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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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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命运

  夏侯徽紧紧的抱着胸口,蜷缩在墙角里,恨不得把身体都挤到阴湿的墙里去。她头皮散乱,脸上也全是污垢,连黑眼圈都看不出来了。原本白晳修长,一尘不染的手指现在也脏得不能再看,指甲上的兰寇还在,只是被黑泥盖住了,连指甲缝里都是泥。

  她尽可能的缩着腿,惊恐的看着不远处一只正在抢她的饭吃的大老鼠。那只硕大的老鼠似乎也知道她的恐惧,悠然自得的吞食着地上的饭粒,满意的吱吱直叫,一步步的向夏侯徽挪去,吓得夏侯徽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圆,眼角随时都可能裂开。

  在一天一夜之间,夏侯徽经历了从示经历过后的恐惧。昨天,她先是被双方恶战时的鲜血沾了一身,后来又被诈尸的魏霸吓得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在阴森可怖的地牢里。到处是伤者的呻吟,绝望的嚎叫或者哭泣,要不就是让人瘆得忙的傻笑或者自言自语,偶尔想起的皮鞭声和喝骂声,就像一阵阵惊雷,不时的在地牢里回荡。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夏侯徽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里就是地府,那些呻吟和嚎叫就是受难的鬼发出了惨叫,而那些喝骂正是来自于地府的鬼卒。

  夏侯徽一夜没敢合眼,也没有吃一口东西。开始的时候是害怕,顾不上吃,后来是抛不下面子,不愿意从地上捡起来吃,再后来,饿得两眼昏花的她狠下心,想去捡一点饭来吃时,又被这只老鼠夺走了活命的口粮。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老鼠,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命是如此的轻贱,甚至不如一只老鼠。

  她想哭。可是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流干了,她想叫,可是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除了嘶哑的呻吟,她喊不出一声“救命”,而当那些面目狰狞的狱卒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又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残忍和贪婪,唯独没有一点仁慈和怜惜,她不敢求饶。生怕落入这些恶魔的手中,会更加生不如死。

  她无数次为家族的命运哀叹,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家族如果衰败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如今,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她一下子品味到了这种恐惧,真切得让人发抖。

  她浑身都在发抖,不受控制的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担心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成为下一具被拖出去的尸体。

  一只绿头苍蝇嗡嗡的飞着,落在她的鞋尖上。她的脚昨天踩到了血,成了苍蝇的最爱,时不时的都会落上一支苍蝇。来吮吸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开始的时候,她还知知道抖抖脚,把苍蝇赶走,可惜苍蝇飞了起来。转上两圈,又会飞回来。没几次,她就累得脚酸,再也没有力气赶它们了。只好闭上眼睛,等它们自己吸足了离开。

  两只苍蝇在她鬓边嗡嗡的叫着。其中一只落在她的耳朵上,慢慢的爬着,那微微的麻痒让她非常恶心,用力的摇头,苍蝇飞起来,继续嗡嗡的叫着。

  夏侯徽无声的抽泣着,却不敢闭上眼睛,她看到更恐怖的一幕,那只老鼠吃完了地上的剩饭,意犹未尽,竟然走到她的脚边,用尖尖的鼻子嗅了嗅,又用粉红色的小爪子抓了抓,似乎在评价这只鞋以及鞋里的脚能不能吃。

  夏侯徽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浑身颤抖,却不敢伸伸脚,把老鼠赶开。她觉得眼前一黑,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恐惧如潮水,再一次淹没了她。

  “啊——”夏侯徽双手捂着脸,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乱踢乱打。老鼠受了惊,吱的叫了一声,簌簌的爬过肮脏的乱草,消失在墙角的洞里。夏侯徽好久才睁开一条缝,紧张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老鼠不见了,可眼前还是一样的黑,原本那盏昏黄的油灯还能给她带来一丝光明,现在也看不到了。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像山一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从天地之初就已经在那里一样。

  夏侯徽睁大了眼睛,慢慢的发现,那座山有一张可怕的脸,一张她不想看不到的脸。

  “夏侯姑娘,过得可好?”魏霸见夏侯徽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那张原本漂亮的脸都快要扭曲得变了形,不由得一呲牙,笑了起来,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就像是来串门的邻居。

  “是你?”夏侯徽屏住了呼吸。

  “是我。”魏霸点点头。狱卒晃动手里丁当作响的钥匙,打开了牢门,魏霸弯下腰,走了进来,蹲在夏侯徽面前,打量了一下地上那只破陶碗,看着里面食物残迹,嘿嘿一笑:“吃得挺干净啊。”

  “我没吃。”夏侯徽叫了起来,将脸埋到手臂之间,只露出两只眼睛。“是老鼠吃的。”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她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

  “你们怎么能饿着夏侯姑娘?”魏霸皱起眉,不快的冲着狱卒说道。

  “将军,不是我们不给她吃,是她太娇气了,扔在地上,被老鼠吃了。”狱卒谄媚的笑着,转身夏侯徽的时候,却立刻换了一副凶恶的面孔。

  如果我能早一点揭露魏霸的真面目,如果不是伯父执迷不悟,那现在这个可恶的狱卒就会冲着我笑,而冲着魏霸摆出这副面孔。夏侯徽暗暗的想道,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你看,这都不好。”魏霸拿起那只破陶碗,打量了片刻,叹息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啊,就是不知道粮食来之不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夏侯徽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的盯着魏霸,恐惧让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她却不愿意向魏霸求饶,哪怕是喊一声。

  魏霸有些意外,他刚才站在牢房外的时候,夏侯徽怎么看都像是要崩溃的样子,现在怎么看到他反而镇定下来了?

  “夏侯姑娘,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夏侯徽沉默。

  “你知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结果?”

  夏侯徽依然沉默,只是眼光中的恐惧更盛。

  “我想你也不会清楚,我告诉你吧,你有两种结果。”魏霸轻描淡写的说道:“一,投降,以后做我的奴婢,就像彭小玉那样,或者赏给别的人做奴婢,反正都是奴婢。二,做营妓。营妓你懂吗?你父亲带过兵,想来一定知道营妓是什么人。对了,你会唱曲或者乐器吗?如果会,你可以做个地位高点的营妓,如果不会,那就只能凭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服侍人了。”

  魏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夏侯徽的脸上摸了一下,却摸了一手的泥,他看了一眼,露出厌恶的表情。凶恶的狱卒立刻媚笑着送上衣摆,魏霸在上面擦了擦,看着夏侯徽,坏笑道:“你准备选哪一种,是做我一个人的奴婢,还是做很多人的奴婢?”

  夏侯徽哆嗦了一下,把脸埋得更深。

  魏霸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出了牢房,刚直起腰,一直也没动的夏侯徽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魏霸的腿。魏霸转过头,本想再戏耍她两句,可是一看她肮脏的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和颤抖的嘴唇,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摆了摆手:“把她带出去,让人给她沐浴更衣。”

  “唉,好咧。”狱卒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挥挥手,叫过两个健妇,把夏侯徽扶了起来,送到地牢外。一边走,一边在夏侯徽的耳边唠叨着:“我说姑娘啊,一看你的面相,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份的,肯定不会在这里呆多久。你看,这不是救星就来了?魏参军可是好人啊,不仅一表人材,还是难得的才俊,年纪轻轻就做了丞相府的参军,这次立了大功,指不定又要升多大的官呢。跟着他,哪怕是做个奴婢,也比你在普通人家做正妻强啊……”

  听着狱卒的碎嘴,夏侯徽咬紧牙关,只是不停的流泪。她原本想保持最后的尊严,不向魏霸低头,哪怕死在牢里,哪怕被那只老鼠咬死,也不向魏霸低头,可是营妓那两个字彻底摧毁了她的防线,作为将门之后,她太清楚什么叫营妓了。

  她无法面对那种结局,夏侯家也不允许有这样的女人,她除了向魏霸屈服,做他的奴婢,没有其他的选择。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不是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就是做一个下贱的奴婢?我生在堂堂的夏侯家,名门之后,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命运?

  泪流满面的夏侯徽不明白,她只有哭泣,被两个健妇半扶半拖着出了地牢,一路来到内城的高台之上。再一次看到天上的明月,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她的目光由天上的月亮慢慢的落下,看到远处黝黑的南山,看到不远处的城墙,看到城墙下如繁星般的灯火和晃动的人影,神智突然恢复了清明,顿时被自己刚才的软弱羞得满面通红。

  不,我是夏侯家的女儿,我不能做一个下贱的奴婢!

  她忽然停下脚步,趁着两个健妇一愣神的功夫,挣脱了她们的手臂,向城墙奔去,用尽浑身的力气,翻过城墙,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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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攻城和攻心

  见夏侯徽扑出城头,刚刚转过头的魏霸不假思索,也跟着扑了出去,伸手就抓住了夏侯徽扬起的手腕,不过他自己也被夏侯徽带出了城墙,左手刚刚抓着城垛,还没等他握紧,便滑了开去,跟着夏侯徽一起坠落。

  “少主!”敦武眼急手快,一把拽住了魏霸快要滑脱的手腕,死死的拽住了他。

  魏霸吓出一身冷汗,手腕一翻,反握住敦武的手,大声叫道:“敦武,把我拉上去。”

  “少主放心。”敦武的声音也有些发颤,看来刚才也被吓得不清。他用力试了一下,却发现魏霸和夏侯徽两个人实在太重,他又无法用力,根本拽不上去。只好叫道:“少主,撑住,我叫人帮忙!”

  “快点!”魏霸承载了两个人重量的手腕疼得厉害,似乎快要断裂。他低下头,看着飘荡在半空中的夏侯徽。夏侯徽正用的扭动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手。

  “臭丫头,别动,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求你!”夏侯徽仰着脸,泪水在风中飘散:“求你放开我!”

  “你想都别想!”魏霸嘶吼着断然否决,他喘了口气,又叫道:“这才十丈高,摔下去,最大的可能是重伤。你受伤了,我不会要你,只会把你赏给士卒,折腾你到死。”

  夏侯徽明显打了个寒颤,慢慢的不挣扎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唐千羽和朱壹赶到,大起一起合力,把魏霸和夏侯徽拽了上来。夏侯徽靠着城墙,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看着夏侯徽胸口那个起伏的血手印,魏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衣服全被冷汗粘在了身上。他看了城外的灯火一眼,不禁心惊肉跳。他刚才对夏侯徽说摔下去不可能死,最多重伤,其实都是吓唬她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很可能会一命呜呼。如果大头冲下,那就更没戏了。

  看不出这个贵小姐还真有几分血性,居然敢跳城,不愧是将门之女。他喘匀了气,蹲在夏侯徽面前。睁着她的眼睛:“宁可去死,也不愿给我做妾?”

  夏侯徽木然的看着他,脸上还有泪痕,眼中却不再流泪,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如果一定要说有,只有冷漠和轻蔑。还有一丝丝自嘲。

  魏霸被她看得发毛,站起身,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愿做就算了。你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过会儿,我和你商量个事,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就把你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夏侯徽还是木然的看着他,连眼珠都没动一下。魏霸觉得有些无趣。让人把夏侯徽带下去洗干净,再给她拿点吃的,自己先回了大堂。经过这么一出,他原本想戏弄戏弄夏侯徽的恶趣味突然间变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就连那点绮念也飞得无影无踪。

  在堂上坐了一会,夏侯徽被带来了。她在郿坞的房间还保存完好,里面有她的换洗衣服,洗去了身上的污垢,换上一身漂亮的丝衣,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除了精神还有些憔悴之外,和刚才那个失魄落魄,一心求死的女人判若两人。

  魏霸打量了她片刻,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坐!”

  夏侯徽双手拢在袖中,置于腹前,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俯视着魏霸,却没有一点坐下的意思。魏霸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搞清楚一点,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我的阶下囚。要想和我玩这些心理战的小手段,我怕你会失望。如果你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牢里去,就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夏侯徽咬了咬嘴唇,原本坚定的眼神退缩了一下,低下头,在席上坐了下来。

  魏霸把面前的地图转了个方向,推到夏侯徽面前,在长安的位置上点了点。“目前整个关中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除了长安。”

  夏侯徽不说话。

  “如果不是你来搅局,你伯父会被我生擒,然后我会用他的印绶拿下长安,全取关中。”魏霸平静的说道:“可惜,你识破了我的计划,就差了那么一会儿,长安成了我的心病。”

  夏侯徽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

  “可是,如果你以为长安能够坚守到援军到来,那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不瞒你说,武关、潼关,现在都有重兵把守,别说你们的主力现在都在东南和孙权开打,就算全部赶到关中来,我也能守三个月以上。有三个月时间,足够我攻克长安城。”

  “既然如此,那还找我来干什么?”夏侯徽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魏霸,眼中有一丝讥诮。

  魏霸迎着她的目光,嘴一撇:“能不打,当然还是不打的好。我又不是好战之人,没有把杀人当乐趣的爱好。”

  夏侯徽狠狠的瞪着他,过了片刻,眼神一闪,避开了魏霸直视的目光。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怕死人,我是不想逼着你们的皇帝和我拼命。”魏霸也放缓了口气:“你和你伯父死了无所谓,反正夏侯家也是日落西山,他丢了关中,就算是回到洛阳也没什么好结果,临阵战死,也许更光荣一些。只是清河公主死了,却是大大的不妥。”

  夏侯徽无声的冷笑。

  “说实话,我本不想和你做这个交易,放你伯父和清河公主回去,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只是放你回去,让我非常犹豫。”魏霸搓着手指,沉默了片刻,好像还在对自己的决定不太肯定:“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将来还要嫁给司马师。司马师已经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有了你,司马师如虎添冀,将来不仅曹睿不安,我也会很不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想纳你为妾,没想到你居然宁可死,也不肯从我。”他搓着手:“我现在很犹豫,既想让你劝夏侯懋弃城,又想杀了你,以绝后患,夏侯姑娘,如果你站我的位置,你说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我,我现在会杀了你。”夏侯徽不假思索的应声答道,眼中冒出怒火,她绷紧了身子,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像是欲扑的母豹,过了片刻,她又无力的放松了身子,沮丧的说道:“不过,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不可同日而语。司马父子被你所败在先,我被你生擒在后,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就算合力,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魏霸眨眨眼睛:“你这是哄我开心么?”

  夏侯徽脸一红,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咬着嘴唇。

  魏霸咬咬牙:“好吧,我就冒个险。你给夏侯懋写封信,让他弃城,我保证他的安全,送出回洛阳。如果不然,等我攻破长安,他后悔就迟了。”

  “我会写,不过,我不保证他会听我的。”夏侯徽缓缓的站了起来:“如果他不听我的,你会怎么处置我?”

  魏霸笑笑:“如果是那样,我只好再委屈姑娘几天,等将来生擒了你的兄长,也许他会愿意把你献给我做妾。到了那时候,我想姑娘就是再看不起我,为了家族的前途,也会委曲求全的。你说是不是?”

  夏侯徽有些羞恼的扭过头去,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魏霸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果魏霸真能严重威胁到曹魏的江山,天子曹睿和她的兄长夏侯玄不会介意把她当成一个礼物送给魏霸,以求一时的缓急的。在曹家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看你不会有那么一天。”夏侯徽看看四周,“我现在就写?”

  “这倒不急。”魏霸笑笑,“姑娘受了惊吓,精神未复,还是先好好休息两天再说吧。”

  ……

  庐江郡寻阳,吴军大营。

  吴王孙权坐在正中,辅国将军陆逊坐在一旁,奋武将军朱桓坐在他的对面,身躯挺得笔直,目光炯炯的看着陆逊。

  陆逊凝神沉思,脸上却平静得没有一点情绪,面对朱桓的急迫,他视而不见。

  魏大司马曹休率领大军十万,已经赶到皖城,没有见到预期前来的鄱阳太守周鲂,诈降之计,已经明白无疑。不过曹休并没有立刻退却,相反,他立下战阵,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见此情形,朱桓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认为曹休能做大司马,不过是因为他姓曹而已,并非是真有本事。此次中伏,胜负未战已定,但仅仅打败他远远不够。魏国实力雄厚,纵使损失两三万人,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害。不如先派一支人马,绕到曹休背后,然后三路合围,把曹休这五万多人全部吃掉。

  吃掉这五万人,给魏军一个重创,还只是朱桓的目的之一,他更想趁此机会将吴国的势力推进到寿春一带,占领整个江淮,威胁许昌、洛阳,为将来北伐做好准备。

  主意是朱桓提出来的,可是陆逊知道,孙权肯定是心动了,否则他不会这么着重其事的赶到大营来。以孙权对他的信任,不是涉及到这种战略上的大事,他是不会亲自赶来的。

  可是,陆逊有不同的看法。

  他摇了摇头。朱桓顿时沉下了脸,孙权也眼神一紧,抬手抚着紫髯,问道:“伯言,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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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石亭之战

  “至尊,臣有一言,还请至尊明鉴。”陆逊欠欠身,语气从容的说道:“曹休身为曹魏大司马,跟随曹操起兵,掌虎豹骑,至今已近四十年,与我大吴交战多次,虽无大胜,却也不能说无能。”

  孙权目光一闪,点了点头。曹休身为曹魏东南方面的统帅,的确是个劲敌。黄龙元年,他刚刚击败大举来犯的刘备,曹丕因为他不肯送质子,命曹休率张辽等二十余将,破吕范于洞浦。前年,他又击破皖城的审惪,致使刚刚入手的皖城再度失守。他都督扬州军事的这些年,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成绩,可是东吴方面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这样的一个人,说他仅仅是因为曹氏宗亲而身负重任,并不完全符合实情。

  “曹休明知中伏,却不肯退,自有倚仗。这次他率领十万大军前来,兵精粮足,虽然主力被围,可是在他的身后两侧,还有贾逵和司马懿两路援军,总兵力并不比我们弱,再加上他们有铁骑的优势,如果阵而后战,我军纵有至尊亲征之威,胜之固然不在话下,可是损失必然也不小。纵使得了江淮,又怎么能守得住?”

  孙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知道自己冒失了。陆逊说的这些道理,他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他被全据江淮的诱惑吸引住了,一时忘了江淮虽美,却不是他能吞得下去的,现在勉强吞下去,迟早还得吐出来。真如朱桓所说,占领寿春,威胁许洛,曹睿那个小儿还不跟他拼命?

  “再者,我军出征之前,诸葛亮已经坐镇汉中一年有余。他到汉中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北伐中原,图谋关中。”陆逊的声音高了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朱桓一眼,他的眼里只有孙权。“联络我军,策反孟达,他不就是想让我们来牵制曹魏的主力,好让他趁虚而入吗?”

  孙权的碧眼眯了起来,神情更加凝重。诸葛亮的心思,他一清二楚。所以没有如约定所说,一直迟迟未动。原本以为诸葛亮会按捺不住,在年初就发动进攻,让曹魏的主力西移,他才设计让周鲂来诱曹休。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在汉中一动不动。搞得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鱼饵。

  如果所料不差,现在诸葛亮一定已经开始北伐,曹魏主力都在东南,西北战区最多不过三五万人马,诸葛亮是趁虚而入。很有可能全取关中。

  一旦诸葛亮全取关中,对曹魏的压力固然大增,对东吴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不错,吴蜀现在是盟友。可是盟友总是暂时的,我们终究有对决天下的时候。我付出惨重代价,最多占领江淮,最大的可能是江淮都占不住。不过是为诸葛亮创造了一个好机会,让他轻取关中。

  这。值得吗?

  眼下想要全歼曹休,不仅困难很大,而且从长远来看,对我吴国不利,不如以最小的代价重创曹休,得到我应得的利益之后就撤走,让曹魏腾出手去对付蜀汉,而不是独立承担曹魏的压力。等曹魏和蜀汉打得两败俱伤,我再卷土重来,收渔翁之利。

  要想损失最小,收获最大,就必须趁贾逵和司马懿赶到之前,攻击曹休,重创他,而不是全歼他。围三阙一,让敌人有退路,才不会逼得他们死战,才能减少己方的伤亡。

  这就是陆逊的用兵意图。

  孙权能明白,可是他不好直接说,这个建议虽然是朱桓提出来的,却是得到了他的认可,朱桓才会当着陆逊的面再说一遍。如果现在当面否决朱桓,以朱桓的脾气,他肯定会很生气,进而生出隔阂。

  “那伯言的意思是?”孙权淡淡问道。

  陆逊无奈,孙权不肯做恶人,只好由他来做这个恶人了。这次领兵出兵,吴军总共十万余人,除掉孙权亲自掌握的两万禁军,剩下的九万余人,他和朱桓、全琮各领三万,朱桓虽是偏将,其实和他这个主将是并驾齐驱的,从中不难发现孙权的意图。

  “臣以为,奋武将军勇气可嘉,从长远看,此计并不妥当。”

  不出陆逊所料,朱桓勃然大怒,站起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扬长而去。

  孙权无奈的笑了一声:“伯言,他就是个粗人,你不要太介意。”他停了一下,又道:“我赞成你的建议,就按你的想法打吧。”

  “喏。”陆逊满嘴苦涩的躬身领命。

  得到了孙权的同意之后,陆逊立刻下达命令,命令诸军迅速前进,在贾逵和司马懿没有赶到之前,围攻曹休。吴军以逸待劳,兵力两倍于曹休,再加上孙权亲征大大鼓舞了士气,斗气昂扬,前锋迅速击溃了曹休的主力。曹休见势不妙,且战且退,一直退到石亭附近。当夜,惊魂未定的魏军发生炸营,陆逊立刻抓住机会,督军猛攻,再次大败曹休。

  曹休连遭重创,雄心壮志付之东流,再无一战之意,只能率领残军急退。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朱桓再次建议出兵截断曹休的后路,全歼曹休。孙权见曹休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也心动不已,没有通知陆逊,就下令朱桓率领大军赶往曹休的身后夹石设伏。

  得知朱桓脱离了阵地,不知去向,陆逊心知有异。他也装不知道,却不动声色的放缓了追击的速度。曹休见吴军减速,也放慢了速度,等赶到夹岸的时候,这才知道吴军突然减速是有目的的,他的后路已经被吴军切断。

  没了生路,曹休反而定下了神,他一面安排人击破朱桓的堵截,一面派人通知贾逵增援。贾逵比他希望的来得还要快,他亲自上阵,猛攻朱桓的阵地。想要夺路而逃的魏军发了疯,朱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还是没能挡住魏军的夹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逵把曹休接应出吴军的包围圈。

  在朱桓苦战的时候。陆逊却在挂车打扫战场,曹休只顾逃命,丢弃的辎重堆积如山,仅是各种车辆就有万余辆,可谓是收获颇丰。闻说朱桓被贾逵击破,陷入魏军的包围圈,陆逊再一次下令追击,一口气追到夹石,再次击溃曹休。救出朱桓。

  灰头土脸的朱桓看着平静如水的陆逊,恨得牙痒痒,一肚子怒火却无处发泄,还得上前向陆逊谢救命之恩。陆逊不冷不热的说了两句,话说得很客气。意思却很明白。你看,我说不行吧,你非要去,这可怪不得别人。

  朱桓气得炸肺,他知道自己被陆逊阴了,恨不得臭骂他一顿,不过形势逼人。谁让自己的确打败了呢,孙权也无法帮他说话,他也只能把打碎的牙往肚里吞。

  至此,东南战事以吴军大获全胜结束。

  ……

  洛阳皇宫。太极殿。

  天子曹睿背着手,站在门槛内,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散骑常侍孙资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曹休战报。

  孙资很紧张。虽然曹睿不怎么发火,可是在曹睿身边侍候多年。他太清楚曹睿的禀性了。

  越是平静,越是愤怒,更多的是失望和沮丧。

  失望和沮丧来自于两个人:一个是夏侯懋,一个是曹休。这两个人都是曹氏宗室,却都辜负了曹睿的希望。夏侯懋之前信誓旦旦的说他能守得住关中,他这才让曹真在洛阳养病,把西部战区的最高指挥权交给了夏侯懋。他没指望夏侯懋能够击败来犯的诸葛亮,只希望他能够守住陇右,至少也要守住关中,固守待援,给他留出解决东南战事的时间。

  随后夏侯懋说,因为魏延之子魏霸的来降,他已经知道了诸葛亮的军事安排,做好了准备,一方面屯田积粮,一方面修城备守,总之一句话,固守几个月没有问题。正是出于这样的信心,曹睿才会同意曹休的计划,意图一举夺回庐江,把东吴人赶出江淮一带,隔江对峙。

  如果这一切都能如愿,那不仅可以得到江淮地,在东南战区取得有利的态势,更能借此让曹休和夏侯懋立功。曹休倒也罢了,他已经是东南战区的最高将领,夏侯懋却不然,他没有战功,他这个关中都督一直做得名不正言不顺,在很多大臣的眼里,这就是任人唯亲,而不是任人唯贤的表现,对此颇有微词。如果夏侯懋能守住关中、陇右几个月,等到禁军主力从东南战区撤回,他就有功,不仅这个关中都督做得心安理得,以后还可以继续升迁。

  对于曹睿来说,让夏侯懋立功,既可以破除任人唯亲的怨言,又可以重新扶植夏侯氏在军中的实力,平衡现有的几个权臣,特别是外姓大臣司马懿,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和他的祖父曹操,曹睿对司马懿一直保持着警惕。年初,司马懿兵败房陵,他之所以不肯撤去司马懿的骠骑将军之职,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觉得时机不到。等曹休甚至夏侯懋都能打败诸葛亮,司马懿还能不上书请辞了?他主动请辞,比因为他战败而撤职好。

  然而,现在他遇到了最大的危机,禁军主力调住东南的时候,诸葛亮却突然出兵陇右,这不仅比他预计的秋后出兵提前了一个多月,而且方向也和夏侯懋所说的不同,不是关中,而是陇右。就在他觉得情况还不是特别糟糕的时候,更糟糕的消息传来了。魏延兵出子午谷,并派兵占领了潼关,切断了洛阳与关中的联系。

  自此之后,关中就没了消息,潼关以西,似乎突然之间从大魏的版图上消失了。

  这比长安失守,蜀汉军战领潼关,还要让曹睿震惊。

  子午谷,不是所有人都说子午谷无法行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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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曹睿的危机

  “陛下,军情紧急,不能再拖了。”孙资忍受不住长时间的沉默,不得不轻声提醒道。

  “嗯。”曹睿转过身,慢慢的向殿中走去,他的脚步虽然慢,却很平稳,看不出与平时有多大区别。孙资知道这位天子有城府,可是如今东南惨败,西北全线失守,曹睿依然如此从容,还是让他大感意外。

  “胜败乃兵家常事,曹休为贼所欺,苦战得脱,也是难得。让他小心应对,不要让孙权趁隙袭击江淮。江淮是国家东南门户,当此非常之时,不容有失。”

  “唯!”孙资连忙应下,这就是天子对曹休的处置了。一点也不意外,既然司马懿打了败仗都没有撤职,曹休身为曹氏宗室,得到宽恕也是应有之意。

  见曹睿没有其他吩咐,孙资躬身着退了出去。曹睿拿起曹休的那份军报,重新看了一遍,然后轻轻放在一旁,轻叹一声:“安得猛士兮!”

  站在一旁的郎中毛曾听在耳中,眉毛一跳,刚想说句什么,一想到眼前这位天子的脾气,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召大将军进宫,朕要与他商议西北的战事。”

  毛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躬身领命:“唯!”

  ……

  大将军曹真匆匆走了进来,在门口解剑,脱履,然后一路小跑的走到曹睿跟前,拜倒在地。

  “邵陵侯大将军臣真,拜见陛下。”

  “起来吧。”曹睿指了指一旁。“为大将军赐座。”

  毛曾搬过一张坐席,曹真谢了,又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的坐下。

  “关中的战事,大将军有何高见?”

  曹真一边擦着额头的微汗,一边诧异的瞟了曹睿一眼。蜀汉军占领潼关,夏侯懋生死未卜,长安是否已经失守,现在都不得而知,曹睿居然还如此镇定。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不过他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恭敬的答道:“陛下,臣以为当立刻发兵,收复雍州。”

  “还能收复吗?”

  “当然能。”曹真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不住沁出的微汗。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天气又热得怕人,他这一路小跑着赶来,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这汗就像雨似的,刚擦掉一层。又多了一层。“陛下,诸葛亮虽然大举出兵陇右。又派魏延占了潼关,看似已经全取关中,实则必不能如愿。请陛下容臣细禀。”

  “你说。”曹睿对毛曾使了个眼色:“为大将军准备舆图。”

  毛曾拿过地图,摊在曹睿面前的案上,曹真膝行两步,凑到案前,先指了指金城郡的位置。“陛下,诸葛亮进入祁山,天水、南安虽叛。可是金城郡有重兵把守,郭淮初战不利,一定会退入金城。诸葛亮虽得陇山以西三郡,却无法攻克金城。”

  “金城的守将是谁?”

  “郝昭。”

  曹睿思索片刻,笑了起来:“有郝昭在,金城可保不失。”他看看曹真:“看来当初你把他留在金城是对的。”

  “陛下圣明。”曹真也笑了笑。金城不仅有郝昭,还有鹿磐、魏平等将。只是那些人的能力不如郝昭,名声也不如郝昭,说出来也不能让天子放心,不如只说郝昭一人。郝昭曾经是刚侯张辽手下的悍将。在逍遥津之战,他斩杀了孙权的大将陈武,后来镇守河西十余年,民夷畏服,是河西数得上的名将。曹睿对他非常熟悉,也非常欣赏。郝昭一个人对曹睿的安抚作用,要超过其他两个将领的总和。

  “再者,我军在陇右的兵力虽然只有两万余,可是精骑数量多于蜀汉,对地形又熟悉,远非诸葛亮那个书生所能应付。诸葛亮要想击败他们,在陇右站稳脚跟,绝非易事。”

  曹睿嘴角一挑,颌首表示同意。在他的印象中,诸葛亮就是一个会弄权的权臣,根本不是一个知兵的名将。盛夏出兵,无非是想借着东南有事的契机,趁虚而入,说白了,还是知道自己实力不足,这才投机取巧。魏军在陇右虽然只有两万兵,可是有优势的骑兵,正面对战不足,还可以游击以牵制他们的步伐。诸葛亮想要速胜,显然不是一件易事。

  “那关中呢?”

  “关中也并不可怕。关中人口稀少,没有足够的粮赋,虽然今年开始屯田,有了些许积蓄,但以关中的人口和蜀汉的兵力,同样支撑不了太久。以臣看来,如果诸葛亮不是出兵陇右,而是由褒斜道进入关中,再以魏延出子午谷,守潼关以拒我大军,以他的兵力,尚可以且战且屯,以关中四塞之利,固守一时。出兵陇右,正说明他不识兵机。”

  曹睿想了想:“逆蜀进入关中的人马,大概有多少?”

  曹真早有准备,立刻说道:“以去年打探到的消息,诸葛亮在关中的总兵力在十二三万左右,如果留两到三万人守汉中,他能动用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十万。既然魏霸诈降,想必他对我陇右的兵力很清楚,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他不敢轻举妄动,也就说是,陇右的兵力,至少在五万以上,很可能有七到八万。这样一来,赵云和魏延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三万。”

  “三万人,要守潼关、武关、再加上萧关、陇山,以及关中的几个战略要地,绝对是捉襟见肘。如果还要攻城,那更是不敷使用。关中战乱,人心惶惶,百姓逃散,他们又哪里有足够的人手来屯田?不能屯田,粮食就只能依靠从汉中运输,这又需要大量的人手。”

  “大将军,有一件事,我们不可不防。”曹睿说道:“关中可有不少汉中人,他们虽然迁到关中已经近十年,却未必会把自己当真正的关中人。如果把他们发动起来屯田,还是有可能解决粮食问题的。”

  曹真笑了:“陛下,臣敢问陛下,如果陛下从汉中出兵,是攻陇右,还是攻关中?”

  曹睿眉头一挑,笑了起来:“大将军刚才说得分明,自然是出关中更有优势。”

  “陛下圣明,可是,诸葛亮却出兵陇右,可见,他根本不会用兵,不如陛下万一。用兵如此,用人也是如此。”曹真收起了笑容,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诸葛亮擅权,他重用的人都是荆襄人,对益州人多方排挤。汉中人,是不会支持他的。”

  曹真躬了躬身:“唯胸怀天下者,方能用天下之才。诸葛亮心胸狭隘,妒贤嫉能,不过是一书生,不足为患。别看他现在声势宣赫,不过是一时的风光而已。只要我大魏雄兵一出,他必然如雪遇骄阳,焕然消解。”

  曹睿连连点头,脸上终于有些一些笑容。“那大将军需要多少人马?”

  曹真算了算:“臣预计,七万步骑,可破诸葛亮。”

  “七万步骑?”曹睿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朕给你七万步骑,你去准备吧。大将军,你身体有恙,本当不敢烦劳你,只是国事为重,朕不得不借重你这样的宿将。”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曹真习惯的谢恩,随即又愣住了:“陛下,哪来的七万步骑?东南战事已经……结束了?”

  曹睿苦笑了一声:“是结束了,不过,不是我们期望的那样结束。”他把曹休的请罪奏折交给曹真,曹真看了一眼,大吃一惊,立刻汗如雨下。

  “陛下?”

  “事以至此,多说无益。”曹睿比曹真要镇定多了。“东南虽然败了一阵,折了些兵马,却不失根本。只是禁军损失较大,我一时半会的凑不出七万步骑,只好征调司马懿、张郃等将,随你西进。”

  曹真明白了,曹睿说是给他七万步骑,其实这里面已经包括了司马懿的南方战区的三万人,真正归他指挥的人只有四万人。

  曹真觉得肩头沉甸甸的,他几次欲言又止,神情尴尬,犹豫了很久,才提醒道:“陛下,是要臣与骠骑将军并进?”

  曹睿没有说话,他知道曹真在提醒他什么。西部战区原是曹真的辖区,被夏侯懋搞砸了,也应该由他去收拾残局才对。现在不仅要让司马懿去帮忙,司马懿的兵力和他相差无几,走的却是远比潼关好走很多的武关道,很可能抢在他前面进入关中。将来论功行赏,司马懿功劳大,这对一心压制司马懿的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曹睿又能有什么办法?曹休大败一场,让他去立功的五万禁军主力损失超过一半,现在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两万多刚从东南战场上撤回来的败兵和留守京城的两万禁军。

  “他们都归大将军指挥,不过大将军佯攻潼关,吸引逆蜀的注意力,骠骑将军走武关道,希望能趁虚突入关中。”曹睿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勉强之极的笑容:“事急从权,大将军是国之重臣,又是知兵宿将,对奇正相依、虚实相应的道理不会陌生,也不会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

  曹真不敢再说,躬身领命:“唯!”他顿了顿,又问道:“何日出征?”

  “兵贵神速,撤回的禁军还在路上,大将军可先率留守京城的两万步骑出发。”曹睿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耽搁得太久,不能再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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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锋芒露

  魏霸没有急着让夏侯徽写劝降信,在夏侯懋没有感受到压力之前,劝降信送出去也没什么作用。他留下朱壹率领包括二百魏家武卒在内的五百蜀军,以及五百刚刚投降的魏军守郿坞,自己和赵云一起带着近三千人赶到了长安城外,就在昆明池旁扎下大营。

  昆明池原是皇家池苑,水面宽广,又和渭水诸道相通,旁边还有不少残存的汉代宫殿,林中有大量的野生动物,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之前皇家林苑里的珍稀动物。在这里扎营,即利于消暑,又方便取水,更重要的是从各地赶来的运粮船可以直接停泊在昆明池中。

  在秋收结束,新征的兵赶到之前,魏霸没有足够的兵力攻城,只能对长安城保持威慑,让躲在城里的夏侯懋不敢轻举妄动。城里只有两千兵,换了别人,也许敢冒险出城一战,可是如今夏侯懋是最高统帅,面对城外威名赫赫的蜀中大将赵云以及后起之秀魏霸,他连出城的勇气都没有,没有举城投降,已经是难能可贵。

  魏霸也没闲着,这次突袭关中,最大的战利品就是五百多匹战马。曹魏有稳定的战马来源,所以骑兵比例比较高,一万人通常会配备一千匹骑兵,这是蜀汉和东吴最眼馋的事。蜀汉目前除了马家的一千余残骑之后,大致上只有主将和随身亲卫才配有战马,最高多不会超过二十比一,通常是三十比一甚至更低,东吴的情况也差不多。

  有了五百多匹战马,赵云从自己的部下中挑出了一些有骑术基础,或者身手比较灵活的人转作骑兵,先练习骑术。再训练骑战。他们每天骑着战马,绕着长安城奔驰,既锻炼了骑术,又兼做巡逻,查看附近三五十里范围以内的动静,同时也给城里的夏侯懋增加压力。

  要论骑战水平,蜀汉和曹魏差距不小,这骑术就是一大困难。以马代步,和骑着飞奔的马冲锋射箭。甚至是与敌人短兵相接,这之间有很大的区别,高超的骑术是必不可少的基础。赵云说训练一支真正的骑兵要三五年,其中有一半时间就要用来训练最基本的骑术。

  然而魏霸有绝招,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召集工匠,打造了两千副马镫,把这个穿越众的必杀技献给了赵云。有了马镫的帮助,骑士们的骑术进步明显快多了,用赵云的话说,有了这件利器的帮助,在三五个月的时间内。这支骑兵只要不与敌人交战,演练战术,装装门面,是没有问题的。

  赵云训练骑兵的同时。魏霸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让人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其中威力最大的就是抛石机。三国时代就有抛石机。曹操在官渡之战时曾用抛石机来对付袁绍,因为发石如雷。又称霹雳车。魏霸对霹雳车又做了改进,最主要的就是把用人力牵引改成了用配备代替。人力牵引不仅需要大量砲手,而且很难保证力量的均衡,对抛石机的准头影响很大,改用配重来代替人力牵引,可以大幅度的降低劳动强度,提高准确率及射程。

  魏霸用了三天时间,先打造了一架抛石机,然后就开始试射,目标就是建章宫和未央宫之间横跨长安城西城墙的复道。经过一天的调试,随着砲手们操作越来越熟练,终于有一发石弹击中了复道。

  从一百步外呼啸而至的石弹击在复道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飞扬,等尘埃落定,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赫然出现守城的魏军面前。

  看着那个大洞,听着复道吱吱咯咯的呻吟声,不仅闻讯赶来的夏侯懋吓得面无人色,几乎所有的魏军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看看摇摇欲坠的复道,再看看城外忙得热火朝天的蜀军,看着一架架初具雏形的抛石机,一个个噤若寒蝉。

  一架霹雳车就有这样的威力,如果上百架霹雳车一起发威,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场面?

  仿佛为了进一步打击魏军的士气,魏霸又试了几发,几发石弹都射中了复道,坚固的复道在沉重的石弹面前,像是一层薄薄的纸,每一次攻击,都会留下一个大洞,然后砸入复道下的护城河中,激起几丈高的水花。

  经过十多次打击,肢零破碎的复道终于支撑不住了,发出一声巨响,轰然消解,落入护城河中,激起一阵巨浪。浪头平息之后,飘起东一堆西一堆的木头,无声的诉说着霹雳车的残忍和威力。

  复道被打断,原本连成一体的未央宫和建章宫变成了两个被隔开的宫殿,对魏军的士气也造成了严重的打击。遥遥相望的魏军虽然看不到远处同伴的眼神,却分明感到了相同的绝望气息。

  仍然是俘虏的夏侯徽站在一座废旧的宫殿之上,远远的看着蜀军将士围着霹雳车欢呼沉默无语,心里却掀起了一阵阵的狂涛巨澜。她现在知道魏霸为什么不着急送信入城劝降了,魏霸还有更厉害的杀招,他要进一步的打击夏侯懋的信心。

  她原本对长安城的坚固有着足够的信心,即使是到每一天都在增加的帐篷,她依然不相信魏霸可以凭借这些刚征召的壮丁就可以攻下长安城——哪怕只是建章宫和未央宫两座宫殿,可是看到这些威力更大的霹雳车,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霹雳车是守城利器,如同十石的守城弩一样,一直是曹魏军中的限制级武器。魏霸不仅将霹雳车改造成了攻城的武器,还大大增加了霹雳车的威力,能让沉重的石弹飞跃一百多步的距离后,还有十击五中的准头。

  这让她非常惊奇,她早就知道魏霸精通各种器械,却不知道他的本事到了这种地步,仅这几天,她就看到了马镫、改进的强弩、新式攻城椎,现在又看到了霹雳车,似乎不管什么武器,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

  在他的面前,夏侯懋这个只知道修道养生的安西将军、关中都督能守得住吗?

  夏侯徽一阵阵心惊肉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魏霸带着敦武等人大步走了上来。见夏侯徽看着远处的霹雳车出神,他笑了。

  “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是的。”夏侯徽吃了一惊,连忙躬身施礼,漠然的说道:“你又一次让我大开眼界。”

  “那有没有对我产生一点点崇拜?”

  “崇拜没有,警惕更多。”过了一会儿,夏侯徽又淡淡的说道:“还有一点点杀意。”

  魏霸诧异的转过头:“姑娘,你在我面前说这句话,不怕我先杀了你?”

  “不怕,魏君是有自信的人,如果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怕,又怎么和诸葛丞相争权,怎么和天下英雄逐鹿?”

  魏霸耸了耸肩:“你不要捧我,我不吃这一套的。”

  “我不是捧你,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说实话,有时候也会死人,还不如说说谎话。”魏霸笑道:“骗死人,是不偿命的。”

  “要想骗人,就必须先说实话。”夏侯徽转过身,款款向房里走去,走了两步,她停了一下,又说道:“我这也是向魏君学来的。和魏霸相识数月,增益良多,在此谢过魏君。”

  “要谢我,不如以身相许,做我的妾吧,既可以帮我,还可以多学一点东西。”

  夏侯徽继续向前行去,声音远远的传来:“如果魏君百战百胜,逼我大魏与你和亲,别说是徽一人,便是宗室女,也不是难事。”

  “我就看中你了。”魏霸将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夏侯徽的背影大声叫道:“我一定努力!”

  夏侯徽的脚步滞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起来,闪入林中不见了。看着夏侯徽有些狼狈的样子,魏霸促狭的哈哈大笑。他现在生怕夏侯徽再跳楼,不敢再强逼她,只能在嘴上开开玩笑。

  “少主,你真喜欢这个女人?”敦武不解的问道:“那还等什么,今天晚上就让人送到你床上去。”

  “你懂个屁,粗货!”魏霸脸一沉,“你能不能有点情调?人家不愿意,硬按到床上去,和强奸有什么区别?万一她奋起反抗,再咬你一口,那可怎么办?”

  敦武挠了挠头:“那就先打晕她!”

  魏霸无语,跟这些武夫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他拍着栏杆,看着远处的长安城,暗自叹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蜀军进入关中已经有二十天了,因为守住了潼关,最大限度的控制住了关中的信息,延迟了曹魏方面的反应速度,但是他相信,曹魏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他们的主力还在东南,一时半会的腾不出手来。只要东南的战事一结束,不论输赢,他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在曹魏援军赶来之前拿下关中,他就无法腾出手去支援老爹,没有他的支援,面对曹魏的全力反攻,老爹的损失必然惨重,损失过大的话,仅凭他这些新征召的兵,是守不住关中的。

  魏霸想了想,转身进了软禁夏侯徽的房间。

  “现在可以请姑娘写劝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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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风云聚

  “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写?”

  “因为我相信姑娘看了这么多天之后,肯定有一些新的感悟要告诉安西将军。”魏霸很自然的在席上坐下:“再说了,从我军进入关中,马上就要一个月了,我想有这么长的时间,他想必能好好的权衡一下眼前的形势,不会再有一死报君王的鲁莽念头。此时劝降,比一个月之前更有效。”他笑道:“更何况他如果不愿意降,我也不勉强,我可以放你们走,这么好的事,我想他不应该拒绝吧?”

  夏侯徽若有所思:“原来你一直在等?”

  “是的,一来我要给安西将军一个体面的退路,二来我要等援军。现在快满一个月了,援军也基本集结完毕,你也看到了我的实力如何,如果他再不献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侯徽眉头微蹙:“你的实力的确增长很快,可是还不足以攻下长安城。”

  魏霸轻笑一声,有些自恋的看着自己的手:“夏侯姑娘,就和打麻将一样,我的底牌怎么可能全部让你看见?不过有句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以我现在的实力,我也绝对能拿下长安。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长安城里的那个人,你必须承认,他实在不是一个做将军的好人选。”

  他笑了笑,很坦然的说道:“不瞒你说,我父子定下的这个子午谷计划,就是专门针对他的。”

  夏侯徽无奈的叹了口气,魏霸说得没错,夏侯懋是关中最大的弱点,而魏霸的子午谷计划,更是处处针对夏侯懋而设。围而不攻,要逼夏侯懋献城。也是魏霸出于同样思路的一贯手法。

  “我写便是。”

  魏霸点点头,命令人拿上纸笔来。夏侯徽提笔在手,略作思索,便不紧不慢的写了起来。写完之后,她双手递给魏霸,魏霸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称赞:“姑娘真是聪慧,简直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像是我心里想的一样。这一句……”魏霸突然停住了,沉吟了片刻:“这一句就不要了。删掉。”

  夏侯徽嘴角微微一挑,语带讥讽的说道:“魏君连我这个敌人都有慈悲之心,难道对彭姑娘就一点怜惜都没有,还是怕提醒了我伯父,彭姑娘会受更多的苦楚?”

  魏霸眉头一皱。有些恼怒的瞪了夏侯徽一眼:“姑娘,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说能写,你才能写,我说不能写,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删掉,哪来这么多话?”

  夏侯徽拿回书信。也不看魏霸,坐回书案后,重新写了一份,又递给魏霸过目。魏霸余怒未消。愤愤不平的看了一遍,这才点头同意,封了起来,加了封泥。

  “让徐然去送信吧。”夏侯徽突然说道:“我伯父会相信他。”

  “徐然?”魏霸想起了那个曾经是他手下的憨厚都尉。也觉得他挺合适的,作为近卫营的军官。夏侯懋肯定是信任他的,而且他是为了掩护夏侯懋逃走才被擒,对夏侯懋还一份救命之恩,多少要给些面子。他刚要点头答应,无意间看了夏侯徽一眼,见她神情虽然从容,握在袖中的手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不禁笑了一声,摇摇头:“谁送信并不重要,姑娘的书法别具一格,我相信夏侯将军不会认不出来。”

  夏侯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明显多了些失望。魏霸对徐然注意不多,她却对徐然比较了解,知道这个看似不怎么说话的将领其实颇有心计,如果让他进了长安城,魏霸想要不战而胜的梦想就破产了。而魏霸不肯让徐然去送信,她的梦想就破产了。

  魏霸拿着夏侯徽写好的信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眼看到赵云坐在屋里,不免有些诧异。赵云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体很好,这些天一直和新兵们住在一起,很少到给他安排的住处来,这么早就回来,更是难得。

  “师父,累了?”魏霸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给赵云倒了一杯水,双手奉上。

  “累倒不累。”赵云接过水,看了一眼魏霸手中的信:“劝降的?”

  “嗯,刚让夏侯姑娘写的,马上派人送进去。”

  “离一个月还有几天?”

  “如果从夏侯懋逃出郿坞算,还有一天,如果从他进入长安算,还有三天。”

  “三天后,他如果不降怎么办?”

  “不降?”魏霸沉吟了片刻:“不降就只有强攻了。”

  “那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三天时间?”

  魏霸听出了赵云的话音不对,顿时紧张起来:“曹魏的援军到了?”

  赵云点了点头。他这些天一直在训练骑兵,骑兵兼作斥候,最远的一直到潼关、蒲坂津一带。曹魏如果有援军要来,他当然是最先知道的。

  “曹真率领两万步骑,已经到了潼关城外。”赵云呷了一口水,脸上浮起一丝忧虑。“他来得太快,超过我们的预计,我担心他在潼关的是疑兵,真正的主力在蒲坂津,你父亲只有一万人,无法顾及周全,我们要尽快解决长安,赶去支援。”

  魏霸凝眉沉思。当初与诸葛亮定计的一个先决条件,便是东南的孙权发动对曹魏的攻击,吸引曹魏的主力,给他们以足够的缓冲时间。只不过那时候是以诸葛亮的主力进入关中为前提的,现在诸葛亮变卦了,关中只剩下两万多人,兵力严重不足,而曹魏来得又有些太快,潼关、武关防线面临着被魏军突破的危险——既然曹真来了,司马懿恐怕很快也会到。

  他的时间不多,夏侯懋如果愿意投降,那当然是好事,可如果夏侯懋不愿意投降,最后还是要强攻长安的话,就不如趁早动手。

  三天,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还是想等一等。”魏霸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未央宫、建章宫虽说都废弃很久了,却依然坚固,强攻不是易事,能不战而胜是最好的。”

  “万一他不肯降呢?”

  “万一他不肯降,我就留下骑兵营监视他,把主力调往蒲坂津增援。”

  赵云打量了魏霸片刻:“这样也好,能拿下长安,对我们意义很大,值得试一试。”

  “那这两天就要麻烦师父小心些,多派一些骑兵打探消息,不要让曹真钻了空子。”

  赵云笑了笑:“我知道了,必不会让曹真钻了我的空子。”

  魏霸也笑了,赵云是以谨慎出名的老将,曹真再狡猾,想要钻他的空子,还真不太容易。他笑了两声,又收起了笑容,一想到曹真来得这么快,心情还是有些沉重起来。面对曹魏即将到来的反扑,他手头的兵力严重不足,刚刚征召的这一万多人要想形成真正的战力,还需要一段时间,仓促拉上战场,伤亡会非常大,对后面拉拢人心非常不利。

  魏霸把自己的担心对赵云说了一遍。赵云想了想:“武关道,我想问题不会太大。一是司马懿从扬州赶回来,长途跋涉,体力不足,很难即刻发动猛攻。二是东南战事结束之后,陆逊也会回到武昌,司马懿不能不防他们趁虚而入,再加上房陵的孟达等人,他也要留一手,所以不会全力以赴,以邓芝的五千人守城,不会有多大危险。我们要着重防备的还是潼关和蒲坂津,曹魏主力应该还是在这个方向。”

  “师父说得有理,不过司马懿这个人不可小视,别看他是个书生,这种玩命一搏的险事,他是玩得出来的。”魏霸盯着赵云的眼睛:“师父,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援兵可用?”

  赵云嘴角一歪:“最快的,当然是向丞相求援,让他派两万人,趁船顺渭水而下,十天就可以赶到潼关。不过我想你不会这么做。”

  魏霸憨厚的笑笑,不到万不得已,他的确不想这么做。更何况他就是想这么做,还得看诸葛亮愿不愿救他。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汉中调兵。”赵云说了一半,就低下头喝水,再也不说了。他说得不明不白,魏霸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会心而笑。

  汉中有什么兵?当然是吴懿的两万大军。吴懿身为外戚,他妹妹就是皇太后,现在却只是个讨逆将军,还是刘备在世的时候封的。这次出兵关中,他又被当成了预备队,他能对诸葛亮没意见?

  可是,要想说动吴懿增援关中却绝对不简单。这是个从刘璋时代一直混到诸葛亮时代的老油条,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他才不会跟着你冒险呢。现在的情况虽然差一点,总比掉脑袋的好。得罪了诸葛亮,就是皇太后也保不住他。

  “师父,这汉中的人马,可怎么调啊?”魏霸讨好的对赵云说道。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用丞相的命令调了。”赵云似笑非笑的看着魏霸:“子玉,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这些事,我不擅长的。”

  “师父,你这是故意撇清自己!”魏霸有些急眼了,“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你可别这么说,我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赵云心平气和的说道:“或者应该这么说,我们……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我们会在这里,都是出于丞相的命令。子玉,你说是不是?”

  魏霸无语,姜还是老的辣,想把赵云绑上自己的战车,实在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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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其心可诛

  上邽。

  战马奔腾,喊杀声、战鼓声,马蹄声、箭矢飞驰的破空声混杂在一起,奏成一曲激昂的战歌。蜀汉军中唯一的骑兵营——马家军正在纵马奔驰,追赶着豕突狼奔的曹魏骑兵。曹魏骑兵阵形散开,打马狂奔,根本没有交战的欲望,他们只是尽可能快的逃跑。

  马岱紧紧跟随,追亡逐北,心头却没有一点喜悦。

  在他们的身后,是冒着滚滚浓烟的麦地。

  这些曹魏骑兵不是来交战的,他们就是来烧麦子的。他们射出的箭也不是用来射杀敌人,而是放火。

  上邽是曹魏驻军的屯田所在,这里有一望无际的麦田,不仅供应着在陇山以西的曹魏驻军,还供应着城里的百姓。诸葛亮选择秋收之前出祁山,就是冲着这一片麦地来的。他赶到上邽的时候,麦子还没成熟,来得又突然,所以曹魏的驻军根本没反应过来,不仅没法抢收,就是想烧都没来得及下手,只好白白的便宜了诸葛亮。

  诸葛亮一面派人围城,一面派人抢收麦子,只要把这些麦子抢到手,他就多出了至少半年的缓冲时间,大大减轻从汉中转运的困难。

  然而事情不久就有了转机。被困在上邽城里的雍州刺史郭淮见诸葛亮派人收麦,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他下令滞留在城外的骑兵到处偷袭,不为偷袭人,就为烧麦子。他手下有三千多精骑,分为三队。每队千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让以步卒为主的蜀汉军防不胜防。诸葛亮没办法,只好派马家军堵截,无奈马家军只有一个营,而曹魏的骑兵却是三个营,轮流出阵,很快就把马家军拖得疲惫不堪。

  疲惫的结果,就是跟不上曹魏骑兵的速度。就是越来越多的麦地被曹魏骑兵放火烧掉,诸葛丞相的如意算盘,也在火光中一点点的化为灰烬。

  丞相很生气,马岱很着急。他看着前面逃跑的曹魏骑兵,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将他们一个个赶尽杀绝。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让他吃尽了苦头。可惜,他虽然恨意冲天,胯下的战马却越来越慢。接连几日的追逐,让他们马匹老化的弱点暴露无遗。

  入蜀十多年的马家军。马匹老化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得不到凉州战马的补充,他们有些人甚至只能骑又矮又慢的蜀马或滇马,这些马驮驮货物还行,到了战场上,面对以西凉战马为主的曹魏骑兵,立刻现出了原形。

  看着越逃越远的曹魏骑兵,马岱只好下令停止追击。他知道这些曹魏骑兵不是逃不掉,他们是想把他引开。好让别的人趁虚而入。马岱已经吃过这样的苦头,不会再上当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完成了任务的曹魏骑兵扬长而去。

  在他身后,是一片狼藉的麦地,和正忙着灭火的蜀军将士。诸葛亮空有八万大军,可是一旦分布在一望无际的屯田区,他们就是处处是漏洞。防不胜防。人数少了,很可能被曹魏骑兵攻击,人数多了,能防备的点就急剧减少。根本照顾不过来。面对神出鬼没的曹魏骑兵,他们疲于应付,吃尽了苦头,随着一片又一片的麦地被烧毁,士气也在急剧衰落。

  马岱收拢了队伍,看着渐渐西垂的夕阳,暗自松了一口气。这难熬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他回到上邽城外的大营,向丞相诸葛亮请罪。

  诸葛亮站在大帐前,看着远处被风吹散的烟尘,脸色有些憔悴,却没有责怪马岱,反而安慰了马岱几句:“战马损失如何?”

  “损失不算多,三匹马受了重伤,估计是不行了,其他的……只是累一些。”

  “你那些马也该换换了,昨天刚收到一匹战马,你去找杨参军,挑十匹补充一下损失吧。”

  马岱大喜,浑身的疲惫顿时不翼而飞,连忙躬身致意,喜滋滋的转身走了。

  诸葛亮转向年轻的仓曹掾姜维:“到目前为止,我们总共损失了多少麦子?”

  姜维是降将,今年二十七岁,原本是雍州刺史府的从事,因为他父亲姜冏在马超之乱时死于国事,所以赐官中郎,参本郡军事。马谡兵出祁山的时候,姜维便是天水太守马遵的僚属,正随马遵一起,伴同郭淮案行。得知蜀军来犯,郭淮立刻逃进了上邽城,马遵也跟着进城,姜维就劝他说,明府你应该回冀县,安排天水郡的防务。结果马遵不仅不听他的,还骂他居心叵测,扔下他们走了。姜维无奈,只得回到冀县,然后被六神无主的冀县城推举来向诸葛亮投降。

  诸葛亮与姜维交谈之后,也叹为奇才,辟其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这样的厚遇让姜维感激不尽,当然对诸葛亮感激涕零。

  姜维低声道:“大约三分之一。”

  “抓紧时间抢收吧,再等下去,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喏。”

  诸葛亮转身回了大帐,坐在案前,拿起案上的军报,正打算看,却又想起了什么,放下军报,轻拍额头,叹了一声:“想不到区区三千骑兵,就让我们损失这么多。这个郭淮,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丞相,骑兵的长处就是速度,用来骚扰,最是合适不过。如果正面作战,这三千骑兵又岂是丞相大军的对手。”姜维见诸葛亮心情不佳,连忙安慰道:“这些麦子原本就是他们所种,他们烧了,丞相只是少收一些而已,他们何尝又不是损失惨重?等收完了麦子,丞相就可以一心一意的攻城,难道这三千骑兵还能把上邽烧了不成?”

  诸葛亮笑了起来:“伯约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些天被这些骑兵烦得不轻。有些心乱了。”

  “得失之心,人皆有之,丞相也不必介怀。”姜维恭敬的说道。

  诸葛亮微微一笑,正要再说,费祎快步走了进来。“丞相,幼常得胜归来。”

  诸葛亮一喜,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幼常回来了?他在哪里?”

  “是的,他攻破了襄武城,陇西太守游楚束手就缚,眼下他正在扎营。等安顿好了,就会来见丞相。”

  “幼常出战,果然手到擒来。”诸葛亮抚着胡须,笑了起来:“我需去迎一迎才行。”

  费祎笑而不语。姜维却是非常惊讶,居然会主动出迎,可见这个马谡在他的心目中有多重要。

  时间不长,马谡带着几个亲卫来到大营,见诸葛亮站在门口相迎,马谡连忙赶上前去。躬身行礼:“马谡幸不辱使命,特来向丞相交令。”

  诸葛亮哈哈大笑。挽着马谡的手臂进帐,两人坐下,诸葛亮一边让人上酒,一边问道:“幼常,速速将战事经过说我听,何以游楚之前不降,现在却成了幼常的阶下囚。”

  游楚是陇西太守。诸葛亮兵出祁山,天水第一个望风而降,紧接着南安、安定也降了。作为雍州在陇右的三郡之一。陇西却不肯降。他对前去邀战的将军李盛说,你们占据陇右,朝廷的援军最多二十天就能到。你们有本事截断陇山,不让朝廷的援军过陇山一步,一月之后,我就举城投降。在此之前,恕我不能从命。

  李盛哪里肯等一个月。发动强攻,不料城里的百姓对游楚很拥戴,一起上城据守,李盛连攻数日。损失折将,无功而返。诸葛亮得到回报之后,命令马谡亲自前去攻城。陇西在大军的左侧,不攻克陇西,他就不能深入金城,终将止步于天水郡。

  如今马谡不负所望,攻克襄武,将陇西郡收入囊中,解除了大军的侧翼危险。接下来,只要攻克上邽城,他就可以大踏步的前进,兵锋直指凉州。

  “游楚不知大义所在,以区区小智,竟敢抵抗丞相的义兵,岂能不败。”马谡轻描淡写的把战事经过说了一遍,便转换了话题:“丞相,关中可有消息来?”

  诸葛亮从案上抽出一份军报递给马谡,同时对姜维说道:“伯约,你和这位游楚相熟吗?”

  姜维说道:“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左冯翊人,其父游殷做管郡功曹,提携过故凉州刺史张既,因以得官。”

  “才能如何?”

  “中人之资。”

  诸葛亮颌首道:“能有中人之资,便是可用之人,伯约能否为我说降之?”

  姜维打量了一下帐内的形势,犹豫片刻:“敢不从命。”

  等姜维出了大帐,马谡放下手中的军报,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剑眉微皱:“邓芝真是糊涂,知天命之人,居然为一个小儿所欺。”

  诸葛亮也收起了笑容。“见欺则未必,不过是事急从权罢了。幼常,我担心的倒不是邓芝,我担心的是魏霸。”

  马谡说道:“丞相担心这件事是魏霸撺掇的?”

  诸葛亮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马谡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道:“丞相,你是不是过虑了?”

  “我也希望是我过虑了。不过,魏霸心思机敏,他也许从我们变更计划中察觉到了什么,而且……”诸葛亮迟疑了片刻,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向马谡,眉宇间的忧色无法掩饰。

  马谡沉吟道:“丞相担心他铤而走险,借着这次守关中的机会,拥兵自重?”

  诸葛亮点点头。

  马谡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如果真是这么想,其心可诛。没有丞相大军的支援,就凭他征召的这些新兵,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关中。”

  诸葛亮惋惜的摇摇头:“只是这样一来,着实可惜了这个难得的人才。”

  “丞相,正是因为他有才,才更加危险啊。”马谡劝道:“夫上医治未病,治国者,亦当如是。”

  诸葛亮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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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潼关

  禁水东,曹真勒着战马,看着远处的潼关城,手虚握成拳头,挡在嘴边,轻声咳嗽着,眼神焦虑。偏将军夏侯霸和军师杜袭在他身后,脸上的神情同样不怎么轻松。只有后将军曹洪漠然的打量着南侧的肴山,神情恍惚,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曾经的金戈铁马。

  作为曹操时代硕果仅存的宗室老将,他闲居洛阳已经有好几年了,如果不是这次吴蜀联兵出兵,来势汹汹,而曹休又在东南大败,损失惨重,曹睿只能派出洛阳留守的两万禁军驰援关中,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后将军是不是要在家里等死。

  他非常感慨,感慨于帝王之恩,富贵无常,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却不怎么关心。

  曹真等人却没这么超然,他们为眼前的情景所震惊。

  潼关位于函谷西端,和函谷关(新关)扼守着五里里函谷的东西两端,是河东、冯翊、弘农三郡交汇之处,黄河由北而来,在此转折向东。潼关建于黄河以肴山之间的一块被称为潼原的高地上,南面便是壁立的肴山,北面数里便是滚滚东去的黄河。潼关之西有潼水,东有禁水,潼关位于两水之间,依山带河,易守难攻,不在函谷之下。

  这些天然地利已经足以让潼关成为天险,可是眼前的潼关还不仅如此。

  潼关还是潼关,却不是他熟悉的潼关。原本破旧的城墙,现在被修复一新。比原本的关城还要高上一丈。城的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道更高的关城,好像是新修的,与原有的关城形成了一个日字形。城墙上,可以看到守城弩的弩亭和霹雳车的高大木梢。在关城的两侧,还依山竖起了十几架巢车,从影影绰绰的人影,被阳光反射的点点亮光可以看出,这些巢车里都有士兵把手,如果他估计不错的话。应该是箭术比较高明的箭手。

  军中有狙击手,这点并不奇怪,征战多年的曹真对此很熟悉。可是他从那些巢车的位置看出了一点异样,这些巢车的位置太远,以平常弓弩的射程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而巢车的大小又不足以摆设大型强弩,那么这些巢车是做什么用的,难道仅仅是瞭望?

  “仲权,你看那些巢车是怎么回事?”曹真向后招了招手。把偏将军夏侯霸叫到跟前。

  夏侯霸打量着远处如蜂巢般挂的巢车,浓眉紧皱:“着实诡异。这些巢车摆得太远。寻常弓弩无法射到,莫非这是逆蜀的新式武器?”

  曹真暗自点头,他也有这个担心。魏霸投降之后,关于他的资料就被送到了洛阳,他能被封为奉义中郎将,就是因为他有可用之处,比如精于机械。镇守潼关的是魏霸的父亲魏延,有魏霸改进过的弓弩,也在意料之中。

  也许。潼关城的迅速修复也是出于魏霸的手笔。

  这样一来,原本就不太容易攻打的潼关就更无法攻克了。不能顺利攻克潼关,又怎么进入关中?强渡蒲坂津?这一点曹真不是没想过,但是既然对面是镇守汉中多年的大将魏延,曹真相信,强渡蒲坂津绝对不会比强攻潼关方便多少。现在正是黄河水势汹涌之时,别说对面有敌军阻拦。就是让他自己渡河,都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他有足够的兵力,大可以以泰山压顶之势,齐头并进。让魏延左右支绌。或者留下两万人与魏延对峙,其他人迅速突入关中,驰援长安。可是现在他只有两万兵,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他愿意冒着粮道被断的危险孤军深入,仅凭这两万人,也未必能突破魏延的防线。

  “这个魏霸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一个月内就将潼关城整修得如此坚固?”曹真有些恼怒的说道。

  杜袭看着远处的关城,沉默了片刻:“大将军,我想,这应该是用木料搭起来的架子。否则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修得这么快。”

  曹真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在此之前,魏霸曾经建议夏侯懋六个字“高筑墙,广积粮”,原本觉得这是好计,现在看,这根本就是阴险得不能再阴险的毒计。广积粮,已经证明这些粮全是为了蜀军积的,而高筑墙,现在也可以证明,最主要的大概就是潼关城的墙。

  换句话说,夏侯懋采纳了魏霸的建议,屯了田,修了城,结果现在全变成了蜀军的战利品,成了挡在他前面的雄关。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就是夏侯懋这样的人。曹真现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夏侯懋拖过来,抽上三百鞭。

  “仲权,你率队试攻一下。”曹真用马鞭指着对面的潼关城,“试试魏延父子的成色。”

  “喏。”夏侯霸二话不说的应了,将部下两千多人全拉了出来。他先安排随军运粮的民伕在禁水上架起了临时的木桥,然后带领部下渡过禁水,在潼关前二百步处列阵,掩护民伕们将各种攻城用武器运过禁水。在他的身后,曹真也带着一万大军渡过禁水,随时准备支援。

  忙碌了半天之后,登上指挥车的曹真一声令下,战鼓声响起,夏侯霸顶盔贯甲,站在阵前。看着弓箭手在盾牌的掩护下,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

  城上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想不通。夏侯霸运足了目力,也只看到主城楼上的魏延的将旗晃了一下,一个将军的身影在几个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城头。除此之外,城上居然看不出太多的反应。

  “霹雳车上前!”夏侯霸举起手,用力一挥。

  “嗬——嘿!嗬——嘿!”民伕们喊着整齐的号子,推着霹雳车向潼关城走去。霹雳车高达两三丈,沉重无比。本是守城用的武器,想到潼关城坚固,没有这样的利器会很吃亏,曹真这才下令辎重营打造了十几架。打造是打造出来了,可是要想在阵前挪动这些霹雳车,可不是易事。民伕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霹雳车移动起来。

  “嗬——嘿!嗬——嘿!”号子声配合着战鼓声,将临战的紧张气氛烘托起来。

  城上却没有做出相应的举动,只有不紧不慢的战鼓声,和魏军激昂的斗志相比。城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民伕们一边吃力的推动霹雳车,一边紧张的注意着城上。霹雳车的射程在百步左右,要想攻到城墙以上,就必须推到八十步以内,石弹才有可能打上城墙。而八十步以内,已经是强弓的射程,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蜀汉军的弓弩射击。

  不过,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一直到他们把霹雳车推到八十步的位置,城上也没有射出一支箭。似乎城上的人根本没看到他们似的。民伕们连呼侥幸,迅速开始调整拉索,装载石弹,准备开始攻击。

  夏侯霸看着有些诡异的阵前,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夏侯霸才不会相信魏延会不战而降,他们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始阻击,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对这些攻击不放在眼里。

  这比迅速而激烈的反击更让他担心。

  “准备发射!”在阵前的强弩都尉大声吼叫着。发出了准备攻击的命令。他刚刚举起手中的三角彩旗,城头的战鼓声突然炸响,战鼓声中,夏侯霸看到无数黑点从三道城墙上飞了出来。这些黑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孤线,然后迅速变大,带着破空的厉啸声,砸向阵前刚刚安放完毕的那十几架霹雳车。

  “不好!”夏侯懋一看到那些黑点的飞行轨迹。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些黑点从不同的位置射出,目标却相当集中,就是阵前那些霹雳车,就像是操练了无数次一样。准确,迅速,一击而中。

  “轰!”一枚石弹击中了正对城门的一架霹雳车,砸在粗大的三角支架上。支架猛的一颤,发出让人心悸的呻吟,一根大腿粗的木头折断,高大而沉重的木梢吱吱咯咯的响着,歪了下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两枚石弹几乎同时飞到,其中一攻打偏了,砸中了旁边的一个民伕。那民伕连惨叫都没发得出来,就死于非命。他还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还在晃动的木梢,右肩和整整一条手臂却不翼而飞。在他身后五尺,一枚人头大的圆形石弹狠狠的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两尺深的坑,激起呛人的尘土。石弹跳了起来,又向前滚了几步,才最终停住。

  “轰轰轰!”轰鸣声不绝于耳,大部分都落在以霹雳车为中心的一丈范围以内,霹雳车接连被三枚石弹击中,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而旁边的民伕早就被打得鬼哭狼嚎,死伤惨重。

  沉重的石弹砸起了一阵阵的烟尘,将十几架霹雳车笼罩在其中。夏侯霸看不到霹雳车,也看不到霹雳车旁的民伕,不过他能听到石弹破空的声音,能听到霹雳车被砸中时的巨响,能听到民伕们的惨叫声。

  他的心一阵阵的下沉,他知道,曹真花了大功夫打造的这些霹雳车毁了。城上之前没有动静,只是想把这些威力惊人的霹雳车一举毁掉。从这短短的时间内,城上抛出的石弹数量来看,潼关城上至少配备了五十架这样的霹雳车,甚至……一百架。

  烟尘散尽,夏侯霸看到了一个让他心痛,却并不意外的景象。民伕们费了好多力气才推到阵前的十几架霹雳车全毁了,正在熊熊燃烧。每一架霹雳车的残骸边,都躺着几个残缺的尸体。

  城头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石弹飞出,却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与之成对比的,则是鸦雀无声的魏军阵地。即使是夏侯霸本人,也被蜀军凌厉的反击震惊了。

  十几架霹雳车,还没有来得及射出一枚石弹,就被蜀军一举摧毁。无需任何语言,双方在战具上的实力差距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夏侯霸犹豫了片刻,回头看向中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是停止进攻的命令,还是继续进攻?

  城头之上,魏延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城下熊熊燃烧的霹雳车,满意的点了点头:“星睿啊,这霹雳车经你一改造,是好使多了,一出手就让人欢喜。这次守住潼关,你有功。”

  陈祥谦恭的笑道:“将军,我不过是奉命而为,做点具体的事罢了,改造方案可全是少主想出来的,有功也是少主的功劳。”

  魏延得意的仰天大笑:“都有功,都有功,你的少主有了功,你们这些跟着他的人,又岂能没有好处?小子,跟着他好好干,给你老子争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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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初试

  曹真看着阵前的狼藉,也是心惊肉跳。不过他还是挥动战旗,下令夏侯霸继续进攻。这次进攻,不是为了攻下潼关城,如果潼关城这么容易攻克,那就不是潼关了。他是要试探一下潼关城的虚实。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城上部署了很多霹雳车,威力很大,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还再试。

  曹真下令继续攻击,夏侯霸也没有多少意外,如果一箭未发,就这么退下去,那士气必然受挫严重。今天,他就是付出阵亡的代价,也必须杀到城下,摸一摸城墙,证明潼关城虽然坚固,却不是无法攻克。

  “弓弩手,准备掩护射击!”夏侯霸一声大吼。

  “喏!”五百被霹雳车的对射打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弓弩手听到命令,齐声应喏,他们稳住心神,拉弓搭箭,开始向城头射击。刚才城头上的霹雳车把目标对准了城下的霹雳车,只有少数石弹打中了弓弩手,砸死了几个人,却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他们毕竟是曹魏最精锐的禁军,无非那些一见到血就大呼小叫的民伕可比,虽然战友的尸体就在身边,他们还是很快的收敛了心情,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射!”强弩校尉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嗡嗡嗡!”一百多张弓弩发出怒吼,将第一批箭射向城头。

  城头哗啦啦一阵响,举起了无数的盾牌,仿佛城墙突然高了一截似的。看到这个情景。夏侯霸暗自叹惜一声。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劲敌了,镇守汉中十多年的魏延不是普通的将领可比,他凶猛而彪悍,绝对是那种不战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的悍将。

  对守城方来说,面对敌军的弓箭覆盖射击,最常见的办法是躲到城墙下面,利用坚固的城墙来保护自己。可是这样一来,会看不到城下的情况,暂时失去对敌人的监视,很可能会给敌人留下重新调整战术的空隙。这些空隙虽然很短,在某些时候,却可能造成一些不可估量的损失。要想保持对敌人的监视,就是用盾牌来挡箭,而不是躲到城墙下面。

  用盾牌来挡箭,当然不如用城墙来挡箭安全,所以绝大多数人不会采用这个应对措施,毕竟能利用这点空隙的人并不多,只有那种性格强悍到了偏执的人。才会连这点机会也不给对手留下。

  魏延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夏侯霸相信,在盾牌后面的蜀军。肯定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和长矛、战刀,随时准备反击。

  果不其然,魏军弓弩手射出的第一批箭还没落到城头,城头也飞起了一阵乌云,与头顶的箭雨交错而过,扑向城下的魏军弓弩手。

  “嗖嗖嗖!”长箭飞驰。

  “扑扑扑!”长箭入体,惨叫声,闷哼声,不绝于耳。

  守城方居高临下。射程和劲道都会强于攻城方,即使有巨盾掩护,城下的魏军弓弩手还是遭到了惨重的打击。一个个中箭的弓弩手向后栽倒,其他人却顾不上看他们,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弓弩,在被对方射中之前,尽可能射出更多的箭。

  在弓弩手努力支撑的时候。夏侯霸拔出战刀,怒吼一声:“攻击!”

  “攻击!”站在队伍两侧的巨盾手用力举起手中的大盾,互相搭在一起,组成一个木篷。掩护着中间推动攻城槌的同伴。他们在整齐的号子声中,推动巨大的攻城槌,慢慢的向城门靠近。

  攻城槌由两个木架和一根巨大的原木组成,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这攻城槌送到城门下,安置好木架,然后推动悬挂在木架的原木撞击城门。攻城最通用的办法就是攻城门,攻破城门,就等于破城,对双方的心理作用影响非常大。夏侯霸已经看出来了,潼关城虽然修缮一新,防备森严,却没有封死城门。这也许是为了能够出城反击,但同时也留下了一个薄弱点。

  城门前的护城河上,已经用几辆填壕车架好了一个浮桥,为了架起这座浮桥,夏侯霸休息了三十多名士卒。现在,他们踏着这座染满了鲜血的浮桥,将攻城槌推过了护城河。

  看着十步外的城门,夏侯霸大声的吼叫着,给将士们鼓劲。将士们也兴奋起来,齐声怒吼着,推着攻城槌,越跑越快。

  从他们开始过护城河的时候,城上的反击就开始变得猛烈起来,夏侯霸能听到头顶巨盾被箭射得咚咚作响的声音,也能听到两侧的盾手被箭射中发出了惨叫声,他也能看到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身影露出了破绽,甚至有看到敌人的箭掠入人群时的影子。可是他顾不上这些,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加速!加速!”看着隐约可见的城门,夏侯霸连声大吼。

  吼声中,士卒们推着越来越快的攻城槌,向城门冲去。

  “轰!”攻城槌巨大的撞锤撞上了城门,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袭的巨响。夏侯霸惊喜的看到城门被撞得向后分开,露出后面的塞门车。

  难道城门薄弱到了这种地步?狂喜从夏侯霸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又吓出一身冷汗。

  魏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疏忽,这肯定是一个陷阱。

  “小心——”没等夏侯霸叫出声来,所有的士卒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呼”的一声响,一团火从两丈开外迎面扑来,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卒顿时被火焰吞并,他们松开攻城槌,捂着脸,大声的惨叫起来。

  队形大乱,突然喷出的火点着了最前面的几个士卒,就连站在队中的夏侯霸也感受到了灼人的热度,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不过他很快发现,城里的反击不仅仅是喷火这么简单,还有藏在火后面的箭。

  十几个利箭在烈火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射中那些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士卒身上。这些箭是如此的强劲,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的洞穿了魏军士卒身上的札甲,射穿了人们的身体。

  夏侯霸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由于士卒们被火和箭的反击搞得大乱,至少有一半人松开了攻城槌,刚刚撞开城门的攻城槌被一股巨力又推了回来,推得后面的士卒东倒西歪,立足不稳。

  夏侯霸也在其中,脚下一滑,险些被车轮压住脚。

  队形乱了,原本严密的巨盾之间露出了空档,城门上方的缝隙里,适时的喷出几条火龙,扑入魏军士卒之中,舔舐着他们的脸皮,烧着了他们的眉毛,甚至扑入他们的口中。

  夏侯霸戴了铁盔,受伤不重,只是左脸颊被一滴火热的油烫了一下,火辣辣的非常难受。不过此时此刻,他一点也顾及不上,他只是看着开而复闭的城门,心里一阵阵的冒寒气。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城门不仅不是一个薄弱点,而且是一个阴险的陷阱,后面藏着很凶残的反击手段。

  看着被火烧得满地打滚的士卒,看着被箭洞穿身体的士卒,夏侯霸知道仅凭剩下的人手,根本无法推动沉重的攻城槌。他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已经乱了阵脚的士卒听到这个命令,纷纷转身要逃。

  “不要慌!”夏侯霸大吼一声:“带上受伤的人,互相掩护,老子殿后,有乱阵者,斩!”

  慌乱的士卒被夏侯霸的吼声震醒,总算镇定了些,受轻伤的自己顾自已,没受伤的拖着受重伤的,互相掩护,迅速的撤出城门洞。

  夏侯霸单手举着一面巨盾,站在队伍的最后,眼睛死死的盯着城门方向,一步步的向后退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喝着,让所有的士卒都知道他在他们的身后,不至于乱了阵脚。

  “给我打!”城门上的魏延看到了殿后的夏侯霸,从他的盔甲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身份不低的将领,立刻下令城门上重新装弹完毕的霹雳车发动攻击。

  霹雷车再次开始轰鸣,石弹接二连三的向夏侯霸等人飞去。不过这一次他们准备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调整,夏侯霸等人又是移动的目标,对于霹雳车来说,要想准确他击中并不容易。发射出十余枚石弹,只有两攻击中了正在撤退的队伍,三名魏军士卒被打死,而魏延最想打死的夏侯霸却出奇的有惊无险,其中一枚石弹从他的耳边飞过,擦碎了盾牌的边缘,却没有伤着他。

  纵使如此,也足以让夏侯霸心惊胆战,他强作镇静,带着残兵退回安全地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他命令部下重新立阵,做出再战的架势,自己匆匆的向中军走去。

  “如何?”曹真扶着指挥台的栏杆,看了夏侯霸一眼,也是暗自心惊。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的看着夏侯霸,用拳头掩在嘴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夏侯霸喘了口气,看看手上的鲜血,苦笑着摇摇头:“大将军,仅从城门的情况来看,潼关防守严密,而且机关重重,到处是陷阱,不宜强攻。”

  曹真瞥了一眼岿然不动的潼关城,沉吟半晌,转头问大将军军师杜袭道:“奈何?”

  杜袭道:“既然强攻不易,当下令河东郡征集民船,准备强渡蒲坂津。魏延父子虽然精悍,毕竟准备时间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既然潼关准备充足,蒲坂津必然有所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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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软硬兼施

  昆明池旁,上林苑内,一座较为完整的宫殿里,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很自然的分成几个人群,轻声交谈着什么。他们不时的瞟一眼殿门口,他们容貌各异,服饰也不相同,但眼神中的担忧却是相同的。

  他们大多是冯翊和京兆两郡的世家大户。他们在关中发展了几十年、上百年,虽然先后经过董卓、马超之乱,可是根基还在。魏霸要想稳定关中,就不能无视他们,所以他由赵素和张温出面,将这些人都请到长安来议事。

  由汉中迁来的人数量不少,可是实力有限,他们与这些关中人有些说不清的隔阂,而且又事先得到了魏霸的允诺,心里的疑虑要少得多。他们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接下来魏霸能不能顶得住曹魏的反攻,无论他们见识大小,关中对于曹魏的意义都是毋庸置疑的,魏霸能不能赢得接下来的这场恶仗,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不可不慎。

  这些人聚成不同的人群轻声议论着,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泾渭分明,汉中人和关中人几乎没有交汇的地方,他们的服饰也有些显著的区别。汉中人大部分穿着有天师道标志的服饰,而关中人则一概没有,倒不是他们没有信奉天师道的,而是在这种场合,他们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能引起乡人的误会。

  魏霸走进了偏殿,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殿内的形势,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笑容中既有些自嘲,又有些傲然。

  感受到了门口光线的变化,所有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巴。汉中人纷纷上前行礼,而关中人则冷眼旁观着,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微微欠身致意。

  礼节大于诚意。

  张温有些惭愧的说道:“参军,关中大族,大多有人在逆魏任职,所以在胜负未定之前,他们……”

  “他们对我没信心,不想因此害了家人性命。”魏霸淡淡的接上了张温的话,打量着那些关中人,笑了起来:“诸位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所以请诸位宽心,我今天并没有强迫你们合作的意思。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嘛,你们说是不是?”

  关中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正如张温所说。他们大多数家族都有人在洛阳任职,有的还是高官,关中突然失守,在他们看来只是暂时的。魏霸让人请他们来,他们不能不来,否则在曹魏的援军赶到之前,魏霸有足够的时间整治他们。可是让他们就和魏霸合作。那也是不现实的。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这些关中大族的家主大多没有出场,只是派了一些代表,负责传话而已。

  “诸位与我素不相识。对我没信心,暂时不想与我合作,这没有关系。”魏霸脸上挂着浅笑,负着手。慢慢的走到座前,却没有坐下。他仰起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顿了顿,又回过头,冷冽的目光从那些关中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诸位想观望一段时间,我不反对,不过,如果有人不甘寂寞,想跳出来试试我的刀,我也不介意向诸位展现一下我的手段。”

  关中人默不作声,有的人甚至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魏霸看在眼里,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些有实力的世家大族大多有自家的坞堡,有足够的存粮和附从部曲,有实力,说话的底气自然就足,不会被他这两句狠话吓住。

  “我知道,你们不少人都是有实力的,据说家里的坞壁有高至五六丈的,粮食存得也不少,就算是大军围困,支撑住一两年的,问题也不大。”魏霸笑了起来,“哪位是扶风茂陵马家的代表?”

  人群中,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拱手施礼道:“在下是马家的管事。”

  “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马安,草字子平。”

  “嗯,茂陵马家,是伏波将军的后裔,我大汉故骠骑将军马孟起,便是茂陵马家的人。只可惜他家逢乱世,如今子弟飘零,不知道茂陵本郡人口如何?”

  马家沉吟半晌。他当然知道马超在蜀汉的情况,可是他不清楚魏霸此时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叙旧,还是威胁?“马家三百年的大族,虽然大不如前,可是还能过得去。”

  “很好,这样一来,我想马骠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魏霸捻着手指:“久闻马家子弟多有勇悍之辈,我想亲眼见识一下,不知道管事能不能帮我传话贵家主,借我二百人精锐?”

  马安脸色一沉。魏霸一开口就要二百人,二百精锐一出,马家实力至少去掉三分之一。

  “将军,只怕难以从命。”马安很直接的拒绝了。

  “马管事,你拒绝得太快了。”魏霸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很阴森。“我和平北校尉有过接触,知道他们恋土情深,对回到乡里非常热心。你不借我,也没关系,大不了我请平北校尉率他手下的马家军来助,只是那样一来,我要事先给他准备好住处,你看……”

  马安的脸顿时胀得通红,魏霸要让马岱回来,那这马家的家主是马岱做,还是现在的家主做?别的不用说,惹恼了魏霸,魏霸马上就可能派人铲除了马家。茂陵到长安不到百里,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参军这是威胁我?”

  “我只是与你商量。”魏霸哼了一声:“二百人,其实当不得什么大事,我也不瞒诸位,现在长安城外,我有两万人马。这两万人也许算不上什么精锐,可是攻几个坞堡,想必不成问题,而且我们相信他们也有足够的兴趣。”

  魏霸抬起手,打断了马安:“这次请诸位来,没有强迫诸位与我合作的意思,但是让诸位见识一下我的实力,增强一点对我的信心,还是有必要的。我的劝降信已经送到城里,夏侯都督要是降,那当然更好。如果不降,倒也不坏,我就请诸位顺便看一下我是如何攻城的。”

  他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们的坞堡再坚固,大概也不会超过长安城吧?”

  他的笑容很灿烂,可是关中的人却被他笑得寒气森森。夏侯懋就在长安城里,他却有信心说夏侯懋会举城投降,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夏侯懋不降,他就要当着他们的面前强攻长安,以示威慑。这个年轻人是疯了吗?他以为他是神,可以在短时间内攻下长安城?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魏霸在吹牛,可是他们又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如果魏霸真有这么强悍的攻城能力,那他们的坞堡就没那么安全了,毕竟没有一家的坞堡有长安城这么高大,也没有一家坞堡里有数千真正的精锐。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马安不阴不阳的接上了话头。

  “我也希望你能如愿。”魏霸微笑着点头致意:“好了,诸位对我也没什么信心,我暂时也没什么和你们好谈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希望你们能卖些粮食给我,如果能支援我一点兵力,那就更好不过,十个不嫌少,一千不嫌多,就当是我向诸位借的。兵可有可无,不过粮食必须要有,你们也知道,如果当兵的没有粮,那会变成强盗的,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魏霸挥挥手:“好了,具体的数目,赵主簿马上会通知诸位,价钱嘛,你们也可以和他谈。军务繁重,希望诸位不要介意我的怠慢,等打败了曹魏援军,再向关中俊杰请益。”

  旁边有亲卫上前,将那些惊疑不定的关中人请了出去。关中人虽然一肚子的问题,却没什么机会问魏霸,只好被武士们半请半推的推了出去。

  赵素有些担心:“参军,这些人都是好面子的,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

  魏霸摇摇头:“这时候给他们再多面子,他们也不会支持我,反而弱了自己的气势。我这里强势一点,你和他们谈判的时候,阻力才会少一些。”

  赵素笑笑:“这倒也是个道理,不过这样一来,得人心的可就是我了,参军不担心?”

  “你说呢?”魏霸反问道。

  赵素尴尬的笑了两声,捏捏鼻子,灰溜溜的走了。张温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参军,公朴向来散漫,便是看到他祖父,也是难得正经的,不料到了参军面前,却是收敛了许多。”

  “有吗?”魏霸看着那些关中人都出去了,殿里只剩下汉中人,便换上一副笑容,和蔼了许多。他笑眯眯的说道:“孟玉,能否向我介绍一下诸君?”

  张温笑道:“荣幸之至。参军,这些都是我天师道中的中坚力量,蛰伏关中多年,今天终于能正大光明的露面了。”

  “这才刚刚开始,将来天师道也许会有道行天下的那一天的。”魏霸很客气的冲着那些天师道徒一一点首致意。

  “如果有参军这样的人才加盟,那天师道也许会有道行天下的一天。”张温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眼神中却有些紧张:“参军,我天师道上下,都对参军的大河图敬佩之至,不知道参军参否升坛开讲,为我等指点迷津,答疑解惑?”

  魏霸心中一动:“孟玉,你的意思是?”

  张温向几个围过来的天师道徒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同时躬身行礼:“天师道关中教区十万弟子,敢请参军屈就天师道关中治治头大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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