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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年孤剑沧海盟】(全)作者:武陵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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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说着双手两指一捏,只听得「克察」连声,双剑断成四截,掉在地下
了,继又抬头望着苍须怪叟笑道:「老怪物,你名列十三邪之首,在武林也是有
头有脸的人物,怎么竟与宵小之辈为伍,似乎也不过是无耻下流的鼠贼格局。」
继而面色一沉道:「一大早,你就闯人家宅,又出手伤人,究竟意图何在,还不
与我说出来。」语声冷峻损苛异常。

  苍须怪叟本来是极为阴傲自负的人,先前听得烈火星秦鹿说起怪人功力非常,
他就听得心中极不舒服,心想秦鹿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分明是过甚其词。
于是他就与阴阳双剑三人不循大路由捷径直抵此间,沿途所设暗卡被他三人闯过,
现在他见谢云岳出手尽只一招,阴阳双剑便折在当场,果然秦鹿言之非诬,不禁
骇得两目变色。只觉这怪人,年纪轻轻,竟有此份已臻化境的武学,象他这样成
名人物,却又不甘心未交手就逃走,传闻出来,岂不被江湖人耻笑,听得谢云岳
那种讥损言语,也不动气,只是火红双眸中不时露出阴狡的光芒,微笑道:「阁
下年岁轻轻,便有这份功力,令人佩服,请问阁下师承何人,也许是老夫当年旧
识知交」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就凭你这怪物,也能与我师长是旧交,老实说,别在
我面前套交情,你还不配,你不是先前找我吗?如今我不是立在你面前,动手不
动手,你只说说看。」

  苍须怪叟就是泥菩萨也能逼出火来,闻言须眉怒戟大喝道:「好小子真不知
天高地厚,凭你这一点火候,也敢在老夫面前狂妄,你趁早退走,还可留一个成
名余地。」

  谢云岳哈地笑出来了,道:「老贼,你要不要脸,我平生就不吃这一套,听
说你「透骨寒风掌」还有几份火候,谁不行,咱们还得试试真假。」

  事情挤在头上,苍须怪叟可就再不能不出手了,变颜喝了声:「你这小子真
不识抬举。」劲气凝聚掌中,双掌一甩。「透骨寒风掌」用上十二成真力,排山
倒海望谢云岳身前劈去,这透骨寒风掌是老怪用新尸骨磷凝练掌心,一中人体,
寒气尸毒直透骨髓,不到七日,骨软化成血水而亡,可见此种掌力过于阴毒,江
湖闻名色变。

  谢云岳早听其师明亮大师说及苍须怪叟行事残忍,早存心要把他除去,及听
赵莲珠说此人就是十三邪之首苍须怪叟,心下即决定不让他半分,处处不让他得
手,使出绝招儿,雄浑惊人,就和他欲效博浪一击,不由微微一笑,弥勒神功随
意念所自由调动,上下左右运开,双掌外挡,霍地推出一掌弥勒神功十二式中「
六合须弥」。

  只听苍须怪叟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被那弥勒神功撞得侧飞出去五六丈外,
双掌齐腕全折,只剩皮连着一点,波波紫血流了一地,苍须怪叟浑身疼得颤抖个
不止,狠狠望了谢云岳一眼,身形急旋,双足猛点,向后窜去。

  谢云岳喝了声:「你还想走。」人就如影随形地追在苍须怪叟背后,左手一
挥,拍在苍须惊望脑后的「玉枕」穴上,苍须怪望即觉天昏地转栽在地下、谢云
岳双手拍了拍,又朝赵莲珠周月娥之处招了招手。

  二女喜吟吟地跃身过来,谢云岳就请两女将苍须怪叟与阴阳双剑命庄了抬至
擂下并嘱咐如何行事,自己可不便露面,尚需回宾舍更换衣衫。赵周二女笑着答
应了,赵莲珠又埋怨道:「你刚才往何处去了,倘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俩早
陈尸圆内,是你存心要我俩好看嘛?」

  谢云岳悄声安慰道:「两位姑娘,如不是我躲在树上,哪有此种眼福见到两
位绝妙身手哩。」接着把他为什么接应来迟的缘故说了。

  原来谢云岳如飞驰到后园后,即瞥见两条人影一掠往碧沉阁而去,他猛然警
觉两贼一定是窃取「巨阙」、「青虹」双剑,昨夜将双剑埋在碧沉阁阶石下,任
甚么人都不防这双剑埋在这不甚隐蔽之处,除了自己有限数人外,其余的人一概
未知情,心下疑惑贼人为何知道,这一疑惑,脚下一晃,如影随形地跟在两贼身
后。

  但见两贼落在碧沉阁阶石前,游眼四顾,就听得其中一贼急切说道:「老二,
我们赶紧下手吧,想这园内全部伏桩均被苍须及阴阳双剑三位老前辈悉数点到,
还自迟疑什么,稍迟被前面几个老鬼发觉,就来不及了。」

  那个唤作老二的人,迟疑一下,便自抽出单刀就望阶石上跳,说话之人紧抓
着兵刃四面张望掠看。谢云岳心中吃了一惊,匪徒既然知道双剑藏在阶石下,一
定有人在本庄卧底,私通眼线,眼见贼人挑开一块阶石,就随手折了一截树枝,
扬腕一晃,那个名叫老二的贼人猛然一跳,手中单力「当」地落在阶石上,发出
清亮的响声。

  另外一贼低喝道:「老二,你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怎样,只觉右臂微麻,全身不由自已往上一一跳。」老二有点
茫然地说。

  「看来你是有点心虚了,我兄弟俩什么大小风浪没有经验过,周家庄又非龙
潭虎穴,况苍须老前辈等又在附近,有什么可怕的,快动手。」另外一贼又低喝
着。

  谢云岳心里发笑,天下那有这样笨贼,暗暗飘身晃在说话那贼身后,用手按
了按这贼肩头。那贼如中蛇蝎一般,往左闪出两尺,旋身惊叫「什……」口中只
吐了一个「什」字,只见眼前一黑,人都没有看清,翻身倒地。

  唤作老二的贼人,在同伴闪身之际,也自惊觉,瞥见来人就是昨晚在柳树湾
现身那个怪人,不禁吓得六魂皆冒,凭自己能耐差得太远了,也顾不得同伴生死
如何,即往树丛密处窜去,他那里快,谢云岳更快,「轩辕十八解」凌空点穴指
透出劲风,已点在他「心俞」穴上,只觉内腑奇痛,仆倒尘埃。

  谢云岳飞身过去,拍开穴道,笑道:「朋友,我知你们慕上差遣,身不由主,
你只说出为何知道双剑藏处,什么人通风报信,我决不难为你。」

  两贼心知不说出定然受苦,由老二说出了,他说:「我俩奉副帮主秦鹿差来,
至于何人通风报信,只听说是灵飞鼠巩天佑侦知,这人形象矮瘦,双目吐出黄色
光芒,详情均已供出,你老高抬贵手吧?」

  谢云岳笑笑道:「我既获说了决不难为你,定然放你们整着身子回去,不过
尚清屈留两日。」说着点了两入「昏哑」双穴,两贼即象死狗一般瘫在地下。

  谢云岳随即取出「巨阙」、「青虹」双剑,藏在另一秘密点,接着巡视了全
园,把守卡的人全部解开穴道,至囚禁三手空空徒奕等石室处,即瞥见陈文翰等
四人倒在地上,又见周月娥正在与苍须怪叟喝斗,即飘身晃在大树上,用凌空解
穴指法将陈文翰等人救开,即登上树枝瞧着二女胜负如何。

  赵周二位姑娘听后才知详情,谢云岳又低声说道:「周姑娘先回在东棚,告
知陶老前辈,看看录飞鼠巩天佑尚混在东棚中否,若他还在,尽可下手擒他,赵
姑娘稍候片刻。即命庄丁押着苍须阴阳双剑三人置在擂下,看看他们可否知难而
退。最要紧的叮嘱凡见我形踪的人,不准吐露一字,我还须到宾舍去换件长衫,
行再相见。」说着,一晃身即飘去七八丈外,转眼就没了身影。

  周月娥匆匆来到东棚,开播还差半刻就要开始了,东西棚已是坐满了,人声
如蚊,东棚两淮大侠周维成,云龙三现陶祝三,金面悟空侯履冰,吴泰彪,郑金
吾坐在一席,周月娥即低声向陶祝三私语了几句。云龙三现陶祝三陡然着眉一扬,
沉声道:「原来是这个小子。」两手一按,人嗖地在座上拔起四尺余,复又施展
云龙三现身法,猛一拧腰,往东棚众人头上平窜过去。

  灵飞鼠巩天佑也是华山派第三代弟子,仗着一身小巧功夫,做下一门鼠偷,
前数年已投身在红旗帮中。此次来此卧底,打着峨嵋派门下改名龚佑,谎言来此
瞻仰名家,别无他图,他数日来就不离周维城附近,专心一志探听周庄各人动静,
昨晚周维城埋剑时,被他隐在暗处侦知,即在二鼓将尽时分去柳树湾报与秦鹿,
自巩天佑一踏进庄门,云龙三现看出这人眼光奸狡,不由对他留下心来,此时一
听周月娥说出这人形象,就确定是他。

  灵飞鼠巩天佑也是毒心入命,若在旁人早就离庄远遁,他自认人不知鬼不觉,
周庄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自己身上,播期尚有两天,反正混迹周家宾客中,
安吉泰山,也许又可侦知一件重大机密,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他今晨坐在离周维城这席有四五张桌子,或许是他做下亏心事,一直是任何
不安,鼠目就始终没远离周维城那席。不过,他一见周月娥匆匆走在陶祝三处窃
窃私语,就心感有不妙的事来了,急急起身,正要离去,不料云龙三现平空窜至,
口中只说出一个「老……」字,即被陶祝三五只钢爪抓住颈骨,拧小鸡般随着陶
祝三身形带回周维城座前,掷在地下。

  西棚烈火星秦鹿等人,一见灵飞鼠巩天佑被云龙三现陶祝三抓来丢在地下,
就知盗剑之事已被发觉了,秦鹿不禁面上变色,心中猛震,喉间仍发出嘿嘿冷笑
声,这是色厉内荏的现象不一会,赵莲珠盈盈含笑走来,身后三名庄丁分别扶着
苍须怪叟及阴阳双剑三人软僵的躯体,放在地上与巩天佑一列横陈着,四贼均是
目瞪口呆,口角流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情甚是可怕。

  西棚群邪立时震住,鸦雀无声,此时,周维城面色沉重,急步走在东西棚中
间旷地,环身一拱,徐徐说道:「这次周某摆下这鸳鸯擂,意在以武会友,借定
小女婚事,不料数日来,红旗帮竟不依照江湖觎矩,屡次派人扰庄生事,似此鬼
域伎俩,防不胜防,今日诸位武林同道在此,请各位做个见证,看看红旗帮还有
何话可说?」说着唤过庄万,将石室中所囚红旗帮中的人,悉数押来,周维城说
罢,两只虎目一瞬不瞬地扫在西棚中红旗帮等人身上等看反应。

  烈火星秦鹿,自知情理有愧,稍时三手空空徐奕等人押来,自己颜面何存,
眼见苍须怪叟及阴阳双剑等如此有名高手,均被制住,不由心笙摇晃只觉一丝凉
气,直透背脊,面孔则袭上一阵燥热,半晌不做一声,群邪均视着红旗帮中等人。

  这种情形,僵持了没有多久,想是秦鹿羞极转怒,大喝二声,跃出西棚,就
指着周维城大骂道:「不错,是我红旗帮命人所做的,你这老鬼狡猾无比,我们
红旗帮申堂主,屡次上门求亲,那一点有辱于你,被你拒绝,你自不应允无妨,
反而变本加厉,设下擂台招亲,明明羞辱我红旗帮太甚,一你又条件太苛,说是
什么得胜十场者即为合格,任是谁也没有获胜把握,这不是吊尽胃口吗,家你这
样无情无义又不公平的老贼,可怨不了我红旗帮行事心狠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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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周维城哦了一声,随即沉声问道:「听秦副帮主所说,周某既无情无义又
不公平,究竟怎么无情无义,又要怎样又算真正公平,周某倒愿洗耳恭听。」

  秦鹿被周维城一反问,登时呐呐说不出话来,即听周维城一声冷笑,怒道:
「秦副帮主如说不出一个理来,今日休想出我周家庄半步。」

  这时,一群庄丁抬着十数红旗帮下匪徒,象滚瓜一般,骨碌碌放了一地,只
有三手空空徐奕一人,步行而来,烈火星愈加羞怒无地,不禁变颜喝道:「谅这
周家庄弹丸之地,尚难留得下秦某。」

  周维城微微冷笑道:「你不信,就试试看。」

  西棚陡然闪出一条身影来,只见来人长身费立,玉面来唇,背插长剑,身穿
白经劲装,气慨非俗,只是双目位光中夹着淫邪之色,这人见周维城一揖到地,
道:「这事错在敞帮,如今事已做下,悔已莫及,反正贵庄既没有损伤,老庄主
大可放手不问,小子申一鸣愿尽所学,遵照贵庄规矩上擂,十场不胜,申一鸣即
率领帮众离此,永不侵犯贵庄雷地一步,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追星摘月周维城不料申一鸣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微微沉吟,慨然说道:「既
然申堂主认错,周某也不为己甚,申堂主若没事的话,请先走好了,上擂之事,
大可不必,你也无取胜希望,至于贵帮其他人等,尚要屈留数天,俟贵帮宇文帮
主自来解决,再予释放。」

  玉面二郎申一鸣闹得面红耳赤,进退两难,秦鹿怒道:「申老弟,你与这种
老鬼,何必多费口舌,看看他们能留得住我等么。」

  周维城却哈哈一笑,带着十分轻蔑的眼光向烈火星秦鹿一扫,用手指着躺着
地上的苍须怪叟及阴阳双剑躯体道:「你自信能为盖过这三人么?」秦鹿随着他
手指看见地下苍须怪叟等三人,不在心中一寒,起了两个哆噱,面色却跟申一鸣
无独有偶,一阵红,一阵白。

  忽然庄外一名庄丁向内飞报,说是红旗帮宇文帮主亲来拜庄。周维城为之一
愕,想不到字文雷这么快就赶到,心想也好,不如把事作一个了断。红旗帮等人
眉飞色舞,群邪也为之翕然纷纷议论。片刻,礼宾执事即引着宇文雷进来,字文
雷身后随着十数名帮中能手,只见宇文雷长相气慨威武,方面大耳,狮鼻虎口,
晶澈双目吐出令人不可逼视的神光,额下留着短髭,身穿黑色长衫,外披一件紫
红色披风,大跨步而来。

  周维城迎向前去,抱拳笑道:「周某不知宇文帮主驾陆,未曾远迎,望乞海
涵。」

  八臂金刚宇文雷,一眼瞥见苍须怪叟等人,躺在地下,不禁微微色变,闻言
满面春风道:「我宇文雷听说周大侠花甲华诞,本当即来拜寿,奈帮中尚有要务
处理,一步来迟,请宽谅我不恭之罪。」

  周维城忙道:「不敢,不敢,周某请还请不到咧。」

  字文雷笑笑,突转脸眉头一皱,望着烈火星秦鹿及玉面二郎中一鸣,指着地
下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申堂主?」申一鸣吓得玉面灰白,半晌答不上话来。

  周维城心中暗笑,徐徐说道:「宇文帮主,你只问问徐奕,一切详情就明白
了。」说着指了指三手空空徐奕。

  宇文雷一阵风似地,执住徐奕右腿一勒,厉声喝道:「快说。」可怜徐奕自
被谢云岳点上重穴后,虽被云龙三现解开,但浑身劲道全失,那能挡得住宇文雷
神力,疼得发抖,忙将一切经过详情说了。

  宇文雷怒视了秦鹿一眼,又长叹一声说:「周大侠,敝帮日来罪犯之处,恕
我宇文雷一概不知,我决以严厉帮规处治,至于……」又望了苍须怪叟阴阳双剑
三人一眼道:「这三人,请看我宇文雷薄面,让我带回帮去从容化解,华山派眶
怨必报,不似敞帮宽宏大度,周大侠还得留心华山派门下寻仇报复。」

  周维城哈哈大笑道:「宇文帮主真是快人快语,周某佩服得紧。」继又用目
扫了地下苍须怪叟阴阳双剑及红旗帮门下一扫,沉声道:「这些人悉凭宇文帮主
处置,周某决不追究,至于苍须怪叟及华山派倘如宇文帮主所料,到时当有我周
某接着。」

  宇文雷笑笑道:「周大侠既然如此说,我宇文雷倒有些杞人忧天了。」说着,
俯腰伸手要解开苍须怪叟穴道,但谢云岳施展的是「轩辕十八解」独门绝技,岂
是宇文雷能解得开的。

  宇文雷用尽手法,依然如此,字文雷不禁一怔,暗忖:「点穴手法,我宇文
雷浸淫有年,天下武林中各种神奇点穴手法,莫不通晓,能打能解,怎么今番竟
没了准,要不然恐是什么阴毒暗器所伤?」心中不死心,又伸手要解开阴阳双剑
的穴道,不但不见功效,阴阳双剑反见苦楚目睛怒凸,面部肌肉收紧,口中吐出
「呃呃」惨叫,把一个名震武林之红旗主闹得束手无策,红着一张脸,抬头望着
周维城,露出怀疑的目光。

  周维城微笑道:「宇文帮主,这些人都是被一隐名怪杰点倒,但出事时,周
某并未在场,这怪杰听说武功怪异,可惜周某也未之一见,不然,周某倒可为宇
文帮生引见引见咧。」

  宇文雷不由色变,道:「此人是否就是重出江湖之追魂判谢文谢老前辈么?」

  周维城摇了摇头,微笑道:「谢老前辈,天生英才,他为报当年暗中围袭之
仇,自身之事还急待料理,那有这闲情来管敝庄这点鸡毛蒜皮小事,何况谢老前
辈对付邪恶宵小之徒,从没留下活口,由此证明不是他所为,听贵帮三手空空徐
奕说,此人年轻得很。」

  宇文雷本是喜怒不形于色,听周维城暗骂红旗帮门下是邪恶宵小之徒,心中
咬牙切齿,暗道:「日后不令你死无葬身之地,誓不甘休。」面上反见和缓带笑
道:「周大侠,你把此人夸杨得太过分了,尤其是不相信你未见过此人、」

  周维城正待答话,站在一旁的烈火星秦鹿憋不住了,暴雷似地嚷道:「帮主,
千万不可听信老贼的话,昨晚这怪人与飞云手吴奉彪八卦刀郑金吾,及那边席上
两位姑娘同伴去柳树湾,怎么说不认识他。」

  宇文雷冷声道:「周大侠,我宇文雷为息事宁人计,最好请你指出这人是谁。」
话声一落,突从东棚顶上起了一阵长笑,笑声中只见一人凌空飘落在宇文雷面前,
身法奇疾,端的电光石火般。

  宇文雷不禁后撤两步,只见来人面色甚怪,一声不语,站在自己面前,宛如
石象一般。八臂金刚宇文雷以一身震惊武林的功夫,叱咤江湖,见了那怪人,也
心头起了一阵寒意,良久,双眉一轩,冷笑道:「阁下何人,敝帮手下是否尽为
阁下所伤。」

  怪少年依然是那么阴沉,和剪似的目光逼视着宇文雷,冷冷说道:「不错,
都是我所为,对付这般无耻鼠窃之徒,这样已算是太客气了,至于我那姓名,你
还不配问。」

  八臂金刚宇文雷年未四句,就手创红旗帮,统率苏鄂皖三省帮众,不下两三
万人,平日颐指气使。这次来到高邮,为着烈火星秦鹿,连遭挫折,怕他气愤头
上,犯下武林大忌,放心不下,率帮众坐镇扬州,若秦鹿行事顺利,自己则不出
面。连日来秦鹿损兵折将他都了如指掌,心中甚是不安,但不至万一,决不能来
收拾残局。岂料今晨即见到秦鹿连珠求援信号,匆匆率领十数能手赶至柳树湾,
那秦鹿已离此赴周家庄,问明留守人这几日来经过,不禁大惊失色。原来周家庄
有此好手,心想:周维城这老儿按兵不动,未明虚实,究竟对方有多少能手,无
法判断,自己武学造诣精湛,未必就怕了他们,不过自己出手,万一不能获胜,
则红旗帮声誉,随之一落千丈,纵或能胜,也有登门欺人之议,当着天下武林同
道,情何以堪。

  盘算之下,决定将红旗帮暂时撤出,待有利时机,再卷士重来。但来到周家
庄,就眼见苍须怪叟等人被对方所伤,更决意今日千万不能动手,此时,见怪少
年这样狂傲,一时激发了他自大的脾气,把先前心中所决定的事。全部推翻,不
由仰天粗扩地狂笑,笑声刺耳之极,半晌才道:「你知道我是难吗?」

  怪少年阴沉道:「我不管你是谁,充其量不过是贼头子罢了。」

  宇文雷怒道:「我是贼头子,那么你是谁,敢在我宇文雷面前放肆。」

  怪少年哦了一声,两眼一瞪道:「宇文……雷,恕我实在不知,大概是我出
道太浅了罢。」说着,面顾西棚问道:「各位,字文雷是什么东西,你们知道么?」
西棚随着发出一阵轰笑声。

  字文雷当着许多人的面前。那曾受过如此难堪的奚落,面如寒霜,浓眉陡竖,
正待喝骂出口,那知玉面二郎心念不过怪少年对帮主这么无礼,又心怯怪少年功
力之高,暗中打出五支亮银像,发出丝丝破风声,朝怪少年腹腿打到,但这微弱
破风声,被那西棚发出笑声掩没,这是千载一时的机会。

  这种鬼城伎俩岂能瞒得住怪少年,话声一落,陡地抖腕伸臂虚空扬掌望玉面
二郎肩头一拂,申一鸣登时面上肌肉收缩,眼睛凸出象金鱼一般,浑身颤抖,人
好似受不住痛苦蹲了下去,五只亮银镖打在怪少年身上,响起「铮铮」之声,全
部坠落地面。

  宇文雷浓眉皱在一起,思索这怪少年奇异手法,究为何门何派出身,怎么未
曾听过。东棚仅仅有限数人略识怪少年是谁外,其余全都不知,但看见怪少年此
种神奇手法,均不禁骇然。怪少年出手后,面上依旧冷冷地毫无表情,望着宇文
雷一语不发,那种表情冷峻之至,任谁也受不了。现在把一个威震三省,红旗帮
总舵把子宇文雷为难极了,僵在那里,战又不是,不战又不是,说起来自己这方
理亏,谁叫玉面二郎申一鸣暗中偷袭,换在自己,可也不是同样惩治对方么。

  周维城此时发话了,望着那怪少年兜头一揖到地,笑道:「这位大侠,蒙你
仗义援手,周某铭感五中,但周某身家在此,积怨太深,后果难料,还是…」

  怪少年用手一挥,阻止周维城再说下去,沉声说道:「他们要走,我可拦阻
不了,只是这个宇文雷刚刚不是令周大侠交出我来,现在人已当面,看看他有什
么话说,至于周大侠说什么身家在此,难道还怕他们报复么,一句话,他们要走
可以,限今日将苏省全境分坛分舵全数撤出,不得侵越边境一步。」

  八臂金刚宇文雷气极狂笑,道:「阁下如此狂妄,必是自恃一身绝技,要知
莽莽江湖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宇文雷就有点不服,红旗帮虽是小小帮会,
可也不能凭阁下一句话,轻易辙出。」

  怪少年依然是冷冰冰地道:「那么,你要周大侠交出我来,为的又是什么,
老实与你说,你不服也得服,不然,一凭艺业,各争短长。」

  宇文雷哈哈大笑道:「我宇文雷从不与无名小卒交手。「

  怪少年怒道:「什么,你敢轻视我。」单掌就望宇文雷面前一掠,宇文雷急
抖肩往后飘退五尺,惊得面目失色,那知怪少年此招是虚,一发即收,垂手长立
原处,微笑道:「别怕,我今天不会伤你,只因另有人发誓要手刃你,我这一代
庖,人家岂不都抱憾终天么,好好听我的话,撤出苏境,不然,后悔可来不及了。」

  字文雷身后十数名能手,个个横眉怒目,只待帮主一声令下,就好群施围袭,
但宇文雷却长叹一声道:「日来之事,都是我方理亏,说什么也不好意思与阁下
动手,只是不知阁下名号,甚感怅然,他年青山不改,还当相见。」说罢,往后
一招手,立时身后十数人涌上,吩咐道:「把地下的人统统抬走,又望着怪少年
周维城两人拱手道:「再见。」

  追云摘月周维城抢前两步,笑道:「宇文帮主,恕不远送了」

  怪少年冷冷地说道:「宇文雷,你如不遵命撤出苏境,再见面时,就是你的
死期已至。」宇文雷浓眉一扬,面色铁沉,一语不发,便掉头大步而走。怪少年
望着中文雷后影冷笑不止,良久,才转身两臂一振,人陡地窜高七八丈,右足尖
望西棚尖脊一站,复又窜前十数丈,往墙外落去,这一绝世轻功,看得东西棚众
人震惊无比,一时鸦雀无声,均呆若木鸡。

  移时周维城微笑向西棚群雄道:「鸳鸯擂依旧继续下去,各位倘觉此擂条件
太苛提出异议的话,务请在一个时辰内提出。」说罢,走回东棚而去。

  云龙三现陶祝三望着席上诸人微笑道:「这怪少年武学真是出神入化,先声
夺人,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取法乎上,实在令人佩眼。」这几句话暗示着同席之
人,不可透露言少侠就是那怪少年,众人哪还听不出来?说实在的,东棚群雄有
少数人觉出谢云岳是个身怀不露的人,但可没有想到怪少年就是他,认做另有其
人。

  西棚群雄不停地议论着,只闻得人声如潮,暮见一人从西棚挤出,走在周维
城面前拱拱手道:「在下锦毛虎王铭,代表西棚武林同道提一小小意见,望周大
侠采纳。」

  周维城赶忙立起,笑道:「原来是王义土,有话请讲。」

  王铭随即道:「在下等认为要获胜十场,条件太辣,可否改为三场,其次年
龄不加限制,只要家中无妻,就算合格,若周大侠不同意,冉有一个办法,就是
请令媛充任台主,若有人胜得台主者,即为周大侠东床快婿,不知意下如何?」

  周维城哈哈大笑道:「前两桩周某同意得很,没有话说,只是要小女充任台
主,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小女只有一个,人非龙虎,岂能敌得过上台许多求亲
的人,王义士,你看是么?」

  锦毛虎王铭正待再说,飞云龙吴奉彪接口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也不要
说什么获胜三场两场的,就改请陶老前辈充任台主,有人能胜得陶老前辈者,就
为人剑得主,王义士,你看这办法,简捷得多吧?」

  王铭想想,摇摇头,说道:「这事在下不好做主,要回棚去和众人议诀才能
答复。」于是转回西棚商量。

  飞云手吴泰彪知周维城心意,前时他未尝不想在鸳鸯擂上觅得一乘龙快婿,
自从言少侠一来,其中大有转变,尤是周月娥对言少侠单恋着,当然言少侠上擂,
稳是取胜,但言少侠是否愿意上擂咧,谁都不可勉强他,此时一见王铭提出异议,
心中灵机一动,就提出云龙三现充任台主,他知陶祝三一出,西棚诸人就有很多
人知难而退。

  云龙三现望着吴奉彪眨眨眼道:「老弟,你此着真绝。」

  登时西棚又涌出三人,其中一人向周维城笑道:「在下等商量结果,均知周
大侠设下鸳鸯擂即为着红旗帮而起,在下等所以来此,就为图瞻仰名家手法,别
无侥幸之心,现在红旗帮既然撒走,依在下等猜想,周大侠定然心目中已然有人,
在下等又何必上台从中作梗,故而拟作早归之计,不过等令媛人喜之日,在下等
斗胆定要来扰一杯喜酒。」

  两淮大侠周维城捻须哈哈大笑道:「那个自然,到时清还来不及哩。」那三
人含笑抱拳一揖,便自望外而去,西棚众人纷纷立起,周维城枪步去在门口送客。
本是那强烈风暴,如今是雨过天晴,周维城送完客后,踉云龙三现飞云手低声说
了几句,两人即离座他去。

  且说谢云岳在宾舍中,一个人躺在榻上,仰面出神,他耳目轻灵,明知有人
来,仍是一动不动,片刻,云龙三现及飞云手两人推门而入,陶祝三见他这样神
情,即哈哈大笑道:「老弟台,别装样了,适才露出这一手,就把气焰万丈,不
可一世的宇文雷,轻轻地撵走了,真是令人五体投地。」按着,将鸳鸯擂事也说
了。

  谢云岳翻身起来,只做了一个怪睑,云龙三现飞云手只望着他笑,谢云岳道
:「两位老前辈,望着我笑什么?」

  云龙三现笑道:「我老人家要讨你一杯喜酒吃。」

  谢云岳叫道:「什么,吃什么喜酒?」

  云龙三现这时不笑了,正色道:「老弟台,你对赵莲珠周月娥两位姑娘观感
如何。」

  谢云岳面上一红,说道:「春化秋月,并无轩轾。」

  云龙三现抚拳大笑道:「那么老朽做一个大媒,效那娥皇女英之故事怎样。」

  谢云岳连连摇手道:「这不成,赵姑娘尊翁尚未应允,何况在下尚有要事待
办,非短期可见,只有辜负老前辈的美意了。」

  云龙三现笑道:「你不赏我老头子的脸不要紧,你就不怕两位姑娘伤心吗,
赵老儿的面前有我与他一力担承,至于你有事待办,总不外于恩怨二字,我老头
子不能阻拦你不去,不过要先定下亲事,你才可晋京,赵姑娘家在沧州王府大街,
离京并不远,可等京中事一完,即去沧州,老夫与赵姑娘在沧州等你?」

  谢云岳不禁笑道:「老前辈,说什么你也是一相情愿。」

  飞云手吴奉彪道:「那么,少侠是答应了。」

  谢云岳道:「天下有你们这样做大媒的,还有什么不成。」继而面容一整道
:「不过在下还要闯荡江湖,天涯寻仇,不欲以儿女之私所累,决只身追觅仇人,
这事她们若能答应,在下便可应允。」

  云龙三现飞云手同声惊道:「怎么,少侠还有仇人吗,是谁?」

  谢云岳笑笑不语,两人见他不说,亦不好追问,云龙三现道:「这个你无须
顾虑,两位姑娘闺门都很好,叫她们在家等候你就是了。」

  这件事算是谈妥了,三人又地北天南,乱扯一番,说起江都繁华如锦,谢云
岳不禁惋惜道:「在下在江都也曾打住两三日,事后才得知甘四桥风光,瘦西湖
疏柳淡月,未曾领略,真是失之交臂。」

  飞云手吴奉彪道:「那有什么,江都离此才不过百多里路,一天可到,再回
去游赏一两天,不就得了么。」

  谢云岳摇头笑道:「在下北去之心似箭,仇人一日不能觅得,即梦寐难安,
游山玩水,只能在心境愉快之时为之,现在哪有这闲情逸致,只有挨诸异日了。」
继又将「巨阙」、「青虹」双剑藏处说出。三人又谈了一阵,云龙三现及飞云手
起身告辞而去。

  谢云岳思潮如绪,一幕幕地往事浮现于眼前,他感觉到半年来的行踪,直似
断梗飘萍,随处为家,这是闯荡江湖的人,应有的常事,不足为异,可是在他看
来,总觉是一桩苦事,别人以为乐趣,对他而言却是无可奈何而为之,他需要温
暖安定,江湖中到处都是风险邪恶,令他厌恶,但父母深仇,为人子者,岂可不
报,自从见了赵周二女后,一颗心就,索系在她们身上,只觉她们与兰姑娘迥然
不同,慧婉中不失天真,娶妻如此,还有什么不称心满意的?

  先父临终前,念念不忘,恨他不能亲见自己娶妻生子,思念至此,真恨不得
明日就手刃仇人,携着如花美誊,觅一山水幽雅之处归隐,从此不履江湖,不闻
外事,但又谈何容易,不禁幽然长叹,数日来疲累不堪,他不想再以归元吐纳坐
功,恢复元气,他只想睡一下,于是掀过单被,悠然入梦。一觉醒来,日已偏西,
这一睡足有四个时辰,把数日来的忧心劳累为之一涤,赶紧起床梳洗,更换衣衫,
对着棱镜自照,总觉他实在不象武林中人。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娇笑莺声,由远而近,心知二女来了,情不自禁地开门往
外迎着,赵莲珠周月娥二人盈盈走来,蓦觉眼前一亮,谢云岳负手含笑立在面前,
不由颊飞红霞,也不禁看得呆了。她们觉察到谢云岳比前几日格外不同,更英俊
了,原来谢云岳今天换了一件天青色儒衫,面色如玉,一双眼晴朗若寒星,挺直
的悬胆鼻子下面,一齿白唇红的,右手执着一把折扇,更显得飘然出尘,龙皤凤
逸,二女心想:「这哪象武林中人,简直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嘛。」

  周月娥曼声娇笑道:「家父有请言公子至内宅一叙。」她把言公子三字拉得
又长又重,赵莲珠抿嘴格格脆笑,眼睛眨个不停。

  谢云岳见二女刁钻顽皮,不免心中有点甜甜的,轻笑一声道:「言公子,这
到是挺新鲜的名词,我听得蛮受用的,可是,以后你们又要更换称呼,我可受不
了。」二女都是玉雪聪明,那会听不出话中用意,狠狠里白了他一眼。

  谢云岳心里颇为得意,这一下可把你们整住了吧,赵莲珠咬咬嘴唇,狠声道
:「妹妹,我们走吧,油嘴滑舌的,一定不是好人。」跺跺脚,两女娇驱一扭,
翩若惊鸿般走去,谢云岳笑笑,紧随着她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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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至内宅,周维城及陶祝三吴奉彪郑金吾侯履冰五人,正在高声谈笑,响震
屋瓦,一见二女及谢云岳进来,纷纷起迎。堂上寿烛高烧。一双「巨阙」、「青
虹」宝剑分置于寿烛两旁,只见云龙三现陶祝三呵呵大笑道:「今天言老弟打扮
得仪表非凡,端的是周府娇客东床咧。」

  谢云岳面上一热,忙道:「老前辈太喜欢说笑了。」

  飞云手吴奉彪笑道:「言少侠,老朽月老已做圆满,你还不快来拜见岳丈,
刚才赵姑娘也拜在你岳丈面前为干女儿咧。」

  谢云岳面红如火,恭恭敬敬地向周维城拜了三拜,周维城呵呵大笑扶起,连
说:「贤婿少礼。」

  谢云岳在颈间解开了一串玉链,链上悬着一条翡翠鲤鱼,翠绿碧莹,栩栩如
生,这是他诞生之时,其母就与他挂上,二十年须臾莫离,今日取下作为行聘之
物,递与岳丈手上,周维城在在案上取过巨阙宝剑,掣与谢云岳,谢云岳捧着剑,
想了一想,又把剑递与周维城手中。

  周维城不禁一愕,只见谢云岳道:「小婿身上并无两样珍物,这柄宝剑就作
为小用对赵姑娘行聘之物吧。」周维城哦了一声,将两样聘物笑嘻嘻送在周赵二
位姑娘手中,这时两女霞飞双颊,低着镇首,神情似不胜娇羞。

  此时周维城喜笑颜开,道:「贤婿,男方大媒请的是吴郑二兄,女方请的是
陶侯二兄,你应该去谢谢。」

  谢云岳遵命—一谢了,金面悟空侯履冰执着谢云岳双手大笑道:「言少侠绝
世奇才,我侯履冰何幸识荆,今日可算得是我平生快意之时了。」

  谢云岳谦逊道:「侯大侠,太谬奖在下了。」又走回周维城面前,道:「小
婿尚有下情禀明,不过此事对小婿以后有莫大干系,要岳父与老前辈等为小婿暂
守秘密,才能明言。」

  侯履冰大笑道:「我等均是武林之人,一言九鼎,少侠,只管说出,我等决
不向外人吐露便了。」

  谢云岳向周维城道:「小姐姓谢,并不姓言,在金华掌毙七煞手屈申的谢云
岳就是小婿。」众人才恍然大悟,谢云岳,本是一而二,二而一,只不过是改名
换姓罢了。

  云龙三现陶祝三道:「那么老弟为何改姓言咧?」

  谢云岳笑道:「从金华一役后,深恐名头太大,令人注意,又怕在这儿会引
起不少麻烦,对此后复仇的事有所障碍,故而改为言岳,前与吴场主同来此时,
本想暗中出手相助,功成身退不想为……」说着望了赵莲珠一眼,「……赵姑娘
察出,幸而仅为岳父及诸位知道,不然,更不好收拾了。」

  云龙三现笑道:「到现在为止,拙徒两人尚不知你就是那怪少年咧,不过话
要说回来,如不是赵姑娘发觉,两位娇妻你怎能到得手中,你说是么?」接着发
出一阵宏亮的笑声,诸人都笑了,谢云岳面红过耳,二女娇羞着忸怩不安。

  此时周维城立起笑道:「前面还有十数桌寿宴等候我们,既然有妨贤婿以后
复仇义事,小女婚事还是暂不宣布为宜,我们去吧。」众人随着走去。周维城听
云龙三现说谢云岳尚有大仇未报,仇人为谁不吐露,他知有难言之忍,故也不便
追问。

  晚上,谢云岳搬在内宅居住,周赵二女磨着他传授武功,他此时心境又自不
同了,对着未过门的娇妻还有什么话说,于是将归元吐纳坐功传了,又将一套「
金刚伏虎掌法」及「满天花雨洒金钱」暗器手法,一一讲解,谆谆嘱咐不可一日
松懈,他又说:「前所传九宫正反阴阳步,及八九玲珑手法,均是武林不传之秘,
乘着现在空闲,不可一日间断,炼成后,用来对付一流高手,也可自保有余。」

  赵莲珠嘟着嘴娇嗔道:「看你的口气,老气横秋的,其实又不比人家大多少?」
周月娥抿嘴娇笑不已。

  谢云岳看赵莲珠又使刁,不由哈哈一笑,身上一揽,将赵莲珠搂入怀中,凑
过嘴去轻吻着赵莲珠热红的脸颊。赵莲珠嘤咛一声,娇竟偎进了谢云岳的怀里,
谢云岳轻抚着她的秀发和背部,赵莲珠的眼睛像迷雾般充满了一片朦胧,彷佛在
期待着什么,由上俯视,是那么的美。

  赵莲珠的嘴唇红润润地半开着,谢云岳渐渐吻上她的红唇,轻吸着她的舌尖。
谢云岳一见赵莲珠如此,胆子也就越发地大了,一只手在她的背后继续抚摸,另
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揉着她的乳房。赵莲珠发出:「嗯……嗯……」的声音,谢
云岳继续吻着,轻轻解去赵莲珠的外衣。他已经得到周维城的暗示,可以先行圆
房,婚礼到时补上,所以他才敢有这么大胆的动作。

  突然,赵莲珠喊道:「不……不要……云哥哥……你……你不可以……」她
大概已经知道谢云岳要做什么了,稍稍挣扎之后,赵莲珠像只小绵羊,乖乖地让
谢云岳恣意地爱抚着。

  谢云岳脱去了她的肚兜,露出了尖挺的乳房,那洁白的肌肤,光滑细嫩,胸
前的一对乳峰,高耸坚硬,顶上腥红的奶头像两粒草莓般地令人垂涎欲滴。谢云
岳揉着奶头,由香唇渐渐下吻,次及她的脖子,乳房,逗弄得赵莲珠一直暂抖,
不停地轻哼着。

  谢云岳吻上了那敏感的乳头,舔着旋着,使得赵莲珠不停地呻吟道:「嗯…
…嗯……哦哦……啊……啊……嗯……」

  她的乳头硬了起来,胸部也不时往上挺,迎合谢云岳的吸舔,谢云岳的手再
插入赵莲珠裙子里,按上了她那神密的三角地带,那一片毛茸茸的绿洲,早被淫
水给沾湿了,赵莲珠的阴毛多而细软,阴唇则红的发烫。谢云岳解开赵莲珠的裙
扣,再脱下她的亵裤,自己也迅速地脱掉短裤和内衣。

  望着赵莲珠洁白的玉体,结实如笋般耸立的乳房,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的
小腹,娇小的阴户,红嘟嘟的阴唇,暗红色的肉缝,使谢云岳欲情大动,张嘴狠
吸赵莲珠的香舌。赵莲珠也热切地回吻,谢云岳的手又忍不住地去扣那敏感的阴
核,手指像小蛇般在她的小穴中游动着。

  赵莲珠不停地轻哼着,谢云岳也把谢云岳的大宝贝在赵莲珠的大腿上顶着,
使她更是抖个不停,谢云岳在她耳边轻轻问道:「珠妹妹,我要进去了喔。」

  赵莲珠红着脸点点头,谢云岳轻轻伏上她的身体,细捏玉乳,宝贝磨擦阴核,
一点点地往里送。赵莲珠这时春上眉梢,欲火高升,娇躯扭动,似拒还迎。谢云
岳挺动着宝贝,抽插之间,往她穴中送进。

  赵莲珠痛得叫道:「啊……云哥哥……好痛……轻……轻点……」

  谢云岳吻着她的玉乳,说道:「珠妹妹,忍耐一下,痛是免不了的,等一下
就舒服了,珠妹妹,你好美啊。」她痛得泪都流出来了,娇躯也在谢云岳身下直
抖,神情慌乱。

  赵莲珠双手抱着谢云岳道:「云哥哥……轻点……妹妹太痛了……哥哥……
你要怜惜妹妹……不要使妹妹受不了啊……」

  谢云岳轻吻着她道:「珠妹妹,你放心吧,哥哥不会使你难受的,哥哥。」
谢云岳一番甜言蜜语,哄得她渐渐忘却痛苦。

  谢云岳轻轻地抽送,越来越重,赵莲珠有时皱眉,有时舒眉,身体扭动,渐
渐地舒畅起来,淫欲大起,尽力迎向谢云岳的动作,口中呻吟着道:「哼……嗯
……唔……好美……哼……太美了……唔……」谢云岳见赵莲珠赵莲珠的娇态迷
人,更是猛烈地抽插着,宝贝一出一入中,带出了她的阴唇,手儿捏着乳房的力
量更重了。

  「喔……好哥哥……哼……嗯……你的宝贝……好粗……小穴好涨……好充
实……唔……哼……小穴被干得……又麻……又痒……哼……嗯……」

  「嗯……好呀……喔……抽……插………哎哟……真美妙……哎哟……我的
……我的天呀……我痛快死……哎哟……我的穴……想不到……还可以……插大
宝贝……小穴插……插得太过瘾了……哎呀……哎……」

  赵莲珠的表情更娇媚了,小穴心也一张一合地咬着谢云岳的大龟头,叫道:
「哥哥……你插得妹妹……美……美死了……嗯……好哥哥……花心麻……死了
……哦……妹妹……不……不行了……要……要丢……了……」

  赵莲珠渐渐进入高潮的境界,子宫壁突然收缩,吸得大龟头麻痒酥酸,浓热
的阴精在她一阵颤动不已之后,直浇向龟头而来,烫得谢云岳也抖了几下。

  赵莲珠继续挺着小穴,呻吟着道:「嗯……嗯……大宝贝哥哥……哦……插
……插……妹妹……小穴……嗯哼……快一点……你……插……重一点……妹妹
还……还要插……嗯……哦……」

  谢云岳加紧抽动的速度,手也捻着乳尖,加重她的淫兴,赵莲珠小穴中的水
又多了起来,谢云岳重重地插,狠狠地干,直操得她浪声淫哼着泄了三次,累的
快要昏过去。谢云岳见她娇喘吁吁,魂游太虚,阴精直冒,穴心子乱抖,全身酸
软无力,这才缓了下来。

  赵莲珠在平静下来后,温柔地吻着谢云岳,谢云岳看她实在无力再战了,想
到旁边还有个周月娥等待自己开苞,便放下赵莲珠的娇躯,转移阵地。谢云岳转
头一看,周月娥因谢云岳和赵莲珠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宫,使她难受得衣衫半解,
小手抚揉着她自己的乳头呢。

  谢云岳移近她身旁,抱起她热情地吸吻,周月娥闭着美目伸出娇舌任谢云岳
含吮着,全身都让谢云岳摸遍了。谢云岳逗弄了她一会儿,便除去她浑身上下的
衣裙,欣赏她的娇躯。只见她肌肤白嫩,奶房微微突起。周月娥实在是个美人胚
子,年纪虽小,但胴体之媚,竟不逊于赵莲珠。乌黑柔软的秀发,窥人半羞的媚
眼,小巧玲珑的菱唇,凝脂如玉的娇躯,可真是上天的杰作啊。

  在谢云岳大展挑情手段,含乳捻阴,吸吻香舌的技巧之下,直逗得她全身炙
热,神情冶荡。谢云岳翻身跨上娇躯,分开她的双腿,大宝贝抵住那上未发毛的
处女地,周月娥娇羞地道:「哥……嗯……轻点……你要慢慢来啊……不然妹妹
会受不了……嗯……」

  谢云岳低声地告诉她道:「月娥妹妹,放心,哥哥会轻轻地弄的。」稍微用
力,宝贝头还是无法塞入小穴,于是再多用一些力,终于把个宝贝头塞进阴唇中。

  周月娥痛叫道:「啊……啊……哥……痛……痛呀……小穴第一次……挨插
……哎唷……痛死了……」谢云岳把宝贝再塞进去一点,发觉有些阻碍,再度用
力一顶,整根大宝贝干入了三分之二。

  周月娥大叫:「啊……痛死我了……哥……你好狠……小穴痛死了……啊!
……」

  谢云岳一见她痛苦难忍,暂停动作,轻声问道:「月娥妹妹,痛得很厉害吗?」

  周月娥点着头道:「哥,真的很痛呀。」

  谢云岳吻吻她,道:「月娥妹妹,忍一忍,你看莲珠妹妹刚刚不是也很痛吗?
后来就舒服了。」吻住嘴,咬着她的舌尖,两手在那对小小的玉乳上不停地揉捏,
渐渐,周月娥被谢云岳爱抚的动作搞的淫水慢慢流出,扭动着娇躯。谢云岳见时
机成熟,用力把最后一段的大宝贝也插了进去,只感到小穴又温又热,包得大宝
贝好美好美。

  周月娥又开使喊痛了,谢云岳更加狂吻那雪白的胴体,揉着小豆豆般的奶头,
为她吻去眼角的泪水。过了一会儿,周月娥又骚荡起来了,谢云岳开始一点一点
慢慢地抽着,插着,用大龟头刮着阴道深处,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周月娥这时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着,增加俩人的快感,一会儿,周月娥
也嗲着娇声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

  谢云岳动了一会儿,停下来休息一下,周月娥圆睁着媚眼道:「云哥哥……
怎么不动了嘛……妹妹正舒服……干嘛停下来嘛……云哥哥……妹妹要……」她
可真是热情如火,谢云岳又开始抽动起来。

  周月娥紧紧地抱住谢云岳,口中如梦幻般地哼道:「嗯……小穴……舒服死
了……哥……妹妹就知道……你……你爱月娥……嗯……妹妹好爽……哦……大
宝贝的……哥哥呀……用……用力……干……妹妹……啊……」

  谢云岳不停地插着,周月娥的小穴紧紧包住谢云岳的宝贝,而她已是娇喘急
促,媚眼春意无限,粉颊绯红,更浪更骚地配合著谢云岳的抽插。谢云岳于是开
始次次尽根,次次着肉。只听「啪」、「啪」的肉击肉的声音,绵绵不绝。还有
宝贝深入抽插时所带来与春潮的补滋声,构成了交响乐曲。加上那声声的低吟,
可让人荡气回肠。周月娥此时已置身欲仙欲死的境界。身心畅美得难于形容。

  「哎……我……我会乐死了……喔……又酥又痒的……穴心……好痒……好
痒……唔……水……水又出来了……啊……云哥哥……你………真行……我……
我太爱你了……呵……求求你干……干死我吧……不要……不要离开我……」谢
云岳全身上下,已是汗如雨下。

  「月娥妹妹,你直是个火炉,你都快把我给溶化了。」他吻着她,一股热气
直透到她那敏感的毛管去。周月娥情不自禁的,死搂紧了谢云岳。谢云岳这时抽
动得更快,而且更疯狂了。冲刺得更急,似狂风又似暴雨。周月娥终于忍不住来
自内心深处的快感,她浪呼大叫了。

  「云哥哥……你真好……咬哟……啊……啊……我挡不住你了……唔……我
……受不了……受不了……又酥……又麻……又痒……啊……呵……」周月娥似
进入了真正的神仙世界,她咬牙切齿地浪呼急叫着。

  「啊……对了……哼……好美……真……舒服……再用力顶……哦……不…
…不好了……我……我要死了……哎呀……」周月娥耐不住高潮的冲动,终于出
了精。

  周月娥那股热阴精,直射到谢云岳的龟头上,烫得谢云岳不由得阵阵酥麻,
马眼一麻,大宝贝猛然抖了几下,精液便热呼呼的直射到周月娥的子宫里。周月
娥受了这一股热精冲击。全身又是一抖,泄了第二次精水了。一时整个房间都静
了下来,只听到喘息声。

  稍事休息,谢云岳又转移阵地,伏上赵莲珠的娇躯,猛干了她一场。只弄得
赵莲珠浑身如火烧,一会儿发抖,一会儿发软,一会儿酥,又一会儿直发烧。是
充实,是酥麻,又似醉酒,还有点痒丝丝的感觉。

  「嗯……嗯……哼……哼……好……太好了……我好……好舒服……哼……
嗯……」

  「云哥哥……我的……好哥哥……哼……哼……我爱……我爱死你……了…
…哼……」

  赵莲珠只感到飘飘然,小腹一烫,原来她已经丢精了。她感到晕沈沈昏陶陶,
娇吟着:「哼……哥……哥哥……我要上天了……哦……哼真是……美……嗯…
…」

  谢云岳轻轻的吻了她一下,说道:「我知道。」

  赵莲珠还是继续狂叫着:「嗯……哼……妹妹……我……愿……死……在你
的…………怀里……嗯……嗯……」

  「哦……停……停……哎哟……我又要……丢精了……哦……好美……」赵
莲珠又丢了一次阴精。

  谢云岳知道,赵莲珠已快达到高潮了,于是,他慢慢的加快速度。那淫水沿
着屁股沟,流了一床。谢云岳笑道:「莲珠妹妹,你的水好多。」

  赵莲珠像没命似的猛挺腰凑臀哼着叫:「哼……嗯……都是……你太会……
会干……不然……穴……也……不……不会出……出那么多水……」赵莲珠飘飘
欲仙,已进入忘我境界。

  她搂住谢云岳,并且主动的吻他,那高耸的乳房,紧紧的在他胸前不停的揉
搓若。那丰满的肉球,紧贴谢云岳的胸部,使得他欲念加巨。于是,他更加快了
速度,「噗滋」、「噗滋」之声不绝于耳,那床也因急速的抽插震动,在叫着「
格支」、「格支」。

  如此急速的抽插了二百余下,赵莲珠已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她狂叫着:「
哦……大宝贝……哥哥……嗯……快……我……我爱死你了……你的大宝贝撞到
了……花心……」

  「美……真美……又……又要升天……了……」腰狂扭,臀部猛抬,头也乱
摆,真是到了疯狂点。

  谢云岳直起直落,下下着底,把赵莲珠弄得又酥又麻,又酸,又痒,一张小
嘴也不停的狂叫:「哼……哼……嗯……妹妹……的穴……穴里……好痒……心
理……也痒……」

  那雪白的屁股,更是一上一下的配合著他的狂抽猛送,小腹一阵收缩,身体
一抖,一股阴精由穴口流出烫得谢云岳精神一振,突觉一阵舒畅,宝贝一抖索,
马眼一开,一股股热精如水箭般,激射向赵莲珠的小穴,这股水箭,射得赵莲珠
浑身一颤:「啊……天啊……我上天……了…………」

  谢云岳并没有就此罢休,再提起宝贝挺进周月娥的小穴,一下下用力操着,
使得周月娥阴精狂流,泄了三四次,热烫的阴精刺激得谢云岳阵阵酥麻,最后才
在三人混合的吟声中,噗,噗,泄进周月娥的子宫,就保持着这姿势,谢云岳揉
着赵莲珠赵莲珠和周月娥的乳房,枕着她们的玉臂,吻着樱唇,沉沉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当三人醒来时,想起昨夜的荒唐,都羞红了脸,尤其是赵莲珠、
周月娥二女更是羞不可遏,赵莲珠偎入谢云岳的怀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
含羞道:「云哥哥,你该不会嫌我们淫荡吧?」

  谢云岳哈哈一笑,将二女全部搂入怀中,一人给了一个热吻,然后才低声道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么?女人在厅堂要象贵妇,在厨房要象主妇,在床上要象
荡妇。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们呢?」

  赵莲珠、周月娥娇靥酡红,周月娥娇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便宜了你,
我和姐姐都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给了你,以后还不知道会害多少女孩子?」

  赵莲珠也接口道:「是啊,只怕到时候早就将我们两个忘掉了。」

  两人一唱一和,谢云岳这才体会到「齐人之福」并不是那么好享的,闻言苦
笑着道:「你看你们都说哪儿去了,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们,一旦事了,到时候
我们就归隐山林,永远在一起。」

  二女脸上也浮现憧憬之色,赵莲珠幽幽道:「真希望这一天快一点到来。」
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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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笑道:「这一天不会太远的。」说着低声问二女道:「还很痛么?」

  赵莲珠和周月娥娇靥泛红,赵莲珠低声道:「不很痛了。」

  周月娥低声怨道:「还说呢,人家刚开始都痛死了。」说着又转颜笑道:「
虽然刚开始很痛,但绝对是值得的。」

  赵莲珠抬头望向谢云岳,低声道:「你能多呆几天再走好吗?」周月娥也是
满怀期待地望着谢云岳。

  谢云岳心头一酸,自己何尝不想永远陪在娇妻身边,但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
理,沉思半晌,才对二女道:「那好,我就半月之后再走,这段时间就陪你们两
个,好不好?」

  「云哥哥,真的?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赵莲珠送上热情的香吻,谢云
岳自然是笑纳了,然后又抱着周月娥吻了个饱,才一起起身梳洗,开始新的一天。

  不用说,这段时间是谢云岳最幸福的时光,白天陪二位娇妻练功,夜晚则一
床三好,被翻红浪,尽情享受新婚的甜蜜滋味。但是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的
快,分别的日子不知不觉地就已经来到了,谢云岳强忍离愁,告别了众人,单骑
上道,北去燕云。

  北国气候,较江南是略为迟暖,四月下旬,这在江南是到处繁花似锦,桃实
累累了,燕云道上,尚是早春气象,陌头杨柳初茁嫩牙,田畴间麦苗翻浪,那条
黄坦坦的官道,放眼过去,一望无际,不多时,一拨拨的骡马疾驰而过,带起漫
天黄尘,滚滚无尽。

  这时,官值上跑来一人一骑,警铃急摇,一听就知道这一人一骑跑得很急,
跑得近了,只见人马都变成了黄色,马上人简直是刚从黄土坑中钻出来一样,兜
头罩脸黄土厚厚盖了一层,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眸子。马上人正是谢云岳,离了周
家庄后,途中从不留恋片刻,三天两晚,策马如飞就赶到鲁境聊城,斜走大名,
经邯郸,望石家庄奔去,适才路经沙河打尖,问清石家庄尚离此还有两百多里路
程,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过午,心想傍晚时分,就可抵达石家庄打尖,在鞍旁
取出水囊急饮了两口,一抖辔头;两腿紧夹,那马昂头「希哩哩」一声嘶鸣,又
自四蹄翻飞,云翻雾腾疾驰而去。

  谢云岳本想从聊城,经由德县取道沧州,再抵京城,后来一想,反正抵京会
晤乾坤手雷啸天后,还须至沧州去赵姑娘家一行,这才取道邯郸而走,暗忖:「
不知九指神龙苍玺,跟随来了没有,自己路经高邮,也曾与吕文亮留下口语,见
着大哥时将自己行踪报知。」天近未正,已自赶抵高邑境,城垣雉碟遥遥在望,
看着很近,实际上怕不有二三十里地。抖腕挥马鞭,拍拍两声,跨下乘骑愈加疾
奔雷电。

  谢云岳只见远处尘头腾起。夹着一阵急骤蹄声,转眼由远而近,他耳目聪灵,
一眼过去就看出是五人五骑,前面两骑上人尚一人一夹着件黄甸甸物件,直到相
距甘丈开外,才看出夹着的原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像是女的模样,隐隐传出
哭泣哀音,他就料出来者一定不是好路道,敢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等令人发指
之事,于是勒住马头,等候来人,五骑眨眼即至,谢云岳一挥手中马鞭,劈拍声
响惊得前来两骑顿时紧张起来,后面三骑都是急势。猝料不及有此意外,与前面
两骑撞个头尾相连,前面两骑上人仗着好骑术,幸没翻下马,但也撞得个哇哇大
叫。

  五骑上的人定了定神,瞧出了前路有人阻着,只见这人满身满脸都是黄尘盖
着仅空下两只骨碌碌黑眼珠,可是自己五人也好不了多少,正巧是顺风,马蹄带
起的黄土,反吹向自己身上,登时有一人大喝道:「小子,你在找死啦,没长眼
睛敢拦住我临城五霸的去路,赶紧让开。」

  那知谢云岳正是找碴儿来的,那会就此轻易让开,不过那临城五霸也是被马
一惊,搅昏了头,这大道怕不有十来丈宽,即是一二十骑并驰,也足足有余,一
人一骑岂能阻碍住,敢情是发话人有点糊涂。谢云岳嘿嘿冷笑道:「我不管什么
临城五霸,大白天里,敢劫持良民。足见俱是不服王法,为非作歹之徒,要让路
可以,只把那两人留下,任凭你们上路。」

  那在马上发话的人却放声狂笑一阵,喝道:「敢情你这小子是个外路人,你
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是怕王法的人么,找碴儿找到咱哥儿头上,想是你活得不耐烦
了,这可好,小子,拿命来吧。」说着夹马右手亮刀兜头劈来,谢云岳微微的一
笑,眼见刀光如雪砍到,猛一长身,在掌一晃,只听得哎一声大叫,那人腕脉已
被他拿住,钢刀咕嘟落地,谢云岳轻轻一拉,将那人挽过马来,随着右手一掠,
即把那人右肋夹着的女郎救下。

  那人本是劫持人者,反而被谢云岳劫持,这报应得太快了,谢云岳也是心恨
这人出言无状,左手一紧,把这人勒得惨呼救命。其余四人均都双目露出急怒之
色,面上表情被黄土掩着谁没法见着,但可想而知。谢云岳哈哈大笑道:「什么
临城五霸,原来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乖乖地将那老头儿放下,不然……」
用手指指左肋所夹那人,「他休想活着回去。」

  那四人见状,不由大急,慌将那老头几放下,其中一人道:「那么,请你把
我大哥放了。」

  谢云岳哈哈一笑,一松腕,那贼就似断线风筝跌落地上,口中唱道:「念你
们初次犯在我手中,且饶一死,如再怙恶不俊,那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马匹留
下两只,滚吧。」临城五霸欺善怕恶,片刻威风丧尽,连声诺诺,留下两马,五
人合乘三骑,鼠窜而去。

  谢云岳下骑扶起一老一女,问起详情,只见那老头哽咽酸楚地诉说道:「老
汉张天保,是河南鲁山人,连年天于地旱,庄稼歉收,家贫无以为生,多年失去
联络的胞弟,风闻在高邑开糕饼店,所以携带孙女晓霞来高邑寻找,不料已于五
年前染疫,全家病亡,自己一老一小千里寻亲,盘缠尽数用完,在高邑城郊哀哭,
不料被临城五霸看上了晓霞,意欲买下作妾,是小老儿坚持不允,竟被那五人强
自挟了上马,多亏恩公搭救,不然孙女定遭匪人侮辱了。」

  谢云岳听了心下惨然,望了晓霞一眼,见她虽然蓬头垢面,双目红肿,但长
得十分苗条秀丽,楚楚可人,于是在囊内取出一锭黄金,约莫几两,及一点散碎
银子,送与老儿手中,说道:「你们两人赶紧上骑回河南原籍去吧,这锭金子够
你们做点小本经营,散碎银子当路费大概有余。」张天保千恩万谢,与晓霞上骑
而去。

  谢云岳随着放缓脚程,跟随至高邑城郊,一见张天保两骑折往赞皇取道山西
路径,才放下心来。一抖连绳,又复扬尘疾驰赶往石家庄。石家庄为北上入京;
西去太原孔道,商贾繁盛,人烟稠密,谢云岳策马如飞,夕阳斜照时分,已自赶
抵,道上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仕女成群,纷来沓往。他一身尘上,也无心观赏,
策马眺望,只见不远处有家迎宾客栈,悬着招牌,迎风摇晃,走近一看气派甚大,
陡见粉底书红十六个大字,上面写的是「仕马行包、安商客栈,酒席外会,小酌
齐全。」

  谢云岳心想:「这倒正合下怀免得再找。」随即翻身下骑,伙计如风地抢前
阻着牵马,哈腰笑道:「客官,要投店么,上房干净得很,里面请。」

  这家迎宾客栈两个头门,另一头门进去是吃饭饮酒的客座儿,十分讲究,谢
云岳被引进在一个单独的小四合院内,窗前花木扶疏,屋内陈设华丽,谢云岳漱
洗激流一清,走出来,便命店伙引着去用饭,他这一更换衣巾,显得富家公子模
样,伙计恭谨地带小踏入大厅。

  这座大厅,已上了九成座儿了,谢云岳这一现身,食客大半频频注目而视,
他那倜傥不群的风度,实在是太英俊了,谢云岳含笑走进,往空座儿坐下,随便
叫了两三样莱,两斤汾酒后,便自朗目往这大厅瞥扫。只见隔自己座儿不远,有
数席席上人也正向自己这面望来,靠左一席上坐着两人,年岁都甚轻,一人面色
微黑,五官俊秀,双目威棱逼视,另一人神采飞扬,容颜甚俊,双目清澈莹亮,
背间均斜搭着宝剑,大都廿三四年纪,只看两目露出神光,便猜知两人一定是武
林能手。

  另一席上端坐着矮胖老者,白眉白须,头顶光秃秃地两只手掌特大,泛出珠
砂颜色,双目神光四射,朝着谢云岳望来,冲着他就是一笑,谢云岳忙把目光移
在另外一席上,瞥见那一席上坐着一位少女,身着套色劲装斜搭一柄翠绿长穗宝
剑。容颜艳美,只是双眉间隐含重忧,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也蕴着重大幽怨神情,
她见谢云岳瞧着自已,粉脸一红,随即低上头去。

  谢云岳暗忖:「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大概与自已一样,仆仆江湖,只是那
少女有什么重大心事不成,为何如此幽怨。」不禁频频用目多望了两眼。

  这两男一老一女,他们一见谢云岳进来。不禁为他容貌都丽,翩翩不群的风
采所夺,可没有瞧出他身负绝技,老者还心想:「此子若弃文习武,说不定倒是
个可造之材。」

  一会,酒茶已然端上,谢云岳低首饮酌,亦未曾再留意,长途跋涉鞍马劳顿,
腹中空乏得紧,两斤汾酒片刻均尽,这酒后劲甚足,红云布面,显然有点醉意,
又用了三碗饭,正待离开座位时,勿见一店伙执着纸条匆匆走向那玄衣少女身边,
哈腰递在少女手上,少女一看纸药,不由粉面变色,悄声问店伙道:「送信的人
呢?」

  店伙道:「那人将字条交与小的后,傅自去了。」少女点点首,店伙见没有
什么吩咐,便自走去。

  玄衣少女秀眉更紧皱了,谢云岳心中一动,忽听得矮胖老者哈哈大笑道:「
大不了又是狐鼠之辈,欺侮一个可怜娃儿,有什么愁眉苦脸的,你就知道我老人
家不伸手么。」语音洪亮,声惊四座,食客们纷纷注视老者。

  那矮胖老者恍若无人,自言自语着,又大口酒大块肉,囫囵吞枣般到嘴就光,
吃像实在难看。谢云岳知老者出言,并非无因,于是将离去念头打消了,静坐那
里,期待着情势发展。果然,只见玄老少女走在矮胖老者面前盈盈一福,低声道
:「难女知老前辈是非常人,可怜难女千里迢迢,只望逃出虎口,不料贼子竟不
放手,还请老前辈仗义援手。」

  矮胖老者此时一脸正色,摇摆手道:「江姑娘,坐下再说,我老人家知你投
身在清风帮是情非得己之事,又知道你出污泥而不染,志行可嘉,不然你一路而
来,那能如此容易离开?此事我老人家伸手管了,就要管到底,不过这次来的人,
都是些帮内扎手人物,未必就如此容易打发,但也难在我老人家手中讨了好去。」

  这几句话确是声音微小,却给谢云岳听得一清二楚,心想:「二哥雷啸天也
曾说过,先父当年诛戮清风帮手下多人,因而结仇,在三湘地面围袭先父共谋者,
可能清风帮派出的人占多数,我不免相助这姑娘一臂之力。」但见左面席上那两
少年也走在矮胖老者面前躬身道:「老前辈莫非是嵩山矮方朔荆师伯么?」

  矮胖老者白眉一扬,笑道:「两个娃儿,怎么知道我老人家名号?」

  那面黑少年忙道:「晚辈姜宗现,及东方玉昆何缘在此得拜见师伯。」

  矮方朔两目神光电射,一跃而起,惊喜道:「怎么,你们就是近年所传峨嵋
后起之秀,慧空这老秃儿眼光真不错,竟觅到你们两个根骨奇佳的传人。」说着,
呵呵大笑又道:「我老人家正想找不到帮手,这江姑娘被清风帮迫得无路可走,
你们就帮帮这位江姑娘的忙吧。」

  谢云岳一听那矮胖老者竟是矮方朔荆方,心中陡然一动,其父未死时,常听
他道及此老,与他有八拜之交,谢云岳未出生,即已归隐无踪。不过谢文始终不
知道,就在他出事那年,荆方再度出现江湖,为追魂判谢文之事费尽心机,明查
暗访,被他查出一部分当年围袭的疑凶,因无法确定是否,又防打草惊蛇,被元
凶遁走,一他迟迟不敢下手,他也不相信追魂判谢文就此不明不白死去,脚程走
遍北七南九各省,始终就探不出谢文生死确悉。这次也为了谢文之事,暗探吕梁
山清风帮主坛。被他无意发现江姑娘之事,一路跟随江姑娘身后,从容化解危难。

  谢云岳又听得两少年自称姜宗耀,东方玉馄,猛地忆及在金华时冯伯雄提及
江湖后起之秀,不是有这两人在内吗?于是不禁又细细打量了几眼。黑摩勒姜宗
耀,天罡剑东方玉昆均觉察谢云岳深深注意他们,姜宗耀不禁眉头一皱,低声和
东方玉昆说道:「师弟,怎么那少年频频注视我们,不要是……」

  东方玉昆笑道:「此少年不过见我们武林中人举止好奇罢了,未免多看几眼,
何况他目光正而不邪,值不得大惊小怪的?真要是那活儿来了,难过我们就不准
人家瞧吗?」

  「是哇。」矮方朔荆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嚷道:「娃儿,只准你瞧人家,
就不准人家瞧你吗,这太不公平了。」黑面摩勒姜宗耀黑面泛紫,讪讪地一声不
语。

  矮方朔荆方话一完,两眸眯成一条线,又往谢云岳那面望着,只觉越看越爱。
把谢云岳面部轮廓上下打量一个清,突然,荆方哈哈一声,两手重重交击了上下,
口中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像他,一点都不差,奇怪,奇怪?」

  谢云岳见状,心中又是一动,起身望着矮方朔席上走来,来在近前,微笑道
:「请问老前辈是不是矮方朔荆方。」

  本来荆方双眼眯着,露出一条线,见他这一问话,两目陡然启开,威棱四射
道:「小娃儿,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老人家名号?」

  谢云岳笑道:「荆老前辈,可否请借一步说话?」

  矮方朔荆方瞪着眼道:「大丈夫无不可告人之事,这里有什么不好说,何必
偷偷摸摸的。」

  谢云岳俊睑绯红,其父也曾说过这位拜兄诙谐得紧,其实并无恶意,只是度
量狭仄的人当场有点受不住,于是摇摇头微笑道:「晚辈实有难言之苦,斗胆请
老前辈移玉。」

  矮方朔眨眨眼,像是无可奈何道:「好吧,小娃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催着美宗耀说道:「你们这些小娃儿,在此等我,不准溜掉,我老人家去去就来。」

  于是谢云岳勇者接方朔到他卧房里,因他卧房是单独小四合院,不怕人家偷
听,两人一踏进卧房,矮方朔就往铺上一坐道:「小娃儿,你害得我老人家走了
这么远的路,现在总可拿出你葫芦里的狗皮膏药来啦。」

  谢云岳心中好笑,这位世伯可真是诙谐,正了正颜道:「荆世伯,你老人家
可记得追魂判谢文么?」

  话还没完,矮方朔跃起,一把拉住谢云岳双手,双目含泪,语音发颤道:「
怎么你就是……怪不得我一见就觉面,善,真皇天有眼。」不由喜极而泣。

  谢云岳心中深为感动,双膝跪下叩见世伯,这时矮方朔尽收诙谐之容,一把
拉抱着鸣咽出声,谢云岳泣道:「先父在三年前病故了。」

  矮方朔老泪纵横,硬咽说道:「可怜二十年一别,拜弟竟尔作古,贤任,你
把所知的详情经过说给我这不成材的世怕听听。」

  于是谢云岳就将慈母遭害,以及其父万里寻仇,三湘被袭,逃至赣南,被一
无名高僧救治收留,三年前病故,及自己重拜无名高僧为师,以及半年来行踪,
简单扼要—一说出,又将自己隐藏姓名,以便暗中复仇事说了。

  矮方朔荆方听完,转颜为笑道:「好,贤任有志气,我这世伯也一定助你,
清风帮内有多人围袭你父嫌疑,现在尚未达水落石出阶段,以免打草惊蛇。这事
也非一时可以谈完,好在日子还长,留着细谈吧,前面几个娃儿等久了,我们快
去。」

  回至席上,矮方朔指着谢云岳笑道:「这是我老人家故人之子,姓言名岳,
你们年青人得多多亲近。」于是这几位少年人自我介绍,连称幸会不止,玄衣少
女名唤江瑶红。

  这是矮方朔荆方说话了,问道:「江姑娘,鼠辈约你何处见面。」

  江瑶红忙道:「约定在三更时分。」取出纸条送在矮方朔手上,众人聚目一
瞧,见纸上写道:「字谕叛帮玄衣龙女江瑶红三更时分速来岗上分坛报到,违命
则死。」下清风帮白虎香主徐子明谕。

  江瑶红满脸忧容道:「徐子明是清风帮四酷之一,武学绝伦,他这一来,恐
坛下十八罗汉舵主也随着来了,连同岗上分坛好手,不下四五十人,我们这几个
人,似嫌势孤力薄。」

  矮方朔荆方白眉一聚愁道:「这倒是实话,但终不成叫我老人家敲锣去找帮
手吗。」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谢云岳猛然记起苍玺所赠之「神龙狮虎令」大有
用处,忙道:「世伯,您打算保着江姑娘逃出虎口哩,还是想去冈上斗一斗。」

  矮方朔哈哈一笑道:「贤侄,你不斗又怎样咧,清风帮已在迎宾客栈周围布
下了暗桩,不是瞧出我老人家在此,早就闯进拿人了,还有现在这么轻松。」

  谢云岳笑道:「要找帮手,好办,小侄出外走走便来。」

  矮朔寿眉微锁,担忧道:「贤侄,你初到此地,人生地疏,哪儿去我帮手?」
他忧虑谢云岳武功不济,出外被清风帮暗算。

  那知谢云岳反淡淡地—笑道:「世伯你尽管放心,小侄很快就来。」于是走
出迎宾客栈。

  此时,夜色笼罩大地,繁星群织,没有月色,只有客栈门前四只油纸灯笼射
出淡红色光辉,远望街中热闹区域灯光如一条长龙般,、寓着迎宾客栈尚有一大
截路,谢云岳在门前望了一阵,就望路中心那边走去,身形尚未走出十步,迎面
忽有一瘦长汉子阻住去路,谢云岳心知是清风帮的暗卡,不由微微生气,在这行
人众多之时,清风帮也太目无法纪了,低喝道:「尊驾拦阻在下去路做甚?」

  瘦长汉子阴恻恻冷笑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小狗,你不是江瑶红这贱婢
与那老狗的同伴吗?」

  谢云岳哼了一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瘦长汉子冷笑道:「是就好了,有屈你随俺去见一人。」说着,疾伸右手擒
拿谢云岳的腕脉。

  谢云岳也不闪让,瘦长汉子一触及他的腕脉,只觉手中捏紧的是一块钢铁,
滑不留手,心中一惊,那知谢云岳反腕两指一钳,瘦长汉子全身酸麻,口噤难以
出声,谢云岳笑道:「我看尊驾还是相伴在下一行吧。」

  于是手拉手望街中心走去,瘦长汉子不由自主地脚下移动着,谢云岳装模装
样与瘦长汉子谈笑甚欢般,像是好友久别重逢的神情。这条大街上,清风帮暗卡
到处都是,混在人群堆里张望着,见瘦长汉子与谢云岳十分热络,心中茫然起疑,
眼看着两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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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走到一条小巷内,放手拍拍瘦长汉子肩头笑道:「烦你在此相候片刻。
有劳了。」说罢,急急走出,可怜那瘦长汉子,被他点住,一动不动靠在墙边,
像具塑像般眼睁睁望他而去。

  谢云岳在大街上急行,一眼瞥见了一个垢面蓬须的中年乞丐,伸出手掌向路
人索讨,谢云岳缓步过去,递出「神龙狮虎令」往乞丐掌心一塞。乞丐一见紫铜
令,面目变色,谢云岳微微一笑,伸手又取回「紫铜神龙狮虎令」置于怀中道:
「我有急事需办,你速通知你们帮头,悉数派遣帮中武功能手,今晚三更时分,
在岗上清风帮分坛助我一臂之力,我与该帮结下了梁子,不过在我没现身以前,
千万不可出手。」

  中年乞丐单膝一跪,恭敬答道:「晚辈遵命。」

  谢云岳急步走回,还是拉着瘦长汉子返在原相遇之处,解开他穴道,冷笑道
:「以你微末之技,尚敢在我面前横行,赶紧把这迎宾客栈周围暗桩撤去,速通
知徐子明老贼,说我与江姑娘等三更必到。」说罢,反身走入栈内。

  只见矮方朔与江姑娘等正在坐候,面上均带着焦急之神色,一见他走来,矮
方朔眯着眼笑道:「贤侄,找帮手之事如何?」

  谢云岳笑道:「一切安排就绪,世伯,何时启程。」

  矮方朔哈哈大笑道:「现在还没到二更,急什么,我老人家酒还没喝够咧。」

  谢云岳望着东方玉昆等一笑,用意是笑他世伯好酒贪杯,东方玉昆也报之一
笑,问到:「言兄弟,你所约的帮手是谁。」

  谢云岳眨眨眼,笑道:「法不传六耳,到时就知。」江姑娘心中深深感动不
安,为着自己的事,连累别人担着生命危险,含着感激的眼光望着谢云岳痴痴出
神。

  谢云岳见江姑娘面似红霞,黛目深锁,剪水柔波双眸望着自己,知她忧虑今
晚之事,不禁笑道:「江姑娘,不必忧虑,今晚定可逢凶化吉。」说完,那知江
姑娘依旧两眼痴望自己,蕴含爱意,口角轻翘带着微笑,他心中猛然一震,立即
感到,江姑娘这种神情,分明是深情表示,不由俊面一红,尴尬地转对着东方玉
昆。

  姜宗耀两人微笑道:「江姑娘日来受的刺激谅想也太多了,你们看她愁得这
步田地。」东方玉琨等闭着嘴忍着笑,怕谢云岳脸薄难堪,不敢说,穿仅点了点
首。

  矮方朔不停地在灌酒,面前一大锡壶,怕不有甘斤,被他喝得点滴无存,拍
拍手道:「小娃儿,不要自欺欺人,须知爱到头来总是恨,你当心一点就是了。」
江姑娘一听,就知适才举止已落入矮方朔眼中,一时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谢云
岳俯首无言,东方玉琨两人暗暗发笑。

  矮方朔咧着一张嘴笑道:「好了,该走啦。」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立起往
外就走,谢云岳等人紧随身后面去。

  二更天了,行人逐渐稀少,众人走出栈门不远,谢云岳眼尖,瘦长汉子率着
五人一列秋雁般,阻在去路五丈远处,他心头冒火,身形抢出,瞬眼就到了瘦长
汉子身前,嘴里冷冷笑道:「我看尊驾是不见黄河心不死,适才对你怎样说的。」

  瘦长汉子这时不大注意,两掌微张,吆喝一声道:「俺刚才一时疏忽,着了
阁下的道几,狂什么,俺车徐堂主之命,在此引驾。」

  忽听谢云岳哼了一声,左手霍地一翻,电疾般早扣住了瘦长汉子的手腕,往
面前一带,右手一晃,脆生生地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左手一紧,随着谢云岳右脚
起处,瘦长汉子一声「哎哟」才出口,整个身躯,已直飞出去,撞向五匪人身个。
去势甚急,那五匪徒又近前,哪还让得及,蓬的一声,其中二人被瘦长汉子撞的
仰面跌倒。

  只见谢云岳向着另外三匪冷笑道:「你们赶快夹紧尾巴逃跑,不然,少爷照
样打发你们。」三匪徒吓得心胆皆寒,夹起地下三人,掉首就跑,状甚狼狈。

  这一手,把矮方朔等人看得呆了,因为刚才谢云岳仅几个身法,飘出、扬腕、
掌嘴、飞腿又始终几人就没瞧清他怎么动作,快得如电光石火,一闪即逝,又那
么干净利落,东方玉琨姜宗耀都是高人门下,如今又是江湖中风云人物,睥睨狂
傲,自负不凡,可是眼睛确是识货,由衷的佩服到顶。江瑶红睁着一双晶亮眸子,
满脸都是惊奇之色,矮方朔最高兴了,咧着嘴呵呵直笑,他起初还认为他仅是一
介书生,如今一看拜弟之子武学不凡,足够行道江湖了,打从心眼里就乐。

  一行五人急赴冈上,这冈上在石家庄正东十五里路,不过四百来户的一条小
镇街,街外尽都是黄土小丘陵,极目荒凉,是比武打斗的一个好去处,矮方朔有
心试试这世侄的轻功造诣,一开始就施展轻功上乘心法;霎时即飞驰出去七八里,
谢云岳却上身不动,脚下如行云流水,赶得个并驾齐驱,似乎尚未下全力的样子,
矮方朔暗暗心惊,反观黑摩勒姜宗耀等三人已落后一丈开外,江瑶红只走得娇喘
不住。

  矮方朔脚步放缓,让江姑娘等赶上来,姜宗耀东方玉琨两人拉着谢云岳双手
道:「言兄弟,你这份轻功身法,简直是匪夷所思,我俩钦佩得五体投地。」谢
云岳谦逊地笑笑。

  夜风吹得很急,扑面生凉,一片呼啸沙沙之声,路人绝踪,只有五条黑影在
这夜色苍茫中穿行。冈上镇越来越近了,忽见路侧丘陵中窜来两条黑影,清晰地
发话道:「来人中可有丐帮本门长老在内么?」

  岳云岳闻声心知丐帮应命而来,凌空窜起迎向所来两人面前,丐帮两人望着
谢云岳单膝一跪,道:「石家庄帮头巴金和率领门下俞龙,迎见长老。」

  谢云岳扶起两人,笑道:「巴帮头少礼,今晚你手下并来了多少人。」

  巴金和垂手答道:「共来了二十五人,请问长老如何布置。」

  谢云岳:「你们只在场地四周潜伏,非至我等不敌时,不宜现身,清风帮势
力很大免带来本帮无穷危难。」

  巴金和诺诺遵命,谢云岳又转面向为他传令中年乞丐道:「俞兄弟,你办事
得力,我代表本门长老嘉奖。」

  俞龙忙道:「谢长老思典。」

  谢云岳又道:「你们快去布置吧。」于是两人又单膝一跪,转身闪入丘陵中。

  矮方朔这时睁大了眼惊讶道:「真了不起,贤侄,你几时当起丐帮长老。」

  谢云岳轻笑一声道:「小侄是个假长老,充壳子的。」矮方朔知里面大有文
章,眉头皱皱,也不再说,足不点地,如飞疾走。

  同上镇已经在望了,只是疏疏落落几盏灯光,在窗隙中露了出来,忽闻呼啸
声大作,霎时迎面涌起七八条黑影,其中一人发出宏亮的笑声道:「荆老前辈驾
临,徐子明迎接来迟,当面告罪。」

  矮方朔也哈哈大笑道:「徐堂主威名远播四海,荆某久仰,想不到人不亲路
亲,如今却在冈上镇狭路相逢了。」

  徐子明沉声道:「荆老前辈,好说。」此时,清风帮亮起八支桐油火炬。火
苗在风中摇晃,冒起浓烟弥漫着整个黄砂大道。

  徐子明一见江瑶红即变声大喝道:「江瑶红,本帮待你不薄,竟敢无故倒反
叛帮,一路而连杀伤本帮弟兄多人,今日本堂奉帮主之命擒你回去,你尚有何话
说?」

  江瑶红见着徐子明,不禁杏眼圆睁,几乎冒出火来了,银牙紧咬,发出咯咯
之声,手掌淌汗,道:「老匹夫,姑娘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倘不是你几
次三番耸动帮主,逼姑娘顺从作委,此事何由得生。」

  徐子明见江瑶红当场揭他痕疤,不由桀桀狞笑不止,听得人汗毛直竖,用手
一挥,刹那间,四周涌上五六十人,将江瑶红等团团围住,徐子明面色一沉道:
「贱婢,你看这些都是奉命擒你返山的弟兄,不要连累你同来的好朋友性命,好
好的同本堂返山,本堂可保证你毫发不损。」江姑娘一见这么多高手,不禁玉容
失色,矮方朔似若无睹,黑摩勒姜宗耀连声冷笑,谢云岳与东方玉琨两人互望了
望,均面露鄙视之色。

  黑摩勒姜宗耀身形一动,窜至徐子明面前,嘿嘿冷笑道:「徐子明,你休倚
仗人多,少爷看来,尽都是无能之辈,何必搬来充数,江姑娘有他的个人自由,
她又没卖给清风帮,要你妄自逞强做甚么。」

  徐子明即狂笑道:「阁下何人,胆敢在本堂面前卖狂。」

  姜宗耀傲然笑道:「小爷就是黑摩勒姜宗耀,听清了没有。」

  徐子明面露微惊,暗忖:「闻目前江湖中出了两个小杀星,就是他们么。」
两只贼眼打量了姜宗耀几眼,干笑一声道:「原来是你,本堂倒要见识见识你有
何惊人武学。」

  话没完,徐子明身后窜出一人,说道:」徐堂主,这场且让我宋克文接着。」

  宋克文一双吊睛眼翻着白眼望着姜宗耀阴恻恻道:「姓姜的,今晚这儿黄土
丘中,就是你葬身之地了。」

  姜宗耀冷笑一声,晃身双撞掌急出,望宋克文双肩就打,宋克文没料到他出
招这么快,吓了一跳,赶紧拗身,双掌翻腕一撩,「翻云掠月」,欲擒姜宗耀的
双腕,姜宗耀微微地一笑,双掌疾收,右腿一撩,左足一点,整个身子,从侧旋
飞至宋克文身后,左掌微翻猛往宋克文后胸打去,这种身法可算是绝美了,武林
中尚是罕见,谢云岳看见微微心许,不愧名家门下,轰动武林实是无虚。

  宋克文见姜宗耀单腿撩来不由后撤一步,右掌骈指一招「玄鸟划沙」,用上
十成真力,电疾地往下一削,那知此腿是虚,随着姜宗耀飞至身后,面前不见姜
宗耀形影,暗道不好,又收招不及,只觉后胸着实印了一掌。打的眼冒金星,气
涌血翻,身形向前窜去,岂料尚还未了,又被姜宗耀撤走了右腿撩在肛门上,不
由痛极神昏,全身猛往前踉跄七八步,趴倒在地上。

  徐子明看得心惊,宋克文是本堂十八罗汉之一,内外功都有六七成火候,不
想未及两招就折在对方的手中,心料今晚之事,甚难轻易解决,皱皱眉头命手下
抬下宋克文,突从身后又闪出一人道:「徐堂主,让我毒爪神孔渊料理这小畜生。」

  徐子明道:「孔舵主,你得当心一二。」

  孔渊一点首,双手一翻,身后的一对五毒鸡爪镰撤在手中,大喝一声:「小
狗,还不亮剑,今晚要叫你尝尝我那五毒断魂的味道、」

  黑摩勒闻言,不由剑眉一扬,正待亮剑出鞘之时,东方玉琨已自一晃而到,
笑道:「师兄,让小弟来应付这贼吧。」

  姜宗耀微微一笑,飘后五尺,东方玉琨一亮长剑,晃了晃,星目睁着向孔渊
表示说,你动手吧,我不屑与你说话。毒爪神孔渊怪叫一声,鸡爪镰如风迎面抓
来。东方玉琨手腕微翻,一领剑决,青虹一抹,电闪地戳去,这孔渊一对鸡爪镰
有独到功夫,鸡爪尖端并蕴有奇毒,见血封喉,孔渊见剑削来,双镰猛缩,两臂
一扬,左足欺前,双镰施展开来,拿、拨、抓、钩、打,无一招不是毒着,双镰
如风,满场游走,镰身黝黑,这一急攻,满眼俱是鬼手黑影。

  东方玉琨只在二尺方圆圈子内不动,一柄长剑施出天罡剑招,这是峨眉绝学,
端的威力不凡,但见青虹万道,劲风呼呼,一出手就是三招,托起斗大银花三朵,
有几次孔渊双镰触及剑身,被它震得身形一歪,这孔渊是清风帮内有名高手,较
宋克文强出太多。是以才与东方玉琨支持得一些时候。

  东方玉琨不耐烦与孔渊久战,长啸一声,右腕猛翻,刷,刷,刷,急出三招,
分取「承浆」、「期门」、「气海」三处重穴。孔渊见对方长剑托起万点银芒刺
向身前,耀眼眩目,寒风矾骨,不由大惊,双镰一封,身形急撤,那知东方玉琨
哈哈长笑,乘着孔渊眼花之际,猛一长身,凌空一招「天绅倒挂」,当头劈下,
剑势宛若飞瀑惊雷,银河下泻。

  此一招确是威力万钧,孔渊眼见面前剑芒尽敛,又见万丈青虹凌空劈来,吓
得魂飞胆落,旋身倒窜,岂料剑势奇疾,被剑刃削去臀肉一片,一时鲜血外冒,
孔渊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在扑倒之前,还没忘了伤人,右手当啷一声,鸡爪镰
反腕撩来。东方玉琨见鸡爪镰飞到,忙用长剑一格,江瑶红在后面大叫道:「格
不得,赶快退后。」

  话声一完,等东方玉琨听清后,已来不及了,长剑已然与鸡爪镰相触,当的
声响,鸡爪中飞出一股毒砂,似散花形罩住东方玉琨全身,眼见东方玉琨就要丧
身在毒砂下,突由矮方朔口中发出一声大喝,双掌一推,将毒砂全部送往徐子明
那边。

  徐子明等见毒砂反推过来,慌不迭地跃向后面,掌挥手舞,将毒砂尽情打掉,
旷野中夜风甚大,只要一点毒砂吹在身上,即全身紫黑,把徐子明等搞得一个手
忙脚乱。东方玉琨险遭毒手,气愤不过,长剑一掠,毒爪神孔渊一颗头颅齐颈截
去,匹练光芒中喷起万点血花。

  徐子明等惊魂略定,后又涌身上前,徐子明率领十六罗汉,将矮方朔等五人
团团围住,只见徐子明狞笑道:「荆大侠,为着本帮背叛贱婢淌这浑水,已属不
应该,更又杀伤敝堂两大弟子,此仇此怨,何时可解,不如听徐某奉劝,将贱婢
交出,今晚之事,一笔勾销,不然,嘿嘿,看来你等将难逃出岗上一步。」

  矮方朔眼睛一眯,哈哈一声,道:「徐堂主,天下事天下人管,有什么淌浑
水淌清水,清风帮为着一个少女,竟劳师动众,荆某为你汗颜无地,老实告诉你,
这事荆某管定了,风闻你徐子明练得一手黑砂掌,自成一绝,如你不服尽可放手
过来。」却听一声长笑,徐子明已蓄劲双掌,身形猛扑,声到人到,推起一股暴
烈无伦的劲风,向矮方朔胸前打去,端的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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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方朔那也自一声长笑,大袖疾抖,双掌已吐出了独门绝技「五行掌」力,
两下里动作都迅如雷光石上,掌力一接,蓬地震得两人身形各自撤出两步,矮方
朔心惊徐子明好纯厚功力,左袖一拂,身形右旋,右掌又吐出一掌望徐子明肋下
打去,徐子明一声杰杰怪笑,左掌一招「丹凤朝阳」拨开来掌劲力,那知矮方朔
就是趁着这空隙,左掌并挥,一股强劲无比的「五行」劲气,又往徐子明打去。

  徐子明不防矮方朔有这等妙着,忙自身形暴挫,左掌迎着矮方朔五行劲气撞
到,这一下强弱立判,徐子明庞大身躯,被震得倒翻出去丈余。矮方朔一招得手,
已抢先机,接二连三扑击,五行劲气愈发愈强,哈哈长笑声中,身形暴长,白眉
白须根根竖起,徐子明被他掌劲逼得身形团团转,业已激得怒发如江,连连怒啸,
炬火照映下,只见两人形同猛师,须发怒张,吐出劲风,带起漫天黄砂,弥漫上
整个旷野。

  矮方朔不惜损耗真力,用上十二成真力,尽情施为,打到七八十招上。徐子
明业已鼻额沁汗,虽然是败象未逞,但也有后力不继之态,徐子明随来十六罗汉
见状不妙,呼吼一声,各执兵刃一涌上前,外圈四五十匪徒也自缩小弧线,移前
两三丈。

  那边十六罗汉一发动,这边黑摩勒姜宗耀,天罡剑东方玉琨同声怒叱,各挥
长剑,身形晃前迎向十六罗汉,徐子明手下一加入,陡觉压力一松,又是生龙活
虎般,施出掌力节节反迫,十七对三,矮方朔等纵然是武功盖世,也一时无法取
胜。

  江瑶红姑娘暗忖:「旁人对自己之事,甘冒万险,自己再束手旁观,于情于
理也说不过去。」反腕亮出长剑,就要跳进战场。却被谢云岳一手拦住,摇头笑
道:「姑娘这一参与,无异欲自投虎口,我们此番铺排,不都成了泡影么,少安
勿躁。贼人决不会得手的。」江瑶红一听,这才止住,但心中甚是不安,含着感
激的眼光望着谢云岳嫣然一笑。

  谢云岳本想出手,却见东方玉琨,姜宗耀两人已先一步飞出,又恐留下江姑
娘一人,要被贼人掩袭遭擒,岂不是枉费心机。这才暂时不动,暗中盘算退敌之
策一阵算机泛上心头,心想我何不擒贼先擒王,从徐子明身上下手,心意一定,
端详着场中形势。

  但见姜宗耀东方玉琨两柄长剑,宛如神龙夭矫,银光闪闪,在人群中飞舞,
矮方朔以右掌对付徐子明、另一只掌吐出五行劲气迫开涌来四人,每吐出一掌,
四匪身形猛挫。但泯不畏死,掌撤后复又涌前来擎,矮方朔一时也莫奈他何。

  谢云岳低声向江瑶红说道:「江姑娘,在下要出手了,你留心贼人,慎防偷
袭。」说着,口中发出一声龙吟,没有看清他怎样动作,便自闪入场中,江姑娘
只觉眼前一花,他人已失了踪影,心内殊为惊讶。

  徐子明正双掌疾吐,摹觉右腕奇麻神志一阵紧张,眼前恍忽一黑,面前忽多
出一俊美少年,自己右腕被他三指钳住,真气突然聚在胸隔内,不能发出只觉血
翻气逆,谢云岳此时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矮方朔单掌对徐子明已是吃力,忽见谢云岳电似地欺身在徐子明身前,擒住
徐子明腕脉,大喜忽飘退五尺,心中无限感慨道:「此子真个是人中之龙,谢贤
弟有子如此死可瞑目矣。」东方玉琨,姜宗耀双剑连连砍翻三四人,瞥见谢云岳
业已擒住徐子明,不胜钦佩,闻声同自跃退在江瑶红身旁。

  群贼均被震住,谢云岳望着徐子明冷笑道:「徐子明,现在尚有何话说。」

  黑砂掌徐子明被谢云岳勒得老脸变色,心惊这年轻少年有此绝世功力,竟然
冲破自己发出之黑砂掌力,执住自己腕脉,虽然是如此,口中仍呈强道:「本堂
主一时疏忽,被你所算,还有何话说,本堂主死不足惜,不过你们怎样能逃出罗
网,本堂主实在为你们担心。」

  谢云岳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自恃人多,以众要挟么?」转面喝一声:「
俞龙兄弟,你听着,你们紧守岗位,现出身形与他瞧瞧。」

  只闻四野暴吼,突然涌起甘余条黑影分立着丘陵中,反将清风帮众包围着,
徐子明心胆皆寒,只见谢云岳微笑道:「徐子明。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
枉费心机了。」继又三指一紧,徐子明猛觉周身有若千百条毒蛇噬咬,蠕蠕而动,
疼痒攻心,万分难熬,喉间发出惨厉的嚎声,不由自主地两行清泪籁籁落下。

  谢云岳冷笑道:「老贼,你只依我两个条件,便可饶你不死:不然令你尝尝
搜阴七日断魂味道。」

  徐子明颤声忙道:「徐某尽数应允,阁下只说出便了。」

  「第一,自今以后,不准再与江姑娘为难了,如有事故,惟你是问。第二,
明日起你撤消冈上分坛,清风帮只限在山西境内。如何?」谢云岳笑着说。徐子
明被制人手,不答应也得答应,额首不语。

  谢云岳一松右手,反腕疾向徐子明「章门」穴点了一下,笑道:「我知你阴
狡无比,不得不尔,你今被点上散穴,半年以内不得运用真力,否则于血攻心,
可不能怨我事前没警告于你,我这点穴手法,别人也解不了……」继又面色一整
说:「我也知你输得心不眼,待我露一手给你看,你只命你手下当心我出手。」
徐子明被点上重穴后。试一运气,突觉体内热血逆出穿行,手足麻得利害,心知
厉害,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闻言,惊疑地瞥了身旁十六罗汉两眼。

  此时,谢云岳一声长笑,一身形一动,电闪似地又飘回原处,负手微笑。徐
子明心想:「这又是什么意思?」及一眼瞥见十六舵主时,不由目瞪口呆,原来
十六舵主,个个横剑扬刀,竖眉怒目,定在那里,宛若大雄宝殿塑像一般。这一
来,连矮方朔等人都看得呆了。

  忽见谢云岳冷笑道:「徐子明,还有一事须紧记不忘,见到你帮主时,就回
复说我两年之内,必来拜山。」徐徐回身向丘陵中丐帮喝道:「俞龙,我们走。」
矮方朔等地随着谢云岳往去路疾驰,移时,身影俱隐没入长夜漫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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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轩辕神指清风撤分坛黯然含恨白衫秀士落花空有意锻羽逆旅

  四月的杨花柳絮,最会引起人无限愁思,在石家庄城南的一家迎宾客栈里,
谢云岳两手支在床柱,双眼痴痴地望着窗外出神。傍着窗口一株杨树,迎着晨风
摇曳着,缕缕杨花飘向房内,落得满地都是。晨曦初上,天空皎洁无云,一片蔚
蓝。谢云岳一瞬不瞬地向天空凝视,他没有思索,只是茫然,口中微吟:「应是
寻春到已迟,不须惆怅惜芳姿,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原来他是
伤春感怀。

  昨晚从岗上镇回来,已是四更将尽,他一直都没合眼。由岗上回客栈的途中,
只是江姑娘殷殷称谢外,其余的郁闷着口不出声,只为各人心中不停地思索,对
他本身都抱着一股疑团,百思莫解,回到客栈后,互相道乏后各自回房。

  姜宗耀、东方玉琨两人始终摸不清楚谢云岳刚才所施的手法,身法,是何种
招式,简直就没看出他如何动作,宛若鬼魅,要是说看得极其清楚的活,那就是
说所看见的是一抹淡烟,瞥然消逝,是以都沉思着他的来历和家数。只因他俩人
在小一辈中,是风头顶健的人物,即使是在老一辈,足以与他们相抗衡者,也寥
若晨星。如今与谢云岳相形之下,那就有云泥之别了。

  矮方朔何尝不作此想,自己在二十年前无意得了——「五行气功真诀」,本
想与拜弟追魂判谢文共同参研,无奈谢文萍踪不定,始终觅他不着,自已才隐居
嵩山穷研五行掌力。六年后下山,想不到竟与拜弟人天永隔,十五年仆仆江湖道
上,无日不想与拜弟报仇,只为拜弟仇家太多,又讳莫如深,未探明确实以前,
也无从下手。昨晚,遇上了这拜弟哲嗣,见他的身法,手式无不神奇莫测,以自
己的经验,威望,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家数:莫不熟知能评,怎么瞧不出他的来
历?何况年尚未二十。就当上丐帮长老,目前丐帮势力遍及天下,辈份与门规都
极其严格,何以他竟会是长老……这都是令人解不透的哑谜。

  在江姑娘而言,她忧虑着以后的行止,她举目无亲,四海茫茫,自己孤苦伶
件的,不知何处可以容身,感怀身世,不禁泪珠莹然。

  谢云岳本定今晨启程北上,意外的遇见矮方朔荆世伯,昨晚施出这一份惊世
骇俗的武功,他不是存心玄露,只恨清风帮竟为着一少女,出动这么许多人,回
忆起在三湘,仇家暗袭其父情形,并无二致,心头泛起一种无名的愤慨,率尔施
出这「轩辕十八解」罕世奇学,但也为了不如此做,昨晚之事,就不容易那么顺
利解决。他想在石家庄打住一天,问问荆世伯是否已探明昔日仇家是谁,再决定
步骤,想罢,下意识地长叹一声,立起来便要到户外走去。

  蓦觉风声刺耳,他心知是有人来了,脚步一停。面前已立定了一人,谢云岳
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面前来人正是九指神丐苍玺,谢云岳大喜,忙抢
前执着苍玺双手笑道:「大哥,你何时安抵石家庄的,怎么知道小弟的居处,请
进里面坐下再说。」

  苍玺目露神光,面有笑容,望了谢云岳一会儿,说道:「不必了,贤弟—路
而来,愚兄尽已得知详情,先得向贤弟道喜。」说此顿了一顿,谢云岳面上一红,
苍玺笑了笑,又道:「红旗帮现已撤出苏北地区,宇文雷含恨已深,最近拨出数
批好手,查访贤弟师承门派及行踪,不过还不知道贤弟就是怪少年。昨晚之事,
已闹得远近皆知,清风帮今晨虽已撤出岗上,但贤弟不慎吐出俞龙姓名,被他等
查出俞龙为丐帮弟子,故清风帮唆使安清帮出面责问丐帮,何故扰乱地面,引起
械斗,查问贤弟来龙去脉。」

  苍玺顿了一顿,接着道:「安清帮势力广被冀察鲁一带,为京中八旗王公暗
中支持,势焰炙手可热,故丐帮不便明中与它对抗,适愚兄抵达石门外堂,即命
俞龙回复,说是丐帮也是未明所以,昨天与清风帮对敌的人,手持本门信符,本
帮门规是认符不认人,一切奉命惟谨,如贵帮有所询问。昨晚持符之人,今日晚
间可去城北天齐庙,贵帮自去询问好了。故愚兄来此通知,最好贤弟一人去,安
清帮内虽不乏能手,以贤弟的武学足可应付有余,听说贤弟昨晚出手精奇,武林
罕见,今晚去大齐庙之行,一定有不少燕云武师来瞻仰,或逼你出手,贤弟你是
聪明人,宜权衡利害轻重从容化解。」

  继又容颜一整道:「贤弟,你不可误会愚兄对你有什么不满,紫铜铃既然赠
你,便由你便宜行事,不过这次事有意外,因安清帮有羊熙杰其人,昔年愚兄受
过他一次恩惠,不好与他破颜相向,只好委屈贤弟一点了。」忽然苍玺朝院外望
了一眼道:「贤弟这次天涯寻仇,最好不要与矮方朔荆方同行,武林中人均知他
与你父结义金兰,否则,会起疑窦,反而有妨碍,言尽于此,我俩芦沟桥上相见。」
说着,双足一点,人已飞越屋瓦无踪。

  谢云岳不禁慨叹武林中人,为着一点细故,冤怨相寻。既是不关自己的事,
也会引起无边纷争,只觉安清帮太无理取闹了,决意给安清帮一点颜色看看。一
会儿,院外脚步响起,只见矮方朔荆方等人含笑走来。天罡剑东方玉琨见着谢云
岳即笑道:「言兄,你起得好早啊。」

  谢云岳答道:「小弟迄今未睡,回来时因快近天亮就索性不睡了。」

  矮方朔走进房内,一屁股就坐床上,迷着眼睛问道:「贤侄,我老人家也是
一晚没睡,对贤侄昨晚所用手法,一直想它不出是何门派家数,你能告知我老人
家么?」

  谢云岳怔怔神,答道:「小侄也不清楚来历与家数,这手法并无若何神奇之
处,只仗快捷,眼、手、身,都要合一,乘其不备,攻其无防而已,若对方他有
防备的话,那就无所施其技了。」

  矮方朔意似不信,摇摇头道:「小娃儿你对我老还会藏奸,不过你既不说,
我老人家也不能强人所难,只不过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会当上丐帮长老呢?」

  谢云岳笑笑说道:「世伯,说给你听你也不信,只因小侄在途中救了丐帮一
人,其人即赠送一面信符,说是以后有危难之时,即持信符向本弟丐帮索扰,但
尽只能一次,丐帮门规凡见着持信符的人,即代表本门长老地位,所以他们昨晚
称呼小侄长老,就是因为门规如此。」

  矮方朔听了,似信不信,连连摇首笑道:「真是匪夷所言了。」

  江瑶姑姑娘向谢云岳盈盈一福道:「昨晚多承有少侠维护,小妹这里拜谢了。」

  谢云岳用手一挥,江姑娘只觉一股柔和潜力,挡住下拜之势,凤目中满含惊
奇,谢云岳道:「江姑娘,你哪儿这么多礼数,咱们侠义道人物,助拳解围是乃
本份之事,何足挂齿。」继又转面对姜宗耀东方玉琨笑道:「姜兄,东方兄,江
姑娘逃出清风帮后,想来她是伶仃苦孤,举目无亲,我们救人当需救彻,小弟心
想,二兄是名门正派,能否为她推荐,投人贵派门墙……」

  姜宗耀东方玉琨同声接口笑道:「言兄就是不说,小弟等也有此意,将江姑
娘荐与本门曼因师太门下,想我派曼因师叔一身禅功武学均达巅峰,迄今未得传
人,江姑娘根骨秉赋无一不是上乘,曼因师叔当不致推却。」江姑娘一听喜上眉
梢,眼角沁出泪痕如珠,原来喜极而泪,娇面上泛出微笑,盈盈相谢。

  这时矮方朔大叫道:「你们这几个小娃儿尽自说话,冷落了我老人家却死都
不管。」东方玉瑶等被他一嚷,都笑了,知道这位荆老前辈是诙谐有名的人物。

  蓦然间,有破空之声入耳,诸人忽然一惊,回首向窗外一瞧,窗口外端端正
正立着三人,两个是面色黝黑,瘦骨磷峋的黑衫老者,其中一人额左生着豆大红
恁四颗,排成十字形。另外一人是个白衫英俊少年,长眉入鬓,可惜面色白中隐
含青气,目光流盼不定,一望而知是个淫邪阴谲之人,两只眼睛只瞧在江姑娘脸
上,嘴角似笑非笑,江瑶红一见此人,玉容惨变,芬躯颤抖个不住。

  矮方朔一见他们却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夭门黑穴双怪来了。」
说着,双掌猛向窗一推,人也随着穿出窗外,谢云岳等四人亦同时跟踪而出。

  这个院落不过四丈见方,双方八人一置身,就显得十分局促了,黑穴双怪在
矮方朔推出五行劲气,只一晃身影飘后两丈,立在花圃砖坛上微声怪笑道:「荆
老儿,那儿这么小气,不分情由,见面就是一掌,我俩又不是找你晦气来的,旧
帐还怕没有时间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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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方朔惊疑道:「那么,你们又为何找上门来?」

  额有红痣的黑面老者笑道:「荆老儿,这儿是客栈,你们能来,当然我也能
来,好,把话实说了吧,我俩是受这位邀约。」说着,指了那少年一指道:「我
与你们引见一下,这位就是寰宇三绝雪山人魔高弟白衫秀士李如渊。他嘛,专为
着江瑶红姑娘而来。」

  矮方朔及东方玉琨,姜宗耀三人听了都心头猛震,白衫秀士李如渊虽不闻其
名,但其师雪山人魔是七八十年来名震寰宇的魔头,武学精悖,冠绝武林,平生
行事不问是非,只凭他喜恶为之,犯在他手必死无疑,江湖中人见他之面,必避
道而行,从无一人敢挫其锋,好就好在雪山人魔极少露面于江湖道上,不然武林
中更不能安静了。

  矮方朔听得白衫秀士李如渊是寰宇三绝之一雪山人魔之后,他就转面对李如
渊颔首为礼,那知李如渊眼角望都不望矮方朔一下,鼻子尽哼了一声,两眼直冒
着淫光说道:「瑶妹,你现在脱离了清风帮,总可以随愚兄同赴雪山,愚兄保证
清风帮以后再也不来找你麻烦。」说时就伸手要拉江姑娘。

  江瑶红面罩寒霜,一语不发,她在李如渊神色贪婪奔来时,一着,李如渊手
才伸出,江瑶红一闪身晃在谢云岳背后,怒视着李如渊。矮方朔见李如渊狂傲非
常,心头已蕴着怒火,见他对江姑娘这般无礼,不禁火上加油,猛推右掌,硬往
李如渊胸前打去,口中喝道:「好小子,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无礼。」

  李如渊冷哼了一声,用刚才未收回拉江姑娘的右手伸掌也硬向矮方朔来掌一
接,只闻「蓬」的声响,矮方朔震得退桩一步,李如渊只肩头微微一晃,由此可
见两人内功造诣深浅,矮方朔心惊李如渊功力深厚,黑穴怪面露轻视的讥笑。

  矮方朔荆方白眉白须激得怒张,口中断喝道:「小辈,你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说时力贯双掌,又猛然疾吐,李如渊微微冷笑,双掌一翻,作交叉形打出,一连
就是五掌,第一掌相接时,双力都是肩头微震,到李如渊第二三四五掌一递,矮
方朔不防他有连环五掌同出,不及还掌,蹬、蹬、蹬不禁拿桩不稳,被掌力接连
逼退三四步。

  这时李如渊面色一沉道:「荆方,少爷今日不是看在江姑娘的份上,即叫你
立毙掌下。」

  矮方朔哈哈狂笑道:「只怕未必。」

  黑穴双怪额有红痣老者讽语道:「荆老儿,你要见个真章,这墙外就是一片
旷地,也好活动手脚,省得你死了还说冤枉咧。「

  矮方朔冷笑道:「哼,荆某还死不了,阎王说拘我费事哩,不如你们先去吧。」
又望着李如渊道:「你敢不敢去?」

  李如渊也哈哈一笑道:「你想快死,少爷还有什么不去的。」笑声中蕴着无
边杀机,令人毛骨耸然。

  矮方朔狠狠地望了李如渊一眼,身形微动,人就像弹丸般翻过墙去,黑穴双
怪也跟着跃过。白衫秀士立着不动,望着江瑶红含笑,那笑容衬在玉脸上,不愧
为美男子,只是配着一双流盼不定的眼神,就分外的不相称了,那是淫邪的流露,
只见他身形一动。东方玉琨姜宗耀两人怕他又袭擒江瑶红,纷纷亮剑护住。

  李如渊怒视了姜宗耀等一眼,又向江瑶红笑道:「瑶红妹,愚知为你用了不
少心机,不管你以何种眼光来看我,愚兄对你是心如石坚,自今以后,你无论行
走何处,愚兄也定跟随天涯。」说着,一晃就越过墙去。

  谢云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心中也钦佩李如渊这份功力,江姑娘对他避如
蛇蝎,一定是有难言之痛,自己今日又势必出手,微笑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四人同时越过墙去,墙外果然是一片旷地,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二三十丈之远,左
右都是水塘,鹅鸭成群嬉水其中。

  此时矮方朔与李如渊在旷地中央相互不发一言,绕圈游走,眼睛却睁视着对
方,一瞬不瞬,大敌当前,不敢稍有松懈,走了三四匝,突然矮方朔猛喝一声,
双掌圈吐,李如渊脚步微撤,又双掌交叉,重施故技,回环掌连续吐出,但这次
不是硬接,步法身法随之而施展,精妙绝伦,错非是矮方朔,平常之辈哪能接着。

  矮方朔仗着火候足,经验老到,五行掌又是武林极少见之武学,李如渊亦赖
秉赋好,招式纯,雪山武学又是一绝,三十招内两人打了个平手,谢云岳暗忖:
「荆世伯成名不易,不要被李如渊坏了名头,及时接下为妙。」想定,向东方玉
琨等道:「二兄防护江姑娘,恐黑穴双怪出手。」说着肩头微动,踏进圈中道:
「世伯,对付这等狂妄人物,小侄足够了,让小侄出手吧。」

  矮方朔一听,就知世侄必能与李如渊抗衡,说着一个「倒赶千层浪」翻出圈
外,笑道:「世侄,你小心了。」

  李如渊见谢云岳进场,心中燃起醋火千丈,只因谢云岳那份俊美风度,比自
己强上十倍,他误认适才江瑶红躲在他背后不理他,只是谢云岳梗在内面,不禁
面现杀气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昨晚一手折服清风帮的就是你么?」

  谢云岳笑道:「不错,就是在下,至于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问。」

  李如渊嘿嘿冷笑道:「你也太狂妄了,尤其是在我面前。」他也知谢云岳昨
晚震惊清风帮的那手功力,但自恃武学,目下武林中人极少是他对手,他心疑别
人对谢云岳过份渲染,以致以讹传讹,并非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他对江瑶数
一往情深,所以找来了,继见谢云岳一语不发,再加认定他们传言有点过份夸张。

  谢云岳也报之一冷笑道:「在我的而前,你也狂妄得可以。」

  李如渊沉声道:「朋友,别斗口,你得接接我的掌力,再说狂话。」说罢,
又用回环五掌猛击,一掌比一掌加强,劲风呼呼,排山倒海扑往谢云岳身上。谢
云岳立在地上,纹风不动,掌风扑在身外五寸处,即卸于无形,连襟角都未飘动
一丝,李如渊心中大骇,心想对方这少年是施展的那门功夫,莫非有点邪门。

  原来谢云岳暗布弥勒禅功护住周身,幸好尚没有发出反弹之力,不然,十个
李如渊也被撞飞出去也不多。这时,谢云岳笑道:「现在你也得接接我的掌力,
看你有没有资格狂妄。」说着,右掌斜刺刺地挥出,用上弥勒禅功十二式中之第
三式「默伏金刚」,但掌势轻飘飘的,似未竟全力。

  白衫秀士李如渊也是良材美质,年未六岁,就被雪山神魔抱上山去,武艺尽
得所传,性格也逐渐受其师冶溶,他虽少为恶,但最大的缺点就是任性,譬如心
喜之物,无论怎么艰难,也要千方百计取到手中。拿他对江瑶红之事来说,即为
一例。但他凭什么东西来支持他的任性,不用说,就是他那一身惊人的武艺。下
山之后,江湖中人闻他是雪山人魔门下,说什么也得让他三分,即是胜了他,后
面还有老的,这祸苗惹不起。其实他那份武学,也极少有人与他拉个平手,现在
可就不同了,回环掌打出,连对方衣襟,都没扬起一点,这一惊,吓得两目变色,
又见对方轻轻逸出一掌,虽未看出有何神奇之处,但心知这掌有点怪异,不自禁
地双掌运起雪山绝技「震山气功」,喉间莽牛气吼吼之声大作,翻腕就向来掌迎
去。

  这「震山气功」非同寻常,十丈方圆以内来人被击上,骨节粉碎,魔首宛如
一滩烂泥,哪知李如渊「震山气功」运出,竟似泥牛入海,完全不发生作用,又
见来掌发出丝丝微弱风声,扑面清凉,继之只觉一股软柔无形的潜力袭向身上,
愈来愈强,这个力道逐渐增加,想还手已觉无力,移时,徒觉变成一段重逾山岳
的气流,压挤周身,自己手足变成麻木,口噤不语,身形被那潜力逼得缓缓后退,
眼目五官不断地渗出血来。这时,李如燃哪像个俊秀少年,简直是一个血流满面
的恶鬼,他每退一步。众人心头猛震一下,逐渐他退后之势加速,谢云岳抬起的
手掌缓缓一收,李如源身形一歪,倒在水塘旁,头却浸在水内,黑穴双怪赶忙跃
去扶起,只见,李如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那五官渗出来的血液,却被水冲洗
一净。

  原来谢云岳愤恨李如渊目中无人,又上门欺侮江瑶红姑娘,心想:难道你依
仗是雪山人魔的弟子,就敢任意妄为!这武林中岂能容这种率性昧理之徒,心念
一动,即将弥勒神功施展出来,那弥勒神功十二式,是夺天地造化之秘学,每一
式中都有独到的精妙蕴含无穷威力,十二式集天下武学精义十二诀,那就是;卸、
粘、化、弹、吸、震。移。闭、借、推、刚、柔十二诀门。他用上第三式「默伏
金刚」化字块,将李如渊推来的震山气功化溶在弥勒神功中,缓缓地逼去,想那
李如渊怎能挡得住他那弥勒神功,加上自己刚才所施之力道。

  黑穴双怪挟起李如渊后,李如渊沉迷不醒,两怪施尽手法,依然如故,不禁
面色一变,这是面无红涛老者才发话了,望着谢云岳苦笑道:「阁下这样一来祸
事惹大,老朽兄弟要护送李如渊返山,雪山人魔若问起,叫老朽等怎样回复咧?」

  谢云岳哼了一声:「谁叫你们上门欺人,这个祸事本是你们惹起的,你们不
会向雪山人魔实话实说?」

  黑面老者又是苦笑一声道:「话虽是这么说,那雪山人魔岂是如此好说话的,
本来李如渊来时,老朽等也曾劝阻,怎奈他执意不听……」

  谢云岳笑着接口道:「你用不着再说下去,我知你们有点为难……」说时,
用手点了李如渊胸前一下,又道:「此人一个对时以后就会醒来,不过暂时失去
功力,再更不能动气,以雪山人魔武艺,不难助其恢复,至如我的姓名,难以奉
告,希望你们带话,终究我是必要去雪山玩玩。」

  黑穴双怪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像是放心不少,只见那黑面无痔老者道:「有
阁下这一句话就够了,老朽等不啻受阁下大恩,只是恐怕今生难酬了。」又转面
向矮方朔微笑道:「荆老兄,再图相见。」挟起李如渊,与另一怪转面驰去。

  众人翻墙回房,矮方朔哈哈大笑道:「贤侄,你那份有点邪气的武艺,不要
说是今生没有见过,就是前生也没有见过。」敢情是矮方朔这等成名的人物,也
没瞧出弥勒神功的来历,竟误认是邪术。

  谢云岳只是笑着,对这世伯的话不置答辩,他忽向江瑶红问道:「江姑娘,
那李如渊与姑娘可有什么渊源么?」

  江瑶红先时就杏眸微红,清然欲泣,当着众人之面,才强行忍住,如今被他
一问,再也忍耐不住那泪珠宛如泉水般汹涌流了出来,积压在心头多年的苦痛,
一旦尽情发泄,像山洪暴发泛滥流波,等到江姑娘收住了眼泪,才慢慢说出一番
话来。

  原来江瑶红的父亲江峰是一武师,武学平庸得很,怎地也不能出人头地,只
在原籍山西平阳县一个富商家中充一名保缥护院,平日嗜酒若命,成天喝得个醉
醺醺的,只是他性情良善忠实,那富商也见他人好,对他另眼相看,特地拨出外
厢两间房屋命他携家居住。江峰是一个乐天知命的人,于是死心塌地跟随了那富
商,看看江瑶红足有七岁了,长得玉雪般可爱,闲常无事时,江峰到教教她一点
马步拳脚,无奈自己能为不高,又有一天没一天地指点,怎么样都教不好,江瑶
红也真喜欢习武,总是搬出其父所教的有头无尾拳式,整日里踢腿弹掌,倒蛮像
一个样儿。

  一晚,那江峰又与同事喝得酩酊大醉,回房就倒头沉睡,想不到祸事就发生
此晚上,蒙面贼匪数十人越墙而入,大事淫掠,宅中上上下下之人惧被杀死,有
四五个匪徒,闯入江峰房中,待江峰惊觉时,已来不及了,迎面刀光一门,,便
尸横床上,江瑶红的母亲也被贼人淫杀,江瑶红当时就吓昏了,直待她醒来,四
周景物全非,躺在榻上,只见面前立着一个面容甚怪的老道含笑说道:「孩子,
你肚子饿了没有?」

  江瑶红起身四下里观望,知道这里是万山丛中,她虽然只有七岁,却知父母
之死与这老道有莫大关连,她一句也没问父母之事,只点点头。日子久了,知道
那老道叫做风雷道人詹明,这万山丛中连绵宅第是清风帮总堂,叫做梁山鸟鸦嘴,
风雷道人是帮主千手笑佛健弘的师兄,山中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横眉怒目的江湖
朋友,初见甚是触目,见多了也平谈无奇。

  风雷道人也真喜欢江瑶红,把一身武艺全传给了她,他俩以义父女相称,一
晃又是十年,江瑶红已十七岁了,长得亭亭玉立,姿色艳丽,清风帮中有不少人
垂涎她的美色,但碍于风雷道人,她本人又是冷若冰霜,是一朵有刺玫瑰,谁也
不敢沾染。

  风雷真人虽是行事恶毒狠辣,但为人颇耿直刚正,爱护江瑶红可以说是无微
不至,严若父女。帮主千手笑佛濮弘性喜渔色,见江瑶红出落得沉鱼落雁,未免
食指大动,就设法与他师兄说,说是要江瑶红管理帮中的笔记文札。风雷真人不
疑有他,逐应充了。自是江瑶红在清风帮中职掌文犊,管理名册海底,因为日夕
与濮弘接近,久而久之,濮弘渐步以游词,江瑶红从不假以颜色,有几次,风雷
真人为此事与濮弘大发雷霆。但濮弘不甘就此罢手,又千方百计游说她,她只是
不理会,但每次当花前月夕却不时珠泪暗弹,自怨命薄。

  一日,她正在整理文籍时,风雷真人带来一个俊秀少年,为她引观,这少年
就是上文说到的白衫秀士李如渊,江瑶红第一眼见他时,即觉李如渊眼光邪多于
正,举动轻浮,就没有好感,李如渊可一眼爱上了她,总是邀她出外去山中风景
清幽处散步谈心,江瑶红抵不过风雷真人介绍的情面,偶而也伴他出游,有一次,
几乎失身于李如渊,自后每见李如渊即畏如蛇蝎,帮主濮弘得知此事,出言讥讽
李如渊,白衫秀士一气之下,就离开吕梁山,临行声言不将江姑娘娶到手誓不甘
休。

  怎奈好景不长,风雷真人染病在床,江瑶红侍奉汤药,日夜目不交睫守护在
旁,但年岁大了,血气衰竭,病况渐至严重,风雷真人自知终将不起,拉着江瑶
红的手,惨笑道:「瑶儿,为父虽终身不娶,无有子嗣,但有你在身旁,比亲生
子女井无两样,但花无百日好,我已年老体衰,现在又染上重病,丢你而去怕是
日内的事了,我为你担心,身处虎窟,恐为父一死,你也将被我那不成材的师弟
淫辱,故而为父在未死之前,为你安排一下,至于你生父之死,我迟了一步,挽
救不及,所以我把你抱回山来,事因出于那富商得了一柄宝剑,被我帮无意得知,
逐演成全家惨死,为父闻知此事,即赶至其地,无奈一步去迟,致使你生父母遭
遇不幸……」

  江瑶红嘤嘤啼泣,风雷真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你不必如此哀痛,事已如此,
悔又何及?想为父当年也是误人歧途,泯没良知,血腥双手,不见容于江湖,但
为父从不妄杀无辜,今日能得善终,也不谓无因,此后决心收手不再为恶,可是
哪有此容易,以前所种恶困,又有谁能放过我,不得已才投身师弟濮弘处,十数
年间从未履足江湖,江湖上也怕渐把风雷真人名号淡忘了,于今有此收场,为父
已是心满施足了……」

  说此又是顿了一顿道:「为父知你要手刃亲仇,往常你在帮中明查暗访,又
有谁敢向你吐露半点口风,连记事册都为你把此页烧毁,现在你杀父母的仇人,
竟任川西分堂堂主,人称催命无常唐家侯,自你被为父收养后,就离开总堂调川,
十数年来一直就未履足吕梁山一步。不过以你的武学尚难与之抗衡,可在离山后,
自投明师,习成绝艺,方能报得大仇,前时为父望你与李如渊结成连理,怎奈你
又看不上他,男女大事,各凭自愿,为父难以勉强。」

  说着,伸手在怀内掏出令旗一面,交与江瑶红道:「看来,为父过不了后天,
你可于明日晚间持令逃出总堂,逃往京畿一带,至于以后之事,那就要看你造化
怎样了。」江瑶红只哭的梨花带雨,宛似一个泪人儿般、风雷真人长叹了一口气,
含泪闭目不语。

  第二日晚上,风雷真人果然病危,数度昏迷不醒,待其醒后,强命江瑶红逃
出,江瑶红心虽不舍,但也非去不可,匆匆带着几件换洗衣服,散碎银两及一柄
利剑,离开吕梁山,临行之时,望风雷真人拜了三拜。逃出时,被矮方朔窥见,
一路跟随身后,江姑娘持令闯出十数处关卡,谎言替风雷真人讨药,这才被她瞒
过,天明时已走出山区,踏入离石县城。

  第三日早晨,风雷真人撒手尘空,千面笑佛濮弘发觉江姑娘不在身旁,不禁
起疑,忙飞命追查,探出江瑶红已逃出了总堂,遂派出数批能手严限捕获,又飞
札各地分舵,一发现江瑶红行踪,准许便宜行事,也须生擒,就因此一项命令,
江姑娘得以免遭毒手,一来濮弘垂涎她的美色已久,最重要的是帮中海底名册均
经她过目,此事有关清风帮存亡,焉能不急不怒。

  江瑶红自踏入离石县城,稍事歇息用食果腹,匆匆上路,走交城,经太原,
出井除,直抵石门,一路惊险万状,均仗矮方朔暗中相助,得以逃出,不料至此
又为帮众蹑踪追上之约斗,说至此处,江瑶红又是热泪盈眶。

  谢云岳等三人听了,不禁叹息,东方玉琨忙道:「江姑娘你不必哀伤,我与
姜师兄午间就起程,护你至师叔曼因师太处,学成绝艺,哪怕不能手刃亲仇。」

  江瑶红破涕为笑称谢,这时,矮方朔又大叫道:「你们几个小娃儿嘀咕完了
没有,我老人家嘴都淡出鸟来。」

  谢云岳笑也:「世伯你岂不知酒的不好处,有诗为证。平帝伤身因酒毒,江
边李白损其躯。劝君休饮无情水,醉后类人心意迷。」

  哪知矮方朔眼睛一翻说道:「小娃儿你知道什么,酒的好处真多,我老人家
与你说出,善助英雄壮胆,能添锦绣诗肠。神仙造下解愁方,雪月风花玩赏,有
道是饮酒不醉最为高,酒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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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大笑道:「总是世伯对,小侄哪有话说,走,我们到前面去喝酒吧。」
待酒饭用了,已是午本末初了,黑摩勒姜宗耀、天罡剑东方玉琨、玄衣龙女江瑶
红告辞,由河南取道入川、殷殷相嘱后会,洒泪而别。

  谢云岳此时对矮方朔道:「小侄日来疲累不堪,加上昨晚一夜未睡,想回房
休息一会。」

  矮方朔也不疑有他、遂笑道:「你回房去睡一会儿吧,我老人家酒还没过瘾
咧。」便又自进入了食堂,谢云岳目视他身影笑笑。

  日已西沉,矮方朔一人坐着独酌,趴等谢云岳不至,便嘀咕道:「小娃儿,
这么好睡。」起身离座,往谢云岳睡房走去,推门一看,哪有谢云岳半个人影,
却见案上端放着一张纸笺,说是自己决意天涯寻仇,世伯与先父金兰之好,武林
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伴随上跑,反而令仇人注目,迫不得已,自己只身入晋。

  矮方朔重重往桌上一拍,叫道:「小鬼头,你敢诳我老人家。」也随即上路
向山西寻去。

  且说谢云岳离开迎宾客栈后,就另换了一家小客栈,命伙计将马匹卖掉,他
知岗上一役后,自己名头大大,由此入京骑着马匹,惹人注目,不如卖掉,自己
仗着轻身术由山径晋京。他自进入客栈后,便倒头而睡,直到晚间才一跃而起,
步出了店门,问明行人,天齐庙在何处,才径往城北方向走去。

  天齐庙座落于石家庄城郊,四周荒凉异常,沓无人烟,只剩下夭齐庙一座庞
大黑影,虎踞龙蟠。谢云岳途中见行人稀少,一路疾驰,身旁取出皮面具往睑上
一戴,行在天齐庙侧,两臂一抖,人像箭般直拔起七八丈高、踏上屋檐,直翻过
两座大殿,屋上疏疏落落站定七八个安清帮明桩,宛似黑塔般;钉牢在殿脊,这
晚,夜色甚沉,天空中满是厚厚的云层,一丝星光都无有,北国的夜风是有名的
劲强,一阵一阵地呼啸,掠过瓦面,挟着无数砂粒,触及瓦面发出沙沙之声。

  谢云岳施展一「玄天七星步」身法故意在安清帮明桩身前晃过,「玄天七星
步」疾如闪电,他又是作螺旋形走法,昏黑之夜,伸手不见五指,安清帮明桩穷
极目力已是不能及丈,何况又是施展奇门身法,他们只觉眼前突然黑忽忽的,一
丝冷风掠过睫毛,使得眼皮眨了几眨,其中一人自言自语道:「真地妈的见鬼,
又是蝙蝠出来撞魂。」

  谢云岳不由得暗笑,足下自是疾走,又翻过一座大殿,只见前面大殿格角立
着四人,手中待着孔明灯,发出淡黄色光芒,一合一启不停地四周照射,他将身
闪在飞檐遮住身形,耳中只闻得殿内有人说话,他想了想,现在别忙着急于下去,
且听他们说些什么,于是身形一躺,两足尖钩紧檐瓦,人如乙字形仰下,平贴在
内檐盒子板上,往内探视,他由殿外一流;镂花长门隙孔中,把殿内情形瞧得一
清二楚。

  只见殿内坐得有二三十人,翘手架脚地坐在横七竖八的长凳上,左面凳上第
三人,是一赤面长须老者,太阳穴高高隆起,目光如电,只听得说道:「本来我
们安清帮同那位怪手书生,河水不犯井水,何必树一强敌,可是清风帮昔年与本
帮有一个默契,就是双方若有强敌,落在对方辖境内,有协助擒获之义务,本帮
帮主接到清风帮岗上分坛的请求后,即表示不能接受,认为这一请求非出自清风
帮帮主千面笑佛濮弘之手,但因本帮新近莅临一位老前辈,各位总该听说,就是
鸠神索千里老前辈。」

  这时右面长凳上一位须发苍白老者接口道:「啊,这位老前辈又出山了,十
数年未见他履足江湖,只道他老人家已归道山,不想又重现武林,兄弟听说索老
前辈当年对武学已有高深的造诣,他那「罗喉煞功」更是惊人,因极少展露,武
林中很少人知索老前辈具有此罕世绝学,「罗喉煞功」若是用掌力发出,印在人
身,表面上端端正正的印有一淤黑掌印,内腑其实尽毁,端的厉害无比,这一复
出,想必武学更为超神入化了吧?」

  谢云岳心中猛然一震,暗忖莫非杀害母亲的人,就是这鸠神索千里,真要是
他,哼。我倒要看看索千里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于是他不急着下去,听听他们
还要说什么。

  那赤面长须老者笑笑说道:「石老师,见闻丰富,不愧为燕云四老……」继
又接着说道:「敝帮主对这请求,本当不允,索老前辈即劝敝帮主应以武林道义
为重,还宜接受下来,索老前辈自告奋勇,来对付怪手书主,这样才决定了,奇
怪索老前辈等到这般时分,还没见来。」

  姓石的老者这时又接口道:「大概也就快到来了,只是那经手书生迄今还未
露面,莫非是丐帮口信还没递到么?」

  「哼。」赤面长须老者怒道:「丐帮倘敢存心欺骗,老朽就要挑破他那破窑
子。」

  谢云岳心想:「这老头口气到很大,怎么武林中人都是这么狂妄。」念头还
未了,只见一人匆忙跑进大殿,望赤面老者禀报道:「禀堂主,索老前辈驾到。」
那赤面老者「啊」了一声,起立望外走去,众人也随在身后,一会他们像众星拱
月般拥着一个鸠面老者进来。

  谢云岳暗忖道:「原来他就是鸠神,真是人如其名。」只见鸠神穿着一件蓝
布大褂,头顶秃得几乎全光,剩下两鬓白发皱纹满面,因为两旁牙齿掉得差不多
了,双颊收缩,嘴显得更凸出,形成鸠形,一双晶亮的绿豆小眼,流露出阴险谲
诈之色,手中持着一支旱烟袋,再仔细一瞧,那持着烟管的手,多出两指,谢云
岳一见不由满身血液在沸腾。

  鸠神索千里坐定后,大模大样地吸了筒旱烟后,望着赤面老者说:「刘堂主,
那小子还没来……」话还未了,鸠神索千里猛觉手腕一震,一支早烟筒不翼而飞。

  鸠神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面前多出一个怪面黑衫少年,自己手中的旱烟
筒,却转在少年手中,只见那少年向自己嘿嘿冷笑两声,殿上众人均惊得震住。

  索千里不知怪少年用什么手法,旱烟筒轻易地就被他夺去,不禁大惊变色,
猛然在长凳上飞起,双掌望谢云岳持旱烟筒手前扑去,不言而知,索千里心意是
想捞回自己的颜面。哪知索千里十指透劲扑了一个空,怪少年已闪在赤面老者面
前,正眼都不望索千里一下。索千里气得鸠面如火,此时也不再追扑,反而阴侧
恻地怪笑不止。

  「刘堂主。」怪少年慢吞吞地道:「请少年来此为了何事?」

  赤面长须老者是安清帮石家庄分堂主,人称闹海蛟刘海,被他一问;半晌答
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挣出一句话:「阁下就是昨晚在岗山……」

  怪少年沉声接口道:「不错,少爷昨晚是与清风帮为敌,这个又与你们安清
帮何干了」

  刘海面上顿起一种燥热,更为尴尬。本来人家说得不错,安清帮何必与清风
帮顶梁子,陡然间,刘海起了一阵狂笑喝道:「你在安清帮地面惹事生非,本堂
就有权过问。」

  「啪。」一声大响,原来怪少年重重地拍了一记身侧的神案,冷笑道:「放
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安清帮又非当地官府,只不过是一个邪恶盗匪组织,
何权过问地面上的事,姓刘的你再敢吐出这等狂妄之语,少爷不生劈你才怪。」

  那方神案,被任少年一掌,桌面上现出一只手印,足足陷下半寸,宛如刀刻,
内力甚是惊人,众人见了,登时吸了一口冷气,索千里不禁皱皱眉头,未发一言。
其实怪少年仅仅用上普通掌力,不然,神案桌面早已洞穿了。

  这时,姓石的老者走来,抱拳笑道:「少侠,有话坐下慢慢再说,其实今晚
殿中的人,大半都是心仰少侠威仪。故尔来此瞻仰风采,老朽石震天,在此设场
教武,因为少侠一夜之间,英名传布,所以老朽足不择地,也奔来图个亲近,这
事本不怪刘堂主,他也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望少侠见谅。」

  怪少年面露笑容道:「石老师,言重了,只不过尚要问问刘堂主今夜作何了
断。」

  刘海正欲启口,鸠神索千里础础笑道:「小子,作何了断,你只冲着我老人
家就是。」

  怪少年转脸望了索千里一眼,冷冷地说道:「索千里,你莫自持「罗喉煞功」
无人可以匹敌,少爷眼中还当不了一回事,你如手痒不过,且等我与安清帮了断
后,再找一个无人僻静处比划比划。」鸠神索千里惊然一惊,暗道怪事,我这「
罗喉煞功」总共才用过三次,十五年来,从未一用,怎么他竟会知道。

  怪少年回脸又望着刘海一言不发,像是等待回言。闹海蚊刘海无可奈何地说
:「武林规矩,胜者为是,现在多说也无用,就请去殿外过手指教吧,倘若刘某
不胜,敝帮自此以后永不过问这一挡子事。」

  怪少年笑笑道:「好吧,就这样办。」回身当先就走出殿外。

  殿外面是长涧二十丈的麻石砌成祭坛,安清帮这时已燃起四支火炬,照耀得
一片通明。安清帮由刘海率领来此的,除开屋上殿外明桩不算,也有八人之多,
怪少年一现身,问得刘堂主无言对答时,为何他们都默默无声,只因本是清风帮
之事,安清帮何苦淌这浑水、又都同一心想瞧瞧鸠神索千里好看。

  闹海蛟刘海立定桩式,抱拳笑道:「少侠,请赐招吧。」

  怪少年一种念头掠起,不欲多事结怨,当下微笑道:「刘堂主,我们既无恩
怨可言,随便那一方伤了都不好,不如这样吧,我尽量施展小巧身法,刘堂主若
三十招内,沾着我的衣襟,即为赢家,我当随刘堂主去见贵帮主,否则,就是和
局,你看如何?」

  刘海心想:「你也太狂了,凭我四五十年的功力,三十招内还沾不到你的衣
襟,这就太笑话了。」可是面上仍笑说:「少侠,这主意蛮好,刘某可要出招了。」

  怪少年傲然微笑,似乎不当一回事。刘海猛然双撞掌递出,一招「日月入怀」,
两手怀抱,掌风笼罩所及,使怪少年无所遁其形。哪知双掌尚差两寸沾到怪少年
时,只见眼前一花,双掌抱了一个空,里面哪有怪少年的身影,登时旋身两掌并
戟,随着身形划了过去,动作快过闪电,等他旋面见着怪少年时,又眼前一花,
怪少年的形影已杳,不禁惊得冷汗迸出。

  不管刘海施展各种手法身法,犹如海底捞月般,总是挨个空,怪少年的身躯
似淡烟,一瞥即逝,十几个旋转打下去,刘海不由头昏目眩。刘海暗道不好,这
少年身法哪里是人,简直如同鬼魅,自己若再继续旋转下去,准会活活累死,不
如施展凌空扑出身法,这样怪少年就不能用那什么鬼旋功,本来凌空扑击,武林
中人认为大忌,全身空门毕露,非至逼不得已之时,才偶而出之,不过怪少年事
前应承决不出手,所以少了一种顾忌,心念一定,不由停住手立着不动,怪少年
晃在他面前,双目凝视着他。

  忽地刘海怪吼了一声,全身象巨鹰似地凌空拔起,突伸出两只利如钢刀的怪
爪,直往怪少年双肩抓去,十指持透出丝丝声响,如风如电地抓到。怪少年哈哈
一笑,双肩一晃,又失去了踪影,刘海一招补空,全身下坠,等他足才沾地时,
怪少年忽又重现于眼前,微微一笑。原来怪少年也是凌空拔起,贴在刘海身后,
如影随形地落在地下,又闪在刘海身前。

  众人哪曾见过这样神奇的身法,暴雷似的同声喝采,索千里杂在人群中,面
神阴暗不定。闹海蛟刘海此时心知这怪少年,具有超凡入神之武学,非自己可以
比拟的,于是抱拳发出爽朗的大笑,道:「阁下好精湛的武学,刘某自认输招,
就此告退,阁下如不见弃,几时有暇屈驾至敝堂盘桓盘桓。」

  怪少年笑答道:「刘堂主,咱们不打不成相识,日后定当拜望。」说着,转
面厉声向索千里喝道:「索千里,现在我们应该作个了断了。」手中拿着刚才夺
来的旱烟筒,不住地打着旋儿。

  鸠神索千里勃然变色,又见他拿自已的旱烟管旋个不停,分明是奚落自己,
口中发出狂笑,狂笑声中身形疾出,抖掌猛劈,吐劲凌厉,哪知怪少年也不接掌,
只将身形错开掌圈,旱烟筒如风的点到索千里的右掌背「少谷」穴。

  索千里只觉手背一麻,慌不迭地撤掌闪后三尺,睁着绿豆眼惊疑不止,忖道
:「这小子端的出手奇快。」

  怪少年也未欺身再攻,只笑道:「索千里,找一个僻静之处,再拼生死如何?」

  闹海蛟刘海这时忽道:「既是两位交手不愿被我们见到,那么我们全部撤走
好了。」

  怪少年笑道:「如此甚好。」登时众人全部撤走,只留下四支火炬斜搁在柱
旁,冒出熊熊火焰。

  这时怪少年却望着索千里沉声道:「鸠怪,这样总可以施出你那「罗喉煞功」
吧,少爷真想见识一下。」

  鸠神索千里一脸怒容,猛地出掌,闪身,刹那间满场都是索千里身影,掌势
如电,望那怪少年周身大穴罩来。怪少年一见,心笑这鸠怪真火了,施出这迷离
幻影掌,这迷离幻形掌虽未见过,但却听过,是一种玄门最高无上的掌法,身法
与掌法配合得天衣无缝,掌力吐出劲气,似狂澜卷涛般往对方罩压。

  怪少年存心试试索千里是否是害母的仇人,于是长啸一声,身形拔起,陡地
一变神龙旋空,绕飞三匝,头部微微仰着,双臂内屈肩部张开,将索千里身躯全
部罩住。索千里本想「迷离幻形掌」,可以克制怪少年刚才所用的怪异身法,只
要被掌劲罩住,恰如被渔网兜头蒙上一般,无论你身法怎么快,掌劲也如附骨之
蛆随着移动,他出掌如风,眼看就要罩住,哪知怪少年眨眼即凌空拔起,施出一
种神龙身法,脑中思想如电光地一闪掠过,猛然忆起一人,不禁闪出一丈开外,
狞喝道:「追魂判谢文是你何人?」

  怪少年哈哈大笑道:「你这鸠怪眼力倒不差。」身子猛往下沉定注,又道:
「少爷就是追魂判的传人,今晚要看看你能否逃出少爷的九十七式飞龙掌下。」

  索千里暗暗心惊,冷笑道:「追魂判昔日就是我老人家掌底游魂,谅你能有
多大火候能耐,胆敢无礼。」」

  怪少年这才判定索千里确是父亲仇家,于是也不再说,双足着地,人又飕地
升空,两臂一招「云龙抖甲」撞往鸠神索千里。怪少年一经施出追魂判当年雄傲
江湖的九十七式飞龙掌,这掌式威力就在于云空翻击,足才一沾着地,复又上腾,
远远看去,真似神龙逞威,张牙舞爪,翻云覆雨,夹着满天巨飙。

  鸠神索千里仍然仗着迷离幻形掌对敌,但怪少年全是由上空凌下出手,身形
不由挫短一尺,仰面吐掌,这样打法,索千里殊感十分的费劲,转眼半个时辰过
去,索千里不禁颈项两处微微发酸暗道:「不好,这样下去,不要被这少年取了
巧去。」

  蓦地弯腰一拱,赠地窜出三丈,恰巧避过怪少年一招「金龙吐爪」,只是劲
风在耳旁掠过,数十根仅存的鬓发,被他连根扯掉。索千里窜出后,怪少年身形
已然坠定,面向着索千里露出轻视颜色。索千里两眼凝视怪少年,两掌十指微屈
作扑击形状,头顶不断的白气缕缕冒出,面部肌肉不住地浮凸,神情真象新近出
土的僵尸模样。

  怪少年见状,知道索千里要施出他那「罗喉煞功」,忖道:「这也好,我不
免诱他出掌。」这时索千里「罗喉煞功」已运布周身,双目吐出淡绿色光芒,一
步一步向怪少年逼来,双掌也同时吐出一般奇热的潜力,将怪少年整个身躯罩住。

  怪少年也一步一步缓缓退后,退至祭坛护栏处,无可再退了,也不闪避,反
而止住不动,索于里只当他惧怕自己「罗喉煞功」,面现狞笑,距离移到不足两
尺处,喉间发出一声厉吼,两掌似风赛雷地猛往怪少年胸前按到。

  陡然间,怪少年身形猛往下挫,索千里双掌竟接实在护栏上,啪的一声,打
得火星四射,石上端端正正显出两个手印,其中一个宛然七指,两只掌印显得特
大,只为罗喉煞功一运聚手掌,顿现粗胀,这是自然之理。怪少年身形下挫,只
一晃便到了索千里身后,见这七指手印,无疑地他就是害母的仇人,热血又是一
阵沸腾,两目露出杀机。

  索千里双手打在护栏麻石上,即心知要糟,霍地一鹤冲天,双足一划,侧身
飞出两丈外,落定身形后,依然双掌作势。这时怪少年却一步一步欺向身前。口
中沉声问:「当年嘉陵江畔渔村,掌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是你这老狗么?」

  鸠神索千里狞笑道:「不错,那次却幸被谢文小辈躲过。」话声中罗喉煞功
再度发动,双掌突出,这一次可用上了十成劲,一股极热的罡风又复向怪少年当
胸劈去。

  怪少年微微轻笑,笑声森冷之极,翻腕抖掌就往来掌迎去,索千里顿感自己
发之「罗喉煞功」被对方强劲震了回来,心念还未转,眼目一黑,身形却被绝伦
无比的气柱撞得倒飞出去。索千里内功精湛,碰在阶石上,只闷哼了一声就鲤鱼
打挺一跃而起,就往外窜去,怪少年身形更速,闪电似地伸手抓住索千里双肩,
「克察」声响,索千里两只手臂,登时齐肩卸下,又复翻腕点了索千里九处阴穴。

  只见索千里额角冷汗豆大冒出,面部肌肉一阵扭缩,似在疼苦不堪,无奈出
声不得,怪少年一点怜悯之容都没有。尚冷笑道:「索千里,我叫你死得明明白
白,告诉你,少爷就是追魂判谢文的后人,我这「七日搜阴断魂」手法,任你天
神不凡,也解救不了,少爷存心要令你慢慢疼苦死去,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罢,晃眼就消了形踪。

  祭坛边四支蔑条桐油火炬已将燃尽,只剩下不足一尺长尾截,发出毕剥的声
音,这是火炬竹条行将松散的前奏,转眼,竹条散了一地,火焰顿减,仅余下一
点点昏暗的红光,慢慢的寂灭,祭坛恢复了自然的黑暗。

  晨曦初上,河间至任邱小道上来了一个姿容俊秀,神采奕奕的少年书生,手
持着一把措扇,漫步闲游,看似与常人步伐无异,其实甚快,转眼就走出了三五
十丈。这少年就是怪手书生谢云岳,他为了避免形迹显露,不由大道去京,反沿
滂沱河,斜取河间府,由小径去任邱,经霸县固安,进丰台入京,他从昨晚击毙
鸠神索千里后,返至客栈取了行囊连夜起程,黎明时,巳自越过河间府。

  二十里铺在河间府正北方,隐蔽于一片参天古树中,其实是一个小村落,不
过有一条四五十尺的街道,因为二十里铺是通任邱的孔道,来往的骡车客商还不
少,使这街道增添了几分热闹。街头上有一家卖酒茶的小店,门首瓜棚架下,设
有十几幅座头,卖些酒茶,酱干,卤牛肉、馒头等吃食东西,专备过往客商打尖
食用,内面尚有栈房十数间可供歇宿。

  这时,座头上有四五拨人先谢云岳而至,谢云岳走来找一个比较干净的座头
坐下,只见过来招呼自己的是一个须发苍白的老者,面色姜黄,不停地咳嗽,似
有宿病缠身,语声沙哑,所不同的,眼神分外清澈,老者问道:「客官,要点什
么东西吃吗?」

  谢云岳笑道:「老人家,在下走了夜路,腹中有点饿了,可有什么现成东西,
随便拿来充饥即可,不必费事。」

  老头哦了一声,连说有有,遂望内面用沙哑喉咙叫道:「婉儿,搬十个馒头,
一壶酒,昨晚留下的二斤牛肉,一并送给这位客官用。」」

  里面屋内回了一声:「爷爷,这就送来了。」声带甜脆,脆得十分好听,似
是一个小姑娘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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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带笑向谢云岳招呼道:「客官,你请稍坐,我那小孙女在后面生火,很
快就会送上。」又含有深意地望了谢云岳一眼,咳嗽两声,转身往那靠着街旁一
把竹躺椅中躺下,微闭双目,似是在养神。

  谢云岳移眼打量棚内四五幅座头中食客,大都为肩贩土著,其中一幅座头上
坐着两个四十上下浓眉巨目劲装的中年汉子,甚是打眼,肩头上都插着厚背泼风
刀,一面喝酒,一面不时瞧在那老者脸上,口角泛出一丝冷笑之容,谢云岳看在
眼里,不禁微微起疑,忖道:「这老者莫非也是武林中人,看这两汉子似是有为
而来。」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银铃的声音:「爷,吃食东西送来啦,趁热吃吧,凉了就
不好吃啦。」

  谢云岳急转面一瞧,不由得眼睛一亮,只见眼前立着的是一个约摸十四五岁
的小姑娘,虽是粗布衣服,却掩不住她那天然秀丽,俏睑泛出刚成熟少女的苹果
红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看自己脸上,双手托着一方托盘,盘中的馒头正冒
热气,可不是刚刚起笼的吗。

  那姑娘见他猛一转睑,对方一双俊目,闪着炯炯光焰,正与自己目光相触,
像一道电光般地传遍了全身,芳心砰然乱跳,粉睑上红云顿起,疾将臻首低下一
笑,纤手把食物一碟一碟地搁在桌后,柳腰一扭,翩若惊鸿般闪入内。

  谢云岳心无遐念,只觉这小姑娘长得十分的秀丽,此时忽听得那旁二个劲装
汉子低声互语道:「老大,想不到这病老儿有一个长得水葱般的小妞儿咧。」

  「哼,你又犯上老毛病了,只等杨山二鸟一来,迟早还不是你口中之物,急
什么。」谢云岳徒然一惊,这不是指那小姑娘么,嘿,敢情两人一定是下三门淫
贼,有我谢云岳在此,准要你们好看。

  那老者似是听见他们两人的说话,微微变色,两眼启开望了两汉子一眼,后
又闭上,目光如电闪一般,哪有半点病况。一个时辰过去了,老者躺在椅上,似
乎是睡着了,先前不停地咳嗽,暂时是寂然无声,食客全都离此启程望那任邱县
而去,丢下了散碎银子留在桌上,只剩下两个劲装汉子,及谢云岳三人,静静地
饮茶。

  那两个劲装汉子不时东张西望,神情急燥不堪,口中自言自语地咒骂着。门
内冲出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玉琢似的可爱,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像墨珠一样清
澈,满脸稚气,口中不停地嚷叫:「爷爷,爷爷。」刚才惊鸿一瞥的姑娘跟着那
男童追出,一眼看见谢云岳还没走,似乎一怔,不由地慢下步来。

  那老者被他孙儿吵醒,睁开眼一抱在怀,笑问道:「青儿,是不是又淘气,
把姊姊惹火了?」

  男童嘟着一张小嘴,说道:「爷爷,青儿并没淘气呀,只是多吃了一个馒头,
姊姊就要打我手心,爷爷,你说姊姊坏不坏?」

  那老者呵呵大笑起来,声音宏亮之极,姑娘走近前,说道:「爷爷,你咳嗽
还没好嘛,怎么您老人家又笑起来了。」说着,将那男童抱过手中,老者长叹了
一声,又闭上眼睛。

  两个劲装人汉闻得老者笑声,不由变色,忽然远处发出数声清啸,渐由远而
近,霎时,来了四人,均是疾驰而至,足不扬尘,轻功极佳。小姑娘见状,面现
惊容,不由退至谢云岳桌边,谢云岳即笑道:「姑娘,把你弟弟交给我吧。」

  姑娘回首凄然一笑,当即把手中男童递过,说道:「大叔,你最好抱我弟弟
去门内避躲,这批坏人都是冲着我爷爷来的,说不定有什么凶险。」

  谢云岳摇头笑说:「无妨,姑娘自己当心就是了。」姑娘笑笑,一晃身,就
到了老者椅后,老者依然闭上双眼,似不知身外暴风雨即将来临。

  四个匪徒一排秋雁般立在老者竹椅前五尺外,面呈狞笑凝视着老者,姑娘闪
在老者椅后时,四匪睑上突变淫邪之色,先前来的两个劲装大汉,泼风刀已持在
手中,紧张地立着,似防着老者突起发难。四匪中一个瘦长个子,突然发话:「
傅六宫,你不要装死卖活,俺贺德彪找你五年了,识相的,快献出那本拳经,还
可饶你一条老命。」

  只听得老者喉间发出一声暴雷似的大喝,双目陡启,纵身从那椅上飞起,两
手当胸望那四匪徒狂飙般撞击。四匪猝不及防,被掌风懂得身形一歪,那老者也
窜离二丈开外,旋身怒目,不住地喘息着。婉姑娘一见大急,窜在贺德彪身后双
掌蓄劲猛劈,贺德彪闻风知变,急撤步挫腰,两手急旋往上一托,婉姑娘柳条似
的身形被他一托,弹在半空,姑娘武学也自不弱,凌空来一个「细胸巧翻云」双
腿一曲,柳絮般落在老者身侧。

  老者怒道:「婉儿你怎可轻率出于,快护着青儿要紧。」

  婉姑娘星目含泪,唤了声:「爷爷。」

  只见那老者两目威棱逼视,喝道:「怎不听话,快去。」喉中又发出喘息,
接着又是数声呛咳,婉姑娘无可奈何,怒视了群匪一眼,缓缓退在谢云岳身前。
那男童在谢云岳怀中,不时地叫着大叔,问长问短,谢云岳手抚摸着他的小脸庞,
口中漫应着,双眼注视着当前的形势。

  这时,贺德彪浓眉一扬,狂笑道:「傅老儿,想当年你虽然幸而漏网,也被
贺某一招红砂掌击得重伤,红砂掌下难有一人逃命,无药可救,你仗着内功精湛,
苟延五年之久,也算了不起,如今被贺大爷找着,还有何话说,你愈动真气,愈
自找速死,不要执迷不悟,赶紧献出拳经,在杨山二鸟面前,今日只有这次好说
话。」

  那老者喘息己住,嗓音又变沙哑,说:「贺德彪,你体仗人多,我老头子还
未必就怕你。」

  谢云岳一听傅六官嗓音,就知真气耗损过度,红砂掌伤淤积体内,若再用真
力,必然喷血而亡,他不能坐视不救,低声唤道:「姑娘,你抱着青儿。」匆匆
递在姑娘手中,手指虚空急点两下,那两个持刀劲装汉子,刹那间仆倒尘埃,扑
通两声大响,震得地面尘土飞扬,后来四匪闻声大惊,旋身见着两人情状不由猛
然怔住,瞪着贼亮眼睛瞧着谢云岳脸上。

  谢云岳含笑走在贺德彪身前,说道:「我虽未听明你们来此寻仇原因,只看
你们气势汹汹,凌欺身染重病老翁,一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少爷重述你一句话,
识相的,赶紧挟起尾巴滚,少爷面前,今日也只有这次好说话。」

  贺德彪震于面前少年的气势,不禁慑慌不语,突闻贺德彪身边一匪抢前一步,
炸起嗓子喝道:「小子,杨山二鸟的事你也敢管吗?你也不打听打听…」话犹未
了,啪的一声响,面上起了一种热辣辣的感觉,半边睑肿起老高,牙齿和血迸出。

  原来谢云岳心恨此贼骂自己小子,不等他话完,迎面就一掌,出手好重,打
得此贼满面生花,口中喝道:「打听什么,快说。」声色严厉之极。

  这一来,把傅六官及两小,看得惊喜交加,傅六官心知今天这条老命又算是
捡回来了,先前只看见此少年丰采不群,气宇非常,还没瞧出竟是蕴藏不露的奇
士,那青儿不住地拍手笑道:「大叔、你多打他们几下耳光子好不好,他们欺侮
我爷爷太甚哩。」」

  那被打的贼人名唤九头枭谭龙,是杨山二鸟中最手狠心辣,诡计多端的人物。
这时,一手抚脸呵呵不止,想来挨得不轻,半晌痛定神清,望了贺德彪三人一眼,
意似招呼四人同上群殴,贺德彪用眼色制止。贺德彪三人为何暂时按兵不动,只
因近来江湖中被几个少年搞得天翻地覆,震惊了整个武林,面前少年不知是否那
传说中的几个少年之一,意欲先问清了来历师承再说。

  谭龙无端挨了一个嘴巴,焉能就此甘心,他见三人竟不同意他群殴的作法;
一怒横了心,呼地抽出身后两只判官笔来,喝道:「打听什么,打听我杨山九头
枭谭龙是好惹的么。」

  谢云岳不由失笑道:「不能惹,少爷也惹了你,告诉你,你们今天想整着身
子回去,这是妄想。」

  谭龙一声不响,双臂猛然一分,身形抢出两只判官笔竟施出「钟道降魔三十
六打」招法,一照面即一招六式变化同时攻出,笔头露出两道青芒,向谢云岳「
气海」、「百会」、「肩井」、「心俞」、「志堂」、「命门」六处重穴,追风
似地打倒,这「钟馗降魔三十六打」判官笔招式,是当年武当神笔侠钟奇震荡武
林成名心法,名门一脉相传,为何会由谭龙得此,此种招式施展开来,对方若然
被其罩住不死就伤,且不论此,单指笔头暗藏二十四支「闷心针」,只须捺按柄
头卡簧,针就如一蓬芒雨打住对方,一经打中,即循气脉攻心,若不速闭穴道,
当场必死无疑,端的厉害无比。

  但这种利害兵刃,换在别人一定心存顾忌,可是在谢云岳面前,就无能为力
了,谭龙判官笔疾出勇攻,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只待有利时机,即将「闷心针」
打出,只一打上,嘿嘿,那时就要看我谭龙厉害了。蓦见谢云岳两手一动,欺身
上前,谭龙心笑这小子找死,陡党心头猛震,眼前一黑,暴噪声中人已震出三丈,
撞在地下,有如山崩地裂,口喷黑血而死。

  原来谢云岳身形欺前,两手分光影掠已抢在谭龙脉穴上,轻轻一提,谭龙身
躯悬空,右腿一撩,猛踢之下,谭龙身形倒飞,手中两支判官笔被谢云岳趁势夺
下。谢云岳在谭龙身形撞飞之际,便自回身把一对判官笔,送给青儿说道:「这
对兵刃送给你,算是大叔见面之礼。」

  青儿挣出他姊姊怀中,满脸憨笑,嚷道:「大叔,谢谢你啦。」

  且说贺德彪等三人,见谭龙一招不到,便被踢死,不吓得魂飞天外,先前心
头所惧此少年想就是近日所传之江湖克星,不期然而遇,自己一到,即见此少年
坐在一边饮酒,自己竟会大意糊涂,怎么不会先想到是他,早知如此,说什么也
不会动手找老狗晦气,等他走后,再来不迟,想到此处,暗骂自己该死,无奈谭
龙已死,自己不出面找场,抖手一走,日后传开出去,我贺德彪哪能受得了。于
是强提着胆子,大喝道:「我杨山二鸟往日与你无怨无仇,怎可施此毒手。」

  谢云岳微笑道:「刚才谭龙不是说过叫少爷打听打听他是何人物,你也不是
说过在杨山二鸟手下,无人可能幸存,少爷为你们大言所恐,不禁用上了全力,
故而失手,还望见谅。」继又脸色一寒,沉声道:「难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少爷
手下,几曾有恶人活过命。」

  贺德彪闻言,惊得汗透重衣,身躯微颤,强作镇定道:「贺某自知不敌,这
场过节暂时记上,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说罢,打了其余二匪一个招呼,急急
转身,晃肩欲待逃走,哪知他才双脚一动,但觉一缕风声掠耳。少年身形已立在
面前,微微含笑,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贺德彪心惊谢云岳身法好快,又知今天之事不能善了,这一阻拦,定然是凶
多吉少,语声有些发颤道:「阁下,何必欺人太甚,拦阻我还有什么话说?」

  谢云岳晃手一掠,贺德彪挨一个重重的嘴巴,厉骂道:「你还知欺人太甚,
傅大侠避世五年,你们尚且不能放过,尚自厚颜找场,少爷面前就是不理这一套,
出道以来,从无一人在少爷手下溜脱过,今爷不能自毁规条,现在为顾全你们自
己颜面。快点自裁,免我动手。」声犹未落,贾德彪身旁二匪,已沉不住气,一
掠兵刃,闪电似地挺身抢攻,刃光如雪,婉姑娘不由大急哎呀一声出口,只听当
当两声,两匪兵刃当时落地,身形像软蛇般萎顿坠下,不住地抽缩。

  贺德彪在二贼出手之时,向房外急窜出去,两个起落,人已在五丈开外,岂
知谢云岳左掌疾点二人残穴时,右掌同时往贺德彪身后斜挥一掌。随之一收,掌
上「弥勒神功」吸字决,贺德彪身才沾地,猛觉一股巨大无形吸力,把自己硬拉
回原处,如箭矢一般撞来,轰隆之声大响,地面尘土飞扬,贺德彪被懂得眼冒金
星,不觉晕死过去,谢云岳向贺德彪腰间点了一下,含笑往傅六宫那边走来。

  傅六官从谢云岳出手起,一直瞧着发呆,愈看愈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人老了,不中用了。」继见向自己这边走来,
急抢前两步,一揖到地道:「承蒙少侠仗义解救,小老儿感激不浅。」

  谢云岳一把扶起,笑道:「些许小事,何言相谢,傅大侠言重了。」忽又望
着六具贼尸皱皱眉说:「这六个东西,要清理倒有点费手脚咧。」

  婉姑娘忽然格格笑出声来:「六个大人怎么说是东西?」

  傅六官道:「这个无须顾虑。」从身旁取出一个小瓶。揭开瓶塞,用指甲挑
出黄色叶末,倾入六贼鼻孔,移时,化作一滩黄水。

  青儿冲在谢云岳身前,双手往谢云兵颈间紧抱着,傅六官面色着沉道:「青
儿,不得无礼。」话身一完,不禁咳嗽起来,咳得弯腰垂地,连声不止,呛得面
红耳赤,涕泗横流,半响,才直起身来,婉姑娘不住得替傅六官捶背,忧形于色。

  谢云岳沉吟一下,慨然道:「药医不死病,傅大侠,你这宿疾还不是死症,
在下也还能治。」

  傅六官一听,眉梢一展,倏又幽幽长叹一道:「小老儿初中红砂掌后,即奔
求昌平医隐侠叟赛华陀魏平洛处,经赛华陀用药后,断言最多苟延六载,少侠纵
有仙药,也难回天了。」

  谢云岳听傅六官之言,知是还信不过自己,淡淡笑道:「傅大侠,何得出此
丧气之言,仆短有数尽其在我而已,即就是死疾,在下也可免除疼苦。」

  傅六官见他意诚,遂道:「只是又要少侠费神了。」便引至房内,解开衣襟。

  谢云岳察看伤势,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只见后胸宛然一双紫红手印,触指呈
软,又将傅六官双脉扶了半刻,只觉气脉虽弱,但未断生机,要知轩辕十八解真
诀内,有一章专论「太素脉」,太素脉不仅治病,可知一人穷通寿夭,富贵吉凶
之数,当下微笑道:「傅大侠,还有转机,你大可放心。」忽又转面向婉姑娘笑
道:「今天不要做生意了,你去关上门吧。」

  婉姑娘纤手掠了一下鬓发,展颜笑说:「好吧。」牵着青儿去了。

  谢云岳脱掉傅六官通身衫裤,替他推宫活穴,手指如飞,专走肝经阴脉,逆
运推上,与常用之推穴法人相适度,此种手法,须要捏准分寸,稍一不慎,必至
身死。傅六官只觉他的手指灼热、每到一处,即舒通无比,渐渐气血随他手指流
窜,聚集于伤处,通压掌伤,感觉如一股奇热无比之气,包着一块寒冰,使自己
十分难耐,不禁呻吟出声。

  此时婉姑娘与青儿探首进来,见爷爷脱光衣服伏在床上,姑娘不禁羞得缩身
转去,谢云岳叫道:「婉姑娘。」

  姑娘在堂前轻应了一声,谢云岳又道:「姑娘,有纸笔没有?」

  片刻,婉姑娘悉索悉步走到门口逡巡不前,谢云岳掀过棉被盖至傅六官身上,
说道:「姑娘,不妨事了,进来吧。」

  姑娘拿着纸笔墨砚,身后随着青儿,脸上红霞尚未退尽,青儿伏在傅六官头
边,问道:「爷爷,你好些吧?」

  傅六官沉吟声大作,显然比前更加难耐了,婉姑娘拉过青儿,嗓道:「弟弟,
你不要烦爷爷嘛。」

  青儿嘟着嘴,仰面说道:「姊姊,你太罗噱了,爷爷不是说过,看你以后嫁
了人,怎么得了。」

  谢云岳听了失笑一声,婉姑娘白了他一眼,一面喷道:「弟弟,你再敢胡说,
是想挨打。」说着拧了青儿一把。

  青儿眼圈一红,叫道:「大叔,你看姊姊拧我,你还不打她。」

  谢云岳只笑笑,拿写好的处方递给姑娘道:「照方检药,快去快来,还要两
斤黑炭,三斤陈醋。」姑娘应着,飞跑出去,青儿随着追出,连唤姊姊。

  两小走后,谢云岳又揭开棉被:只见胸后紫红掌印渐淡,心知积淤将化,又
用右掌按住尾关穴上,以先天真气通去,移时,傅六官感觉喉开刺腥作呕,谢云
岳在床下取出木桶一只,傅六官猛然呕出半桶淤血块,腥臭异常,掌印转呈赤红
色。

  门外脚步声起,婉姑娘买药已然转来,激云岳并命煎药备服,黑炭研末烧红,
用布蘸得陈醋,涂在掌印上,又用红炭末平铺在醋渍处,傅大官疼得哎哟大叫,
婉姑娘站在一旁,看得心酸,珠泪潜然,连青儿都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手术施完,胸后掌印仅留下一圈淡影,傅六官疼得晕了过去,谢云
岳慢条斯理地将傅六官翻过身来;身旁取出一盒金针,在「气海」、「幽门」、
「章门」、「天府」等穴打了十二针,傅六官苏醒过来,尚自呻吟出声。

  一盏茶时过去,谢云岳命婉姑娘取药来,将金针拔出,喂服了一次汤药,随
把棉被盖上,说:「傅大侠,你可睡两个时辰,再吃二煎,也就痊愈了。」傅六
官低声谢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谢云岳与婉姑娘青儿三人提出门外,将门掩上,谢云岳笑道:「青儿,你喜
欢大叔教你使用判官笔么?」

  青儿一听,大叔要教他判官笔招,喜得稚笑出声,匆匆跑进自己房内取过适
才谢云民夺自谭龙手中一对判官笔,本来青儿与他姊姊对这位大叔敬若天人,就
有意请他偷教几招,这一自动开口,那还不喜出望外。青儿跳跳蹦蹦跑出,立刻
把判官笔交在谢云岳手中。

  谢云岳见这对判官笔寒铁铸成,铸作甚为考究,每一处都部合尺寸,趁手异
常。于是把这对判官笔出处用法说了,又把「钟馗伏魔三十六打」把式细细讲解
一遍,一长身形,将这三十六打慢慢演开,可是这招式他已变动,比谭龙所施的,
尤自不同,威力不知增进若干倍。青儿接过判官笔依式演开,偶尔也有部位身法
不对时,谢云岳从旁及时指正,大部能中规矩,练至第三遍头上,竟然丝毫不差,
谢云岳暗赞此子真个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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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姑娘在旁凝视,不由意领神会,谢云岳见状道:「婉姑娘,你也来练一遍
试试好不?」

  婉姑娘着应了一声,拿起判官笔来,身形旋开,但见笔走龙蛇,风声呼呼,
把谢云岳所说笔招奥深处,尽都悟透,谢云岳见了,觉此两姊弟倒是上乘习武之
材,不禁动了爱才之念,等婉姑娘笔招一完后接着笑道:「既然你们姊弟都喜习
武,我再教你们一套「白猿剑」及「九宫阴阳正反步法」吧,一俟习练纯熟后,
虽不能傲视武林,泛泛之辈已不堪一击,即遇上一二流高才,也可自保有余。」

  两姊弟不由喜极,婉姑娘取出一柄长剑,谢云岳即把剑招及步法—一讲演练
后,随命两姊弟学习,看看两个时辰过去了,推开房门,傅六官已然醒来好一会
儿了,见面就微笑道:「少侠,小老儿只觉气顺血畅,口内生津,比之前时,判
若两人,此恩此德,即接草衔环亦不能报于万一。」继睁着眼望了谢云岳一眼,
又叹息道:「少侠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医道,超凡入俗,此事与武林常规有悖,
若不是小老儿亲眼得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谢云岳笑笑,俯身把炉火上煎好的药汁,倾了一碗,傅六宫接过一饮而尽,
披衣下床,推门出外,见两姊弟勤练谢云岳传之身法剑招,傅六官一眼瞧出这身
法奇诡怪异,威力莫测,笑道:「劣孙等何来这种福缘,得少侠传授此罕世绝学。」

  谢云岳道:「令孙等都是习武之上乘人才,可惜未遇明师,不然还不是两朵
武林奇葩。」

  傅六官忽然笑道:「你看小老儿何等无理,见面这久,尚未请教少侠上下称
呼。」

  谢云岳心想:「还是用假名为是。」遂答道:「在下言岳。」

  这时两姊弟练完了身法,青儿呼的一声,奔在傅六官怀中,仰面憨问道:「
爷爷,您伤好了吧,这位大叔有多好,还教了青儿武艺,爷爷,您问问大叔愿意
收青儿做徒弟吗?」一脸乞求之色。

  谢云岳一把抱过,抚摸着他那苹果般的脸蛋,微笑道:「青儿,你听我说,
大叔极愿教你习武,不过大叔还有事,晚上就要离去的,你勤练大叔所教的,大
叔就高兴了。」青儿面上似是默然,婉姑娘也是一脸惜别之色,张嘴欲言,倏又
忍住。

  傅六官见状,只是摇头叹息,孙女儿已十四了,未免思春,面前这少年人中
龙凤,与孙女儿可称壁人一双,但说什么也未便启齿,忽望房内走进,匆匆拿出
一本羊皮纸卷递在谢云岳手中,神情似是无限神伤道:「这本拳经,不仅是小儿
媳两为此丧生,就是小老儿也差点遭了红砂掌毒手。拳经本是小儿最早发现在恒
山绝顶壁洞中,不幸被十数邪党也进洞搜索,正好撞上,儿媳历尽遭害,小老儿
也被贺德彪打中一掌,死拼逃出,可惜尚有一柄「太阿」剑被一不知名的邪匪抢
去,此匪形状特异,身长八尺,形若胡瓜,满脸白毫寸许,一见就知。」

  说着指了指青儿两姊弟一下,又道:「小老儿祖籍洛阳,他们都在寓所受庸
妇带着,逃回家后,即带着他们去昌平就医,随后就在这处定居,虽想杨山二鸟
还是不能放过我,这本拳经满是甲骨文字,小老儿粗识之无,怀璧其罪,留着无
用,不如相赠少侠了吧。」

  谢云岳连连挥手推辞不受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重宝。」

  傅六官大笑道:「言少侠,你此说又是见外了,岂不知宝剑名器惟有德者才
能守之言。」

  谢云户推辞不掉,只得受了,掀开拳经匆匆的一阅,不禁惊叫了起来,原来
这本拳经就是「弥勒神功」,尚多出两式,「阴极阳生」、「六合化一」。此两
招蕴含天地不测之机,降龙伏虎之威力,于是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此
本经诀就是在下所习之学,倘被旁门左道得去,转眼武林中就是一片血腥,在下
受此厚赠,无物答收,意欲授一段吐纳静坐功夫,对大侠及令孙等三人武艺方面
略有帮助。」说此即将口诀精窍说了,又从身旁取出三粒长春丹命三人服了,三
人只觉入口芬芳,直通五内,顿时感到目明神清,傅六官知这为稀有珍药,受益
不少,不由频频称谢。

  这时婉姑娘走进内面,不到一盏时分,就端出一盘热腾腾馒头,卤牛肉,谢
云岳顿觉饥肠轳轳轻轻,立起笑道:「傅大侠你看你孙女儿多聪慧,就知我这大
叔饿了。」也不客气据案大吃。

  婉姑娘娇笑一声,道:「爷爷,您看言少侠,又不比孙女大多少,人家对他
客气,尊称他一声大叔,怎么他自称大叔,这不是卖老嘛?」

  傅六官微笑不语,他为什么如此,暗想婉儿说话也对,一叫了大叔,当上了
长辈,以后就到了想改口,婉儿这丫头人小心大,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为什
么强要他称少侠为大叔咧,所以微笑不言。谢云岳呵呵大笑,仰面望了望三人一
眼仍然俯案大吃,他也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婉姑娘语中涵意?傅六官之为什
么微笑不言,在他可为难之极,眼帘中突然浮现出赵莲珠刁妩媚,周月娥慧婉可
人两条俏丽身影,心头惕然一警,呵呵笑声,掩藏心内那份尴尬。

  婉姑娘星眼一飘,见她爷爷微笑着,就知他老人家一定猜出自己的心意,不
禁粉面一热,十四岁不算小了,那年头十五六出阁的姑娘,太多了,等到十八九
还没有婆家,外面就蜚短流长,哪像现在这年头。她用手臂撞了青儿一下,那青
儿正自一块卤牛肉进口,猛然一怔,婉姑娘使了一眼色,娇笑道:「弟弟,你看
我们改什么称呼才好?」

  青儿玉雪聪明,小眼珠一转,一双小手抓到谢云岳右臂说道:「你看,我们
叫你言哥哥,好吗?」

  谢云岳闻言一愕,千愁万感,齐部涌上心头,暗忖:「人家年龄和我们差不
多,叫我哥哥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丫头,究竟安什么心眼,莫非是……」他怕想,
于是一笑,说道:「随便你们怎样称呼我都行,何必兜一个大圈子,找青儿替你
说话。」婉儿双颊红生,低头轻笑。

  傅六官哈哈人笑道:「你们这两个小鬼头,当真爬上了高枝了,少侠,咱们
各交各的。」顿了顿又道:「言少侠,当真晚上你又要离开么,不如留驾一晚,
明儿一早再上路,如何?」

  谢云岳笑道:「只是太打扰了。」

  青儿听说他肯再住一晚,高兴得不停地张口笑出声,谢云岳道:「小猴儿,
你别太高兴,我吃了就要外出,回来时,若你坐功,步法还没纯熟,小心我要打
你罚你。」青儿做了一个怪像,舌头一伸,婉姑娘噗嗤一笑,娇躯闪往里面张罗
晚上菜蔬去了。

  谢云岳匆匆出外,找到了一处小山,树木青翠,流水深淙,他在一个隐秘之
处,怀中取出「弥勒神功」羊皮手卷,浏览一遍,神功共十四式,前面十二式与
明亮大师所授的无稍差异,不过恩师说这神功是祖师无为上人在北天山,穷数十
年心血创悟出来的,这里有点矛盾之处,自己难以猜透,不如等回山时见上恩师,
细问根源。

  这时,也凝神定气,一任其气运转十二重楼,把那「弥勒神功」最后两式「
阴极阳生」、「六合化一」,照决上所注施展,但学这两式比前十二式威力不知
大上多少倍,一吐掌风雷顿泽,排云吞雾,面前一排碗大直径的树木数十株,应
掌而折,直飞出十数文外,不由暗暗吃惊,天幸这卷册子落在自己手中,倘为歹
人所得,后果自不堪设想,心中不由对傅六官感激不已。

  他将归元吐纳坐功练了一遍,昨晚赶路疲劳尽情消失,又将「弥勒神功」十
四式重复运行,两个时辰过去,最后两式已可由意念所欲施为,于是把「弥勒神
功」羊皮册子贴内藏好,动身往傅六官寓所走去。他一推门而入,只觉傅六官祖
孙三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全是一样的潜神定虑,返虚入真,只看他们面上神采,
便知已窥门径,他也没惊动他们,走出外面,坐在瓜棚架下一把藤椅上,眺望华
北平原景色。

  忽然里,远处传来两声厉啸,谢云岳一听,就知有江湖朋友来了,大白天里,
靠近镇街,怎么武林中人竟肆无忌惮到这样地步,正在惊奇之际,飕飕两条身影
落在瓜棚架外。谢云岳细瞧这两人形象,一个是身形魁悟的僧人,灰色僧袍,背
上斜插一柄黑甸甸的方便铲,一双鱼眼露出凶芒,酒糟鼻,四方海口,领下光秃
秃的,只看他眼角鱼尾,便可猜出年岁五十上下。另外一人,俗家打扮,紫膛脸
颌下一部短须,浓眉巨眼,钩鼻啄嘴,年将五旬,谢云岳端坐椅上,不动神色。

  来的两人,不住打量谢云岳,紫瞠脸者向僧人说道:「大师,二鸟天到这般
时分未见回转,怕是到手后私心自用,隐匿无踪吧?」

  那僧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两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叛佛爷,拳经上满
是甲骨文学,除了佛爷认得,他们得着也无用处,看来其中必有缘故,听二马说,
这老狗住的就是此处,不如问问这个酸丁再说。」

  谢云岳一听,暗哼了一声,未作动静,紫膛脸老者大着喉咙喂了一声,道:
「酸丁,这家是不是姓傅的所住?」

  谢云岳剑眉陡扬,单掌望那紫胜老者轻轻一拂,登时紫脸老者蹬蹬撞出两步,
谢云岳缓缓立起,冷笑道:「问话要礼貌点,姓傅的住不住此,与你们何干,像
你们这样不知礼数的狂徒,少爷不屑与之说话,趁早快滚吧。」

  紫脸膛老者定住身来,气得面目变色,那僧人嘿嘿冷笑道:「佛爷眼中不揉
砂子,凭你这点道行,敢在佛爷面前卖狂,真是自找死路,酸了……」言未了,
啪地一声,僧人脸上已着了一掌,僧人怒极如狂,大袖一扬,呼地卷起劲风就往
谢云岳身上撞去。谢云岳暗惊他出手真快,也不敢怠漫,翻腕硬接了一下,只用
上五成真力,两股劲风一接,碰的声响,谢云岳肩头一晃,僧人脚步微撤,两人
各自暗惊对方内力浑厚。

  这时,紫脸老者趁着他俩打上之际,一晃身形,便要偷闯门内,谢云岳也恐
他入内,傅六官三人正在静坐吐纳吃紧之时,岂不要糟。此时一眼瞥见那僧人双
袖再度排出,谢云岳借着他抽出袖风,身形后飘,一把捉住紫脸老者头皮,硬生
生地抛了回去,他这一抛用上了巧劲,使紫脸老者在空中无法用力,摔在地下,
只觉眼冒金星,瓜棚架也被他身形撞倒,哗啦哗啦,乱成一片。

  紫膛脸老者一跃而起,心生怯意,那僧人也自暗暗大惊,心想:「我这铁袖
风力,无异千斤,怎么这酸丁竟能夷然无损,真是怪事。」当下满面杀气,狞笑
道:「想不到我大凉铁佛竟遇上了高人,来来来,佛爷要看看你有多大道行。」

  谢云岳一听,竞是十三邪之内人物,不禁仰天长笑,笑定喝道:「少爷只道
是谁,竟是十三邪内么魔小丑,苍须老怪尚自不敌少爷,你还自夸什么海口。」

  大凉铁佛闻言,只骇得心神欲飞,心想:「苍须老怪听说伤在一个怪少年手
下,俺只道传闻失实,看来这酸丁所说必有几分可信,俺不如用上铁袖劲力试试,
暗藏玄阴指法,侥幸而中也未可知,别为他大言所唬。」当下也不再说,阴侧恻
地低声狞笑,陡地惊天大吼一声,身形猛出,大袖离谢云岳面前一尺处蓦地挥起,
袖内藏掌,中指凸出,就往乳中穴点到。

  谢云岳前次在周维城家中与苍须怪叟对敌时,突然施出轩辕十八解独门点穴,
是乘其不备,攻其无防,故而得心应手,固然「轩辕十八解」及「弥勒神功」两
种是天下罕有的绝学,但自己实在是名头太大,连番施出,若被人认得出历,易
后父亲仇家的警觉,或群施围袭,或潜匿无踪,岂不令自己愿望成空?这半年来
江湖经验渐渐增多,只觉江湖道上荆棘重重,有道是树大招风,只要你做下广芝
麻大的事情,直到传遍遇遐迩,自己的行踪,就被暗暗监视,如此即就是自己武
学盖世,也难防暗算。

  再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人才辈出,自己这一点实学,也算不了什么,何
况一物尚有一物克制,更觉盛世难继,于是决定把这「轩辕十八解」、「弥勒神
功十四式」,深藏不露,非至性命悠关处,不予施展。暗中主意才一打定,即见
大凉铁佛欺身猛上,双袖卷起一片狂风巨飓望胸前袭到,他微微的一笑,用「玄
天七星步」晃在大凉铁佛身后,右掌以「伏虎金刚掌」用上十成真力,印在大凉
佛后胸。

  大凉铁佛心中打下了好算盘,凭佛爷数十年修为铁袖劲功,及玄阴毒指,并
下并施,看酸丁怎样逃命,哪知袖中「玄阴毒指」伸出时,只见面前一花,酸丁
已失去踪影,自己袖风及指力都已用出十二成真力,身形俯窜回撤不及,即知不
好,但仍自持浑身气功,凝成铁躯,即就换上一掌,也可无妨,岂料大谬不然,
猛觉胸后一震。有如铁锤撞上,蹬蹬蹬冲出三步,只觉眼冒万点金星,胸口血翻,
他吸了一口气,施出「千斤坠」身法,硬硬才将冲出之势收住,但他那铁袖劲风
可把傅六官门前一方土墙震倒塌下,巨声大作,灰土漫天,烟雾尘中傅六官祖孙
三人已自飞窜而出。

  大凉铁佛一眼看见傅六官祖孙三人留了来,脑中闪过一丝恶毒念头,心想:
「若不是今日为着你这老儿,佛爷哪会来此受酸丁一掌,眼看酸丁身法奇快,逃
走无望,佛爷何不先出手制住这娃儿,以此要挟,那么佛爷及紫煞神就可安然而
退。」

  青儿正拿着一对判官笔,满面惊讶之容,就要由大凉铁佛身旁溜过,大凉铁
佛乘此时机,右手三指疾出,才一运气陡觉右臂酸麻如脱,胸口阵阵剧疼,疼得
发颤,一丝力气都使不上,心知酸丁这一掌恶毒得紧,全身功力均被震散,此后
若是不死,就如同废人二样,不由凄惨地长叹了一口气,手臂缓缓垂下,两道目
光转为呆滞,步履歪斜,倚在塌落的木梁条边,呆木立着。紫脸老者乍见傅六官
窜出,神色大变,当时一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窜逃。

  原来紫脸老者为紫煞神巨光,与博六官一年前共事洛阳一家缥局。巨光为人
习性阴狡,后来不知为着什么事,与傅六官闹翻,两人同时离开镖局,其后也曾
偶然相逢,但他们都如陌路不相识,这次紫煞神所以来此,意在趁他之危,因而
为他听杨山二鸟说,傅六官中了红砂毒掌,咳喘得很厉害,根本不能与旁人动手,
在镖局时,傅六官身手比较他高得太多,这时却见傅六官窜出,哪有半点病态,
他良知未泯羞见故人,是以反身图逃。

  不意他在回身后窜时,被谢云岳举掌一撩,紫煞神身形被撩回落在青儿面前,
青儿以为紫煞神要向自己下手,旋风般撤出两步,一对判官笔如飞地插在紫煞神
胸口,鲜血们汩汩流出。傅六官不想紫煞神为自己稚龄孙儿杀死,黯然一叹,鼻
子微哼了青儿一声。青儿小脸一红,分辩道:「爷爷,这是他自己要碰上判官笔
嘛,可怨不得青儿啊。」

  傅六官听说,不由转笑了,说:「爷爷又不是瞎子,什么事还看不清楚,下
次不要胡乱动手。」

  谢云岳笑道:「青儿小小年纪就如此机警,将来一定了不起,傅大侠你责怪
他做甚。」说着把紫煞神与大凉铁佛两具尸体抛在户内,原来大凉铁佛支在木梁
上,已是心脉震断,死去多时。

  谢云岳又道:「傅大侠,我看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你们不如就此离去,有
没有什么朋友家中可以寄往?」

  傅六官想想也是,慨然道:「只有迁住昌平赛华陀家中,婉儿,我们收拾紧
要物件,早点动身。」两人匆匆入内。

  本来傅大官寓所就在街头隘口,何以大白天里不被人察觉,只为被参天古树
隐蔽,又两次出事时,正将没有线人经过,不然惊动地方,可就有点麻烦。稍刻,
傅六官及婉儿携着几个包袱走出,在后园牵来两匹骡子,谢云岳笑道:「你们祖
孙三人分乘两骑,恰好不过,快走吧。」

  青儿睁着一双秀目,奇怪道:「言哥哥,那么你呢?」神情似无限关注的样
子。

  谢云岳不禁一笑:「言哥哥自信脚程不比你们那四条腿为差,不过路上我们
不可能相见。」

  青儿听说,不禁大急道:「言哥哥,你就这么离开我青儿么。」

  谢云岳用手抚摸青儿秀发,心中甚是感动,黯然说道:「青儿,你乖乖地听
爷爷及姊姊的话,勤习言哥哥教的你一点武学,言哥哥现在有急事,两年之内我
一定去昌平看你。」说着,伸手往自已的包袱中取出一锭赤金,递给青儿,说道
:「这个送给你买果子吃吧。」

  哪知青儿推辞不受,连说不要,谢云岳面色一沉道:「青儿,你不收下,言
哥哥是要生气了。」

  青儿这才收下,鼻中一酸,眼泪就要滚了下来,婉姑娘也是眼圈微红,傅六
官也不禁伤感,谢云岳沉着睑催他们上骑。眼看着他们走远后,回身双掌一推,
傅大官原居轰隆塌下,再驰离二十里铺,一路暗中跟随傅六官一行三人身后,一
直护送抵京,才撒手不管。

  芦沟晓月,为燕京八景之一,桥本建自辽金,址在京兆宛平县,桥长六百六
十尺,凡十有一孔,共百十四柱,柱下各伏一狮,镌刻十分精巧,狮体有毛,毛
中隐有小狮,游者数小狮之多寡,往往不易明了,千百年来,没有人能知狮之确
数,而石狮形状,百无一问,幅广二十六尺,跨永定河,每当黄河泛滥时,波涛
汹涌挟着万吨泥沙滚滚而下,但在平时河水鸣咽,一钩新月斜挂柳梢,晨风飘拂,
立在桥上,见些河山壮丽、心胸开阔,令人不禁为之寄情思古,多少古今诗人墨
客,题诗唱赋。

  晨跟初上,甫曙光时,谢云岳即望芦沟桥奔来,桥上已是车磷磷,马萧萧,
一踏上桥端,就听二人大笑道:「三弟真是信人,一早就来了。」谢云岳抬头望
清楚了,不禁得大喜颜开,原来是乾坤手雷啸天,身后立着九指神丐苍玺。

  三人怕招人眼目,同去宛平一家小客栈歇足,互道衷曲,谈了一会,谢云岳
忽笑问雷啸天道:「二哥,高邮湖畔,三手蜈蚣伏令铎之死,是不是你的杰作?」

  雷啸天眨眨眼笑道:「你猜是不是,除了我还有什么人可作,后来想想,觉
得大为不妥,深恐旁人假借名义,行凶作案,对贤弟报仇之事,大有阻碍,来京
后,多方打听,当年暗袭谢伯父之人多达九十多人,经愚兄查出有三人落在关外
千山帮中,「千山俗名长白山,不过千山是一条通俗山脉名称」。首领为白山一
鹤宫天丹,此人是一义簿云天的人物,并不为恶,你可大去辽宁许家庄地方,伺
机查出才可,不然被惊动逃匿,又要多费好多手脚,照我想法不如对当年暗袭谢
伯父之人逐个击破。易收其功,我与大哥今着重调查敌踪你向仇家下手,如何?」

  谢云岳大喜,接着问乾坤手雷啸天抵京后,办好了事没有,雷啸天点点首,
笑道:「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只为九门提督衙门总捕头方杰是愚兄多年知交,
职司所限,做事未免太过于极端,得罪了太多江湖朋友,在五十大庆酒宴时,寓
中失窃,竟将九门提督赏赐他的一付唐猊宝甲偷去,本当他可以暗访来踪去迹,
不过贼人偷取去,也太过于开玩笑了,竟当众投柬,于是都城传遍。这事发生将
近有大半年了,方杰知这是存心羞辱他的名头,并没有真意想夺取宝甲,在出事
时,他就派人寻找踪迹,请愚兄来京,因为愚兄眼皮子宽,人缘广,因友及友,
总可找出一点端倪,无奈愚兄有如脱辔之马,萍踪无定,五月后,在三湘地面才
得悉这事,方杰在这期中,每月明查暗访,始终找不出一点头绪,搞得形容枯樵,
长吁短叹,几乎差事也丢了,愚兄一来……」

  谢云岳接口笑道:「二哥一到,就查出来了,是也不是?」

  雷啸天抚掌哈哈大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是遇见了大哥,事情岂有
这样顺利解决。」

  谢云岳惊疑地望了苍玺一眼,便道:「此事有将何说?」

  苍玺望着雷啸天笑道:「你说得不明不白,三弟以为我这老不死的讨饭讨得
不够,还与偷人东西咧。」

  谢云岳红着一张脸,怒道:「大哥,你跟二哥两人无独有偶,嘴皮子不损人
不行似的。」

  苍玺呵呵直笑,雷啸天眨着眼道:「三弟,我可没损你呀。」接着笑说下去
:「愚兄来京后,一连七日都未查出一点眉目,到第八日头上,愚兄到东岳庙游
玩,遇见大哥,愚兄还未认出是他,他竟找上来自我介绍,对三弟大事赞誉,不
是大哥提起,我做二哥的事先未知你还精歧黄之术,愚兄倒有个好主意,三弟事
了后,不如就在这京城挂牌行医,包可名动公卿,雪花花的银子似水一般涌进…」

  谢云岳瞪了雷啸天一眼,笑道:「二哥,你不说正事,是不是要小弟施出分
筋错骨手对付你。」说着手一扬。

  雷啸天慌得闪出了三步,连说:「三弟,我这话可没损你,罢罢罢,我说正
事要紧,与大哥谈及此事,大哥说他有办法,同回丐帮分堂,追问门下可有人看
见此事发生经过没有,因为大凡京中达官贵人之家有喜庆时,就不离群丐群集,
出事时,丐帮有三人亲眼得见五条黑影越屋面出,观其身形好似都城五鼠模样,
之后,愚兄与大哥找上五鼠隐踪之处,直言其故,五鼠尚不招认是他们所为,被
大哥「金刚散掌」力劈横梁当场震住,经愚兄晓以大义,若不献出,这北九省将
无他们立足之地。只要唐猊宝甲拿出来,保证决不追究,以后也决不会向你们故
意找麻烦,五鼠这才取出,愚兄送回方杰家中,一场大事就此风平浪静。第二天,
大哥在分堂设宴款待部城五鼠,席间无意谈起令尊之事,五鼠说出他们先师谈及
当年暗袭令尊之人,多达九十余位,其中三人现匿藏千山帮中,但三人是谁,他
们也不知。」谢云岳长揖到地,谢了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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