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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官场之风流人生(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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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二十六章 建设基金

    建设基金的事,也无从保密,毕竟王易平、姜志军回去,还要跟各自的常委班子成员商议。

    沈淮回到县里,在戚靖瑶、潘志强正式到任之后,也很快召开县常委会议,讨论成立淮海政府建设基金的事宜。

    这么一来,新浦开发集团将主要集中推动霞浦县的基础设施建设,而由新成立的淮海政府建设基金,去推动邻近区县的基础设施建设;这些做的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保证推进淮海湾经济区发展,并确保新浦港在淮海湾经济区内的核心地位。

    包括当初修建海防公路新津段、新津县政府应归还的垫款,这次也要一并转拔到新成立的淮海政府建设基金名下管理,这也是进一步明确这个政府建设基金成立的宗旨跟核心任务。

    在县常委成员具体的分工上,由市委市政府统一部署的点对点帮扶工作,交由县委副书记戚靖瑶分管;而淮海政府建设基金的筹备跟具体执行,还是放在县政府下面具体执行,沈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牵涉进去,就由常务副县长赵天明分管。

    建设基金,成立就计划从上半年新增长的财政税收入里拔出两亿元注入;年底拨付第二期款项,在年底之前,使建设基金规模达到五亿。

    消息一经传开,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去年市级财政决算支出刚刚过十亿,除了市级行政事业单位的人头费、事务开支之外,主要就往西城区倾斜。除了税收返补以及各项基建工程专项拨款外,市里去年还拿出上亿的资金,对一些迁往西陂闸产业园区的市属企业进行专款补助。

    到今年,新津港开发成为市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市级财政则开始大规模的往新津县倾斜。上半年市港投集团就获得市里一亿元的专项拨款,用于补充资本金,实际也是用于扩大市港投集团新津港的基建投资。

    “集中力量办几件大事”,也是大的财政开支之一,只是在江堰等县连机关事业人员及教职工的工资都开不出去,能从市里获得的财政,甚至不足西城、新津的十分之一,上上下下自然也是“积怨甚深”,感觉得自己就是后娘养的。

    霞浦这次成立这么大规模的建设基金,几乎就是再造一个市港投,支持邻近区县的基础设施建设,惊扰的动静自然就小不了。

    虽然市里推动对贫困地区的帮扶工作也搞得颇有声色,但相形之下就显得是黯然无光。

    郭成泽也是狼狈,七月初回省里开会,难得有机会跟李谷碰面交流工作,也是叫苦不迭:

    “不要看我现在是主持东华市政府工作,但背地里大家都是说沈蛮子才是东华的真市长,才是东华真正的财神爷。以前呢,下面区县缺钱,有事没事都跑到市里来伸手要钱、要项目;现在可好,淮海湾建设基金的名头拉出来后,下面区县就把市里甩到一边,都改跑霞浦县讨专款、要项目。霞浦县政府,现在要比市政府都要热闹几分……”

    李谷摊手也是苦笑,说道:“为解决淮海湾经济区基建投资严重不足的问题,省里也有人提议成立这么一个专项建设基金,但是省里也没有钱啊。早初计划是拿一个亿出来,先把这个基金的框架搭起来,谁想到竟然让霞浦县抢着做了,而且一下子就打算拿五个亿出来,那省里自然就不能再提这事——有些人正灰眉土脸呢。”

    推动淮海湾经济区发展,是淮海省今后几年内经济工作里的重中之重,省里有这方面的想法,郭成泽也不是很奇怪。

    李谷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郭成泽事先不知道这事,他也就知道这事可能是赵秋华那边的人在暗中筹划,估计李谷也是近期才知道这事。

    只是霞浦县一下子成立这么大规模的专项建设基金,赵秋华那边自然就没有脸再提这事;不然省里成立一个相同性质,规模上却远远不如的建设基金,只怕脸都会给下面的地市说肿了。

    李谷还是不希望郭成泽在地方跟沈淮矛盾太尖锐,继续说道:

    “现在全省真正在财政上稍有宽裕的地方,除了霞浦、唐闸等地,还真没有几处,霞浦现在做这件事,抢了头彩,也不能说他的不是,钟立岷书记在省直部门经济会议,还专门提了这事。”

    “这大概也是有向省政府施压的意思在里面吧?”郭成泽揣测道。

    李谷点点头,他跟沈淮一直都有密切联系,也知道省委书记钟立岷到这时都没有跟沈淮接触过来。

    普通人可能会说,省里怎么还会有谁能违拧省委书记的权威?

    然而实际情况永远都要比普通人猜测的复杂。

    钟立岷作为平衡派调到淮海来担任省委书记,受到的牵制比常人想象的要大得多,故而钟立岷借一些事来搞平衡,实在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李谷猜测沈淮也不可能会主动贴到钟立岷这边来。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李谷又问郭成泽:“霞浦县上半年的经济数据,出来了吧?”

    “现在市里对属县的权限很小,大体的数据都是县里往上去报,市里可以核查,但要是核查出问题来,也没有有效的制约手段,”郭成泽说道,“新的财税制度,还是要尽快的确定下来,有些工作才方便推动……”

    “这个牵涉面太广,省里可能要统一部署;要是单单针对霞浦县的财政问题,省里搞省直管试点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李谷说道。

    听李谷这么说,郭成泽更是无语,霞浦要是搞成省直管,那以后东华市里对霞浦县就更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虽然郭成泽也知道徐沛、李谷他们可能更倾向支持由省里对霞浦直管,但他作为东华市长,还瞅着市委书记的位子,他要在这点上不维护东华的利益,在地方上就等着给骂臭街。

    想到这里,郭成泽也就把话头转回到李谷刚才的问题上,说道:“新浦钢铁年初就基本上满负荷运转起来,全市钢铁工业产值上半年差不多达到一百六十亿,霞浦占了一半。到下半年,这个比例还会再提高一些。在新浦钢铁的支撑下,霞浦上半年的工业税收,就超过十亿,一半缴入国库,剩下的一半,基本都截留在霞浦县。另外,建筑产业也是霞浦县地方财税的一个重头戏,上半年税收就有一亿五千万。淮煤东出,新浦是最主要的转输港,加上霞浦境内消费的煤炭,上半年转经霞浦的煤炭就达到八百万吨,带动霞浦县境内的商贸发展速度很快。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税项,霞浦上半年地方财税收入就超过去年的水平,全年过二十亿,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压力……”

    李谷点点头,说道:“那这么看来,东华市今年在工业及财税规模上,就要超过徐城了。”

    听李谷这么说,郭成泽也是默然:在新津港能分新浦、梅溪的势之前,不论是他,还是陈宝齐,要是跟沈淮矛盾尖锐到不能相容的地步,哪怕省里憎厌沈淮的人再多,最终省里权衡下来,都可能是他们步谭启平的后尘。

    特别是计经系扛的是改革开放的大旗帜,王源总理估计也不可能容忍内部官员,往这面旗帜上吐口水。

    李谷说道:“霞浦县既然牵头搞了这个基金,我倒觉得无论是东华市,还是省里,还是要积极去推动这个基金的成长,使之真正为完善淮海湾经济区的基础设施做贡献。”

    郭成泽苦笑道:“上半年,我们费了老鼻子劲搞淮海融投,主要是推动淮海湾经济区产业发展。产业发展离不开基础设施建设,这个是不错,而且基建的次序甚至还要排在更前面些,不过,现在省里、市里,真要再一起去推动这个基金的成长,怕就怕沈蛮子的意图就在这里啊……”

    现在省里正全力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的工作,除了省里以省委副书记徐沛为首,成立淮海湾经济区协调工作小组外,下面也要有一些真正能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的实体机构。

    淮海融投的成立,可以说是这个工作走出真正有意义的一步,主要方向是推动淮海湾产业发展。

    而以推动基础设施建设的专项建设基金,也是不可或缺的——现在要是围绕霞浦县成立的这个政府建设基金,去推动、加强这方面的工作,那沈淮或者说梅钢系的影响力,实际就直接突破东华市这一层次的限制,直接向整个淮海湾地区渗透、扩散。

    到时候就不单是江堰等县,跑到霞浦拉基建项目、拉专款的问题,沂城、岚山两地的地方官员,也极可能会放下架子,跑到上门来拉专款。

    谁都不是糊涂人,郭成泽从基层做起来,要更加敏感一些,怎么可能看不到这种后果的发生?

    在新的财税制度难以推进的情况,要想借助霞浦、唐闸先发展起来、相对的宽松的财政,去推动整个淮海湾区域的平衡发展,成立专项基建基金,可以说是权宜之计,却又不得不说是一个“好”的、叫人难以拒绝的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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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七章 疑心


      窗外雷电交加,豪雨噼里啪啦的打着玻璃窗。

      冯至初出去接了个电话,走回来跟郭成泽说道:“徐书记刚接见过外宾,人还在省委大楼,找电话过来让我们去他家见面……”

      郭成泽到省里来开会,自然要跟徐沛单独见上一面,只是徐沛今天有接见外宾的任务,整天都没有空下来,郭成泽开过会后,就与李谷聚一聚,交流一些想法。

      知道徐沛这时候空下来,郭成泽直了直腰,看着窗外急泄不停的豪雨,跟李谷说道:“这雨连着下了好些天,今年的防汛任务,真是松懈不下来啊,”又问李谷,“要不要一起到徐书记那里坐坐?”

      李谷看了看手表,说道:“孙浮敬刚从淮西回来,我跟他约好要见一面的,就不陪你找徐书记去了。”

      李谷人在徐城,跟徐沛有的是见面机会,郭成泽站起来,告辞离开。

      坐电梯下楼时,一个响雷在楼外炸响,影响到大楼里的电路,电梯猛的卡了一下,叫乘电梯下楼的郭成泽、冯至初吓了一跳。

      灯光闪烁了好几下,电梯才恢复正常,继续运转,缓缓下行。

      司机冒着豪雨去停车场,将车开过来。

      站着门厅前,看着雨滴如帘,更感到这场豪雨的磅礴,郭成泽皱着眉头,吩咐冯至初:“你等会儿记得打电话给防汛办,再问一下情况……”

      冯至初将郭成泽的话记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不过他的心思还在郭成泽跟李谷刚才的谈话上,看着司机开车破开雨幕过来,秘书小陈又跑出去找伞,跟郭成泽说道:

      “霞浦县成立政府建设基金的事,李主任想得挺深远的呢。”

      刚才跟李谷谈话时,郭成泽心里就有些疑惑:

      沈淮在霞浦县成立淮海建设基金的事情,他事先都没有想得特别的深入,从今天谈话来看,李谷却是要比他看得更深一些。他起初还以为李谷置身局外,所以才比他们看得更清楚,然而叫冯至初这看似无意的提醒,叫郭成泽想到另一种可能:李谷有可能跟沈淮事前就整件事情沟通过,而且李谷刚才跟他谈话时,有意无意的是在引导着整件事往某个方向走。

      郭成泽这时候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李谷推动淮海融投成立时,沈淮可以说是相当的配合,包括梅开的分拆,从提出方案到执行,都没有发生什么波折。

      旁人或许想这是梅钢受压制以来,沈淮韬光养晦的选择。

      郭成泽知道梅开分拆是淮海融投得以迅速组建的关键一环,但他当时也没有多想什么。

      现在想想,整件事背后,也许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单纯。

      淮海融投的组建,以及随后省政府正式以红头文件的形式提出淮海湾经济区概念,成立徐沛牵头的淮海湾经济区促进协调工作小组,李谷都直接做出相当大的贡献。

      这些都是李谷近期以来,能够摆脱前省委书记田家庚的遮蔽,其个人能力及影响力迅速得到省委省政府以及计经系高层认可跟重视的关键。

      李谷也是在这一系列事情上的优秀表现,今年六月份顺利的增选为省委委员、担任省政府党组成员、省长助理等重要职务。

      相比较之下,他郭成泽这段时间就要逊色一些、沉寂一些。即使在新成立的淮海湾经济协调工作小组里,大家也都认可李谷的作用更关键一些,而非担任东华市委副书记、市长的他。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叫郭成泽心头的阴影越发浓重。

      现在,残酷的竞争不仅存在于派系外,派系内的人也争得厉害。

      所有的上升通道都是呈漏斗形的,越往上越狭窄。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再往上就是省部级,中间的通道比喉咙眼都要小。

      能不能迈出这个门槛,背景已经不再是绝对性因素了。

      郭成泽他此时担任东华市委副书记、市长,在司局级干部里,已经占到相对有利的位置上,但李谷的优势则要更明显一些。

      省长助理严格说来,还只是正厅(司局)级,但惯例上又能享受副省部级政治、生活待遇,这一任命,其实就让李谷在司局级及省部级之间的沟壑填平掉了。可能两三年后,李谷就正式踏入省部级的行列。

      当然了,郭成泽也非没有优势,东华工业及财税规模,今年就有可能会超过徐城,而一旦淮海湾经济区概念获得中央的重视,东华作为重要的地市,市委书记上兼省常委的特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对郭成泽来说,眼前更紧要的,还是将市委书记的宝座从陈宝齐屁股下抢过来更要紧。

      司机从停车场将车开过来,靠台阶停下,郭成泽抬头看了一眼从门檐上挂下来的雨帘,没有想着去理会旁边撑开伞要帮他遮雨的秘书,三步并两步的走下台阶,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秘书小陈有些意外,还以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叫郭市长心里不痛快,对他有什么想法——这么想,秘书小陈心里都有些忐忑了。

      市政府秘书长冯至初也没有打伞,冒雨走下台阶,上车前忍不住抬头看到六楼的窗户一眼,他心里想:郭成泽等会儿跟省委副书记徐沛见面时,会不会将这事点破?

      冯至初抬头之际,叫雨水灌进脖子里,似乎看到李谷站在六楼的窗户边往下看,他打了一个寒战,躲也似的钻进车。

      冯至初也不确认刚才李谷是不是在看着楼下,他正在想刚才是不是错觉时,郭成泽压着嗓子跟他说:“有些事,不要再胡乱猜了。”

      听到郭成泽暗带告诫的话,冯至初心里一惊,转念又想明白过来:他能想到的事情,徐沛即使一时不察,也不会永远都给蒙在鼓里,要是他们这边不知道收敛,有意无意的在徐沛跟前说李谷的坏话,说不定会叫徐沛对他们也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

      郭成泽回徐城,徐沛也不是总能抽出时间来见面。

      现在外面雨下那么大,徐沛坐车回到家里,还让郭成泽过来,也是了解霞浦县成立建设基金的一些情况。

      “我刚跟李谷见面时,听他说省里原先有人提议成立这么一个专项的建设基金,只是规模不是很大。现在沈淮在霞浦抢先一步,把这个基金搞起来了,省里之前成立专项建设基金的念头就打消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建设基金确是有必要搞的。”

      徐沛点头“哦”了一声,伸手盖住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就闭目思量,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

      郭成泽坐在一旁,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有些烦躁,但他尽可能将这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抑制住,不去胡思乱想什么,特别是不能在徐沛跟前胡思乱想什么。他看着闭眼思量的徐沛一眼,也知道有些事不需要他去点透什么,沈淮在整件事背后所藏的心思,徐沛不可能察觉不到。

      至于李谷跟沈淮有暗中沟连的可能,郭成泽心想徐沛也应该有所觉察吧?

      “淮海湾经济区协调工作小组,沂城那边推荐熊文斌参与进来,其他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工作的重要性,”过了片晌,徐沛似乎缓过疲劳似的睁开眼睛,跟郭成泽说道,“霞浦县那边的工作,对淮海湾经济区发展整体推进,还是很有裨益的,省里要不要出面支持,这个要看赵秋华那边,不过东华市政府应该鼎力支持,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也要更积极主动……”

      田家庚到淮海,提出大框架概念,而到徐沛手里则更具体的提出淮海湾经济区的概念——这不仅是关系到徐沛能不能在未来两三年就接替赵秋华的关键一张牌,也决定着徐沛以后在政途上的发展通道问题。

      大家都凑嘴在一只锅子里吃肉,看到别人意图多吃一口,可以拉扯一下,但总不能将锅给打翻掉。

      郭成泽也知道很难在建设基金的事情限制霞浦什么,但要如何才能更积极主动的“鼎力支持”这件事,郭成泽就有些不明白了。他一时跟不上徐沛的思路。

      徐沛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思维过于跳跃,接着补充了一句,说道:

      “推动淮海湾经济区发展,不单单是地方上的责任,淮能集团作为央企,致力于在沿淮海湾区域进行煤炭资源开发,扩大电力供应,对共同推动淮海湾经济整体协调发展,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淮海湾这个地理概念,除了淮海省的东华、沂城、岚山三市外,还包括了江东省的平江等地。省里成立协调工作小组,自然也是要把平江等地都协调进来。宋乔生的儿子宋鸿奇,在青沙干了半年的副书记,似乎也卯足了劲,想干一番大事业啊……”

      郭成泽这回是听明白了,徐沛的意思,他们不能做破坏大局的事,还是要把叶选峰、宋鸿奇他们拉进局来,让宋系内部的人凑到一个锅里乱搞去。

      窗外的风雨声越发紧促,郭成泽也不清楚徐沛到底知不知道李谷跟沈淮有可能私下交往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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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章 汛情


            入夏后,防汛形势陡然严峻起来。

      霞浦县位于渚江出海口,渚江霞浦江面开阔,上游的洪峰下来基本上都会给开阔的江面削平,防汛形势不严峻。

      不过,梅溪河、嵛溪河等从嵛山东岭下来的几条干流,流程短,河道弯曲,不利泄洪,而嵛山东岭的地形又利于汇聚雨水,很容易形成短促而破坏力的洪峰。

      在嵛山县境内绝大部分河段都要受丘岭地形的约束,不能放纵,但出嵛山县进霞浦县境内,随着地形的陡然开阔,浩荡的河水就会变得越发的肆虐。

      长期以来,霞浦县春夏季的防汛形势,都要城区以及西面、北面的江屏、新津等县严峻一些。

      东华梅雨季的雨水不多,但进入七月,雨就没有停过,梅溪、嵛溪等主要河流的水位接连几天都在上涨,叫大家心里的弦都渐次绷紧起来,不敢稍有松懈。

      沈淮一人身兼书记、县长两职,责任重大,这些天就钉在县里,不敢轻离。陶继兴的组织关系已经调到市里,但还兼着县人大主任的职务,没有卸任,这些天也都守在霞浦。

      戚靖瑶从市里参加扶贫工作回来,就满世界的找沈淮。

      市里希望霞浦县能拿出更多的资源推动这次的帮扶工作,但县里要掏钱的事,没有沈淮的点头,戚靖瑶作为副书记也指使不动任何人。

      现在市里等着回应,戚靖瑶也只能要找沈淮汇报工作,等他点头松口。

      连着几通电话都拨不通,戚靖瑶坐车回到县里,看到守在县委的杜建,带有怨气的问他:“这大白天的,沈书记跑哪里去了,打他的手机,总提示关机。”

      “沈书记下午在嵛溪的河堤上,手机不小心进了水,你有什么急事,我帮你联系一下王卫成。”杜建说道。

      戚靖瑶见杜建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她也无意跟沈淮直接通话,就对杜建说道:“还是扶贫工作的事,市里要统一部署,希望霞浦县这边能更积极协作一些,有些事情需要沈书记点头……”

      杜建拨通王卫成的手机,简单的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很快就告诉戚靖瑶沈淮的回应:“沈书记让你到三汙防汛现场走一趟,他在那里等你……”

      戚靖瑶看着窗外天色渐暗,雨势还没有要小下来的样子,在市里开了半天的会,腰酸背痛,她有些不想这时候再往乡镇跑。

      只是杜建没有等戚靖瑶的反应,就将手里的电话挂上,戚靖瑶要不要去三汙镇见沈淮,由她自己决定。

      沈淮如此的虞指气使,叫戚靖瑶心头窝着一团火,但也不想给沈蛮子找到数落的机会,咬了咬银牙,转身通知秘书、司机,陪她去三汙。

      三汙镇位于霞浦县西北角,东渝溪、北渝溪在三汙镇内汇合成嵛溪河,防汛工作要有什么险情,三汙镇最有可能会出现。县里还没有资金,对嵛溪河沿段的河堤同进行彻底的加固,每到防汛季,三汙镇就是全县的防汛工作重心,沈淮也是一周时间跑了三趟三汙镇,还特地让县常委、县人武部长钉在三汙指挥现场防汛工作。

      戚靖瑶坐车出县里西行,天色渐暗下来。

      去年乡镇路面硬化工程推进很快,从县里到三汙的道路都换成柏油路面,不难走。

      不过,天色暗下来,沿路也没有路灯照明,雨大路滑,加上小道时不时有人岔过来,司机也不敢开快车,赶到三汙,天已经是漆黑黑的一团。

      在进三汙镇的路口,有个人打个手电筒,看着有车过来,将手电筒照过来晃了几晃,待这边停车,那个人就跑过来跟戚靖瑶介绍:

      “戚书记你好,我是三汙镇的副镇长王兵,沈书记在现场,怕你们不认道,让我过来在路边等你们。”

      车开到村头,有好些群众趁夜往外转移,将不宽的村道堵塞住,车子就没有办法再往里开。

      好在这时候雨势小了下来,戚靖瑶撑着伞,在司机、秘书及三汙镇副镇长王兵等人簇拥,往前头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穿过村子,看着前面不像是河堤的样子,但黑黢黢的围着好几十人,用竹竿子挑起来两大盏煤汽灯,将现场照得通明如昼,有十多人围着拆一栋房子。

      雨水在眼前滑过,仿佛一根根透明的丝。

      戚靖瑶不明白,沈淮巡视防汛工作,现场怎么拆起房子来。

      戚靖瑶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好几个人拖着一个女的往外走,那女人满脸泥垢,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双腿拖在泥水里,大概挣扎不动,但满嘴还在不停的咒骂着,衣服给扯落一片扣子,露出黑漆漆的肚皮。

      戚靖瑶也听不懂那女人在骂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防汛现场要抓人,疑惑的看向三汙镇副镇长。

      王兵抹着额头的汗水,说道:“有一段河堤出现小塌方,问题倒不是很大,不过沈书记很重视,要求镇上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加固好。天现在都黑了下来,要从其他地方调材料也来不及,这边临着河堤有几栋石头房子,镇上就决定拆房子取材,但跟主家谈赔偿谈不下来——现在可能是上强硬措施了。”

      “从新浦拉几车水泥过来,也用不到两个小时。你们现在要拆人家的房子,谈不拢赔偿就上强硬措施,有没有考虑过群众的感受?上强硬指施,也是沈书记指示的?”戚靖瑶看着那女人在泥水里挣扎,蹙着眉头问道。

      “我还不了解情况,我过去问问。”王兵听着戚靖瑶教训的口气不善,不敢触霉头,忙说道。

      “不要去问了,是我下的指示。”

      戚靖瑶这时候才蓦然看到沈淮穿着雨衣,赤脚就坐在路埂上,这边光线很暗,沈淮又穿着深色的雨衣,他们乍走过去,都没有看到路边还坐看着人。

      看他手里拿着烟跟火机,戚靖瑶心想大概是刚坐下来要抽根烟歇一歇力。

      沈淮站起来,看了戚靖瑶一眼,说道:“水位已经涨上来了,现在把钢筋水泥运上来加固河堤是来不及的,还得用老办法打木桩下石料最有效。你到现场的经验少,有些事,要多听听基层干部的意见……”

      叫沈淮摆着脸教训没经验,戚靖瑶虽然气恼,但也没有辙,但看三汙镇副镇长暗吐一口气的样子,也知道她在现场根本就没有跟沈淮争锋的资格。

      沈淮将烟跟火机,装进口袋里,走向那个给从拆屋现场拖出来、这时候还在泥水打滚的妇女,示意工作人员将她松开,蹲下来,将雨衣的帽兜脱下来,露出脸跟她说道:

      “我是县委书记沈淮,现在嵛溪河出现险情,急需木桩子跟石料加固河堤,在这种情况,谁都有义务做出贡献,不存在你同不同意的情况。更多的道理,我也没有时间跟你讲,事后,县里也会根据你家遭受到的实际损失,给予相应的补偿。这个补偿是有标准的,如果镇上克扣你家的补偿,你可以再到县里来找我。要没有其他事,你一家也要跟其他群众一起转移到安全地方去。在险情没有排除之前,县里要预防万一情况出现,河堤这边不会留人,这也是对你们群众负责,希望你能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刚才挣扎光力气,还是给赤脚、穿着一身黑黢黢雨衣的县委书记吓住,在沈淮这番话后,这个妇女倒是安静下来,没有再吵什么。

      见这女的安静下来,沈淮又将三汙镇副镇长王兵喊过来,吩咐道:“今天拆房子取料的几户群众,镇上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予安置、赔偿,事后单独给我报告。原则要讲,群众感情,我们也要讲。”

      沈淮挥手,让两名工作人员陪同这名妇女下去。

      王卫成拿了一双雨靴过来,沈淮接过来,就坐在路边穿雨靴,戚靖瑶这时候才看到沈淮的右脚掌外缘划开一个大口子,还有血水往外渗。

      她才知道沈淮之所以赤足,肯定是之前那双鞋给什么东西割破了。

      这时候三汙镇党委书记走过来,关心问道:“要不要喊医生过来包一下?”

      沈淮摇头道:“我的脚不用你关心,你今天就给钉在河堤上。要是后半夜雨势再大,河堤再出现险情,要不要撤,该怎么撤,你心里要有谱。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即使要撤,你作为党委书记,你跟刘部长也要最后一个撤。**的官,没有那么好当的,你们要清楚了。”

      沈淮换好雨靴,原地踩了两脚,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跟戚靖瑶说道:“戚书记,你陪我再走一趟河堤,然后我们就回县里去。今夜雨势会少一些,不过也没有办法放松警惕,明后天可能还有大雨……”看了戚靖瑶脚上精致的红色高跟鞋一眼,也不说什么,就直接往河堤上走。

      戚靖瑶开始没有觉得有什么,等上了泥泞一片的河堤,才真是吃足的苦头,红色高跟鞋给毁得不成样子,她脱掉鞋赤足踩在泥浆里,几乎是咬着牙,一步一挪的跟沈淮往前走。

      河堤上都拉了临时路线,拉出一片灯光,以便工人们河堤加固施工。

      堤上都是民兵跟附近村子里的青壮年,看着戚靖瑶这般模样以及她的秘书提着鞋走在后面,眼神都是怪怪的,叫戚靖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心里也把沈淮恨死,知道沈淮拉她上堤,就是要看她出丑,这时候都不知道要不要,让秘书将她的那双鞋扔掉。

      这会儿,王卫成拿着手机走过来,说道:“罗庆的电话,他有事找你……”

      “罗庆有什么事找我?”沈淮停下脚步,看手机已经挂上了,疑惑的问道。

      “他正在赶来霞浦的路上,开车说话不是很方便,我告诉他我们在三汙,他一会儿就到。”

      沈淮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有拨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基站信号有问题,拿着手机,敲了敲额头,担扰的跟王卫成说道:“有可能是嵛山湖水库的问题。你拨电话到嵛山县委,问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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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协商

      王卫成拨通嵛山县委的电话,了解过基本情况,追过来给沈淮汇报:

      “嵛山湖本身倒没有问题,还是在嵛山湖水库腾库容的问题上,淮能电力内部出现了一些分歧。。.气象台预测后天还有暴雨,罗庆他们担心嵛山湖水库要是这时候不进一步放水,将库容腾出来,就怕后天的大雨在灌满水库不得不放水,会对中下游的河堤造成双重的冲击。嵛山县委正开会研究要不要让市里出面跟淮能集团协调一下。”

      沈淮轻叹一口气,从小姑离开淮能后,罗庆又调回淮能电力工作,但他跟胡舒卫等人在淮能电力内部给限权,也很难再管到具体的事务。

      戚靖瑶站在一旁,听着这些事,却是幸灾乐祸。

      罗庆曾给宋文慧当过一段时间的秘书,胡舒卫是淮能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他们都是梅钢系留在淮能集团内部的嫡系跟铁杆。

      要是胡舒卫跟罗庆,连对嵛山湖在这时候要不要放水腾库容这件事都没有话语权,也就可见叶选峰、郑宜梧等人在淮能集团内部,对梅钢系有多排斥跟压制了。

      见戚靖瑶娇翘的嘴角露出笑意,沈淮也不说什么,看向王卫成问道:“你怎么不给戚书记找双套鞋来?”又唬着脸教训戚靖瑶的秘书,原是东华曰社报记者的刘南,“你们平时是怎么照顾好领导的,让戚书记赤着脚满现场的跑,成什么体统?”

      戚靖瑶恨得牙痒痒的,她一时间不察,从县里出发就没想到过来后会给沈淮拉上堤,哪里会在车里额外准备套鞋、雨衣这些东西?

      王卫成跑开找了几双套鞋过来,递给戚靖瑶以及刘南等人换上,说道:“找不到小号的雨靴,这双戚书记您就凑合一下吧。”

      戚靖瑶也只能凑合一下,但穿好雨靴,才更感受到沈淮那深深的恶意。

      戚靖瑶的脚娇小,脚上却是男式雨鞋,要大上好几号。

      沈淮接下来又专往泥泞处走,戚靖瑶身体轻盈,但踩一脚也是深深的陷在泥浆里,再拔出来,白嫩的脚拔出来的,雨靴却陷在里面。

      戚靖瑶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拔一次鞋子,几十米走下来,就累得快要瘫下来,跟只狗似的。

      再看到随行人嘴角都藏着笑,打心眼底瞧不起她这个副书记,戚靖瑶恨不得将雨鞋子拨出来砸沈淮的脸上去:这杂碎纯粹就是在消遣她。

      **************************

      罗庆半个小时后赶到三汙镇,沈淮没有等戚靖瑶走出泥泞地,将她丢在大堤上,他与王卫成先赶下河堤去见罗庆,边走边笑道:“县电视台的记者,有没有将那婆娘的样子拍下来,回去做个专题,咱们偷偷的看?”

      王卫成知道沈淮特地将戚靖瑶拉上大堤,就没有藏什么好心,看到戚靖瑶果然是出了大丑,笑道:“戚书记在基层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状况,陶书记在开防汛工作会议时,坚持不让戚书记分管防汛工作,看来是有远见的……”

      “你虽然未必就要到基层去工作,但基层的工作经验,你也要注意积累;我让杜建守在县里,让你到下面多走走,也是想你多走走现场——今年的防汛形势,要比以往都严峻。”沈淮说道,王卫成在学识、能力方面,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基层经验对区县一级的官员是个大槛,他对王卫成未来的成长有期待,自然也是希望他的能力足以掌握大局。

      罗庆开了一辆车身都是泥浆的老吉普停在村头,沈淮走过来,拔出烟来给他,说道:“嵛山湖水库的问题,我刚打电话给梁书记了解了一下,你现在的意见是什么?”

      “后天的降雨量,比七月初的那场大暴雨还要大,而且嵛山的地形比较特殊,雨云从东南方向过来,滞留嵛山的时间可能要比想象中长,降水量会进一步的放大。现在嵛山水电主管业务的几个老总,也是水利专家,但对嵛山地形的特殊情况没作考虑,认为现有的措施已经足够。我跟胡总打过电话,胡总在燕京开会,赶不回来,他也觉得这事必须重视起来。现在让市里跟淮能协调,时间也赶得及。我直接赶过来,主要也是担心嵛溪河下游能不能承受明天的放水……”罗庆说道。

      沈淮说道:“霞浦这边再连夜动员一下,赶在放水前再排查一遍险情。嵛山县准备得怎么样?”

      嵛山湖水库大坝,前两年进行过彻底的加固,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但嵛山县城位于东嵛溪河的中游河谷里,地势相对周边的丘岭较为低陷,容易积涝。

      而且东嵛溪河经老城河段曲折的拐了好几个弯,出口很窄,出口处又是山脊地形,一旦嵛山湖在上游放水,就会对嵛山老城造成很大的压力,更不要说后天可能会有更大的暴雨降临。

      “现在梁书记、肖浩民他们都绷紧了神经,但只要不倒霉到暴雨都集中在嵛东河谷的上空,问题应该不大,”罗庆说道,“但也说不好,嵛山的地形比较特殊,对气流的滞留影响很大,容易出现极端情况;我们也就是担心这个,这种情况在嵛山历史上时有发生,就怕今年更严峻。”

      “那好,现在就准备腾库容,我给叶选峰打电话。”沈淮说道。

      “这电话是不是还是我或者胡总来打?”罗庆说道。

      沈淮直接给叶选峰打电话协调腾库容的问题,叶选峰要是心胸开阔,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叶选峰心胸不开阔,这就成了沈淮对淮能集团的工作指手划脚、胡乱干预。

      现在两方面矛盾那么大,罗庆也不想沈淮跟叶选峰直接通话,由他或者胡舒卫中间缓和一下,都要好一些。

      沈淮一笑,跟罗庆说道:“没啥区别,也没有时间去搞协调工作,早一刻放水,库容就能腾一些出来。我直接打电话说这事方便。”让王卫成查到叶选峰的号码,直接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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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能电力的火电规模已经上到四百万千瓦,嵛山的几处水电站加起来,都还才十五六万千瓦。在比例上,嵛山水电存在的问题在淮能集团内部已经难以引起什么重视。

      今年入夏以来,全国上下好像没有一处地方不在下雨,长江、黄河、三江流域,都爆发全流域的洪涝灾害,渚江也不能幸免。

      说到防汛,渚江中游即淮西市段的防洪防汛形势,要比下游严峻得多。

      淮能煤业在淮西投资开发的矿场也出现严重的积涝,损失严重,叶选峰这段时间的精力也是盯在淮西。

      今夜,叶选峰也是刚从淮西回徐城,赶着宋鸿奇途经徐城,就拉谢成江等人过来,大家聚到一起吃个饭,交流一下近期的工作思路,突然间接到沈淮的电话说嵛山湖水电站存在问题,他心里自然不可能高兴到哪里去。

      当然,叶选峰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也不可能说因为心里憎厌,就会完全忽视到嵛山湖水库的问题,只是在电话里跟沈淮说他要先了解一下情况。

      “现在这个人指手划脚的事可真多,”刘建国私下里更不会掩饰对沈淮的不满,“淮海融投,是李谷拉着他搞的,还说得过去;但霞浦是一个县,却搞起什么淮海政斧建设基金,名头听了好像他们才是省政斧似的,这手就伸太长了。省里那么多官员,给打脸,看到他心里头会喜欢?”

      谢芷看了宋鸿奇一眼,优雅的切着盘中的牛排。

      宋鸿奇没有说什么,老成持重的谢成江跟叶选峰说道:“现在防汛形势很严峻,嵛山东岭的地形,又跟平江的平原地形又不一样,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

      谢成江不这么说,叶选峰也没有办法将沈淮摞在一边不理。

      现在谁又能将沈淮摞到一边不理?

      嵛山湖水电站规模不大,却有着稳定的盈利,在淮能诸多分属企业里,颇为亮眼。不过,嵛山湖水电站本质上还是沈淮一手推动做起来的,叶选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这几年都没有亲自跑到嵛山去看一眼,只是派了亲信去接管了事。

      他现在对嵛山湖水库的情况,也没有什么直观而具体的印象,也只能在车里打电话给嵛山水电分公司的总经理了解情况。

      然而,叶选峰从嵛山水电分公司总经理那里了解的情况,要比沈淮所说的轻得多,至少没有严重要紧急腾库容的地步。

      “我就说嘛,明明是这个人乱伸手,”刘建国这时候更得意起来,说道,“对谁都虞指气使的,好像这个家已经是他来做主了。要真这么下去,那是把他给惯坏了。”

      “嵛山湖水库下去,就是嵛山、霞浦两县,沈淮在地方上,关心这事也很正常。既然了解过情况没有什么问题,叶哥也不差再费神跟他说一下,”宋鸿奇心平气和的劝叶选峰,但临了又加了一句,“他大概也是没有什么耐心跟淮能下面的人交流。”

      叶选峰阴沉着脸,拔电话回沈淮:

      “我打电话给嵛山湖水电的总经理,了解一下情况,嵛山湖水库在入夏之后,就已经照规定降低了水位,这几天大雨,都还保持着相当的库容余量。除非最最不利的情况发生,不然没有必要再额外放水腾库容。再个,放水腾库容也不是简单的事,发电的损失也就罢了,嵛山湖沿岸的养殖也会损失很多,方方面面都很难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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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明月照沟渠

      胡舒卫、罗庆就是因为跟嵛山湖水电现在的负责人意见上有严重分歧,在淮能电力内部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才不得以找到他这边求援。

      这么重大的事情,沈淮没有想到叶选峰也不多找几个人、全面的了解一下情况,仅听了单方面的意见,就草率的打电话给这边回应,他在村委办公室里也是头大如麻。

      沈淮心里即使再对叶选峰的工作方式不满,但事关东渝溪等河两岸十几、二十万群众的安危,他还得耐着性子跟叶选峰解释:

      “照气象站的预测,后天的降水量平摊到嵛山东岭,就会叫嵛山湖的水位逼近警戒线。不要说最最不利的极端情况,嵛山的地形对气流的影响一直都很显著,只要降水稍往东岭河谷的上空聚集,或者实际降水量比预测的要大,嵛山湖水位都会超警戒线。到时候水库再被迫放水泄洪,再加下游河段本身涨水成灾,那所承受的冲击将是双重的。现在能留给水库开闸放水就只剩一天,容不得大家坐下来慢慢的研究……”

      “地方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但最终我们还是要听专家的意见。”叶选峰扔了一个软钉子给沈淮,没有打算退让的意思。

      现在省防汛部门主要是盯着渚江的抗洪抢险,对东嵛溪、嵛山湖水库等次要河流及水库的关注度不够,现在没有时间去一级一级上报研究。在其他方面,在其他事情上,他可以挖个坑给叶选峰跳,但在这种事情上,沈淮没有退后的一点余地,据理力争的要叶选峰改变主意:“嵛山水电以及省防汛部门的专家,是从一般气象条件做出的估算,但对嵛山的特殊性考虑不足;在这方面,地方上的水利、气象专家更有话语权……”

      这时候戚靖瑶从外面走进来,她在大堤上跟泥浆斗了半天,累得够呛,满身泥污,看样子人还在大堤上摔了一跌才下来。

      沈淮这时候也没有心情笑话戚靖瑶,坐在办公室里的椅子上,等叶选峰给他明确的回应。

      戚靖瑶狼狈得很,好几千的套装摔在泥水里毁掉也无所谓,但今天她作为县委副书记的丑是出大了,以后在霞浦县工作还能有什么威信可言?只怕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基层干部都会打心眼底瞧不起她。

      戚靖瑶心里不停的咒骂着沈淮,走进村委办,正想找水龙头洗洗,看到见淮能电力的罗庆过来了,而沈淮接电话时的脸又臭着,估计沈淮正在跟叶选峰或者淮能集团的其他什么人交涉嵛山湖水库的事情,而且谈得不开心。

      戚靖瑶跟罗庆也就见过两面,都谈不上认识,这时候却是刻意的扬着声音跟罗庆打招呼:

      “罗庆你不是回嵛山协调防汛工作去了吗,怎么又跑到霞浦来找沈书记了?”

      叶选峰本来就反感沈淮对淮能的事务指手划脚,开始还以为沈淮只是以霞浦县地方的名义,跟他协调嵛山湖腾库容问题,他也没有办法发作。

      从电话里听到有人说罗庆就在沈淮身边,叶选峰当时就火冒三丈,硬绷绷的回道:“我相信专家的意见,要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见叶选峰钻进牛角尖,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淮也没有办法退让,当下又不能一脚将戚靖瑶踹出去,只能硬碰硬的回应叶选峰:

      “嵛水湖水库下游就是嵛山、霞浦一百四十万群众,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如果我们私下不能沟通好,那我们就只能以霞浦县政府的名义给淮能集团发电传来协调这件事!你再思量思量,我过两个小时,再给你打电话。”

      沈淮挂起电话,看到戚靖瑶以及县人武部长等人都到村委办公室来,跟他们部署防汛工作:“我们要做好明天上午十点钟上游嵛山湖水库放水的准备,后天的暴雨,给全县防汛工作带来的冲击可能更大,大家也要有心理准备。戚书记你现在就回县去,跟陶书记汇合,坐镇防汛指挥办,我到前洼塘镇走一趟,两个小时回县里召开防汛电话会议,你让杜建事前做好会议准备;刘部长防汛指挥经验丰富,还是盯在三汙镇,现在看来,划到二线的群众也要撤出来……”

      沈淮让戚靖瑶去跟陶继兴搭伙起,因为只有陶继兴能镇住这只妖蛾,省得她没有什么经验,却在防汛工作最紧急的胡乱指挥,搞乱了部署;戚靖瑶给沈淮折腾了这么一下,巴不得早点回县里去,离开这倒霉摧的地方。

      当然了,今夜叫戚靖瑶心里稍感安慰的,就是沈淮最后跟叶选峰通话的口气,估计他这次是要跟淮能的叶选峰闹掰掉了,这才是她最乐意见的。

      沈淮与王卫成起脚出了办公室,罗庆紧跟过来,担忧的说道:“叶总那边,我是不是再打电话跟他解释一下,水电站那边,也是怕进一步放水,会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嵛山湖水库下面就是一百四十万群众,这事没有叶选峰优柔寡断的余地。嵛山湖水库现有的库容余量,没有给后天暴雨留下足够的余量,别人能寄望侥幸,我们做决策的人,不能寄望侥幸。”

      *************************

      叶选峰气得要把手机摔桌子上,谢成江、宋鸿奇等人看叶选峰的脸色极其难看,即使没有听到沈淮在电话里说什么,也知道沈淮对叶选峰绝没有什么好语气。

      刘建国却是不忘煽风点火的问道:“那个人说什么话了?”

      叶选峰也不想在别人面前失去稳重的印象,将手机放在桌角上,说道:“我这边不答应放水,他就要以霞浦县政府的名义发电传……”

      “这不是讹诈吗?”刘建国跳脚的说道,“这非得要别人听他的话才是事啊。这次真不能叫他如意了,屁大的事,他想搞就搞得满城风雨,他算哪门子葱?他要掀桌子,由着他掀去,看谁最后丢人现眼。”

      谢芷见大家都是众情激愤,似乎都叫沈淮强硬蛮横、毫不退让的态度气恼了,她看了餐盘里的刀叉一眼,抬起头来,慢条理丝的说道:“要是霞浦县政府真发电传,淮能无论回不回应,水库腾库容的事情都会一级级上报到省政府。省市两级政府、防汛部门,若没有担当,都只会将压力施到淮能头上来……”

      谢芷的话,叫正气头上的叶选峰稍稍清醒一些。

      现在沈淮以嵛山湖水库下游一百四十万群众的安危为要挟条件,只要事件以政府电传的形式公开捅出来,东华市、淮海省两级政府,就不会管水电站有什么损失,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哪怕事后证实实际的问题远没有那么严重,事前也会要求嵛山湖水库放水腾出库容来。

      现在的情况,除非叶选峰能扛住省市县三级政府防汛部门的压力,不然水库肯定是要放水,无非就是私下沟通好、这边主动开闸,还是等县市省三级政府强制要求开闸。

      选择后者的话,即使事后证明沈淮是杞人忧天、小题大做,但事情捅到这一步,叶选峰他也不会有什么光彩的。

      经谢芷提醒,叶选峰想清楚一些厉害,铁青着脸,跟谢成江、宋鸿奇等人说道:“那我今天就不能再陪你们了……”

      **********************

      看着叶选峰意态犹豫的离开,谢成江也知道叶选峰不会将自己后半生的前程都押上去跟沈淮赌这口气,多半是赶回去召集集团内部的专家,进一步咨询意见,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在叶选峰走后,刘建国却是满脸不悦,责怨谢芷道:“沈淮那杂碎,就是欠人收拾。他这次要捅破天,就让他捅破天,这边每次都容忍他,好像是真怕了他似的,只会叫他的气焰更嚣张。”

      谢芷见刘建国自己不敢跟沈淮针锋相对,却想挑着叶选峰跟沈淮撕破脸,她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瞧不起他。

      宋鸿奇到底还是维持谢芷的,跟刘建国说道:“叶哥也是在气头上,利弊轻重他自己会有权衡。”

      谢成江说道:“好了,好了,没必要再说什么,沈淮他诡计多端,又怎么知道他这次不是故意抬叶哥的轿子?要是这件事真绷在那里,说不定就中了他的计。”

      “你说是嵛山湖水库有可能真会出什么问题?”刘建国问道,“不过,就算水库要出什么问题,也跟他没有关系,他会好心到提醒这边?”

      “嵛山湖水库到底有没有问题同,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沈淮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地方上的情况,”谢成江说道,“叶哥刚才也说了,水库方面也一直都照防汛部门的规定维持有一定的库容余量。如果没有沈淮的这通电话,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水库方面也是没有什么责任的,毕竟极端天气是很难预测的。现在有了这通电话,而且沈淮甚至还要正式发电传过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宋鸿奇说道,“就算过后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就算事后证实是沈淮小题大做,沈淮他还是可以说他这是为嵛山湖水库下游一百四十万群众安危着想,没有人能说他的不是;叶哥这边则就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嗨,”刘建国拍着大腿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谢芷听着鸿奇跟她哥他们在那里心机阴沉的摧测沈淮的动机,心里莫名的一阵厌烦,有着反感跟抵触,站起来走到窗台前,看着窗外已经小一些的雨幕。

      从玻璃倒影里看到自己秀眉凝皱、满是厌烦的脸,谢芷也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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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一章 地方为官


      看着时间差不多,宋鸿奇也等不得叶选峰最终会有什么决定,站起身要跟大舅哥谢成江以及刘建国告别:“时间不早了,我跟谢芷还要回青沙呢……”

      “都这么晚,还要回青沙啊,在徐城住一晚上能有什么事?”刘建国挽留道。

      “平江地势开阔,防汛形势不如东华那么严峻,但每逢雨季一些海拔低的地方容易积涝,地方上还是需要积极的应对,”宋鸿奇解释说道,“现在我到地方,也是一点漏洞都不能出,在徐城过夜睡不踏实。再者,我跟县里说过,夜里要赶回青沙的,说不定县里还要连夜召开防汛会议,我缺席不好。”

      “怎么,魏南辉还针对你搞疲劳战术?”谢成江问题。

      “地方上要比部委更复杂,谢芷这段时间跟我也吃了不少苦,”宋鸿奇无奈的笑笑,又跟谢芷说道,“要不你留在徐城吧,都这么晚了。”

      “你开车回去,要是到青沙半夜再给魏南辉拉过去开半宿的夜,身子怎么吃得消?我歇了一天,正精神着呢,我开车送你回去。”谢芷也体谅宋鸿奇到地方后的苦处,支持陪他开车一起回青沙。

      在部委工作,还是有明确的专业性,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有章可循,可以按部就班的去完成;到地方,专业的界线变得模糊,要想掌握一件事情的全貌,几乎什么都需要懂一些。

      而说到人事之复杂、人心之险恶,地方要远比部委过之而无不及。

      宋鸿奇在下地方之前,是计划好用一年时间过渡,然而就主政一县,好为今后的仕途发展打下最关键、最坚实的基础。然而他到地方任县委副书记这半年时间,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乐观。

      现任的青沙县委书记魏南辉也不傻,知道宋鸿奇由省委组织部直接空降到青沙来,想利用一两年的时间积累基层经验就主政一县,那在宋鸿奇熟悉了青沙县的情况后,就不可能换到陌生的区县当一把手。

      在平江市没有腾出好位子之前,魏南辉即使知道宋鸿奇来头不小,也不可能轻易就将县委书记的宝座拱手相让,不战屈服。

      宋鸿奇作为县委副书记,到青沙县后主要分管党建、党群工作,又由于他是从部委下来的,县驻宁办、驻京办及联系省厅及中央部委工作,也都由他分管。

      魏南辉不会公开跟宋鸿奇闹什么矛盾、搞尖锐对立,但一段时间下来,宋鸿奇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他出差回青沙的当晚,魏南辉都会召集较为重要的会议,而且动不动就是三四个小时的长会。

      看上去是宋鸿奇在青沙县得到足够的尊重,重要会议或重要事务,都让他参与决策,而实际上宋鸿奇给魏南辉这样的疲劳战术搞得疲惫不堪。

      为此,宋鸿奇也是叫苦不迭,但也只能在私下跟谢成江、刘建国他们遇到时,抱怨几句;要别人面前说,只是暴露他斗争经验不足。

      刘建国则完全不会考虑基层的复杂性,见宋鸿奇有一个在中组部当副部长的爹,到地方上还要给这么“欺负”,就有些替他打抱不平起来:“这个魏南辉,我去青沙时看他满脸笑眯眯的,没想到丫一肚子坏水,是不是找个什么办法,把他给弄下来,省得他碍手碍脚的?”

      谢芷现在心里底顶看不起刘建国的,知道他除了父母以及舅舅贺成国狐假虎外,能力则实际有限得很,更不了解地方的复杂性。

      事实上,魏南辉除了搞疲劳战术外,还在工作中有意无意的给鸿奇设下一个个陷阱,多次暴露他缺乏基层经验的弊端,叫他既没有办法在基层干部面前树立威信,也没有办法获得平江市领导的信任跟重视。

      谢芷心里知道,鸿奇所面临的这种困局,不是把此时的青沙县委书记魏南辉弄下去,就能解决的。

      当然了,像沈淮那般以横冲直撞的方式进行破局,也不失是一种好的策略,但沈淮在破局后,迅速掌握局面的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有时候,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刘建国他们眼里只看到沈淮横冲直撞的嚣张跋扈,却看不到沈淮在嚣张跋扈背后精确到毫厘的深沉算计,看不到沈淮在嚣张跋扈背后能迅速逆转劣势、掌握局面的能力,看不到沈淮在嚣张跋扈背后打击对手、聚拢人力的能力,更不要说看到沈淮在企业管理、在推动区域经济发展及工业化体系建设方面的过人天赋了。

      谢芷这些年来,跟沈淮针锋相对,几乎是贴身肉搏,才尤其的感受到沈淮的可怕之处,所以也就更清楚,沈淮在地方上的那种破局方式,不是鸿奇能轻易去仿效的。

      除了要在短时间熟悉地方事务,了解错综复杂的法律法规以及各种政策外,鸿奇到地方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自己的班子跟人脉,甚至就连秘书、司机,都是青沙县配给的,无法叫人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鸿奇要是听从刘建国的胡乱建议,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陷入更深的被动之中,这时候与其蛮横的将魏南辉弄下去腾出位子,还不如多花些力气,在平江市里给魏南辉挤出一个位子升上去要好。

      只是宋家有着女人不议政的传统,至少在刘建国等人面前,谢芷不会跟鸿奇说她的见解,要说也是私下里聊。

      宋鸿奇现在也知道地方上的复杂性,对刘建国的建议只是一笑了之,说道:“叶哥做出什么决定之后,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跟谢芷就先回青沙了。”

      叶选峰这次倘若继续向沈淮低头,在省市两级防汛部门发函之前,就同意开闸放水,也不会单独就这事打电话跟宋鸿奇说什么——谢芷见鸿奇临走还不忘吩咐刘建国他们一句,心里想:鸿奇心里或许还是希望叶选峰能抵挡住沈淮所施加压力的吧?

      想到这里,谢芷心里轻叹一下,她本应该最厌憎沈淮的人,但也知道叶选峰真要绷住不同意开闸放水,是他们这边错了,要是一直都抱以这样的心态,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跟沈淮抗衡,怎么在宋系内部将梅钢系压住一头。

      思路跟心态不变,两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多;再过两三年,等成文光在冀省站稳脚,甚至更一步当上省委书记,整个宋系的天平只怕就会很难避免的要往那边倾斜了。

      ***************************

      从徐城出发时,天空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车灯打着湿滑的柏油路面上,泛起一片白光,过沂城雨就停息了,乌云之间还露出一角皎洁的月牙儿,悬挂车窗斜前方的天空,照得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往一杯清水里滴入一滴浓墨洇开。

      “气象台的天气预报也不靠谱,要知道这天会收晴,就没有必要这么晚往青沙赶了……”宋鸿奇抬眼盯着车窗外的月牙说道。

      谢芷也不知道鸿奇到底是对气象部门的不满,还是打心底坚持认为沈淮今晚打电话给叶选峰是小题大做。

      这时候仪表盘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宋鸿奇拿起来翻开盖板,跟谢芷说道:“你哥的电话……”

      忽又有一阵急雨打在车窗上,谢芷也听不到她哥在电话里说什么,只能等鸿奇跟她哥通完话再问。

      “老叶临时召开了电话会议,淮能电力内部对开不开闸,存在分歧,胡舒卫人虽然在燕京开会,是他直接要罗庆去找沈淮的,”宋鸿奇将了解到的一些情况,说给谢芷听,“本来胡舒卫跟罗庆在淮能电力内部得到的支持声音不强,但在知道沈淮介入此事之后,淮能电力内部的意见又倾向开闸——看来沈淮在淮能的影响力,还是不小啊……”

      怎么可能会小?

      淮能集团主要分淮能煤业、淮能建设、淮能电力跟淮能集运等四块,但淮能电力始终是淮能集团的核心跟重心。

      淮能电力几乎就是跟梅钢同步发展起来,在东华两者同气连枝。

      淮能电力也不单单胡舒卫、罗庆两人受小姑宋文慧扶持、跟沈淮结识多年,受沈淮的影响甚深。现在叶选峰、郑宜梧将胡舒卫架空掉,但不能将下面负责具体业务、做实事的电厂总经理,都撤换掉吧?

      不过,谢芷也不好说什么,但鸿奇透露的口气来说,看来这次叶选峰会被迫同意开闸,但在这次事件过后大概会进一步清洗亲梅钢系的异己分子,以便将沈淮在淮能的影响力,彻底的清除出去。

      谢芷想起一件事,跟鸿奇说道:“送你回青沙,我明天就回东华。东华市在上个月的全委会议,正式行文决定要推动嵛山的旅游产业发展,我爸的意思,海丰应该介入这块的业务。国内住宅市场暂时还没有起来的趋势,但商业及旅游地产,是时候介入了,长青集团也要相应的扩大在国内的投资。我打算到嵛山走一趟,看嵛山湖水库的情况,到底是不是沈淮在小题大做……”

      宋鸿奇到地方工作,将来又势必要以平江市为发展平台;谢芷跟他是夫妻,照政策规定,她个人是不能到平江经商的。

      为了绕开政策限制,海丰集团在年前就进行了分拆,谢芷在海丰集团不再拥有继承权,但此前在东华投资的业务,目前都划归到她个人公司名下。

      谢芷的私人公司,目前在东华主要从事商业地产的开发,旅游地产也是她私人公司发展的一个方向——因为要跟鸿奇挨得近,又不能直接到平江去经商,谢芷她人自然就只能主要留在东华管理公司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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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二章 嵛山旅游


      回到青沙已经是深夜,宋鸿奇还是给拉到县里开会,到拂晓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睡不到三四个小时,就又要起床出门上河堤,负责他分管的河段防汛工作。

      谢芷九点钟从青沙出发,乘汽渡过江。

      虽然清晨雨势收住,但天色阴霾,乌云密集,打开车里的广播,似乎全国各地的雨水都在泛滥在灾,渚江上游为保矿区以及避免徐城市受到直接的冲击,计划在徐城上游方向,往南岸破堤泄洪。

      广播里报道全省截止到现在,水灾造成的直接损失接近五十亿,而这个多雨的夏季还没有过去一半。

      过江汽渡受到严格的限制,谢芷停车在渡口前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队才过江,到东华市里都已经是中午了。

      谢芷也没有在东华市里停留,会同公司分管旅游业务的经理、主管,就驱车往嵛山赶。

      在国内经济真正发展起来之前,在地方人均收入水平提起来之前,国内旅游市场的规模一直都很狭窄,但这不意味着未来的发展空间不大。

      这跟商业地产颇为类似。

      九四年的时候,东华市翠湖商圈内的商业用地转让价格,一亩都不要两百万;沈淮在推动梅溪新镇建设时,商业用地卖出每亩一百万的高价,就叫很多人惊掉下巴。

      然而就是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翠湖北岸商圈内的商业用地拍卖价格,已经暴涨到每亩七八百万,而且还是一地难求;而梅溪新区的商业用地也在每亩四百万上下徘徊。

      沿淮海湾地区,特别优质的旅游资源不是很多;而在沿淮海湾区域经济崛起之后,区域旅游市场就会往嵛山聚集,这基本上也是一个共识。

      东华市委市政府也是很早就提出要推动嵛山旅游产业的发展。

      在市里规划要建嵛津高速之时,看好嵛山旅游产业开发的企业及投资商,也有过一阵子的躁动。

      便利的交通,才有可能叫深藏嵛山东岭内奇秀绝美的风景,更充分的体现出市场价值来。这点从嵛津公路建成之后,嵛山东零星的旅游市场在一两年内迅速形成超过两亿元的市场产值,就得到充分的证明;嵛山县去年旅游市场两个亿的收入,也才掀开整个嵛山旅游产业的一角。

      嵛津高速一经建成,从市内到嵛山的行程就将缩短到半个小时;从沂城走高速进嵛山东岭,也仅需要一个小时多些的时间;而北面的岚山市到嵛山的行程也将因为海防公路延伸建设、靖海公路扩建以及嵛津高速建设缩短近一半。

      兼之铁路客运、航班增加以及客轮等其他交通便利条件的形成,在经济高速增长以及城乡居民收入大幅提高的刺激下,都有利于区域旅游市场快速发展。

      投资商在沿淮海湾地区寻求未来有高成长性的潜力产业时,没有理由不把眼光投到嵛山的旅游产业上。

      但是,随着东华市总体建设规划的一再调整,嵛津高速的建设给无限期的延后之后,年前的那股躁动就限之哑火了。

      面对可能出现的地方政策风险,海丰集团内部也开始打退堂鼓。

      谢芷她个人的见解却是不同。

      在过去那些年里,海丰在香港、广深地区的投资,投机性的意味太浓重了。虽然谢家在八十年中后期以及九十年代前期,依仗深厚的人脉关系跟政治背景,借着这种经商风格迅速积累下庞大的资产,但过于分散、缺乏远见的投机性决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长期依赖的核心业务,也叫海丰集团在这几年出现增长乏力的严重疲态来。

      谢芷觉得海丰集团在选择新的发展方向时,是时候放弃掉投机的心态,加倍的关注、重视,或者说应该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那些周期虽然较长但成长性更高、发展潜力更大的产业里去了;而且也需要在一个行业,做得更专业、更深入,更有持续性。

      天益集团年前欲操纵资华实业的股价,向金石融信等央企定向增发,融得足够的资金,以用于嵛津高速、新津港等工程的建设,这本身就是一次带着极大风险的投机。

      资华实业增发受挫,嵛津高速建设计划落空,无限期的延后,这些都是所有计划投资嵛山旅游产业者事前都要考虑到的风险。

      这些事情发生了,只是让所有的节奏重新回到正轨上来,却并没有改变嵛山旅游产业未来高成长的预期。

      也许嵛山旅游产业受此挫折,发展的周期会更漫长,但在其他投资商打退堂鼓之际,对坚持原定计划不变的海丰来说,实际也是减轻了竞争压力,有利以更低的成本介入嵛山的旅游产业开发。

      同时也需要注意到,梅钢系虽然在嵛山的动作不大,但推动以及介入嵛山旅游产业发展的步伐,从两年半前启动后就没有停止过。

      比如说,沈淮短期任职嵛山期间,在县政府之下专门成立旅游办,并由当时的政府办副主任冯玉梅兼旅游办主任。沈淮调离嵛山后,嵛山最先成立县级旅游局,也是由冯玉梅担任局长、党组书记。嵛山县委、县政府在财政紧张的情况,犹是尽可能的挤出更多的资金,用于改善景区的基础设施。

      梅钢系这两年在嵛山的直接投资不多,但涉及到住宿、餐饮、金融、交通运输、景区建设,都跟旅游产业密切相关,也为嵛山的旅游产业开发,打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基础。

      而沈淮以霞浦县政府名义,成立的淮海政府建设基金,能用于江堰、北城的基建项目,自然也能用于嵛山的旅游基建项目。

      这也就意味着,嵛山的旅游产业发展,随时都有可能会在沈淮的直接干涉之下提速。

      谢芷昨夜也没有睡踏实,到东华与公司的员工会合后,她就坐在车后座,思考着一些事情。

      走梅浦公路时,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东华的水利设施还算完善,持续的阴雨只会叫这个夏季更荫冷一些,叫天幕看着跟洗过一般,不会在东华造成严重的洪涝,梅浦公路沿线也看不到有什么紧张的气氛。

      拐上嵛浦公路之后,沿路看到的情形就大为不同,谢芷看到有好几辆军用大卡车,与她们同行进嵛山。

      嵛山县没有驻军,霞浦北面的新联镇有一个营的驻军;淮海舰队的驻泊港也开始建设。看到这么多的军用大卡车拉人进嵛山,谢芷心里也清楚嵛山湖水库以及中下游的河段已经启动更高级别的防汛措施。

      谢芷让司机将车载广播调到东华市交广电台,主要还是播报渚江中上游地区的抗洪抢险,半天都没有嵛溪河险情的报道:也许仅仅是在沈淮等少数人的坚持,嵛山湖水库启动高级别的防汛措施,更多数的人似乎并不认为嵛溪河沿线会有多严重的险情发生。

      东嵛溪河从嵛山下来,在车前岭西侧北拐,将在三汙镇与北嵛溪河汇合成嵛溪河——而嵛浦公路在越过车前岭隧道及岭西大桥之后,差不多就沿着东嵛溪河的北岸西进,一直到嵛山县城。

      昨天雨势收敛住之后,嵛山东岭地区就没有大的降水,路南侧的东嵛溪河浑浊汹涌,无疑说明嵛山湖水库应该在中午之前就开闸放水,开始为明天可能会至的大暴雨提前做准备。

      天气预报虽然说可能今天夜间开始的雨势不会小,但谢芷对此缺乏直观的印象,到嵛山后也就懈于关注雨情的信息,专注此次要谈的事务中来。

      嵛山县这边负责与她接洽、谈招商引资合作的,也恰恰兼任县长助理的县旅游局局长冯玉梅。

      谢芷看中的是与位于东嵛溪南岸的韩岭村老街开发项目。

      韩岭是座古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溪,跟嵛山县城新址的规划区隔着一道山脊,与嵛山老县城隔着东嵛溪河,建筑大多有着三四百年的历史,风貌保存完好,嵛山县政府在那里划定了占地有八十余亩的古村保护区。

      谢芷的公司要承接这个项目,除了景区自身要进行带保护性质的商业开发外,还要为迁出的村民建造一座总数达两百套住宅的新村,以及在韩岭与老县城西侧之间建造一座横跨东嵛溪河的大桥。

      这两个附带的条件,使得整个项目投资额要超过六千万,这使得即使看到嵛山县旅游产业发展的谢芷,也有很大的犹豫,需要对嵛山县的旅游发展进行更细致的考察跟研究。

      下午两点钟到嵛山,谢芷就在冯玉梅的陪同,到几处最有开发价值,也给县政府明确列入招商引资项目的几处景点资源区考察,到暮色四合时,再返回县城。

      肖浩民也专程从防汛河堤上临时撤下来,陪同谢芷及海丰集团的随行人员用餐,谈招商引资的工作。

      差不多快到八点钟的时候,外面的雨势突然大了起来,打在玻璃窗上就像是黄豆密集的砸过来,噼里啪啦的响。

      肖浩民、冯玉梅接到一通电话后,就匆促告辞离去,谢芷与随行人员就在县政府招待宾馆住下,他们的车就在招待宾馆楼前的院子里。

      起初听着户外的大雨没有感觉到什么,谢芷还与随行人员研究项目的情况,过了九点钟,雨越下越急,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听到宾馆的工作人员在楼前的院子里大声招呼,隐约听着是组织手将院子里的车抬到高处。谢芷走到阳台,才发觉县政府招待宾馆的院子里,水已经积到有一膝盖深,七八个宾馆的工作人员,正将包括她们在内的七八辆小车,往高处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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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三章 淹城

      看着宾馆的工作人员在院子里,要将院子里停着的小车往高处推,防止被水淹着,谢芷看着下面人手不足,就招呼随行人员一起下楼去帮忙。

      谢芷与随行人员下了楼,看到院子里的积水没过膝盖,也将要淹没门厅前的台阶,要是这大雨不停,再涨七八厘米,水就要漫到楼里来。

      宾馆方面,也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两名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出来,里面装满沙袋,围着门厅前的高台堆沙袋,以防备水势再往上涨漫进楼里去。

      随行人员冒着雨下去帮忙推车,几乎眨眼间的工夫就叫雨水浇透,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这么大的雨,谢芷冲进院子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门檐下,叫雨点砸在胳膊上,都感到痛,心想她在热带地区住惯了,也很少见这么大的暴雨,而且一下就是一个多小时,都带着缓口气的。

      看到旁边有个女的,像是宾馆的管理人员,谢芷问她:“嵛山怎么会给淹得这么厉害?”在她印象里,嵛山县城的海拔要比山外的平原地区高出近二百米去,再大的雨也不至叫嵛山县政府招待宾馆给淹了。

      “老城是块盆地,四周都是山岭、中间却低得很。而偏偏我们这边西北角又是全城最低,就是东嵛河出去的鲫鱼嘴,河床都要比这边高过两三米去,这么大的雨,连着下了一个多小时,四边山坡的雨,都往这边流,我们这边不被淹才叫奇怪了。”宾馆经理似乎给淹出经验来了,看着水淹了院子,也没有那么紧张,知道谢芷是县里的重要客人,指挥着工作人员堆沙袋,也不忘解释她心里的疑惑。

      谢芷回想起来,进嵛山县城之前,车子确实是开过一道缓坡,没想到就是那道坎,将雨水堵在嵛山老城不能及时泄出去。

      嵛山县政府招待宾馆位于老城西北角,规模不大,谢芷与随行人员所住的主楼,也就四层高,但青砖黛瓦漆木扶栏,建得很有特色,与古城的风格一致,干净整洁,住了很多的游客。

      看着院子里的动静,很多游客也都下来看热闹或热心帮忙,谢芷听着这些人议论,嵛山县这边启动应急措施倒也早,昨天上午就开始敦促滞留野外的游客返回,很多游客从山里撤下来,都住到老城里的旅社里。

      谢芷见嵛山县这边有所准备,看着车子推到高处,也就回房间,与鸿奇通过电话,听着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也就洗漱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间,听着院子里又有不小动静,谢芷坐起来伸去开按床头灯的开关,“啪啪”好几下,床头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窗外也是漆黑一片,谢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叫宾馆这边都断了电。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摸黑穿好衣服,刚打开门就见之前在楼下说话的那位宾馆经理打着手电筒从过道另一头走过来:

      “谢总,你还没睡啊?县供电局临时通知,北片受淹区全部断电。我们也没有想到水势会这么大,底楼水淹了有一桌子高,地下室里的备用柴油机也浸了水,现在没办法启用,暂时只能用手电筒跟蜡烛凑合,真是对不起……”

      也有些住处,拿着各方能发光的手机、bb机,探头往过道里看究竟:突然间就断了电,还是叫人有那么一些不踏实。

      谢芷接过宾馆经理递过来的手电筒,走到房间里,探头往窗外的院子里照,之前推到高处、轮子下垫了砖的小车已经全部被淹了半身;现在已经顾不上车子,看到院墙也差不多有一半给淹在水下,才叫谢芷意识到情况比她所想象的要严重。

      而且,雨滴还跟黄豆粒似的,漫天盖地的砸下来,噼里啪啦的作响。

      由于断了电,外面是一团漆黑,叫人看到县城里一点情况。

      宾馆的工作人员挨着房间给客人发放蜡烛,也有客人质问县里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断电,工作人员也是耐心的解释,已经有地方发生了触电伤亡事故,为防止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县里临时决定受淹地区全面断电,要等水退之后,才会恢复供电;宾馆这边也是临时接到通知。

      听着楼下的动静,谢芷才知道一楼的住客都已经被迫撤到二楼,由于空房间不足,宾馆的工作人员正进行协调,希望客人能尽可能的合住。

      谢芷让随行人员及司机,合并到两个房间里,又让随行的女性助理,搬到她房间里,让出四个房间去给底楼撤出来的住客。

      断电后,座机受到影响无法拨打,谢芷拿出手机,信号很微弱,连着试拨了好几个电话,却怎么都拨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基站在暴雨中受到影响。

      与外界断了联系,外面雨势又丝毫不减,大家都给困在宾馆里。好在人多,也没有什么恐慌情绪,睡不着,好些人就索性凑着蜡烛打起扑克来。

      外面的雨时大时小,但院子里的积水丝毫不见退去,还一寸一寸的往上涨。

      拂晓时分,暴雨好不容易止住,天际露出亮色,看着云层薄了不少,不再乌云密布,但宾馆的院墙都已经给积水淹没,从楼梯下去,就能看到一楼就剩不到半米的空间没有淹到。

      这时候从窗户里望出去,才看到视野所及,都是汪洋大水。

      老城区,特别是北片区,主要都是些老旧平房。这时候就见大片低矮的平层民宅都直接给浸没在水里,仅有黑色的屋脊露出水面。

      而为数不多的六七层以上的建筑,仿佛一栋栋孤岛,耸立在水里;整个县城似乎都成了一座大湖。

      从浮出水面的树冠,能大体辨认街道的走向,而给屋脊以及孤楼分割的水面,除了家俱等杂物外,还有漂浮着许多狗猫以及牲畜的尸体,看上去额外的惊心触目。

      谢芷都有些傻眼,昨天入夜前,她是万万都没有想到嵛山会给淹得这么严重。

      只是现在光线还很暗,站在窗前,还看不到太远,嵛山县城地势有高有低,听宾馆经理说这边是县城的西北角,应该是全城最低的地方,谢芷也不清楚嵛山县城其他地方的被淹程度。

      座机跟手机都不通,现在这边看来也暂时跟外界失去联系,也完全不清楚嵛山县城其他地方的受淹程度,更不清楚昨天持续一夜的暴雨,对东华全市造成的冲击有多大。

      众人困在孤楼里,即使宾馆前后的几栋楼,也只能通过喊话联系;到八点钟的时候,才有客人想起来随身携带收音机,拿出来收听广播。

      县里还只知道嵛山县城有近一半的面积被积涝淹没,而分散在山岭的乡镇灾情可能更严重,但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准确估算。出山的嵛浦公路沿线有好几处山岭给暴雨冲塌方,封住进山的公路;而泥石流携裹下来的大量泥石进入东嵛溪,造成一定的淤堵,影响到积涝排泄。

      而嵛山之外,霞浦、江堰、新津等县,灾情同样不轻;梅溪河、嵛溪河等水位都一夜暴涨。

      宾馆底楼的厨房被淹,又断了电,大家只能拿面包或干嚼方便面充饥。

      有些住客担心宾馆楼的地基经不经得住大水泡,多少有些恐慌;而到这时,除了宾馆的工作人员外,都不见有政府工作人员露面来救灾,也有人滋生出很多不满情绪,都骂这些当官的平时只知道收刮,这时候却不管他们的死活。

      谢芷也没有办法跟嵛山县的肖浩民、冯玉梅等人联系,但知道她在宾馆还算是好的,关键是那么多大水淹没的平房住户,都不知道这些居民有没有及时撤出去。

      到十点许,才有一艘冲锋舟过来,三个人里有两名武警,往楼里搬了几箱物资外,就通过宾馆的经理找到谢芷,为首的中年人是县委的一名刘姓干事,告诉她:“宋书记联系不上你,打电话到县里,梁书记让我过来,接你到县里去。”

      冲锋舟很小,没办法将谢芷及随行人员都撤出去,更不要说将宾馆四栋楼里近两百工作人员及住客都撤出去。

      在随行人员里,谢芷也只能让公司的副总,跟她先到县里去;上船时,听到身后有人在谩骂,她也没有回应什么。

      坐上船,问过刘干事,谢芷才了解到更多灾情的细节。

      由于水是一寸寸涨上来的,地势低陷的老城区,撤离工作也早就开暴雨之前组织进行了;故而被淹住平房区居民,都得到及时撤离。

      相比较之下,县政府招待宾馆虽然建在建在地势低处,但多少要算“高层建筑”了,故而在昨夜以及上午的紧急救灾中,被忽视掉了。

      县城除了有一人不幸触电身亡外,暂时没有更多的伤亡发生,倒是下面的乡镇灾情要更严重。昨天就进山的驻军,要么上河堤抢险,要么上嵛山湖大坝,要么就徒步去受灾最严重的乡镇,而像肖浩民、冯玉梅这些县领导,昨夜就都分头下乡镇去了;相比较而言,县城这边救灾力量投入并不是最强的。

      虽然此前县里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但也没有考虑到这么大的暴雨会持续下**个小时,

      这么严重的洪涝灾害,嵛山县也是几十年未遇一次,各方面多少都有些措手不及。

      唯一的好消息就沿岸的河堤都经受住考验,没有出现溃堤这样的极危险情;嵛山湖水库昨天提前开闸放了一天的水,在昨夜暴雨里撑住了,一直拖到今天清晨暴雨停歇后才再次开闸释放库容压力。

      也由于嵛山湖水库开了闸,而下游的河段又给泥水流倾入的大量泥石淤堵住,今后两天即使不再降雨,嵛山县城的淹水都很难退去。

      抢修嵛浦公路,霞浦县已经派出工程队伍在做;而霞浦县方面当前更紧急的工作就是防止泥石流会在东嵛溪中游继续淤堵形成危险的堰塞湖。

      那样的话,会对下游地区造成更大的威胁。

      两项工作同时推进的话,现在谁也不知道道路什么时候才能修通,而在那之前,县里的物资供应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紧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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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四章 人以群分


      嵛山县委县政府大院也被淹在水里,梁振宝等还留在县里坐镇指挥的县委领导,都搬到地势高处的县中学指挥防汛救灾工作——那里也是全县最大的灾民安置点。

      半城平房被淹,连夜撤出来的居民有一万五六千人;这么严重的情况嵛山县也是建国以来首次遇到。

      谢芷还以为到了还在通电的地方,就能通过座机跟电话联系,但赶到嵛山县中学遇到冯玉梅的丈夫罗庆,才知道嵛山除了大片的移动信号基站在昨夜的暴雨中受损严重外,常规通信线路也给大风大雨摧毁不少,通信全面瘫痪——由于嵛山县城四面皆山,故而谢芷昨夜在城里,没有感到大风,但覆盖东华地区的这次暴雨,就是由夏季台风带来,甚至在降雨过程当中还加强过一次。

      虽然从低洼处撤离工作,昨天上午就开始动员,但绝大多数居民都是拖到夜里,看到水淹上来之后,才不得不仓促的弃家撤到安置点。

      这么短的时间,又是一宵折腾,嵛山县中学这边也是乱糟糟一团。

      大多数人都是挤到教室里凑合着过夜,到上午才腾出人手来,陆续在操场及空场里搭设帐篷。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嵛山县城一夜会有这么多人受灾,帐篷等物资都极为紧缺。

      除了嵛山县及城关镇政府组织的工作人员、县公安局民警、县人武部临时召集的预备役官兵以及昨夜才调进嵛山的武警官兵外,谢芷还在嵛山县中学看到身穿梅钢制服的救援人员。

      “昨天下午,气象部门就确定嵛山会有超大规模降水。霞浦的抗灾抢险任务也重,沈书记脱不开身,面对嵛山的救援,沈书记就让梅钢临时成立了一支二百人的救援队,赶在暴雨来临之前,进入嵛山。现在最大的问题,谁都没有想到情况会严重到这种程度,霞浦县储备的救灾帐篷,我们运了一半过来,也只有三百顶。现在还不知道进嵛山的道路,几时能抢通,而且下面的乡镇,灾情更加严重,县里到下面乡镇的道路,也差不多有一半给泥石流堵死,无法派救援力量过去……”罗庆见谢芷看到梅钢的员工出现在嵛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介绍起昨夜他们就过组织过来参与救援的情况。

      现在国内的气象卫星监测技术,还谈不上多完善,沈淮前夜跟叶选峰起争执时,对即将到来的暴雨灾情,还没有十分具体的预测,但随着时间的推近,对雨情的预测也就越来越精准,到昨日将晚时分平江市开始降大暴雨时,东华市防汛指挥部就基本上确定嵛山会有大灾情。

      当时各区县都有很重的防汛任务,本身救灾力量也薄弱,军分区的救灾力量也已经下到乡镇以及各处险要大堤上,最终要赶在暴雨来临之时,再调力量支援嵛山,也只能从霞浦调。

      国内大型工矿企业,都建有相对完善的应急抢险体系,梅钢在这方面的工作更是严格。除了拉出两百人救援队伍赶在昨日天黑之前进嵛山外,还运了十几车物资以及相当数量的工程车辆过来。

      只是相比较嵛山突发的灾情,目前调集的力量及物资还是严重不足。

      路断了,通信断了,整个嵛山都还给困在大水之中,雨歇才刚刚过去半天时间,下午甚至还可能有一次较大的降雨,各方面想一下子就井井有条起来,那也是太苛求了。

      谢芷不知道气象及水利上的事情,她只知道昨夜的雨势时大时小,下了一夜没停,现在知道,即使不再有暴雨,可能也需要一两天才有可能抢修恢复通信。

      县里现在除了无线电之外,主要就是通过卫星电话与外界联系。

      谢芷也没有想到嵛山县这边竟然会有卫星电话,细想来也是随梅钢救援队临时调进嵛山的。

      谢芷随罗庆到临时防汛指挥部,通过卫星电话与鸿奇联系上,才知道平江昨夜的降雨同样大得惊人,青沙县有好几个乡镇被淹,青沙县委的主要领导,都要下到被淹乡镇直接坐镇指挥救灾,鸿奇也在下面的乡镇,暂时没有办法脱身。

      唯一叫人安慰的事情就是这次降雨集中在沿淮海湾地区,没有往渚江中上游聚集。要是这么大的降水发生在淮西等地,渚江遭受到的冲击将难以想象。

      宋鸿奇凌晨知道嵛山县城被淹的事情,电话、手机都联系不上她,上午放心不下,才通过救灾专线,将电话直接打到嵛山县委。

      梁振宝与肖浩民从灾情现场赶回防汛指挥部,看到谢芷,问及招待宾馆的情况,就指示工作人员用冲锋舟将困在招待宾馆的人员,都接过来。

      虽然无法直接送谢芷她们离开嵛山,但在没有被水淹的高地,全县那么多工作人员,要腾一两户房子出来,暂时安置谢芷她们住进去,还是容易办的;当然,其他游客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谢芷不矫情,但也不想在这节骨眼,她个人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再让嵛山县委为照顾她们分散人手跟精力,谢绝梁振宝、肖浩民两人的好意。

      除了被淹的县政府招待宾馆外,县城没有淹水的地方还有好几家小旅社。谢芷之前参察嵛山县旅游资源时,都有过一些接触。她就想着联系一下应该能挤出几个房间来,就希望县里,能将她公司的员工及行李从被困的县政府招待宾馆接出来。

      在等随行人员过来汇合之际,谢芷也在县中学里走动看实际的灾情到底有多严重。

      看到分开有一会儿的罗庆带着一队梅钢的救援人员离开学校,她心里就感到奇怪:罗庆现在是淮能电力的高层,此时应该组织嵛山水电的员工参加救灾或者直接赶往嵛山水电站坐镇,随时注意嵛山湖水库的动态。

      谢芷心里又想,嵛山县这边应该已经跟叶选峰联系上了,那罗庆给踢出淮能在嵛山的救援工作,极可能是叶选峰故意而为之。

      想明白这些,谢芷是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在等随行人员赶到县中学过来汇合之前,谢芷打算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旅社还有没有空房间,却没想到出中学校大门时会遇上杨丽丽。

      谢芷知道杨丽丽与沈淮、孙亚琳的关系密切,她心里对这个出身市井、身上有些许风尘气的漂亮女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也知道对方估计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但大水困城,大家都被困在嵛山县城,又是熟人,见面不打招呼,就又太冷漠了。

      “杨总怎么也在嵛山,”谢芷疑惑的问道,“你不会是跟罗庆以及梅钢的救援队,昨天一起赶过来的吧?”

      “我老家就是嵛山的,我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这边,”杨丽丽倒是知道嵛山县正跟海丰集团谈韩岭村旅游项目的事,此时看到被困在嵛山的谢芷,了解到谢芷及随行人员昨天入住的县政府宾馆被淹,谢芷要出去找住的地方,说道,“昨天夜里那么多灾民从被淹的地方撤出来,还有哪家旅社可能有空房间?你们住我家去吧。冯玉梅局长跟罗庆,谢总你也是认识的,她爸妈,带着孙子,暂时都还搬到我家住呢。”

      杨丽丽自然不喜欢这个几乎一出场就跟梅钢系、跟沈淮唱对台戏的女人,但不管怎么说,谢芷都是沈淮的堂嫂,是沈淮继母的侄女,在谢芷及随行人员被困嵛山、满城都不可能找到住处的情况,她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谢芷心想这时候出去另外住处,可能是真困难,也就不再拒绝杨丽丽的好意,看着杨丽丽过来似有事,就陪她往学校里走。

      通过交谈,谢芷才知道杨丽丽她老家原是嵛山下面的山村,一年多前杨丽丽在县城买了一栋院子将父母接过来住,起因除了杨丽丽希望父母的晚年生活能安逸一些,她本人也正在嵛山县城投资建造一家旅社。

      “你过来找罗庆?”谢芷告诉杨丽丽,“罗庆刚带着梅钢救援队的一队人出学校去了,我也没有问他去哪里。”

      “我不找罗庆。下午还有大雨,县里还要接着组织往外撤人,我怕县里里安置点不够,我那家旅社才建好一半,但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过来找梁书记,看县里有没有需要……”杨丽丽说道。

      谢芷没想到她平时挺看不起的一个女人,这时候会有这份心。

      梁振宝、肖浩民等人正为安置点的问题焦头烂额,杨丽丽那边能安置七八百人,也算是解决掉一部分问题。他们立即安排指挥部的工作人员,随同杨丽丽去旅社那边摸情况、定安置方案;谢芷也没有事做,就跟着走动。

      杨丽丽在老城东首投资的旅社叫嵛溪人家,规模自然不能跟海丰有意向的韩岭古村项目比,占地都不到二十亩,建成传统的砖楼套院的形式,与古城的风格一致,眼前才建成两个套院,有三十来个房间以及两个大院子里可以用来安置灾民。

      谢芷她随同杨丽丽徒走过来,看到有卡车在后面的工地拉黄沙、水泥往外运,这才知道杨丽丽在知道县里急缺抢险物资后,就已经让县里的救援车辆直接到这边的工地上拉黄沙、水泥去用。

      虽然嵛溪人家还没有正式营业,也是雇有管理人员及参与前期筹备工作的**名员工,能配合县里的工作人员设立安置点,维持秩序。

      更好在这边食堂平时要供应建筑工人吃饭,米面、蔬菜以及肉蛋都储备不少,就算有七八百个灾民过来,这边也能顶上两三天所用。

      看着平时叫她顶看不起的杨丽丽,在这节骨眼里,竟能毫不犹豫的将自家这么多的物资拿出来用于救灾抢险,谢芷心里也是一阵惭愧。她忍不住会想,沈淮身边聚集的人,跟她们那边的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区别?难道说,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所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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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退水

      杨丽丽新迁到县城的家,是一栋二层砖楼的院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但院子里重新整饬过,花砖铺地,漆木柱廊,种了些竹木花草,枝叶也给昨夜的暴雨打得有些残,但整体上要比那些淹水地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由于嵛山的地价十分的便宜,这么一栋大院子看上去有小半亩地,却是只要二十万就能买到手,再花些钱精致的收拾一下,都是杨丽丽的能力范围。

      楼上楼下有七八个房间,院子里有两个男孩子趴在地上玩耍:一个小些,只有六七岁,看着杨丽丽走进来,就跳起来兴奋的跑过喊“妈妈”;谢芷知道杨丽丽是个寡妇,但从她漂亮的脸蛋上,真是看不出她的小孩都这么大了;另一个看着要腼腆些,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杨丽丽跟谢芷说那是罗庆跟冯玉梅的儿子。

      有两个老人探出头来,是罗庆的爹娘:昨天夜里,他们家也给淹在水里。

      冯玉梅下乡镇参与救灾;罗庆虽然不能参与淮能的抢险,但县里的救灾抢险,梁振宝、肖浩民都很依赖他;而梅钢的救援人员及物资,现在也主要靠罗庆协调——两人都无暇顾及老小,杨丽丽就把他一家人接过来住。

      这时候杨丽丽她妈从外面买菜回来,抱怨街上的商贩都黑着心在抢钱,一颗白菜要卖二十元钱。

      等海丰集团的随行人员都接出来,杨丽丽将楼下的会客厅、棋牌室都铺上竹席,临时整理出两个房间来,给海丰集团的工作人员住;楼上又专门给谢芷准备了一间客房,算是让她们先安顿下来。

      有电、有电视能看新闻,有热水洗澡,条件要比困在宾馆孤楼或在嵛山县中学里挤帐篷不知道好多少;中午吃饭时,蔬菜不多,但鸡鸭、腊肉以及鸡蛋却是管够。

      嵛山县,还是封闭落后的,县城里就有很多人会自家院子里养鸡养鸭。

      大水淹上来,院子角地里的蔬菜都叫水淹了,倒是有好些人提着鸡笼鸭舍往高处撤。撤出来后,又发现连安身的地方都紧张,这些鸡鸭随身十分麻烦,大家都急着脱手,价格就贱得很,不想蔬菜二三十元一斤都敢买。

      即使大水造成的损失很严重,但整个县城的生活物资支撑十天八天是没有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短期的混乱以及一些商贩的投机行为,叫市场秩序短时间里失调。

      不过这个情况,到下午就很快得到制止。

      县里在县中学东面划了一块地,作为临时的农贸市场,县工商所的工作人员在现场监管,打击胡乱抬价的行为,叫物价飞涨的情况有所好转。

      谢芷她们给困在嵛山出不去,也不可能说就留在杨丽丽家什么事都不干,下午就都要丽水人家安置点去帮忙。

      下午,县城里这样的安置点又增加了四处;而暑假期间不在校的县城各中小学的男教师到下午也基本组织起来,又有四五百人有组织的救援力量参加进来,县城的救援工作就变得更加宽裕,也有能力调更多的器械跟人手,到下面的乡镇去救援,甚至还有两架军用直升飞机进入嵛山县。

      东华市军分区不可能有军用直升飞机,淮海舰队在霞浦的驻泊基地还才开始进行建设,也不可能有军用直升机,谢芷估计是东华市里就嵛山的严重灾情,向省军分区进行了求救。

      由于昨日调进来的驻地官兵都上了河堤或直接到乡镇,县城里看不到驻地官兵的影响,多少影响到县城居民的士气;这时候看到军用直升飞机在县城上空徘徊,参与救援,好些人似乎都看到更大的希望,看到军机飞过,人群里还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然而到下午五点钟,天空的云层再次变得又浓又密,仿佛黑夜提前到来,叫人害怕昨夜的暴雨再来一回。那样不单是县城淹水区会继续扩大,上游嵛山湖水库以及沿岸的河堤,能不能扛住冲击,大家心里都在打强烈的疑问号。

      还有就是东嵛溪河下游河段的淤堵,始终是悬在众人上方的一把利剑。

      淤堵打不通,东嵛溪中游一直到嵛山湖水库上游的水就都排不下去,整个嵛山河谷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个巨大的堰塞湖。

      这不仅会加剧嵛山县城的被淹程度,下游也会由于堰塞湖的不稳定而变得异常的凶险。

      在谢芷犹豫着要不要派人跑到县防汛指挥部打探消息时,屋里突然有人兴奋的叫:“电话通了!”

      谢芷很快掏出手机,见手机上还是没有什么信号,转念想到屋里人是说座机通了,这么看来电信部门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将昨夜刮断的通信线路抢修好。

      嵛山县到九八年,城镇居民生活水平依旧极低,家用电话机还是奢侈物,通信线路抢通后,也不会存在通信线路拥堵问题——谢芷犹豫要不要进屋给鸿奇再打一通电话报平安,就见杨丽丽从屋里走到阳光,带着兴奋的语调,告诉大家:“下游的淤堵打通了,开始往下游加大排水了……”

      到五点半钟,暴雨再次降临,雨势要比昨夜略小,但这场暴雨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好,倘若像昨夜那般再持续七八个小时,谁都怀疑嵛山还能不能支撑住。

      冒着雨回到杨家,吃过晚饭,大家就没有再出去;杨丽丽则一直都留在安置点。

      谢芷晚上就留在杨家,守着电视看新闻,电视里到处都在播灾情:

      不单嵛山县受灾严重,不单东华市受灾严重,渚江上游的云河县发生垮堤,电视里播放洪水漫过乡镇的画面,一片狼籍,到底有多少伤亡,新闻里则没有提。

      到九点钟时,通信线路再度中断,雨势时大时小,就是不停。

      “啪啪啪”,院子外有人敲门,谢芷走到阳台上,看到杨丽丽她妈撑着伞走出去开院门,就见杨丽丽叫两人半抬半搀着回来,满脸都是血。

      谢芷吓了一跳,赶忙下楼帮将杨丽丽搀进来。

      进屋就听着杨丽丽她妈在大声的埋怨、发牢骚、骂人,谢芷也听不懂什么,莫名的对这个她平时挺看不起的漂亮女人关心起来:“你不是在安置点,怎么会摔在这样子?”

      罗庆的父亲是个老教师,听到动静,也跑到堂屋来,听着杨丽丽她妈的抱怨,用普通话问杨丽丽:“这么说,城区的水没有再涨?”

      “水没有退,也没有再涨,我亲眼看过的。应该是下游河段打通淤堵后加大排水,发挥了作用。上游的水库也没有关闸,看来只要雨一停,水就会往下退……”杨丽丽说道。

      谢芷这才知道杨丽丽没有安分的留在安置点,而亲自冒着夜雨满城的去看淹水情况,在半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跌,叫人给挽了回来。

      看着杨丽丽脸上给磕破大块的皮,有血水往外渗,谢芷的心里直打寒颤,心里想,要是留下疤痕,这张漂亮的脸蛋就要大打折扣,然而杨丽丽倒是浑不管这事,似乎只是单纯为水没有上涨而高兴。

      这对大家来说,的确是最值得安慰的好消息,雨势再大,只要水不再往上涨,情况就会更严重,这就是希望所在;只要等到暴雨停下来,情况就会好转。

      有时候,有些事物眼睛是看不到的,但明白的人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霞浦县方面组织力量只用一天就打断下游河道的淤堵,今夜的情况还真是难以想象。

      杨丽丽脸上过药,也给她妈破口骂了一通,就留在家里,没有再出去。大家都没有办法安心入睡,通信线路又断了,就守在电视前看新闻。

      谢芷跟杨丽丽坐在聊天,这才知道一些更详细的情况。

      市里派不出更多的支援力量,对嵛山的救援,只能以霞浦县为主。

      下午的时候,沈淮亲自带队组织进嵛山进行抢险施工,最近甚至离嵛山县城都不到五公里。也是沈淮在现场指挥,对东嵛溪沿河的几处严重於堵进行水下爆破,打开上游洪水下泄的口子。

      在现场指挥过程中,沈淮的左肩叫山上滚下来的一块落石砸到,受了伤,被迫退出现场指挥,现在是戴泉代替沈淮留在东面的大兴镇指挥抢险工作,只要雨一停,明天就能把路给抢通。

      下午通信线路抢通,也是霞浦方面派出来的人,只是临时支起的柱子,夜里又给暴风雨刮倒,只能等到雨停再上山抢修。

      第二场暴雨,终是没有像昨夜那么样再持续一夜,到十一点左右就淅淅沥沥的小了下来——谢芷她们还是没有心情睡觉,一直到拂晓时分,天色青亮,天边露出晨星,这叫人确信,最艰难的时刻终于是过去了,不过陆陆续续的伤亡消息也传过来。

      嵛山县在这两天的暴雨里,几乎所有的乡镇,都爆发山洪,被泥石流掩埋的屋舍就有二十余处,虽然投入很大的救援力量,但包括县城触电身亡的,全县这两天不幸身亡的人多达十二人。

      次日中午,嵛浦公路全线抢通,更多的武警官兵调进来。县城的淹水也开始往后退,乡镇的抢险还要继续下去,县里主要是防疫以及灾民安置;到第三天上午,地势最低处的西北角,街道也渐渐露出水面,县政府招待宾馆院子里,还满是积水,没地方排,谢芷她们停在县政府招待宾馆院子里的车浸在水里,已经是不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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