拍出,更有令人惊异的事,便是这女娃儿的手法,虽有点象武林中罕用之「八
九玲珑手法」,却比之便为奇时,飞龙掌,点穴指,擒拿手互为变换递出,尤渗
以一种不知名目手法,随着女娃儿的身法错综复杂拍到,眼花缭乱,有几次沾在
自己腕肩处,呈现微麻感觉。

  赵莲珠先前悬着的一颗心,方始放下来,芳心内不胜感激谢云岳,她在一怪
旁观,亦悟出不少这步法手法其中奥妙,俏眼瞧出阴阳双剑口角微张,四只鬼眼
阴睛不定,面色阴森可怕,即知阴阳双剑有点眼熟,她娇躯一晃,抢前两步,曼
声笑道:「华山阴阳双剑,驰名天下,姑娘想见识见识怎样?」

  一非道人面色一寒说道:「姑娘既想见识,请放剑过来吧。」反腕一捞,背
后长剑仓啷一声脱鞘而出,执在手中,迎风一晃,只见万道金蛇漫天匝地而来,
果然名不虚传。

  赵莲珠晃身飘退三尺,口中娇笑道:「久仰阴阳双剑是两人联手,从未听说
过是只身进招的,敢莫是二位道长不屑赐教么?」

  这番话,明捧暗损,刁得出奇,那一清道人气得三户冒火,七窍生烟,急拔
剑涌身而进,戟指大骂道:「臭丫头,你有多少业艺,敢在我阴阳双剑面前卖狂。」
说着侧脸招呼一非道人说:「一非,我们擒住这丫头再说。」

  赵莲珠笑道:「未必。」肩头宝剑亦已掣在手中,又道:「请二位放手过来
吧,要不要姑娘让你等三招?」

  阴阳双剑更是气极了,两人一分身形,抢出一剑,轻灵绝伦,两般青虹如扇
形推进向姑娘左右肋攻去,端的凌厉无比。姑娘轻笑一声,倒踩九宫步,一晃眼,
就脱出阴阳双剑剑圈,反腕急起一招「龙跃于渊」,由下而上,反腕一拨,当当
两声,阴阳双剑几乎出手,震得一清一非两人撤出一步赵莲珠大出意外,她以「
八九玲珑手法」飞龙掌式渗在剑招内,可就想不到有这般威力,她这一招应手,
接着抢出二剑,只见漫天银光,金星万点往阴阳双剑存身处连连猛逼。

  反观阴阳双剑心头狂震,以他们双剑合壁威望,可说是难有对手,怎么今日
撞上这丫头,身法剑式突过出奇。仅仅一招,几乎吃伤,两人不禁冒火,一声暗
号,双剑一正一],一前一后,配合得天衣无缝,双剑带起剑浪合为一扇形,剑
尖吐出丝丝功气,招招不离赵莲珠前后左右身前,赵莲珠仗着「九宫正反阴阳步」,
只在剑尖里游走,不管阴阳双剑怎么凌厉,只是在姑娘双肩外擦过,姑娘手中剑
可没有闲着,也是招招不离一清一非两人胸肩重穴。不知何时陈文翰,胡天生及
两个庄中邀来能手被人解开穴道,立在丈外观战。

  那边苍须怪史与周月娥过手已是数十回合,苍须怪叟生平未遇上这样难堪的
事,以自己那么成名人物对一个女娃儿费上这么多的时候,竟连对方衣角也没沾
着,激得须眉怒张,那「透骨寒风掌」用上十二成真力,源源劈出,刹那间,灰
砂漫天,花木横飞,连碗大直径大树也被撞折,哗啦声乱成一片,声威端的惊人。

  周月娥亦仗着「九宫正反阴阳步」脱出掌力圈外,这种步法威力就在迷离变
幻,使对方无从捉摸身形所在,像谈烟般瞬即消失无踪,只是周月娥初学经验不
够,难以持久,此时被苍须怪叟掌力所逼,东挪西移,额上渗出香汗,显然是有
点后力不继,那边赵莲珠可也不是这样,只是赵莲珠功力比周月娥精湛得多,尚
可周旋一些时候。

  这时,西边一颗径尺大树上,忽然起了一声清彻悠亮的长啸,在啸声中一条
黑影疾闪而至,苍须怪叟及阴阳双剑闻声一惊,他们一听啸声,就知来人内功绝
顶,不然,无法这样清彻悠亮,忙撤招飘出圈外,只见来人是一身着黑衫,面色
死灰,与颈以下肤色截然不同,但瞧不出是戴的皮面具,只觉来人阴沉可怕,两
国神光电射。赵周二女一见来人,即笑上眉梢,喜孜孜地退在陈文翰等立处,秀
目一瞬不瞬地望着谢云岳。

  谢云岳在周月娥和苍须怪叟动手时,即已来到,心想:「我不免看看周姑娘
武学如何。」继见她用上自己所传之鞭招步法手法应敌,虽然稍嫌生涩,但也运
用自如,把一个名震武林之苍须怪叟激得怒吼,自己亦为之心喜,又一眼瞥见陈
文翰等人躺在地下,似是被人点上穴道,即越过数棵大树,用凌空解穴办将四人
穴道解开。

  陈文翰等尚不知为何人解救,就糊里糊涂立了起来,把一个三手空空徐奕看
得惊骇莫明。赵莲珠亦和阴阳双剑打了起来,谢云岳置身树上看着,只觉两位姑
娘倒是天资聪颖,一学即会,越看越得意,似是老师欣赏学生杰作一般,后来见
两位姑娘有点力不从心,就涌身下来。

  阴阳双剑一非一清两人一见谢云岳,一非便道:「阁下莫非昨晚伤我师弟一
指神魔卢元彤的那人么,我师弟从前又未与阁下有何过节,亦未有甚么深仇大恨,
何以阁下出手这样阴绝,将我师弟一身功力尽废,却是何故?」

  谢云岳鼻中哼了一声,冷笑道:「令师弟恶名在外,我代天行诛,有什么不
对,留他命在还算是客气的,怎么你俩是替他找场么?」

  阴阳双剑方才就闻得烈火星秦鹿说此怪人武学怪异,对话之时,暗中即打了
眼色,抢先进招,须知高手过招,一招落后,即是败着,于是就在谢云岳话声落
时,倒踩子午步,一分身形,疾飞抢出三招。阴阳双剑施展的是「颠倒阴阳五行
剑」法,但见一清一非两人,一先一后,一正一反,身形滴溜乱走,双剑吐芒如
扇,攻向谢云岳周身重穴。

  这「颠倒阴阳五行剑」法奥妙处,就好在两人双剑合壁,威力无穷,正反逆
向,使人不知由何处出招化解,也无从脱出剑圈,正因为它那剑招一经发出,银
虹即如同钱塘春潮般层层密密推进,有时第二招反比第一招先递到,真个莫测神
奇,他俩仗着这套剑招,不知武林多少成名英豪折在这「颠倒阴阳五行剑」下。

  尤有惊异的,即是双剑发出潜力各有不同,对方倘若感觉到此剑力强,彼剑
力弱,就专望弱的一环攻去,那就上当不浅,因初招力弱,诱使对方出手,转瞬
间,第二招化作凌厉无比的潜力,超出初招迫去,对方无有不当时立败,其次双
剑舞到急处,剑身弧槽即会发出一种夺魄啸声,令对方神思不能贯注,端的利害
无比。

  谢云岳见阴阳双剑也不依江湖交手规矩,即出手抢攻,不由微微冷笑,足下
暗踩「玄天七星步」,一晃身,已脱出剑圈外,口中清喝一声道:「好个武林驰
名之阴阳双剑,不招呼就飞剑迫攻,这难道就是你们华山派独有的规矩么?」

  一清一非两人,没有见他怎样的动作,即从剑圈中脱出,不禁骇然,听罢两
人面上全红,一非道人道:「无量寿佛,贫道等意欲见识阁下罕世绝学,不由出
手略快,既然这样,阁下请亮出兵刃来吧。」

  谢云岳轻笑一声道:「我多年不用兵刃了,就空着手与你们玩玩吧。」

  此言一出,不但阴阳双剑胆寒心惊,即在旁观的名列十三邪之首苍须怪叟火
眼中,也露出了骇异神光,谢云岳为什么这样狂,他有他的道理,他在初踏入江
湖时,尚未知这辈武林高手艺业深浅,是以将本身功力藏匿五成,免被看出来么,
将以后复仇之事多少有点妨碍。

  自从来到周维城处,所见的武林能手,大都有独到的长处,自己若以平常武
学来应付,心知不足以抗衡,反正弥勒神功及轩辕十八解两种罕世绝学,尚无一
人知其来历,何不乘着此时抖露出来扬名,再则因为武学一道如同逆水行舟不进
则退,不如逢着对手时,看对方功力高低,拿这两种绝学随机施用锻练,好慢慢
悟出其中奥妙,刚才见赵莲珠,周月娥运用自己传技,来对付弛名魔头而得心应
手,由此可见自己所学武林确属罕见。

  当下阴阳双剑面上一变,双双一领剑诀。扬腕处剑芒又起,谢云岳暗哼一声,
足下紧踩「玄天七星步。」身法如行云流水般,只在剑浪中穿进游出,双手空着
不动,面上微微含笑。阴阳双剑合力猛攻十数招,剑法虽诡奇无伦,怎奈谢云岳
身法忒也出奇,一晃眼,即移形换位,这边失踪,那边现形,只见谢云岳「玄天
七星步」走到急处,眼前即幻出谢云岳数十个身影,不如何者是真,何看是幻,
令双剑不知向何处攻击是好,一清一非两人相顾失色,手中剑法愈自加紧,只守
不攻,力求自保。

  此时谢云岳一声长笑,双腕一扬,只听得两声惨吼,陡地阴阳双剑身形飞退
五六丈开外,一清一非都用左手扶着右腕,面上灰白淌汗,显见受伤不轻,谢云
岳却手中多出两把剑,映在朝日下,发出闪闪光芒。阴阳双剑一非一清两人其实
不是自动撤出圈外,却是被谢云岳用「轩辕十八解」之中「日月入怀」绝招,擒
住腕眼,一抖一推,震飞出去,这手法如同电闪,连十三邪之首苍须怪叟也没看
清,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他这手法暗藏巧妙,中指点上阴阳双剑「经渠」穴,浑
身功力瘫痪,一清一非只觉右臂奇麻,寸步难移,可是又没有定住身躯,但稍一
移动关节,一股酸软懒洋洋的劲儿,直逼脊心,只呆在那里仅是喘气。

  越莲珠周月娥两人几曾见过有如此神奇功力的人,先前只是耳闻,现在亲眼
得见,只瞧得四只水汪汪地杏眼又圆又大,芳心中既甜蜜又惊羡。谢云岳唤来陈
文翰,低声嘱咐命他等前去东棚,请周维_城等不可擅离,此地有他与二位姑娘
足可应付,陈文翰连声称诺,转身与胡天生等三人如飞弛去,谢云岳眼角也不瞧
一清一非两人,只低首看着手中双剑,嘿嘿冷笑道:「什么阴阳双剑,还来此处
充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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