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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勇闯天涯【作者:天子】(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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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老实人

  十月三日,正式更名为中垩央陆军新编第七旅、第八旅的原浙江省保安二师四个团官兵,乘专列离开杭州赶赴浙西集结,然后徒步开赴江西上饶,出发时间比原定计划足足晚了两天,因为有了铁路,原本最快也需要三天走完的路程,如今八个小时即可到达。

  浙江省保安处长兼浙赣闽粤追剿纵队司令俞济时仅带副官张英年和两名侍卫,提前乘坐清晨七点半的客运列车前往衢州,于下午三点二十分与接站的老同事方佑淳热情相见,当晚就住在府山军营方佑淳家对面的小楼里,与方佑淳就如何处理吴铭辞职一事展开开诚布公的长谈。

  方佑淳最近日子不好过,虽然浙西三县的征税权已经顺利收回,丰裕的税收预期缓解了衢州行署的财政困境,刚正不阿不徇私情的方佑淳也因此获得衢州人民的由衷尊敬和爱戴,可是他与吴铭之间已经形同路人,令他极为痛苦。

  面对俞济时关切的征询,方佑淳没有半点儿隐瞒,客观地陈述整个事件的过程后,颇为自责的检讨自己:

  “其实我也太心急了,没有体会到吴铭的内心感受,虽然他专横霸道,但也是为了军队建设,有很多事情外人不清楚……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吴铭麾下各部的训练量非常大,非常苦,至少是我浙军其他部队的三倍以上,官兵们两个月穿烂一身衣服一对鞋子很正常,而且为了补充官兵体力,保证训练质量和进度,他麾下各部官兵伙食都很好,这些都需要用钱支撑!”

  “我曾经细细算过一笔账,仅仅只是训练的伙食消耗和服装鞋帽的消耗,吴铭的一个团比起其他部队每个月就必须多支出一万二千元,这还不算弹药的消耗在内,要是全部计算的话,估计会达到三万元,所以他才舍不得交出浙西三县的征税权。”

  方佑淳叹了口气,喝下半杯茶,继续说道:

  “最初为了三县的征税权,他主动找我商量,要求允许他继续征税到年底,我不留情面坚决反对,他无可奈何之下又退了一步,提出第四季度上缴一半税赋,留一半养兵,我因为身上压力太大也断然拒绝了……”

  “这样一来就彻底惹恼了他,和我关系闹得很僵……但即便如此,上月底他还是派人把征税权交出来了。我知道吴铭是个什么人,不相信他会损公肥私,所以正式交接那天,我抓住他的副参谋长张东宁询问,张东宁不敢瞒我,悄悄对我说,吴铭早已料到即将被中垩央军收编,担心收编之后立刻被调走,所以才拼命捞钱,目的是定购一批制造枪支的特种钢材,以及德国进口用于生产钢盔的高碳钢板,以保证未来一年的生产不会间断。当时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唉!

  俞济时极为惊讶,沉默良久,低声问道:“他两个月前就预感到会被中垩央军收编?”

  方佑淳点点头:“其实早在去年你让他帮助训练三个团官兵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当时他对我说过这事,还大胆预言浙江军政两界已经在委员长的绝对掌控之中,说你这个保安处长完成任务之后就会返回中垩央军,还开玩笑让我去南京跑官,争取你走之后顺利接任!”

  “当时我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还笑他痴人说梦,为此他还讥讽了我一番……现在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他比我看得远。”

  俞济时惊呆了,且不说吴铭的满腹苦衷情有可原,甚至令人肃然起敬,仅是吴铭对时局精准的观察和预判,就足以令俞济时深感震撼,这是何等的胸怀和睿智!

  沉默良久,心情极为复杂的俞济时叹了口气:“老方,看来我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从大局来说,吴铭的所作所为虽有独断专行之嫌,但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军队,可以说他和你一样,同样是一心为公,两袖清风,他所做的一切还不能对外解释,因为无论是军队的训练,还是武器装备的生产和材料储存,都涉及到军事机密,由此可见,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了!”

  俞济时停顿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我刚到浙江上任时就注意到了吴铭,为此特意调他率部前往江西,参加围剿作战,一来是想看看他是否名副其实,是否有真本事;二是要检验他对党国是否忠诚。”

  “结果吴铭的表现令人满意,方方面面均显示出过人的才华,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绝不能错过如此优秀的人才,后来不断把各种任务交给他,他都出色地完成,更坚定了我带走他的决心……”

  “只是,如论如何我也没想到最后事情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如今看来,要是我早点儿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也许就没有后来的误会发生。”

  方佑淳很认可俞济时的看法:“吴铭的性格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很多事情直接和他挑明反而更好解决,只是我也没想到他这次的反应如此激烈……估计正如你说的那样,他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俞济时点点头:“老方,吴铭是否真的舍得撒手不干?"

  方佑淳愣了一下,俞济时的思维跳跃太大,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沉思良久,最后方佑淳还是不敢断言:

  “吴铭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他重义气,守信用,对下属非常好,他要求别人的他自己都能做到,这也是他备受麾下官兵尊重的原因……按理说,他绝不舍得离开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来的二旅……可是,这家伙的很多想法和做法,甚至道德观和价值观都与常人不一样,令人无法捉摸。”

  方佑淳接着举个例子:“比如两年前,鲁忠修站稳了脚跟,为控制全局开始压制和削弱地方势力,这本无可厚非,每个地方官基本都是这样做的,可他选择错了,竟然拿劳苦功高的吴铭旗下的产业来开刀,估计是因为吴铭的产业不但数量多,而且每一个都是浙西最大的,鲁忠修可能以为只要削弱了吴铭,其他都好办了。”

  “结果呢……吴铭以非常强硬的做法予以回应,短短一周之内,放弃了殚心竭力建立起的所有产业,打了鲁忠修一个措手不及,刚有点儿起色的衢州工业自此沉沦,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发展,工业税收甚至没有当年的三分之一。”

  “去年秋天我到南京开会,听人说鲁忠修和几位党国元老闲聊中曾谈起这事,言辞间颇为后悔,称之为平生所犯的最大错误,而且是无法挽回的根本性错误。”

  俞济时很好地领会了方佑淳想要表达的意思,顿时感到头痛不已:“老方,我对吴铭非常欣赏,曾经说过吴铭一个人能顶一个师,因为只要有了吴铭,先别说打仗的事,仅是吴铭的新兵招募能力和独树一帜的高效率、高质量的练兵方式,就能保证我的部队能够源源不断地得到充实!”

  “可是,如果吴铭太过强硬的话,我也不得不忍痛放弃,我的参谋长建议,既然吴铭的离去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我们只能把他留下的二旅带走,毕竟军令如山,谁也马虎不得啊!”

  方佑淳非常惊讶,细细一想又能理解了,点点头同意俞济时的意见:“确实如此,无论如何都必须服从大局,革垩命军人必须以大局为重,服从命令听从安排本来就是军人的天职,既然吴铭不愿干,那就让他离开吧!”

  “虽然说二旅官兵会受到一些影响,产生一些波动,但都是暂时的,相信在处座的英明领垩导下,定能很快恢复。说实话,二旅官兵素质很不错,极有战斗力,用好了不见得会比中垩央军任何主力部队差……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处座麾下的一大助力。”

  俞济时眼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哈哈一笑,谦逊几句就告辞了。

  方佑淳热情地将俞济时送到对面的小洋楼下,恳切地对俞济时说,若是需要衢州行署做点什么尽管开口,他一定全力支持。

  进入小洋楼的俞济时捧着杯茶独自发呆,方佑淳的耿直他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方佑淳的大局观如此之强,对党国如此之忠诚,在党国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他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方佑淳的信念和优秀品质令俞济时为之感佩,却也因此而暗自苦笑。

  俞济时的本意并非要放弃吴铭,而是想通过最为正式也最为正常的处理方式,促使身为吴铭妻兄的方佑淳拿出更好的处理意见,同时也有点儿试探的意思在内。

  但俞济时如论如何也想不到,方佑淳在这个问题上同样毫不犹豫地坚持原则,不但没有提出如何说服挽留吴铭的建议,而且连一句好话都不帮吴铭说,这一结果令满腹珠玑的俞济时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和方佑淳这样忠厚的人玩心眼儿是那么的可笑,感慨之下想起了家乡的一句老话:老实人是欺负不得的。

  可是狠话已经说出口,再去找方佑淳帮忙显然不智,而且爱面子的俞济时也做不出来,因此苦恼不已,反反复复想了半夜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麾下四个团连同装备却在这时乘三列专列开到了衢州。

  在此情形下,俞济时只能赶到车站指挥全局,命令四个团开到自己暂住的府山大营,那里原是浙西保安部队大本营,营房足够设施也较为齐全,便于官兵们休息,明天一早埋锅做饭,之后赶赴西面四十公里的常山军营再做休整。

  得知消息的方佑淳主动率领行署警卫营和衢县警垩察局的百余名警垩察列队迎接,随后迅速提供粮食和所需物品,还分派警垩察们负责前往各码头和屠宰场,天一亮就采购鱼类肉食和蔬菜给四个团友军送来,这一忙就忙到凌晨四点。

  俞济时向老同事方佑淳致谢后,再次回到小洋楼,身后的副官张英年嘀咕一句“要是吴铭这家伙在就省心了……”顿时让俞济时连声叹息,越来越觉得少不了吴铭了。

  别的先不说,要是吴铭在,别说吃饭睡觉这点儿小事,明天的行军都不用俞济时等人操心,吴铭只需打个招呼,所有的大马力运输船就能汇集在西码头等候,哪怕官兵人数再多一倍,也能迅速送往常山军营,而且到了常山军营就能住进舒适的营房,吃上油水充足的可口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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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只有一个请求(上)

  天色大亮。

  仅仅睡了两个半小时的俞济时来到大操场,看到七辆悬挂有省保安处直属部垩队牌照的道奇小汽车、十二辆都喷涂成迷彩色的卡车,立刻知道吴铭二旅的军官们带领辎重营汽车连前来报道,郁闷的心情顿时大为疏解,最后望向前方列队跑步而来的二旅军官,对身边的参谋长低声笑道: “二旅的官兵还是不错的。”

  “确实不错,吴铭调教出一支好部垩队啊!”

  陈式正对此深有同感,二旅的科长和团长们没有因为吴铭的离去受到干扰,在没有得到任何指示的情况下,不但积极主动反应迅速,而且在最短时间内组垩织车队前来迎接,如此表现足以证明这是一支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部垩队,比绝大多数中垩央军主力都要优秀,同时也证明了吴铭的坦荡胸怀

  刘国用率领二旅五名主要军官在俞济时前方三米停下,上前一步敬礼报告:“二旅副旅长刘国用,率直属各部主官及汽车连前来报到,请师座训示!”

  俞济时回了个礼,望向刘国用身后的张东宁: “张副参谋长,你们旅长呢?”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了,没想到俞济时开口就问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询问的对象也是非常考究准确。

  张东宁脑子飞转,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报告长官,听说吴旅长身垩体不好,辞职后去毛良坞修养了。”

  俞济时立即皱起眉头:“只是听说?你这个主管情报的副参谋长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旅长在哪里,说得过去吗?”

  “这……报告长官,吴旅长辞职离开之后,属下一直留在常山军营,所以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也没有接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张东宁算是豁出去了。

  俞济时根本就不相信这通鬼话,但又拿张东宁没办法,只好转向张东宁身边的作战科长戴子冉: “戴中校,你知道吗?”

  戴子冉上前一步: “报告长官,属下和旅部所有同仁一样,一直待在军营里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俞济时又问:“为何你们都称呼我为长官,而不是像你们刘副旅长那样,称呼我为师长?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你们师长啊?”

  戴子冉立刻回答: “报告长官,我部现属省保安处直接领垩导……之前我部曾并入保安第一师,番号为保安第一师第五团,扩编之后,现番号为浙江省保安第二旅,长官您为我浙军最高军事长官,兼任保安第二师师长,但并不担任保安第一师师长!”

  “有鉴于此,属下只能称呼您为长官,而不敢称呼为师座。”

  俞济时微微点了点头:“很好,解散吧,留下两辆小车即可,卡车装载弹垩药辎重,准备出发。”

  “是!”

  刘国用领着二旅弟兄齐声答应,敬了个礼转身跑向车队

  陈式正连连摇头:“娘希匹,吴铭手下全是奸猾之辈,没一个好东西!”

  俞济时担忧不已:“不对不对,太正常了就是反常,这些人虽然一个个恭恭敬敬规规矩矩,显示出良好的纪律,可是我敢断言,他们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绝对不一样,还有没来的五团团长、副团长和各营营长,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俞济时长叹一声:“唉,事情棘手啊,五团和四个直属营的军官包括他们麾下各部,近五千官兵都是吴铭一垩手带出来的,军官大多数从吴铭奉命重组教导队时就开始就追随,官兵之间非常团结。”

  “如今,改编的命令没有下达,一切都好说,他们还能各尽其责严守军纪,一旦改编命令宣布并调往江西,恐怕所有问题就出来了,搞不好还会有哗变的可能!这个险值得我们冒吗?”

  陈式正大吃一惊,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不由得担忧起来。

  一旁的张英年却很不服气: “大不了把各级军官全部撤换掉,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天!”

  俞济时严肃地询问张英年:“如此一来,这支部垩队还有多少战斗力?换军官很容易,拟份名单发道命令即可,可新任命的军官能否指挥这支从训练到作战都非常特殊的部垩队?能否像吴铭一样,最低三天给他们吃一顿肉?能否每月发足军饷还发放补贴?能否像原来的各级军官那样,和士兵们同吃同睡同训练?如果做不到,你想想后果将会如何?”

  “这……这……这也太特殊了吧?”张英年怂了。

  陈式正苦笑道:“英年,赌气没有任何作用,师座说的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归根结底一句话:除了吴铭任何人都无法指挥和驾驭这支部垩队!虽然我也很恼火,但这是事实,短时间内谁也无法改变。”

  张英年还是很不甘心:“嘛个逼的吴铭,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养儿子都不用花这么大的本钱。”

  俞济时非常客观,立刻纠正张英年的说法:“你只看到吴铭花大钱养兵,为何不想想这支部垩队哪里来的如此强悍精锐?只需回想一下吴铭为我们组建和训练的特务连花了多少钱,你就不会再去指责吴铭了……”

  “更何况吴铭的二旅是目前中垩国垩军垩队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山地作战部垩队!虽然我知道确实是如此,但这话可不是我说出来的,而是陈辞修、罗卓英他们说的,在取得围剿战役决定性胜利的广昌战役中,获得全军通报嘉奖的第十一师三十一旅,曾经与吴铭所部一起训练过,所以第十八军内部非常清楚吴铭所部的实力!”

  “据我所知,十八军同样在想方设法垩拉拢吴铭和他的二旅,只是不敢公开而已,由此可见,哪怕吴铭花再多的钱,他麾下官兵吃得再好,也是物有所值。”

  张英年惊愕地望向俞济时:“之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啊?”

  俞济时叹了口气: “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听到的……你只需看看我们的特务连,看看吴铭为我们训练的三个团就应该明白,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张英年垂下脑袋,再也不敢看向俞济时,直到钻进小车开往常山的路上,他还在细细品味俞济时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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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只有一个请求(下)

  常山军营和以前一样,到处都于于净净,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旅部背后的展衣山上多了片片深秋的金黄和嫣红

  俞济时进入常山军营之后并没有开会,也没有召集二旅军官们到处视察,而是在副旅长刘国用的陪同下随意走走

  陆续到来的四个团官兵都获得了很好的接待和安置,二旅的参谋和军需部门的高效率运转,再次令俞济时由衷赞叹。

  刘国用详细向俞济时汇报了二旅完善的规章制度,对吴铭和各级军官的评价很高,非常客观地陈述了自己来到二旅之后的感受,毫不掩饰对吴铭的好感和钦佩,最后非常担心地说道:

  “虽然目前二旅上下一切如旧,但军官们话少了,笑声也没了,气氛相当压抑……现在营连长以下官兵还不知道吴铭辞职的事,都以为吴铭在凤凰山基地参加机炮营和一个新兵营的训练,但不少人似乎有所察觉,好在四、五两团在外驻扎严守防区,否则恐怕都守不住消息了。”

  俞济时拍拍刘国用的手臂:“放心吧,我准备好好和吴铭谈一谈,只要整个二旅转入我中央军系统,服从我的领导,接受新编第十旅的番号,而且只要吴铭的要求不很过分,我都能答应他。”

  刘国用大喜过望:“太好了属下立刻去给他发报。”

  俞济时一把拽住刘国用:“你是否和吴铭谈过?”

  “绝对没有”

  刘国用急忙解释:“属下的为人师座还不知道吗?昨天晚上,属下偶然听到来旅部询问情况的警卫二连连长雷鹏和张东宁谈话,才知道吴铭在凤凰山的畲族山寨,这两天都和山寨头人一起上山打猎”

  “之前我就听说那位名叫雷琪的山寨头人,是吴铭的结义大哥,我们警卫营三个姓雷的正副连长,以及排名前五的特等射手,都是那位山寨头人雷琪的子侄。”

  俞济时顿时气得不行:“娘希匹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去打猎,狗日的吴铭走,带我去发电报。”

  傍晚时分,一匹快马冲到了凤凰山西南山脚下的畲族山寨,马上年轻的基地机要副官来不及与寨门内外的小伙们打招呼,飞身下马,冲上六十多级石板台阶,跑到头人雷琪家的吊脚楼宽大的平台上,向里面与雷琪等人喝酒的吴铭大声禀报:“旅座,常山军营俞长官急电”

  几个倒酒的畲族女孩和其他两名畲族汉子立刻停止欢笑,雷琪却无比畅快地说:“这回连蒋委员长的外甥都服软了,我兄弟有面子啊”

  吴铭白了雷琪一样,示意副官进来,接过电文看完之后递回去:“回电:属下明日正午向师座请罪忙你的去吧

  “是”

  副官一走,雷琪连忙问道:“你准备怎么跟那个俞长官讨价还价?”

  吴铭端起碗酒,敬对面两位头人,喝下后不紧不慢地擦擦嘴:“只有一个请求,准许我和弟兄们继续在浙西驻扎一年,其他的比如改编成中央军、把部分人马送给他这些亏本的买卖,都是必须要做的,哪里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年长的苦黎山头人着急地询问:“你不会把我们几个的儿子都送给外人吧?”

  “这怎么可能?几位老哥送到我部队上的三十几个子侄都是我最喜欢的猛将,哪怕把老婆的嫁妆送出去,我也舍不得把这些精兵悍将给别人。”

  吴铭的明确态度引发满堂哄笑,高兴的头人们端起酒碗和吴铭连碰几回,喝完呵呵直笑大喊舒服。

  雷琪跟吕正德、吕正贤、李琨等土匪头子混多了,所以比所有的畲族头人都更狡狯,放下酒碗便搂住吴铭的脖子问:

  “你别只顾笑了,我问你啊,常山县政府发来公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吴铭拉开他满是汗渍的大手:“是真的,衢州行署的公文昨天也到了,说毛良坞人口已经突破一万,再加上你们雷公岭、凤凰山、苦黎山等等十几个畲族山寨,总人口已经超过三万人,所以要把毛良坞村改为毛良坞镇。”

  “啊?是不是他们要派人进山来收税了?”雷琪不屑地询问,其他两名头人颇为紧张地凑过头来。

  吴铭嘿嘿冷笑,笑完反问道:“你见过土匪交税吗?”

  雷琪一愣,随即捧腹大笑,两个头人很快反应过来,乐得手舞足蹈,都知道吴铭这句话说出来,谁也别想进山收税了,否则别说吴铭会制止,拥有两千多人枪的毛良坞、数年来陆续获得三千多支长短枪的十几个畲族山寨,绝对敢暴力抗法。

  雷琪似乎想起什么,关切地问吴铭:“现在整个浙西最大的官就是你大舅哥了,你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吧?”

  吴铭恼火地挺直身子:“我算是给足他面子了,为了他的乌纱帽,我差点儿得罪了整个浙西的父老乡亲,最后不得不把浙西三个县每年上百万的税收拱手让给他,他还想怎么样?换成别人我早收拾他了他想把毛良坞升级为镇也可以,哪怕升级为县我都没意见,但只要他敢派人进山来收税,我就敢扮成土匪把整个浙西搅乱,让他早早下台滚蛋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说到做到,毛良坞方圆五十里不交税是我最低的条件,他要是不答应,嘛个逼的,老子就不认他这个大舅哥”

  头人们哄然大笑,琵琶洞的矮个子头人暧昧地问道:“老弟,你老婆可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啊,要是你和你大舅哥闹翻了,你老婆怎么办?她可是住在娘家的。”

  吴铭嘿嘿一笑:“确实舍不得啊,不过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我就让我老婆自己选,跟我走的话一切好说,要是跟他大哥一个鼻子出气,老子就不要她了……到时候去各位寨子里走一圈,看到漂亮姑娘就抢回来成亲,为我生十个八个孩子,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几个帮倒酒的女孩也捂住嘴咯咯笑,明知吴铭是借着酒兴开玩笑,仍然乐得不行,觉得吴铭和自己越来越亲了,简直就是一家人。

  笑够之后,雷琪再次搂住吴铭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听说村里学堂那个新来不久的汪老师生了个儿子,长得很像你,是不是?”

  吴铭当即大怒:“谁他妈的胡说八道?这种事情能乱说吗?人家是英雄的女人,为了安全才悄悄到我们这山沟里教书的,一个女人家容易吗?怎么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是我们毛良坞人吗?”

  雷琪连忙劝吴铭别生气,歉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嘴:“算我嘴巴臭还不行吗?估计是我听错了,其实我们都很尊敬汪老师的,她对每个孩子都很好,嘿嘿不说乌七八糟的废话了,来,大哥我敬你一碗算是赔罪”

  吴铭举手拦住:“先说了,最后一碗,喝完趁天没黑,我要骑马赶到基地去,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对付我的上司,否则要吃亏的。来,小弟敬几位大哥一碗,下次打猎喝酒恐怕要过一阵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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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情义无价(上)

  吴铭于次日中午十二点钟准时回到常山军营,当他骑着那匹骨架很大的丑马施施然进入营门时,警卫营的值星官眼睛都潮湿了,挺身敬礼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有精神,不知道内情但隐隐猜出不对劲的几个哨兵整齐肃立,敬礼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跑出旅部门口迎接的只有几个值班参谋,副旅长刘国用等主官均已陪同俞济时到大食堂用餐了,吴铭对闻讯而来的机要科长杜平璋哈哈一笑,指指他身上的军服,问道:“平璋,干嘛没换上新军服?”
  
  负责全旅机要和通信工作的杜平璋熟知内情,强忍心中的激动敬了个庄重的军礼,然后指指身边的一群参谋:
  
  “弟兄们不是都穿着自己原来的军服吗?除了刘副旅长和他的副官、侍卫外,所有弟兄都没有换军装……估计旅座看到的没有我们自己的弟兄,都是其他各部的友军,吃完午饭他们都要赶赴江西去。”
  
  吴铭拍拍杜平璋的肩膀,哈哈一笑:“几天不回来,我眼力都下降了,不行不行,看来晚上得炒碟猪肝补补眼睛,否则被你们这帮家伙蒙骗了我都不知道。”
  
  众弟兄听了齐声大笑,笑得非常畅快,军需参谋快步上前,询问吴铭是否现在去食堂吃饭?吴铭反问俞济时知道自己回来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吴铭说自己十点半才吃的早饭,吩咐军需参谋去告诉刘国用一声,然后进入大营后院那套由旧营房改造的独立宿舍,吩咐副官莫明奇去生上小炭炉,拿出专用茶具,他要准备一下,等俞师座用完午饭回来,好好施展一下俞师座此前从未见到过的高超茶艺。
  
  二十分钟后,两名旅部参谋跑来报告:“俞长官等人已经用完午饭,正在返回旅部的路上。”
  
  吴铭立刻整理仪容,大步出去,提前等候在旅部院门之外,俞济时还在十米之外,吴铭已经举手敬礼大声问候:“师座好”
  
  俞济时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随意回了个礼也没停下脚步,边走边问跟在身边的吴铭吃过饭没有?吴铭说吃了俞济时不信,吴铭大大咧咧地解释说真吃过了,哪怕没吃也不会去打扰大家用餐,否则一进大食堂,很多拍马屁的弟兄就会扔下筷子起立敬礼,倒还不如不去,让大家吃得痛快点儿。
  
  俞济时转头询问另一边的刘国用,刘国用连忙解释说,大食堂是旅部人员吃饭的地方,吴铭一般都是去各连和士兵们一起吃饭,大家都习惯了,很多老兵不但不向跑去蹭饭的吴铭敬礼,反而捧着大碗和吴铭蹲在一起,边吃边聊。
  
  跟随其后的众弟兄看到俞济时没有生气,都暗暗地出了口大气。
  
  俞济时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对待吴铭还和往常一样亲热,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吴铭辞职的事情一样,听吴铭说从凤凰山北面的畲族寨子里带来了今年刚采摘制作的秋茶,俞济时欣然吩咐大家休息,只叫上参谋长陈式正和二旅副旅长刘国用,跟随吴铭一起来到他那古香古色的客厅去品茶。
  
  刚到门口,俞济时等人就被一股独特的茶香吸引了。
  
  精于此道的陈式正深深地嗅了一口,大赞“好茶”,吴铭解释说这不是等会儿要喝的茶,而是为了洗茶壶润杯子随意煮沸的茶水,顿时让陈式正面红耳赤郁闷不已,连骂吴铭败家子,说把这么好的茶叶拿来煮水洗茶具,纯粹是暴敛天物。
  
  彼此坐下后没人说话,吴铭忙着洗茶杯清理茶壶,最后往清洗干净的小陶壶里加进泉水,熟练地放到小炭炉上,这才擦擦手抬起头。
  
  俞济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吴铭,把手缓缓伸向身边的陈式正,接过陈式正从公文包里掏出的一份文件,放到了吴铭身前的桌面上,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吴铭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文件封面上中垩央军政部的抬头和两个大印,立刻掏出钢笔,在封面右上方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飞快翻到文件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收起钢笔合上文件,面不改色,双手送到目瞪口呆的陈式正面前。
  
  俞济时心里佩服不已,嘴上却不依不饶:“真没想到你吴铭如此光棍儿,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吴铭一脸的无所谓,边泡茶边回答:“这是师座看得起属下,属下要是还惺惺作态,岂不辜负了师座的一番美意?”
  
  陈式正彻底服气了:“你小子厉害啊要是生逢乱世,你吴铭绝对是个名震天下的枭雄人物”
  
  吴铭笑道:“参谋长,好像这几十年来也不太平吧?哈哈来来来,先喝茶,这茶没有名字,趁热喝自有一股特别的韵味,色泽碧绿,香而不浓,清幽绵长,唇齿留香畲族人说这茶还有个功效,长期喝能预防伤风,蚊虫不咬,估计我喝得少,所以没有这体会,畲族山寨里的蚊子照样欺负我这个外来人。”
  
  众人被吴铭的话给逗乐了。
  
  俞济时含笑接过吴铭奉上的茶,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地喝下两口,回味片刻夸奖起来:“果然很特别,好茶啊”
  
  陈式正禁不住大声称赞:“这么好的茶连个名字都没有,实在太可惜了真可谓远在深山无人知啊
  
  吴铭嘿嘿一笑:“参谋长请尽管放心,属下知道你喜欢茶,给你带回一小包试试,估计有一斤多,就放在窗边书桌上,等会儿记得拿走。”
  
  俞济时接过吴铭奉上的第二杯茶,脸色恢复了平时的严肃:“现在你我面对面了,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吴铭谦逊地笑了:“在师座面前,属下哪儿敢谈什么条件?能追随师座是属下的福气啊……哎哎……
  
  看到俞济时板着脸起身就要离开,吴铭赶忙说:“师座请留步、请留步属下实话实说还不行吗?你看你……坐下说、坐下说,这茶喝到第三杯更有味道。”
  
  陈式正和刘国用看到吴铭罕有的窘迫样子哄然大笑,俞济时也忍不住边笑边骂,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吴铭小心给每一位斟上茶,放下精美的小瓷壶,非常认真地说道:“师座,属下没有条件,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恳请师座批准。”
  
  “你说我听着”
  
  俞济时没有就此表态应允,也没有说不批准,态度很微妙。
  
  吴铭诚恳地望着俞济时:“师座,再让属下留在浙西一年时间吧,属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而且在这一年里,属下将全力以赴为师座招募新兵训练新兵,甚至可以筹集粮草、招募和培训一个师级野战医院的人员都没问题。”
  
  “师座,属下只需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把属下调到哪里都可以,哪怕让属下扛把大刀去和日本天皇拼命,属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就这个条件?”俞济时不解地问道。
  
  吴铭郑重地点了点头:“就这个请求如果师座觉得过意不去,再给点儿好处属下也没意见。”
  
  陈式正和刘国用再也憋不住了,同时大笑起来,俞济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吴铭的条件远远低于俞济时打算做出的更大让步,因此他非常高兴,同时也对吴铭深感满意,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就一年?
  
  吴铭再次重重点头:“就一年,一年够生个孩子了。”
  
  哄笑声再次响起,陈式正边笑边骂:“吴铭,你小子能不能严肃点儿?”
  
  “这是大实话啊总比那些虚情假意的假话套话好听吧?”吴铭苦笑道。
  
  陈式正很快收起了笑容:“没错吴铭果然就是吴铭,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俞济时彻底放心了:“有两件事必须告诉你,而且你不能拒绝:第一,二旅四团和刘国用我要带走,缺员你自己找人补上,我来签字;第二,我会很快派个副参谋长前来监督你,休想脱离我的控制”
  
  “属下遵命”
  
  吴铭爽快答应,但又提出个要求:“请师座把四团副团长罗钰铭留给属下,否则真没人带兵了。”
  
  俞济时考虑片刻:“好,我答应你。从本月开始,你们新编第十旅正式列入我中垩央陆军序列,你们的人事关系,以及装备、军饷、服装等等一切消耗,将由我中垩央陆军统一负责,虽然没有你交出浙西三县征税权之前富裕,但是绝对有保障,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另外,身为党国军人,你再也不能以任何借口干涉地方民政事务了……这一点尤为重要,至于你的小金库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恐怕我随时都要调走你,从现在起你得有个思想准备才是。”
  
  吴铭随即站起,双腿一并大声回答:“明白”
  
  俞济时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陈式正和刘国用先退下,吴铭将陈式正和刘国用送出门口,命令所有人离开房间十米之外,然后回来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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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情义下无价(下)

      十分钟后,吴铭和俞济时并肩走了出来。

      等候在大堂的众将校齐齐肃立,没人能够从神色如常的俞济时和吴铭脸上看出任何东西,包括陈式正和刘国用在内也只能是满腹疑惑。

      从俞济时用完午饭回来见到吴铭,到吴铭恭送俞济时出旅部,整个过程仅仅用去三十分钟,所有了解内情的将校对这一结果都感到非常惊讶,怎么也搞不清楚,如此重大的决定,怎么会在短短三十分钟内便于净利索地解决,而且看样子双方都很满意。

      只有吴铭、俞济时、陈式正等寥寥数人深知其中的艰难,为了今天的这三十分钟,俞济时和吴铭都苦苦准备了一年有余。

      身穿中央军黄绿色军装的四个团官兵,源源不断开出常山大营营门,吴铭率领二旅主官们陪同俞济时来到已经发动的专车旁,放下一大心事的俞济时静静站在打开的车门外,刚要和吴铭说会儿话,看到值星官跑步而来,只好向吴铭示意。

      值星官跑到吴铭面前,低声报告:“旅座,有位姓孙的年轻人在大门外,说他有要事找你。”

      “姓孙的年轻人?”

      吴铭转头望向八十米外的大营门口,但是却只能看到列队出营的官兵,立即吩咐值星官回去等候,转身请俞济时上车。

      俞济时似乎还有话要说,于脆叫吴铭陪同走走,一起走出营门再上车,随后与吴铭并肩而行,边走边谈。

      数十名军装笔挺的将校紧随两人之后,加上身边不断走过的大队人马,看起来颇有点儿大战来临的壮观景象。

      吴铭还没来到大营大门,被拦在门边上的高大年轻人立刻举手大叫起来:“大哥、大哥,我在这儿呢”

      众人循声望去,吴铭已经大步而上,抓住神色激动的年轻人伸出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年轻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是偷跑出来的……怕师傅不答应,我于脆把长发剪掉了,大哥,我这回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反正师傅也说了,我尘缘未了,没有修行者的慧根,所以我于脆来投奔大哥当兵了”

      “我的天哪要是让你师兄知道,他还不得揍我啊?”吴铭实在想不到事情会这样。

      年轻人咧嘴大笑:“大哥你尽管放心,师兄虽然厉害,但你我加起来他不一定能打得过”

      吴铭头疼了,看到俞济时已经来到身边,只好向俞师座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姓孙,法名承元,今年十五岁,龙虎山道士这家伙突然发疯了,剪掉一头长发跑来要跟我当兵,让我今后怎么面对他那些师傅师兄啊?”

      承元胆量奇大,看到俞济时含笑打量自己,连忙走到吴铭身边询问:“大哥,这位兄长看样子该是将军吧?”

      吴铭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不但是将军,也是你大哥我的顶头上司。”

      “上司啊?那等小弟跟你当兵了,该怎么称呼他呢?”承元好奇的询问,惹来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

      俞济时非常开心,拍拍吴铭大声笑道:“你不简单啊,连道士都愿意跟你当兵,我彻底放心了……记住,半年内再给我送去一个团,要是这位小兄弟愿意,你也给我送去吧,走了啊,哈哈”

      “是”

      吴铭连忙敬礼,等俞济时的车子走远,便吩咐簇拥在身边的弟兄们该于什么于什么去,然后拉着承元的手询问他还俗当兵的具体原因。

      承元滔滔不绝地解释,最后压低声音对吴铭说道:“昨晚我又见到魁元大哥了……他刚从凤凰山北面带兵回来,拉上正刚大哥跑到紫云观找我和师兄喝酒。”

      吴铭知道这一段时间承元都住在毛良坞东北面落成不久的紫云观里,跟师兄承宗修行,为找上门的乡亲治个跌打损伤什么的,因此他认识常去紫云观做客的吕魁元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田正刚和承宗、承元早在太金山时就认识,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下笑着问道:

      “怎么?那两个小子经常去你们那儿喝酒?”

      “正刚大哥少有去,魁元大哥去得多一些,他酒量挺大,估计和你差不多,不过他的功夫嘛,嘿嘿……”承元笑嘻嘻地道。

      吴铭好奇地停下脚步:“你和他试过?”

      承元点点头:“之前几次点到为止,昨晚喝了点儿酒,他硬要来真的,结果被我打翻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可他还不服气,说我一身本事没用,打枪绝对没他准,还说要是比枪法,十枪他能让我三枪我一气之下今早就跑来了,嘿嘿”

      吴铭头痛不已:“嘛个逼的吕魁元,打不过人家就胡说八道,别让我见到他,这两天老子心情很不好……愣着于什么?走啊”

      “啊大哥,什么时候给我发枪?”

      “一身臭汗,先去洗个澡,完了换上军装,我感觉满意了再说,要是不满意,你穿上你的道袍回龙虎山去,省得你师父师兄来找我麻烦……”

      严冬季节的第一场雪,下了大半个晚上才慢慢悠悠停下,常山城里城外一片斑驳。

      天色放亮,旭日高升,暖阳普照。

      屋檐和街道上的积雪在冷冽的气流中悄然融化,大街小巷仍然显得有些冷清,为了生计不得不出门的行人也都是全身包裹,缩头缩脑匆匆疾行。

      唯有白雪皑皑的展衣山下的常山军营,依然和往日一样军歌嘹亮,吼声震天,不一样的只是朝南的军营大门左边硕大的石柱上,那块白底黑字的长条形招牌由“浙江省保安部队第二旅”,换成了“中央陆军新编第十旅”。

      在常山乃至整个浙西的百姓眼里,常山军营与往日相比也没什么不同,军营里驻扎的还是那些军纪严明、买卖公平、平日没事就帮老乡砍柴挑水修桥铺路的官兵,领兵的还是那位有些霸道却又可爱可敬的猛将吴铭。

      整个浙西都知道吴铭为了浙西三县的税收,和他的大舅哥、行署专员方佑淳闹翻的事情,种种传闻版本越来越多,已经成了浙西民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诸如“直到现在,方专员和吴长官还在斗气”,“只要方专员回常山公于,或者看望父母,吴长官绝对会在前一天离开常山,不是去江山或开化视察军队防务,就是去毛良坞带兵训练”,“吴长官每次回家被两老训丨示,都乖乖地跪下认错,可一出门他老哥子继续我行我素”等等,传言越来越多,故事越来越精彩,也越来越贴近百姓的现实生活和审美需要。

      在各种风趣而又夸张的传说中,方佑淳成了公正廉洁、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治军严厉却亲民爱民的吴铭成了程咬金似的人物,两个故事中的主角在各种风趣而又夸张的传说中,形象越来越生动。

      吴铭对此有些无可奈何,多次声明无果后,于脆来了个不闻不问,他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西面的各战场,了解第五次围剿战争的进展,一只眼睛盯着麾下官兵,打铁还得自身硬,只有把部队练好,才能在这乱世立足。

      就这样,他还没忘记把生意越大。

      进入新年一月下旬,国民党军队和**红军的主战场,由湘赣中央苏区移到了贵州境内,江西大部地区逐渐稳定下来,唯有赣东北的战争变得日趋激烈,向皖南方向突围无望的红军第十军损失惨重,慢慢落入俞济时指挥的十二个团国民党军队的重重合围之中。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浙赣皖三省交界地区在长达两个多月的不停交战中,浙赣两省之间的商道不但没有就此中断,彼此间的生意反而越做越红火,赣东和赣东北十几个县的煤炭、生铁、锌锭、铜锭、烟叶等等源源不断运往浙西,然后换回浙西的优质稻米、农具、耕牛、布匹、药品、百货等商品,最为紧缺的食盐也没有断货,价格非常稳定,其中精盐的价格还下降了两成。

      在此次浙赣皖边境的战争中,隶属浙赣皖闽追剿纵队的新编第十旅最为轻松。

      第十旅虽然没有出动一兵一卒,但驻守的浙西三县同样属于国民党剿总司令部划定的战区,不管战争结果如何,新编第十旅都会有功无过,况且浙西三县也确实需要分派重兵驻守,以防止退入闽北山区的红军残部与赣东北红军汇合,还要保障补给运输线的畅通,接收从前方源源不断送回来的伤员和俘虏,没有浙西这个大后方很不方便,这也是当初吴铭捏在手里敢于和俞济时讨价还价的一张底牌。

      军营操场东南面新建的两排病房里,吴铭看望了刚刚做完腹部缝合手术的原二旅四团营长、黄埔七期炮科毕业的李延萍,再到东面那排戒备森严的躺着三百多名红军伤员的病房转上一圈,然后回到旅部后面的宿舍,向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老朋友张凤澜通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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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凭良心做事

      主力红军长征后,一直接受审查并身患重病的张凤澜被留在红色首都瑞金,国民党主力部队攻入瑞金之前,同样被隔离审查的一名红军团政委拉着张凤澜潜逃,躲过十余次搜查和多次追击,最后慌不择路逃到浙赣交界处的保安村,最终没有躲过国民党军队哨卡的盘查,两人被逮捕后押解到江山县城的新编第十旅第一团团部。

      到了江山县城,全身脱力高烧不止的张凤澜已经极度虚弱,倒下前他对抱着他的团政委说“想办法求见吴铭”,说完倒下昏迷不醒,那名红军团政委直到这时才想起几年来流传于领导层中的传闻,为了救活张凤澜,他来不多想立刻向看守提出要求。

      仅过三个半个小时,一辆军用小汽车就将他们两人送到常山军营,团政委也见到了传言中最为阴险狡诈的国民党军官吴铭,并得到优厚的照顾和款待。

      “贵军的伤病员都得到及时医治,不过昨晚又有三个没挺过来,剩下的重伤员我看了,基本能活下来,只是不知道伤好之后他们何去何从?”

      吴铭的话引发张凤澜的声声叹息,已经恢复过来换上一身文人棉袍的红军团政委就坐在病床边沿,认真倾听吴铭与张凤澜的对话,细细观察神色从容的吴铭,看到张凤澜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时,忍不住询问吴铭:“吴上校对此有何高见?”

      吴铭微微摇头:“我没什么高见……估计三天之内,赣东北的战事就会结束,届时,活下来的贵军官兵恐怕都要被押送至南昌,而不再送到我这里。虽然到现在为止,你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也不愿意隐瞒你什么,今天之所以来问张先生,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的官兵伤好了怎么办?”

      “另外,我争取把已经被六个团牢牢围困在怀玉山上的贵军伤病员接过来救治,至于方志敏等高层将领,请恕我位卑官小无能为力,他们因为处决两个洋人传教士而轰动中外,肯定要被押送至南昌军事监狱。”

      张凤澜要坐起来,吴铭上去小心搀扶,拿过个枕头垫在张凤澜背后,小心整理好连接床头上方吊瓶的输液管,将自己于净的手帕递到不断咳嗽的张凤澜手里。

      张凤澜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望着吴铭问道:“老方他们真的没救了?”

      吴铭心中颇为不忍,有意把话题岔开了:“张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随红军主力撤退?只是因为生病吗?”

      张凤澜知道这一次方志敏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犹豫良久,不得不回答吴铭的询问:“主要是因为生病,其次是我还处于政治审查期间,他也一样。”

      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如此一来你们更回不去了。”

      团政委苦笑道:“看来你很了解我们内部的情况。”

      吴铭点点头:“听你口音,是本省人吧?”

      团政委豁出去了:“我叫宋文景,革命前是绍兴中学的教师,大革命失败后在武汉搞党务,三年前奉命转移到赣南,没过多久就被隔离审查,一查就是一年多……主力撤退之前,我们被集中管理,遇到当年一起工作过的张部长,紧接着你们的主力打来,有枪的人不是去战斗就是逃跑了,没人管我们……”

      “我和张先生不愿做俘虏,相互搀扶侥幸逃了出来,结果发现除了北面之外,其他所有方向不是在交战,就是被你们重兵封锁,只好没命地逃离战区,后来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北上,希望赶到赣东北根据地与方书记他们会合,一路尽管屡遭盘查,但还是过来了,没想到了浙赣边境的区区小村,却被你的部下看穿。”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是被组织严格审查的对象,哪怕回去找到上级,也洗脱不掉身上的诸多嫌疑,所以我想回家乡绍兴继续教书,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还请吴上校多多关照。”

      吴铭看到张凤澜除了痛苦叹息,并没有别的意思,当即答应下来:“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走。”

      “谢谢”

      宋文景感激不已,吴铭不但不难为他,甚至不询问原因和他今后的打算,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世道上非常难得。

      理想破灭的宋文景再也没心情留在吴铭的军营,吴铭让副官莫明奇给他送来两套新棉袍,开车把他送到招贤镇码头,一直送上毛良坞开往杭州的货船。

      宽阔的房间里只剩下吴铭和张凤澜,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

      “若是能多救些人,还是尽量多救一些吧,只是担心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们国民党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素的,甚至更狠。”张凤澜担忧地对吴铭说道。

      吴铭笑道:“救治伤员、收容俘虏本来就是我的任务,我的汽车连上午刚运送一批粮食前往上饶,晚上我给上峰发个电报,让车队回来的时候尽量多装些贵军的伤员和俘虏,十几辆卡车应该够用了。”

      张凤澜这才放下心来,望着吴铭身上的棕黄色呢子军装和衣领上的新领章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中央军的?”

      “去年十月变的,我部现在的番号是中央陆军新编第十旅……你别以为有了个新编旅的名字就是正规军,其实和各地被收编的杂牌军一样,都是临时番号,最终不是被其他主力师收编就是被拆分,运气好的军官能保住职务,运气不好的不是被调到后方,就是发笔钱遣散。”吴铭回答。

      张凤澜想了想:“既然如此,还不如争取弄个**旅的番号实在……国民党主力部队中不是有不少的**旅吗?据我所知,国民党中央军的**旅装备都很好,而且也挺能打仗的。”

      吴铭详细解释:“我不是很清楚红军的**旅、**团是什么性质,但中央军各路军、各师之下的**旅也不是正式番号……这些**旅的装备和待遇之所以好,是因为他们都是各路军总指挥、军长和师长们的嫡系,是扩大自身势力即将扩编为师的基础”

      “和新编旅相同,各师的补充旅同样具有这个性质,只不过补充旅通常需要承担后勤运输、招募和训练新兵的任务,如今我们头上虽然顶着个新编第十旅的番号,其实于的就是补充旅的事情,而且随时有可能被调走,或者被拆分

      张凤澜终于明白了,颇为担忧地问道:“那么你考虑过自己的前途没有?”

      吴铭哈哈一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合适吧?”

      张凤澜尴尬地摇了摇头,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持自己的信仰,相信自己的组织,所有误会都可以说清楚,我确信这一点。”

      吴铭问道:“如果说不清楚反而含冤而死呢?”

      张凤澜淡然一笑:“死有什么可怕啊?可怕的是失去信仰和精神,与其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还不如死了于脆些。

      吴铭颇为感动,想了想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不管你将来要死要活,至少在我把你彻底治好之前不能死,考虑到你的身份很特殊,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能少点儿麻烦,明天我要把你送到北面大山里的毛良坞去接受治疗……”

      “此外,你还要换个名字,以应付可能存在的风险毛良坞有家医院,是我们野战医院的一部分,你安心待在那里治病吧,一切等以后再说。”

      “慢点儿”

      张凤澜有些急了:“我这病可不是一两个月能治好的,要是一年治不好,你就要留我一年?”

      吴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打算留住你两年,理由很充分,第一,我相信对你非常欣赏也和你一样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毛丨泽东等人,很快就会东山再起,但彻底接过领导权估计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第二,你们还有数百名伤病员和俘虏在我这儿,你总不能通通扔给我不管吧?无论是走是留,都需要你来做决定;第三,你们不是要北上抗日吗?机会很快就到,说不定如今躲在大山里的贵军残部,一两年后就是我吴铭并肩作战保家卫国的兄弟,他们很多人都是你的老部下,有你在我这儿,至少不会闹出同室操戈的误会。”

      张凤澜沉默了,吴铭的预言他是领教过的,由不得他不信,而且自己处在目前这种困局中,就算不同意吴铭的意见,也无法拖着病体和投降甚至特务的嫌疑,去寻找自己的组织。

      良久,张凤澜低声问道:“告诉我实话,你为什么对我和我们的人这么客气?”

      吴铭想了想:“其实我只是对你客气,当初没有你救我,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我要报答你的恩情……至于你们的官兵,大家都是中国人,而且都是军人,所以不管胜败,都应该获得人道的对待”

      “我这个人做事不怎么守规矩,大多数情况下只凭良心办事,与任何的信仰、任何的主义没关系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张凤澜苦笑道:“看来你还真不能在我们队伍里于,唉随你了,怎么安排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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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被遗忘的人

  俞济时对吴铭很照顾,数月来给予新编第十旅征召兵员补充缺额的军费高达三十万大洋,全旅官兵的军饷足额发放,军装鞋帽、武器弹药、物资补给等都是超量供给,还为吴铭从衢州兵站弄回来二十四门金陵厂仿制的六。迫击炮和四辆全新的美国卡车。

  赣东北的围剿结束后,俞济时和之前一样把所有伤病员都交给负责后勤保障的吴铭所部,红军的四百多名伤病员和六百多名俘虏,也全部交由吴铭的辎重营官兵押送常山,连续作战三个多月的麾下三个旅驻扎上饶休整,他本人则率领麾下心腹和各旅旅长,跟随押送方志敏等重要人物的总部特务团一起,赶赴南昌,向蒋介石述职。

  吴铭的新编第十旅各级军官的调整任命报告,也于春节前获得俞济时的书面批准,为此吴铭感慨不已,对宽厚守信的俞济时满腹敬重,也颇为愧疚,连续写了几封信向俞济时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相比之下,吴铭对自己的大舅哥方佑淳就没那么客气了

  进入腊月,吴铭几乎每天都返回常山家里和老人、妻子一起吃晚饭,不动声色地买回丰盛的年货,还和妻子一起为春节期间回家过节的大嫂和侄儿、侄女准备了精美礼物,对两老恭恭敬敬非常孝顺,让老人欣慰不已。

  但是到了腊月二十八,方佑淳一家即将返回常山家里过年的前一天,吴铭“突然接到军情急报……”不得不“赶赴开化处理军务……”再加上吴铭数年来坚持的春节期间与士兵们在一起过年的惯例,这一去十天八天肯定回不来。

  对于吴铭的借口,两老心里像明镜似的,只是不好挑破,只能唉声叹气地顺其自然,希望伤害了女婿自尊心的儿子方佑淳放下架子,主动把双方被损害的关系弥补回来。

  唯有大腹便便的方稚淳很放心,她清楚自己丈夫不是放不下那点儿面子和好处,对大哥方佑淳更没有任何怨恨可言,只是要给方佑淳一个深刻的教训罢了,让他知道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管事情有多么急,也不管亲疏与否,有些官场规则大家必须遵守,方佑淳不改正那些所谓“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粗暴工作方法,对他今后的仕途绝无半点儿好处。

  大年二十九,方佑淳一家回到常山家中,得知吴铭昨日已经离开非常恼火,可是看完妹妹方稚淳转交吴铭所作的《衢州百业现状及对策初探》之后,方佑淳百感交集,终于明白自己的妹夫加兄弟吴铭从来就没有怨恨他。

  此后三天时间,方佑淳除了早上向父母请安和吃团圆饭之外,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反复复阅读厚达五十八页的《衢州百业现状及对策初探》,其中完整的统计数字与分析、存在的问题和应对的办法、总体决策与税政制度、如何尽快恢复和刺激工商业发展的具体解决办法等待,无不令方佑淳茅塞顿开,数次拍案叫绝,最后跑到父母面前去承认错误,说他明白吴铭的良苦用心了。

  大年初二,凤凰山南麓的训练基地喜气洋洋。

  官兵们脱掉训练服,换上了中龘央军的黄绿色军服,兴高采烈地来回窜,各营连的司务官高喊拿出最好的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做出最好的饭菜,基地各部门的官兵匆匆制作各种彩旗彩灯,书法不错的基地主任赵荣胜提起大号狼毫,连续书写十几张红色的标语口号,喜气洋洋地吩咐弟兄们立刻贴在个个营区前面的布告栏上。

  俞济时将四团调走之后,吴铭把驻守开化县境的嫡系第五团调往江山接防,正式更名为新编第十旅第一团。

  由三个营新兵组成的第二团接管开化防务,直属特务连、机炮连、工兵连、辎重连正式升级为营,大量弟兄都随着此次调整扩编获得晋升,其中原五团团长龙韶罡晋升副旅长,原副参谋长张东宁晋升参谋长,原四团副团长罗钰铭晋升现第一团中校团长,原五团副团长杨嗣先晋升新编的第二团中校团长。

  原五团一营营长尹涤中连升两级,担任新编的凤凰山基地教导团中校团长,在基地主任赵荣胜和各教官组的协助下,率领各团营推荐的五百优秀士兵跟随机炮营一起,进行要求更高的战术协同训练。

  按照吴铭的建军计划,必须在一九三五年年底之前,两个主力团增设团属机炮连建制,装备重机枪十二挺,八一迫击炮八门;每个步兵连增加一个迫击炮排,装各自行仿制的六。迫击炮六门;每个步兵排下辖三个班,每个班人数为十三人,班长一正两副,装备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八支毛瑟M1924式步枪或捷克Zv24步枪、两支仿汤姆森冲锋枪。

  为了尽早达到这一目标,完成调整的各团各营都在卯足劲儿训练,大量优秀士兵将通过各团的营连两级选拔推荐,进入凤凰山基地参加为期半年的轮训,力争在秋季展开的内部对抗演习之前,所有的班排长都获得三个月的培训和提高的机会,军衔和军饷包括福利待遇,也会随着考核成绩的好坏进行调整。

  如此一来,不但充分调动了官兵的积极性,对军官们也是一个巨大的激励和鞭策,狡猾的吴铭在绝大多数晋升军官的职务前面,均加上了“代理”二字,军衔也没有与新职务挂钩,如此一来,军衔普遍偏低的吴铭所部的军官们急眼了,要是不加倍努力,到了秋季的内部对抗演习中表现不好,不但脸上无光,恐怕连代理的职务都无法保住,更别奢望获得军衔的晋升和更为优厚的福利待遇,要是干砸了,说不定还会被旅部那些严苛的参谋官们列入退伍名单。

  吴铭在凤凰山军营待了三天时间,年初二下午特意去了一趟紫云观,与好兄弟承宗道长举杯欢聚,并详细解释承元的事情。

  承宗对师弟从军一事无可奈何,承元偷跑没几天承宗就具函禀报师门,等了半个月等来祖庭大执事、承元的师傅秉真真人的一封回函,里面只有一页纸,纸上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直到喝完酒离开紫云观,吴铭都没告诉承宗关于承元的近况,全旅大年三十唯一被关禁闭的只有承元一人,这家伙跟随警卫三连训练不到半个月,就受不了严格的军纪约束和每天踢正步练习,缠着吴铭要求前往吕魁元的特务连训练。

  吴铭想了想也就答应了,毕竟这家伙从会说话开始,就跟随师傅学识字,之后一面练武一面学文长达十二年之久,不但文化功底扎实,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而且练武的天赋很高,年刚十五就飚到了一米八的身高,在警卫三连如同鹤立鸡群般显眼,偏偏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还有个旅长大哥在后面站着,他犯了错警卫三连官兵都不敢严厉惩罚,无奈之下吴铭只好同意他的要求,把他放到更艰苦的特务连磨练。

  这家伙才跟随特务连训练了一个半月时间,便招呼也不打就跑回常山军营,怎么说也要跟随吴铭身边学习,治军严厉的吕魁元为此连续发出三个电报,强烈要求吴铭惩罚“违抗军令临阵逃脱……”的孙承元,否则他就退伍不干了。

  吴铭了解之后才知道,训练期间吕魁元多次寻找机会变着法儿“训练”承元,没想到整天嘻嘻哈哈的承元不但没有被难住,反而逐渐适应下来,无论是枪法还是专项技能都慢慢赶上,只是在协同战术方面稍微欠缺,于是被吕魁元逮住机会轮番“特训”。

  坚韧的承元默默忍受了半个月,终于在徒手搏击训练的时候,用三招把全旅第一高手吕魁元打晕过去,完了才记起吴铭军中严苛的军法军规,当即找了个借口逃离特种训练基地,一路上反复权衡,最终认为吕魁元不敢向大哥吴铭提起这丢丑的事,所以他不但没向吴铭承认错误,而且还撒谎说完成了训练,回来和吴铭学领兵打仗的韬略,最后还特别强调最好能跟在大哥身边,以便增加见识和阅历。

  谁知接到吕魁元的电报了解事情真相后,吴铭为之勃然大怒,他最忌讳的便是麾下弟兄撒谎,其他都能从轻处理,唯独撒谎不能原谅,因此吴铭指着承元的鼻子一顿痛骂,当即宣布处罚:关七天禁闭!

  全旅弟兄都吓了一大跳,先不说大年三十就要来了,只说建军到现在从未有过的七天禁闭谁能忍受?

  蹲在临时挖出的地下深坑里暗无天日,只许喝水不许吃饭,寻常官兵被关进去三天都受不了,全旅历史上被关禁闭时间最长的也只是五天五夜,结果那位倒霉的排长放出来之后差点儿疯了,后来领了一笔遣散费直接退役,根本无法在军龘队待下去了。

  弟兄们听说后先后赶到旅部为承元求情,张东宁直接一个电报打到特种训练基地,吕魁元接到消息后悔不已,又发了三封电报求吴铭网开一面,最后一份电报还威胁说不从轻处理承元的话,他也没脸干下去了。

  接到吕魁元的求情电报,吴铭当众给吕魁元回电:不干拉倒,滚出军龘队!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敢为承元求情,包括承元在内的所有弟兄终于看到吴铭在军法之下冷酷无情的一面,最后还是承元规规矩矩承认自己的错误,最后提出个小小要求:“我在旅部后院挖个坑自己跳下去行不行?在外面很丢脸的。”

  吴铭虽然大骂你还知道丢脸,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命令军法官亲自监督,承元就这样默默挖好三米深坑,然后自己跳下去,从大年二十八到现在,在里面没吭过一声。

  年初四上午十点,坐镇旅部值班的参谋长张东宁一个电报发到凤凰山基地,电报迅速被送到吴铭手里,吴铭看完哭笑不得。

  电报上写的是:“承元禁闭结束,安然无恙,仰天一笑跃出深坑,饱餐一顿洗漱更衣,精神抖数前往城中方府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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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站位(上)

  春节过后,江西、福建两省的战火逐步停息,浙赣边境地区驻军随之解除战备状态,从南昌返回上饶的俞济时立即对所部进行重新整编,同时发出电令,将新编第十旅旅长吴铭召到上饶。

  吴铭不敢怠慢,连夜赶到上饶,立即获得俞济时的单独召见,俞济时没什么客套话,直接将几份盖有剿总司令部和参谋总部大印的文件递给吴铭,吩咐他先看过再说。

  看完手上的文件和调令,吴铭这才知道浙赣皖闽追剿纵队奉命组建中央陆军第五十一师,师长为黄埔一期的王耀武,俞济时麾下的新编第八旅和新编第九旅,更名为第五十一师第一五一旅和一五三旅。

  组建完毕的第五十一师今日上午已开赴武汉,即将对湖北、四川、湖南三省交界地区的红军展开清缴和追击。

  吴铭放下文件,向略显疲惫的俞济时问道:“师座将到何处高就?”

  俞济时没有隐瞒吴铭的意思,据实而言:“把收编的上饶保安部队六个团交给剿总另行整编之后,我将率新编第七旅开赴湖北宜昌,与驻扎宜昌的第五十八师合并,我担任师长。驻扎宜昌的第五十八师是中原大战期间投诚的河南地方武装,全师仅有四千人,却一直按照一万一千人的满编人数领取了两年的军饷,而且军纪败坏疏于训练,数次被鄂西贺龙部打得丢盔卸甲,地方民众怨声载道,不整治不行了。”

  吴铭点点头没有说话,心情非常复杂。

  俞济时笑了笑:“你尽管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一年期限还没到,你的新编第十旅番号暂时不变,继续留守浙西,为我征召训练新兵的同时,还要在军需署的守备部队尚未到来之前,肩负起浙赣铁路的安全保卫任务。你一路过来应该看到江西境内分段修筑的铁路,要实现年底通车的目标,就必须确保铁路修建的安全,这也是我能够让你暂时留下来的最大理由,明白了吗?”

  吴铭露出了笑容,又甚为不舍,于是把本部的建军计划如实告诉俞济时,最后无比诚恳地说道:“师座,年底之前,属下定能完成所部的建军计划,届时任凭师座调遣。”

  俞济时非常满意:“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走之后,浙赣皖闽追剿纵队这个临时组建的指挥系统也要撤销,我已征得委座的同意,将你部暂时挂在军需署名下,暂时肩负起浙赣铁路的安全保卫任务,从下个月起,你们的军饷转由军需署衢州兵站发放,有空你多与齐恪联系,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他提出来,都是自己人无须客气。”

  俞济时的一句“都是自己人无须客气”,看似平平常常,甚至有点儿漫不经心,但里面包涵的内容无比重要。

  吴铭先是满脸惊愕,随即默默站起,郑重地向俞济时敬礼:“谢谢师座属下素来不愿说‘赴汤蹈火,之类的漂亮话,但属下心里明白,而且早已把师座当成自己的老长官,也是唯一的老长官”

  “今天在这儿属下也有句话要对师座说:属下绝不会加入其他任何一军,回去就埋头练兵,帮助师座征召新兵严加训练的同时,定要带出一支响当当的山地作战部队,一年期满,随时静候师座召唤”

  “好我没看错你吴铭”

  俞济时大喜过望,上前拉过吴铭的手,紧紧一握:“来,坐下慢慢说还有不少事情我要吩咐你……”

  俞济时亲自给吴铭泡上杯茶,重新坐下后,将蒋介石的军队整顿计划简要告诉吴铭,完了颇为遗憾地说道:

  “本来我想调你到第五十八师担任副师长兼参谋长的,考虑到之前对你的承诺,只能暂时放弃了,你的名字因此没有被列入军丨委会铨叙厅的第一批将领铨叙名单,所以,你的上校领章恐怕还得戴上一年。”

  吴铭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呢,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属下从军还不到五年,有如今的地位,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俞济时笑问。

  吴铭点点头:“知足了属下不是不知道晋升将军的好处,但属下想真刀真枪地杀上将军之位,否则受之有愧

  俞济时感慨不已,他相信吴铭的话,也非常清楚吴铭与众不同的性格和一身傲骨,所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吩咐吴铭立即通知常山军营派来车队,把没有领用的所有武器弹药、军装被服等等围剿苏区囤积的作战物资全部拉回去,省得增加他长途行军的负担,到了南昌和武汉两大兵站,他随时可以为本部进行补充。

  吴铭高兴不已,立即遵照俞济时的吩咐办理,他心里很明白,如果自己今天再不表态,不但没有任何的好处,还有可能面临被征调甚至被拆分的厄运,哪怕不是现在,也绝对撑不过半年时间。

  次日上午,俞济时亲自将吴铭送到城外三里,临别前详细叮嘱吴铭:

  “前任浙江省主席鲁涤平死于脑溢血的结论已经被中央认定,喧嚣的舆论基本平息,不会再有其他波折了,新任浙江省主席黄绍是个能文能武、爱憎分明的人,他主政广西五年时间成绩斐然,不但善于练兵,在发展工商业方面也拥有丰富的经验,算是委座信任的大将吧”

  “不过可惜的是,在对待拒不合作的新桂系问题上,委员长和这位新省主席还存在不少分歧,今后说不定会在这个问题上出现变数,所以……”

  俞济时压低声音要求吴铭:“接下去你要小心应付,如果黄绍有指令下达,能配合就尽量配合,如果出现矛盾,宁可低调一些,缺钱的话,直接找衢州兵站的站监齐恪帮忙,不要再插手地方事务,但也无需担忧什么……以黄绍的精明,他不会不知道新编第十旅的特殊性,哪怕他一时不清楚,也会很快弄明白的。”

  吴铭一一答应下来,回到常山后立刻召集麾下营长以上军官会议,然后赶赴衢州,与兵站监齐恪商量了一夜,终于拿出了个章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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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站位(下)

  三天后,衢州兵站站监齐恪以军需署的名义、吴铭以中央陆军新编第十旅的名义,同时在衢州和金华等地的报纸上,刊登为期一周的征兵告示。

  征兵告示发布之后,吴铭立即派遣麾下的十八个征兵小组,带上足够多的现大洋分赴浙西和浙南西部各县招兵,趁着黄绍新官上任没时间顾得上浙西的有利时机,再次征召八千新兵。

  至于说这八千新兵能否在一个月内招满,是否会影响到浙军或者地方保安力量的征补,都不是吴铭和齐恪需要考虑的问题。

  返回常山的吴铭,并没再次深入基层巡查,也没有待在常山军营给第二批来自毛良坞和浙西各县的两百优秀童子军学员上课,而是把手头军务扔给了副旅长龙韶罡、参谋长张东宁和作战科长戴子冉,再让各级主管轮流到随军学堂上课,然后便请假回到常山家里真正地休息。

  在长达半个月的休假期间,吴铭整天轻松自在地陪伴妻子方稚淳和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女儿,不但让没有生出个儿子的妻子感激莫名,也让从衢州回来照顾妹妹的方大嫂和家中两老放下了心中遗憾。

  面对通情达理、胸襟宽阔的吴铭随时都笑得合不拢嘴的高兴模样,大家都放下所有的心结,哪里知道他们眼中的模范丈夫和孝顺女婿吴铭,已经有了个快一岁大的儿子,而且只要有空,就以巡视凤凰山训练基地为借口,偷偷跑去毛良坞看望儿子和儿他妈。

  进入五月,征兵工作顺利结束,衢州兵站在副站监陈骞等人的努力下,征召的四千新兵全部体检合格,不日将开到常山军营进行训

  本部征召到六千五百名新兵,大多为浙西南部的遂昌、松阳,浙南西部偏远地区的云和、龙泉等县,其次为淳安、建德两县子弟,兵员体质普遍较好,服从性强,性格质朴,总体质量比以往都好,现已经开赴凤凰山训练基地进行初步编制。

  吴铭接到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

  此次大规模征兵主要是提前为俞济时训练两个团的家乡子弟兵,其次才是为军需署新成立的交通辎重兵团训练三个团的新兵,五个团总人数正好八千人,虽然征兵之前吴铭吩咐有好兵员不妨多招些进来,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征召到的合格兵员竟然突破万人,多出来的两千五百人无论是军装、军鞋还是军粮军饷,都是一笔巨大消耗,所以无奈之下吴铭只能把情况告诉负责出钱的大掌柜齐恪。

  谁知道齐恪听完吴铭的汇报,竟然浑然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笑完吩咐吴铭放心,多出的部分算他的,他全要了。

  放下电话的吴铭,立刻赶到旅部,吩咐弟兄们对进入大营的四千新兵进行体测,同时命令凤凰山训练基地必须在三日内挑出一千名优秀新兵,与常山军营挑选出的五百尖子一起,组建两个新兵营。

  一周后,一千五百名经过严格挑选的新兵,顶着中央陆军新编第十旅新兵营的名号,开往开化城东的第二团驻地接受严格的新兵训练,剩下的九千新兵则按照测试成绩分成两部分,全部集中到凤凰山基地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五月底,吴铭从赣东上饶、玉山和广丰等地征召的一千五百新兵,进入常山军营接受新兵训

  六月下旬,归属军需署的四个新兵团离开凤凰山军营进驻常山军营,与一千五百名江西籍新兵打乱之后重新组成五个新兵团,继续接受第十旅教官们严格的训

  等一切调整完毕,吴铭给早就想来看看新兵训情况的齐恪打去电话。

  次日上午,齐恪和负责军事训练与指挥的副站监陈骞等十余名将校,驾驶四辆大小汽车来到常山军营。

  吴铭率领麾下弟兄在大营门口列队迎接,和满脸感激的陈骞敬礼握手时,吴铭抢在陈骞前面,大声笑道:“陈大哥,这批新兵的素质相当好,我和弟兄们看得眼都红了,你得给我点儿好处才行,哈哈”

  陈骞鼻子发酸,重重点头,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来:“有劳了,小弟”

  吴铭的笑容如同和风细雨,分外温馨,他拉上已顺利晋升少将的齐恪走到操场边:“齐大哥看看,经过一个半月的训练,总算是有点儿样子了,估计还入不了你的法眼。”

  齐恪看了片刻,非常满意:“军容整洁,步调有力,队列整齐,精神饱满,非常不错愚兄不止一次见过其他部队的新兵训练,很多新兵练了三个月,还分不清左右脚呢。”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看到操场上被挑剩下的五个新兵团还得到齐恪这么高的评价,第十旅的弟兄们笑得更欢了。

  转眼又是四个月过去。

  金秋十月是长江以南地区一年中天气最好的季节,同时也是一年中欢笑声最多的丰收季节。

  素有鱼米之乡美誉的浙西,在行署和各县政府“减轻税赋、免除徭役、兴办教育、鼓励工商”的开明政策刺激下,农工商百业均获得长足发展,民众生活更显安定富足,原先官员们普遍担心的税收减少情况不但没有发生,工商税的持续增长轻松弥补了农业税收的缺口,第三季度的税收总额还比去年同期增长了百分之十五,行署专员方佑淳的声望因此而急剧高涨,再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他只会带兵不懂民政了。

  吴铭和他的新编第十旅同样收获巨大。

  截至九月初,为军需署训练的五个团新兵,尽数返回衢州城北的兵站大营,早已等候在衢州兵站准备带走两个团新兵的军需署将校们,观看了新兵团的队列演练和军事技能表演,均感到非常的惊讶和满意,根本就不相信这五个团的新兵仅仅进行了三个半月的军事训练,于是在紧急请示南京之后更改了原定计划,将带回南京组建直属交缁兵团的新兵,由两个团增加为三个团。

  对于总部将领形同抢劫般的仓促决定,衢州兵站的齐恪和陈骞都无法拒绝,除了趁机索取一笔补偿军费,只能另行征召一个团的新兵加以训练,否则根本无法满足守备衢州兵站和三百多公里铁路运输线的兵力需要。

  而吴铭为俞济时训练的两个步兵团完成三个月的基本训练后即开往宜昌,七月份就已担任第五十八师师长的俞济时正在为麾下疏于训练而且不满编的两个旅发愁,接收到两个团的浙江籍新兵之后高兴不已,在给吴铭的回电中对两个新兵团的综合素质赞不绝口,称其“总体表现优于既往”,还用上了“顿解燃眉之急”的形容词。

  送走了一万一千多新兵,凤凰山基地和常山军营空了大半,新编第十旅的官兵们不但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为紧张,训练更为刻苦,各团营官兵都在为十月十日正式举行的全旅军事技能大比武和协同作战对抗演习而摩拳擦

  十月八日,吴铭与副旅长龙韶罡、副参谋长张东宁、作战科长戴子冉率领七十五人的庞大参谋组,正式进驻凤凰山训练基地,为长达十二天的大比武和战术对抗演习进行准备,江山、开化、常山三县防区各留下一个连官兵驻守,其余官兵都要参加即将举行的比武和对抗,常山军营除留守的警卫三连和辎重营之外,其余官兵陆续赶赴凤凰山基地,参加本部建军以来规模最大的军事盛会。

  四月份刚刚升格为镇的毛良坞,几乎一年一个样,沿着旧村子向西、向北扩张的民居,均是灰瓦白墙的两层以上骑楼式建筑,两横三纵五条街道都是十二米宽、拥有完善排水设施和绿化带的水泥道路。

  不知不觉间,镇子的中心已经移到了龙脊山西面,而龙脊山下紧邻镇公所的崭新学校,已有五十二名各科教师和八百余名中小学生,整个镇子的规模比之最初扩大了十倍有余,正在修建的一批住宅已经延伸到了山脚下。

  最让吴铭感到高兴的是,从村子入口的码头到西面和西北面两座矿山之间,生生炸平几座小山岗,又架起了六座小型桥梁,修筑了一条五公里长的专用运输道路,这条道路依山傍水,绕村而过,将粉尘对镇子的污染降到了最低点,一直属集体所有的四千七百余亩水田和山地不但没有被占用一分,反而越来越规整,越来越肥沃,在完善的水利设施和进口化肥的保障下,粮食产量连年增长,加上畲族各寨几年来不断开荒增加田地出产的玉米和豆类,毛良坞的粮食不但能够自给自足,还略有富余。

  龙脊山上下和周边小溪小河两岸的大树、竹林全部得以保留,几年来还种植了数万棵桃李和梅树,整个镇子在四面青山的环抱中,如同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每次都让吴铭和军中弟兄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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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突发事件

  关于吕正贤和吕正德兄弟,还有一桩趣事。

  今年春节期间,当时的村长吕正贤和民团团长吕正德率领三百余名乡亲代表,赶着五十多辆满载节日礼品和猪肉牛肉的大马车,一路吹吹打打,前往东北面五公里外的凤凰山训练基地犒军,进入基地大门就听到高音喇叭里传出的美妙乐曲,心里非常的羡慕。

  两人跟随吴铭与列队欢迎的官兵见面之后,就被吴铭带到基地的广播室,吴铭让他们两人亲自对着麦克风,向基地里的所有官兵祝贺新年,结果声音传出数里,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令外面一同犒军的三百多乡亲们惊愕不已,回村之后七嘴八舌地赞叹夸奖,转眼间消息传遍全村,吕正贤两兄弟的心从此躁动了。

  还没过大年十五,吕正贤兄弟就以学校需要为由,打电话到常山要求吴铭帮村子建个广播站。

  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不到一个月就从上海买回来全套设备,还买回了两台最新式的美国收音机,命令通信连帮助安装调制,还特意留下个技术高超能说会道的通信参谋常驻毛良坞,负责教会吕正贤兄弟和精心挑选出来的两男两女四个广播员怎么用。

  清明之后,毛良坞村升级为镇的公文正式下发,五月一日镇里镇外披红挂彩,盛大的庆祝典礼在毛良坞镇中心的学校大操场举行,首任镇长吕正贤、民团团长吕正德在行署专员方佑淳和县长等三十余名官员的恭贺声中,先后面向近千名师生、五百多驻军官兵和近万名父老乡亲发表讲话,在阵阵排山倒海的欢笑声和掌声中过足了瘾,出尽了风头。

  参加典礼的基地主任赵荣胜后来悄悄对吴铭说,他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庆典场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吕正德那副大嗓门很有特点,说话也实实在在,他的话从镇子内外高高竖起的八个高音喇叭里传出来还算正常,师爷吕正贤估计太过紧张,咬文嚼字的声音有点儿像是打摆子,明明说衢州本地话大家都能听得懂,可这老东西偏偏夹带几句官话,结果不伦不类,几次笑翻全场,连专员方佑淳这么严肃的人最后也掏出手帕捂着嘴偷笑不已,直到现在,吕正贤两兄弟有事没事都喜欢到镇公所广播室喊上几句,乡亲们也都习惯了。

  吴铭听了也笑到肚子痛,完了非常感慨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乡亲们高兴就好。”

  可说归说,吴铭一直因为没能听到吕正贤通过广播发表演说而遗憾,此次回来终于有了机会,所以忙完手头的事情,就按照赵荣胜提供的时间规律,带上新任副官孙承元,于中午十一点半骑着马离开基地,悄悄赶往镇子,准备倾听吕正贤于每天正午十二点向全镇父老乡亲发表讲话。

  两人一路信马由缰,边走表谈,到了镇子东面的小河桥头正好十二点,吕正贤的声音果然准时响起,听完高音喇叭传出的前几句急急忙忙喊人名字的话,吴铭和承元就笑得不行了,可没笑多久,吴铭立刻被高音喇叭里传出的消息震惊了:

  “情况很紧急,不知道山脚的大火会不会烧山,民团二大队突击队长唐老三,唐老三,你听清楚了,你现在距离牛牯岭最近,听我命令,立刻率领你的所有弟兄,再叫上矿山的几百弟兄,让大家先把手头的事都停下,火速赶往牛牯岭灭火,记得带上枪,如今谁也不知道天上飘下来的两个人是什么人,如果你们看到了立刻抓起来,我和来报信的两个小家伙随后就到!还有、还有……乡亲们,不要惊慌啊!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点儿屁事交给民团处理就行了……丫头,轮到你广播了,放张唱片给乡亲们压压惊,就放新买的那张评弹唱片,我得赶往牛牯岭去亲眼看看……”

  吴铭与承元相视一眼,立刻打马跑过小桥赶往镇中,很快在镇西十字路口追上抱着个八九岁孩子骑在马上的吕正贤和十几位老兄弟。

  吕正贤看到吴铭高兴不已,勒住马大声通报:

  “你来得正好,西南面毛家山的两个孩子来报告,说一个小时前有长着翅膀的大家伙一头栽在他们村子北面的牛牯岭下,天上还飘着两把奇怪的大伞,伞下似乎吊着人,他家老爹让他俩赶快来报信,我估计可能是飞机,这段时间天气好,时不时有飞机飞过镇子上面,之前报纸上没少说起飞机掉下来的事情,可见那玩意不怎么靠谱,掉一两架下来也不稀奇,就是不知那两个掉下来的人是死是活。”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吴铭打马上前,与吕正贤并马慢跑,看到他怀里的孩子老望着自己,吕正贤年纪也大了担心他抱不住,于是策马靠近,一把将孩子拽到自己马上,随后问道:“大哥人呢?”

  吕正贤擦了擦汗:“一大早去了招贤镇码头,说是比利时洋人把两台德国柴油发电机送来了,争取尽快运回来好早点儿安装到位,现在厂子多新房子也多,到处都需要用电,矿山火电厂的电不够用了。”

  拐过两座山岗,再过了一座二十多米厂的木桥,就到了数百弟兄扑灭大火的牛牯岭下,吴铭跳下马,细细看过断成两截而且整个机头大半零件都找不到的飞机残骸,走到侧后用脚踢了一下蒙上铝皮的机翼,终于看到被烧掉一半的青天白日徽。

  没过多久,上山搜索的民团弟兄高喊起来:“找到人了,两个都是国军,都没死一个摔晕过去了,剩下一个好像腿断了!”

  “小心解开他们身上的带子,把人慢慢抬下来!”

  吴铭大声吩咐,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两个鼻青脸肿的飞行员被抬了下来,估计是下山时颠簸震动,两个人都还清醒,年纪大的那个看到身穿上校军装的吴铭很激动,刚抬起手想敬礼就晕了过去,另一个被紧紧捆扎的大腿上全都是血,疼得哇哇叫根本顾不上看边上救他的人是谁。

  一小时后,两名受伤飞行员被紧急送进镇东的基地附属医院,吴铭返回训练基地尚未来得及发报,就看到机要参谋递上的中龘央军委和中龘央航空学校要求协助查找失事飞机及飞行员的命令。

  吴铭立刻将情况上报,十分钟不到,位于杭州的中龘央航校回电:尽一切可能抢救受伤人员,校长周至柔将军正火速赶赴贵部,万分感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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