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0
第九四四章 敢死营

   楚欢一愣,问道“你是说,这是林……林公子告诉你们的?”

      轩辕胜才点头道:“大人离开青唐县没有两个时辰,林公子就找到了末将,告诉末将,大人很有可能会有凶险……末将一开始并不相信,大人做事素来谨慎,而且有周仁康陪同,乔装打扮前来寻找神医,悄无声息,末将并不以为大人会有意外。”

      楚欢苦笑道:“本督也没有想到,周仁康竟然有胆量出卖本督。”问道:“那你后来又怎会相信?”

      “林公子就说问题的根源,就出在周仁康的身上。”轩辕胜才握拳道:“我等本没有注意,但是林公子却查出来,周仁康的家眷,就在数日之前,都从青唐县离开。”

      “你是说周仁康的家眷都不在青唐县城?”

      “正是。”轩辕胜才肃然道:“林公子查知,周仁康数日之前,以腾出县衙接待大人为借口,将他的家眷全都送走,本来就算要腾出县衙,也用不着将家人送回老家,可是周仁康不但这样做了,反而装运了好几车的家产离开。”

      白瞎子立刻道:“如此看来,在大人抵达之前,周仁康就做好了准备,他送走家人,就是准备孤注一掷。”

      “他是西北人?”

      “是天山道的人。”轩辕胜才道:“末将确定他的家眷离开,便找到了青唐县丞审问,他的家眷,据说都被送回天山道的老家。”

      “天山道?”楚欢皱眉道:“那岂不是朱凌岳朱大总督的辖地?”

      轩辕胜才点头道:“正是,末将还查知,这位周仁康周县令,当初正是由朱凌岳举荐,这才为官一任。”

      白瞎子脱口而出:“大人,难道是姓朱的……!”

      不等他说完,楚欢已经沉声道:“休要胡言。”心下却是有些惊讶,暗想难不成周仁康真的是受了朱凌岳的指使,在这里给自己设下埋伏。

      轩辕胜才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朱凌岳乃是天山道总督,曾经一度更是西北战时的总督。

      “大人,你来瞧。”旁边响起仇如血的声音,仇如血此时正蹲在一名箭手尸身旁边。

      楚欢靠近过去,仇如血已经扯开那尸首的衣领,露出脖子来,“大人,你看这是什么?”只见到那尸首的脖子处,竟然有铜钱大小的烙印,烙印早已经淤结成疤,铜钱形状,里面却是一个清晰的“充”字,楚欢只瞧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发配充军的军人。”轩辕胜才微显吃惊之色,也蹲在旁边,“总督大人,发配边关充军的罪犯,都有这个烙印。”

      楚欢点头道:“我知道,也就是说,这帮刺客之中,还有军人?”

      仇如血和白瞎子此时又去检查其他几具尸首,很快便道:“大人,这里有六名箭手的尸首,被逃走了两个,这六人之中,有四人都有充军的烙印。”

      “数量不少啊!”楚欢目光冷厉,“难道这都是从军中出来的刺客?”

      仇如血兀自还在检查,片刻后才道:“大人,六名箭手,四名是充军的,不过其他刺客之中,倒没有几个……!”

      “这几名军人善于箭术,所以才被招拢。”楚欢道:“发配充军的,都会送入西北军中,充入先锋营,也就是敢死营……西北军队敢死营的管束素来非常严格,他们的装备不是军中最好的,但是他们的训练却是军中最为残酷的。”

      轩辕胜才颔首道:“不错,末将听说过边军敢死营的事情,发配充军的犯人,要么发往辽东,要么发往西北,这些人要么做苦力,要么就被编入先锋营,一旦有战事,就是让他们冲在最前面。据说先锋营的训练十分严酷,一来是为了锻炼他们的战斗力,二来也是因为他们都是犯人出身,用训练来打磨他们身上的戾气,无论是辽东,还是西北,对他们的管束素来都是十分严格……这几个人都是先锋营的人,怎么会突然到这里行刺大人?”

      白瞎子皱眉道:“轩辕将军,你是说……西北军中有人想要害大人?”

      轩辕胜才正色道:“只是几个散兵,不能就这样说是西北军想要害大人。这样的烙印,谁都可以假作,未必没有人故意这样做,假扮成先锋营的人。”

      “他们的箭术很好,而且先前的配合也十分的默契,看上去确实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仇如血缓缓道:“至若假扮,我倒不觉得他们有这个必要,我也听说过,一旦被发配到边军充军,进入先锋营,便只有用鲜血洗清自己的罪孽,普通将士立下战功可以受赏,加官进爵,但是先锋营的人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最多也就只会得些银钱赏赐,不可能谋得一官半职,也永远无法脱除军籍,只能一辈子留在军营里,直到战死,而且先锋营的人应该都会受到歧视,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先锋营的人,谁也不会将这耻辱的烙印主动烙在自己的身上。”

      白瞎子点头道:“仇大侠,你这话有道理,如果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先锋营的人,就根本没有必要假作烙印,难道他们还想故意诬陷西北军?而且他们根本想不到轩辕将军会带人及时赶到,如果不是将军及时抵达,杀了他们一个屁滚尿流,咱们也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中间会有西北军的人。”

      轩辕胜才微一思索,觉得颇有道理,只能皱眉道:“不管怎样,如果真的事涉西北军,此时也不能张扬,只能暗中调查……!”看向楚欢,道:“大人以为如何?”

      “轩辕将军说的是。”楚欢神情已经淡定下来,“不过本督并不相信他们是西北军派出来的。”

      “哦?”白瞎子问道:“大人是说这几个人并不是西北军?”

      “我没有说他们不是西北军。”楚欢若有所思道:“只不过他们就算是先锋营的人,也不代表着就是西北军所派……你们莫忘记,西梁人打进来之后,西北军曾经溃退,许多编制就那般消失……西梁人入关之前,西北军有十万之众,但是前几日从周仁康口中知道,如今在雁门关三十六坞堡驻扎的西北军,兵力不过三万多人……!”

      仇如血明白过来,道:“大人的意思是说,先锋营的人,是趁西梁人攻进来的时候,脱离了西北军,趁乱逃走?”

      轩辕胜才双眉一展,道:“不错,总督大人,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听说当初西北十万大军之中,先锋营也有六七千人……就算战死一半,那也还剩下三千人……前番在京里的时候,偶然就得知,先锋营如今名存实亡,留下来的兵士已经屈指可数……!”

      楚欢道:“也就是说,先锋营的官兵,如今有许多不在西北军中?”

      “是。”轩辕胜才道:“其实末将本想找个机会与大人陈说此事,只是想着大人到了西北之后,了解情况之后再行禀报。”

      楚欢正要询问,却见到铠甲摩擦之声响起,一名武将快步而来,正是被楚欢从近卫军中挑选出来的祁宏,到得近处,祁宏已经拱手道:“总督大人,轩辕将军,这帮乱贼对山里的地形似乎很熟悉,都逃到山中,山里的地形十分复杂,咱们的兵力不足以围住这座山,这些亡命之徒也是十分的悍勇,咱们也伤了好几个兄弟,是否还要继续追到山里去?”

      不等轩辕胜才说话,楚欢已经摇头道:“让弟兄们先撤下来,手上的兄弟先处理伤势,不必再追了!”

      白瞎子道:“就这样便宜他们?”

      “祁云尉说的对,他们对山里的地形很了解,咱们兵力不足,追拿下去,会增加伤亡。”楚欢肃然道:“而且就算将他们尽数抓起来,又能如何?”

      祁宏已经道:“总督大人,咱们虽然伤了几个人,但是并非没有收获,抓住了一名活口……!”回头挥手,“带上来!”

      被抓的刺客头套已经被摘了下来,轩辕胜才吩咐祁宏带人去将刺客的尸首尽数收拢起来,从尸首上搜找是否有什么可以抓查来历的线索,虽然轩辕胜才觉得可能性极小,不过祁宏却还是领命退下。

      那刺客见到四周都是近卫军兵士,一双双眼睛如刀子一样盯在自己身上,倒也有些惊恐,楚欢已经淡淡问道:“你们是奉了何人之命要来行刺本官?考虑好再回答。”向仇如血道:“仇兄,你的刀法好,我要是察觉他说了假话,一个眼色,你一刀便砍过去,给他个痛快,不用多废话。”

      仇如血立刻握刀在手,冷冷盯着刺客。

      刺客打了个寒蝉,犹豫了一下,听到仇如血冷哼一声,无奈道:“我是葫芦寨的,奉了虬将军的命令,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刺杀你!”

      “葫芦寨?”楚欢皱起眉头:“虬将军?”

      “是。”刺客道:“虬将军是我们葫芦寨大当家,他喜欢我们叫他虬将军……只要杀死了你,咱们每个人最少都有三百两银子,要是能亲手取了你的人头,便有五万两银子的报酬!”

      楚欢皱眉道:“五万两?看来我的脑袋也不算很值钱。你们葫芦寨在哪里?为何要行刺本官?”

      “葫芦寨就在越州葫芦山……!”刺客见到楚欢目光锐利,似乎能看透自己的心,一五一十道:“到了越州一打听,就能知晓……不过我不知道为何要刺杀你,寨子里的好手,调了大半出来……我们只是为了赏金而已!”

      楚欢看向轩辕胜才,皱眉问道:“轩辕将军可听过葫芦寨?”

      “没有听说过。”轩辕胜才摇头道:“不过西北匪患四起,想来也是一路土匪占山为王……!”

      那刺客立刻道:“我们是替天行道,专杀贪官污吏,不是……不是占山为王……!”

      轩辕胜才冷笑道:“替天行道?乱匪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做出来的事儿,比之贪官污吏更为可恨,贪官污吏虽然贪婪,但还不至于动辄取人性命,只有你们这帮乱匪,杀人如草菅,害起百姓来,谁都比不了。”

TOP

0
第九四五章 贵客

  轩辕胜才声音严厉,那刺客低着头,不敢再说,楚欢也知道眼前这刺客只是个小喽啰,行刺大事,他们也只是执行者,还轮不到他们策划,挥手示意将此人带下去。
  
  “轩辕将军,如果真是葫芦寨派人行刺本督,那么他们必然也考虑到事泄。”楚欢若有所思道:“出动这么多人手,纸包不住火,本督倒是奇怪,如果行刺不成,他们不担心本督会对他们进行报复?”
  
  轩辕胜才握拳道:“大人,葫芦寨意图行刺总督,罪大恶极,仅凭这一条,大人上任之后,便要想办法将其铲除,他们连大人都敢行刺,可见在西北嚣张之态,大人想要让西关安定下来,这颗毒瘤不可不摘。”
  
  刺客的尸首俱被收起,堆在一起,近三十具尸首,这一次刺客可说是损失惨重,轩辕胜才令部下一把火将尸首俱都焚烧,臭气熏天,烧了尸首,众人这才下山来。
  
  楚欢本以为真的有叫做闫平士的神医,心中一度想着能够让这位闫平士帮助素娘治病,可是非但没有此人,反倒是差点葬身在闫平山,一想到无功而返,素娘疫病难解,返回途中,楚欢的心情便大大的不好,到并不在乎是否要铲除葫芦寨。
  
  赶到青唐县,已经过了正午,楚欢入城之后,吩咐轩辕胜才让众人收拾准备,启程前往北原县城,想着周仁康已经逃窜,这青唐县的县务群龙无首,自己自然不能就这般放手离去,派了人去将青唐县的县丞主薄等官吏寻找过来。
  
  骑马来到县衙外,却见到县衙外竟然停着几辆马车,门外站着十多名身着黑褐色铁甲的兵将,这些人见到楚欢一行人骑马靠近过来,立时都握紧刀鞘,盯着楚欢,看上去充满戒备之色,白瞎子已经催马上前,厉声道:“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肖总督的护卫!”一人上前道,“你们又是何人?”
  
  白瞎子皱眉道:“肖总督,哪个肖总督?”
  
  “北山道肖总督。”对方道。
  
  楚欢已经翻身下马来,笑道:“肖总督在这里吗?”心下倒是惊讶,西北三道,天山、北山和西关,西关道总督朱凌岳他是见过,至若北山道总督,他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却不想这位肖总督竟然光临这座小县。
  
  对方见到楚欢虽然衣着普通,但是气度比之普通人大不相同,立刻道:“阁下是何人?肖总督专程前来看望新上任的楚总督,如今就在县衙内等候!”
  
  楚欢也不多言,抬步便往里面去,那几名黑甲兵士正要拦阻,白瞎子已经怒斥道:“这就是楚总督,你们睁大眼睛!”
  
  那些黑甲兵士吃了一惊,急忙闪开。
  
  楚欢大踏步进了县衙,孙子空昨夜没有跟随前往,留在县衙内照看,见到楚欢回来,大喜过望,急忙上来,道:“师傅,你没事吧?”
  
  “没事。”楚欢道冇:“听说肖总督过来了?”
  
  “是,现在在侧厅喝茶,杜先生正在陪同。”孙子空忙领着楚欢往侧厅去,“师傅,这肖总督是今日一大早赶过来的,已经等候了好几个时辰,刚才还在与杜先生下棋,这会子累了,在喝茶。”
  
  楚欢点头,未进侧厅,里面已经传来笑声,听到一个声音笑道:“杜先生所言极是,其实老夫对棋道知之甚浅,只是当做消遣,技艺不精,棋中的玄妙,只懂皮毛,比不得先贤……!”
  
  楚欢向白瞎子使了个眼色,白瞎子心知肚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总督大人到!”
  
  屋内立刻听了笑声,楚欢转入厅内,只见到屋内做了好几个人,正座之上,一名年过五十的老者身穿锦衣,正放下茶杯起身,楚欢先不看别人,已经拱手笑道:“肖总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知道那老者必定就是北山道总督。
  
  北山道总督肖焕章,年过五十,却已生华发,身形瘦弱,就似乎与楚欢十分熟悉,也已经拱手道:“楚老弟,冒昧打扰,你可莫怪,只因你从我北山地界而过,连个招呼也不打,我没能尽地冇主之谊,心中不安,追也要追上来见一面的。”
  
  楚欢哈哈笑道:“肖总督客气了,圣命在身,要早日赴任,所以沿途不敢停歇,本是想着路过北山,要去拜见肖总督,只不过又怕叨扰,所以……!”
  
  “楚老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肖焕章皱眉道:“什么叨扰不叨扰,实话对你说,你路过北山,连个招呼也不打,做哥哥的心里很不痛快。”
  
  楚欢忙笑道:“是我的错,在这里向肖总督赔礼!”
  
  “别总督总督地叫。”肖焕章握着楚欢的手臂,到得主位那边,一起坐下,“西北人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都是直性子,既然是在西北为官,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否则倒是生疏了。”
  
  楚欢暗想你的年纪做我父亲都绰绰有余,这兄弟相称,实在有些尴尬,只能笑道:“岂敢岂敢。”
  
  肖焕章这才向楚欢介绍道:“楚老弟,这是罗定西,北山道禁卫军统制……!”肖焕章指向旁边一名男子,楚欢转头看过去,只见在下首坐着一名身着铠甲的武将,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正向楚欢行礼,看上去十分的恭敬,楚欢见到此人四十出头年纪,虎背熊腰,甲胄在身,威风凛凛,只是脸上却有一道极其狰狞的疤痕,从左眼内角延伸到左脸上之上,这道疤痕让他看上去颇有些丑陋,但是却也显得异常的强悍。
  
  大秦各道的总督,麾下都有一支禁卫军,正常情况下,编制都在五千人以内,而禁卫军直属总督指挥,直接统军者,便是禁卫军统制,每一道禁卫军的统制,都是由总督直接任命,那也绝对是总督最为信任的心腹。
  
  “这是我的内侄,如今也在禁卫军中当差。”肖焕章又指向一人,“肖恒,还不见过楚总督!”
  
  楚欢看过去,只见得在罗定西的下首,却坐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锦衣,剑眉微挑,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嘴唇很薄,微微抿着,气质俊雅,他身旁有个粗壮凶悍的罗定西做陪衬,变更加显得他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肖恒已经起身向楚欢行礼道:“早闻楚大人威名,出使西梁,壮我大秦声威,安邑一行,便让天门道的阴谋土崩瓦解,下官一直久仰大名,却无缘一见,今日得见楚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他声音温和,彬彬有礼,楚欢含笑道:“客气了!”
  
  肖焕章笑道:“肖恒对楚大人是真心仰慕,所以我这次过来,便也将他带了过来。”最后才介绍道:“这是贱内!”
  
  楚欢便听得一个女人声音在旁响起:“妾身见过楚大人!”
  
  楚欢一惊,扭头看去,才发现旁边竟然还坐着一名妇人,那妇人三十三岁年纪,皮肤白皙,身材丰腴,虽然年过三旬,但是风姿卓越,风韵颇佳,特别是左眉内角有一颗殷红小痣,她本就很有风韵,这颗小痣,更是让她显得颇为妩媚娇娆。
  
  “见过夫人。”楚欢想不到肖焕章连自家的夫人也带过来,这真是大动干戈,心下有些奇怪,但是内眷在此,却不敢失了礼数,急忙向肖夫人还礼。
  
  肖夫人冇嫣然一笑,她虽然已是妇人,但是笑起来却是十分妩媚,“听老爷说楚大人家眷前来,所以想过来见见楚夫人,只是听说楚夫人有恙在身,所以没敢去打扰,不过带了些补品前来,楚夫人用心调养,自然会很快康复。”
  
  楚欢点头道:“有劳夫人记挂,楚某代内人谢过夫人。”这才向肖焕章介绍道:“肖总督,这位是杜辅公杜先生,你们已经见过……!”
  
  肖焕章已经笑道:“楚老弟,杜先生棋术精湛,我是十分钦佩的,今儿在这里说定了,日后我会时常接杜先生过去小住一阵,请他赐教棋艺,你可不能拦着!”
  
  楚欢哈哈笑道:“肖总督,杜先生是我身边的智囊,只怕杜先生离开片刻,我便六神无主了。”
  
  “小气。”肖焕章开玩笑道,正笑间,猛然剧烈咳嗽起来,肖夫人见状,急忙到得肖焕章身边,轻拍他的背部。
  
  肖焕章咳嗽一阵,才叹道:“楚老弟,让你见笑了,我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每年吃的药都要用车算,哎,活活一个药罐子……!”随即抬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要与楚大人单独谈谈……!”
  
  罗定西和肖恒起身来,再次向楚欢行礼,然后在杜辅公的带领下,先出了去,肖焕章转头看了肖夫人一眼,微微颔首,肖夫人这才向楚欢道了个万福,也下了去,等众人都退下,肖焕章这才向楚欢问道:“楚老弟,听杜先生说,你是要去找寻神医?”
  
  楚欢微微颔首,肖焕章已经问道:“只是我倒没听说青唐县有什么神医……楚大人可找寻回来?”
  
  楚欢摇头,反问道:“肖总督可听说过闫平士?”
  
  “闫平士?”肖焕章微一沉吟,似乎想到什么,奇道:“楚老弟难道是要去找闫平士?闫平士难道在青唐县?”
  
  楚欢一怔,奇道:“肖总督,听你的意思,难道……果真有闫平士此人?”

TOP

0
  第九四六章 同盟


  肖焕章想了想,若有所思道:“闫平士的名字,我还真是听说过,只是听说他是位云游四方的郎中,民间倒传说他的医术很高明,不过我也没有亲见过。”奇道:“楚老弟,你在青唐县是要找寻闫平士?莫非闫平士出现在青唐?”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肖焕章神色剧变,厉声道:“你是说,周仁康诱你入陷阱,意图行刺于你?”
  
  楚欢点头道:“从抓获的人口中得知,此事与一个叫葫芦寨的有关。”
  
  “葫芦寨?”肖焕章冷笑道:“楚老弟,你有所不知,这葫芦寨如今可是你们西关道的毒瘤,西关道众多匪患,这葫芦寨便居于其首。”
  
  楚欢坐正身子,问道:“肖大人,葫芦寨实力很强?”
  
  “葫芦寨在葫芦山,处于西关越州和天山沙州交界处,当年划分两道,就是以葫芦山为界。”肖焕章解释道:“葫芦山是西关道最大的山脉,连绵近百里,群山环拱,地形十分复杂,沟壑纵横,山中有河,坡中有洞,据我所知,葫芦寨已经啸聚了好几千人,最为紧要的是,听说不少西北军先锋营的人在战乱之时,就投到了葫芦寨……!”
  
  楚欢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
  
  “先锋营的人,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肖焕章叹道:“这些人到了葫芦寨,你说葫芦寨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莫非没人将这帮乱匪剿灭?”
  
  “倒也不是这样说。”肖焕章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一来是见见楚老弟,二来也是告诉楚老弟一些西关的情况。西关的乱匪,恐怕比楚老弟想的还要严重,余不屈老将军临去之前,将西北三万大军调到雁门关,修建三十六坞堡,那是为了提防西梁人,在宁山那边,也还有近三万人,这中间有余老将军从关内带来的两万卫所军,还有近万名以前隶属西北军的官兵,余老将军将其编制为平西军,主要是用来平定西北的乱匪。”
  
  “平西军?”
  
  肖焕章点头道:“正是,平西军被分为八大营,余老将军过世后,就由朱凌岳暂时统管。”
  
  “朱总督还在宁山那边?”
  
  “已经回到了天山。”肖焕章道:“宁山的平西军,也大都调走,往各处平匪。楚老弟也该知道,西梁人打进来,各州的州军早已经不复存在,所以西关四州,金州调了一个营,贺州调了一个营,越州四个营,甲州宁山还剩下两个营……这些平西军,在州军重组之前,就只能依靠他们稳定西关的局面了!”
  
  “现如今平西军归谁统辖?”
  
  “东方信。”肖焕章似笑非笑道:“以前是朱凌岳麾下近卫军的统制,此后朱凌岳便将平西军的统兵权交给了东方信。”
  
  楚欢倒是记得此人,他从西梁返回,在一场酒宴上见过此人,此人还在酒宴之上大发酒疯。
  
  “东方信既然掌管平西军的兵权,就不曾想过去剿灭葫芦寨?”
  
  “两个月前,就派了数千兵马去攻打葫芦寨,却大败而归。”肖焕章道:“东方信从平西军中调了四个营,如今就驻扎在越州朔泉城城外……越州匪患众多,但是最有势力的,就是葫芦寨,只是前番虽然派出数千兵马去攻打葫芦寨,据说连葫芦山都没能进去半步……!”他似笑非笑,抚须道:“也不知道是平西军不堪一用,还是葫芦寨的群匪太过厉害,不过那葫芦岛的地形确实复杂,骑兵使不上劲,至若步兵……听说葫芦寨的大营在葫芦山最险峻的地方,想要杀入葫芦寨,必须要从两座吊桥杀进去,吊桥一起,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楚欢摸着下巴道:“这样说来,他们行刺本官,并没有任何顾忌,只是觉得官兵奈他们不何?”
  
  “在葫芦寨的匪众看来,未必不是如此。”肖焕章道:“他们为害越州,烧杀抢掠,比之西梁兵还要凶残,西关的百姓衣食无着,但据说葫芦寨却通过抢掠,储存了许多的粮食……楚老弟,西关想要恢复元气,百姓想要安居乐业,这葫芦寨是不可不除啊。”
  
  楚欢微微颔首,拱手道:“多谢肖大人赐教。”
  
  “不过话说回来,葫芦寨为何会如此处心积虑行刺大人?”肖焕章抚须若有所思道:“周仁康毕竟是朝廷命官,他身在甲胄,葫芦寨在越州,两地相距甚远,葫芦寨怎会利用周仁康带领楚老弟进入圈套?这周仁康为何又要与葫芦寨的人勾结在一起?”
  
  楚欢含笑道:“其实这也是楚某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但凡做一件事情,总该有其目的。”肖焕章肃然道:“葫芦寨大动干戈,不辞路途遥远,从越州葫芦山跑到青唐来行刺大人,他们所图是什么?乱匪打家劫舍倒是常事,可是这般处心积虑行刺官员,却是很为罕见,而且他们行刺楚老弟,对他们有何好处,难道只是因为担心楚老弟上任之后会围剿他们?”
  
  楚欢淡淡笑道:“楚某觉得这个原因似乎并无太多的说服力。”
  
  肖焕章笑道:“我也觉着有些蹊跷……!”想了一想,问道:“楚老弟在西北莫非有什么仇敌?如此恶毒的诡计,那是要置楚老弟于死地方才甘心啊,能够让青唐县令听从调遣,我总觉得葫芦寨应该还没有这样的能耐吧?”
  
  “仇敌?”楚欢苦笑道:“楚某初来乍到,怎会结下仇敌?”
  
  肖焕章点头道:“这倒也是。”若有所思,眉头忽然一紧,喃喃自语:“难道是……!”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笑道:“好在楚老弟逢凶化吉,日后定要小心谨慎,西北不太平,这不是口头上的话,处处都要留心提防。”
  
  楚欢道:“有劳肖大人挂念,楚某感激不尽。对了,肖大人似乎想到什么,是否有什么不好说?”
  
  “没有没有。”肖焕章摆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问道:“楚老弟,你见过朱凌岳?”
  
  “有过几面之缘!”
  
  “你对他为人如何看?”肖焕章端起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但是肖焕章却还是很有修养地品了品。
  
  楚欢道:“都说朱总督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西北军曾经在西梁铁骑的进逼下,溃不成军,是朱凌岳带着天山道的禁卫军,赶赴前线,利用禁卫军集拢了西北溃军,构筑防线,这才一度阻挡住了西梁军的步伐,等到了余老将军赶赴西北。”
  
  “这倒是事实。”肖焕章用茶盖抚着茶叶末子,“如今朱凌岳在西北威名赫赫,正因如此……否则也不会在战时总揽西北三道的军政事务……!”
  
  “肖大人是说,朱凌岳也曾插手北山军政事务?”楚欢问道。
  
  肖焕章放下茶杯,道:“我是一身病,西梁人打进来的时候,身患痢疾在身,这条老命差点都丢下,他将我北山三道的州军尽皆调走,事关西北战局,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这位朱总督也不想想,打西梁人自然责无旁贷,可是里面都掏空了,要是闹起匪乱来,如何是好?我曾对他言及此事,但是他的意思,国难当头,只能先去管西梁人,内乱暂时也顾不了了。”
  
  “后来如何?”
  
  “就如我所料,各州兵力抽空,前面打着,后面那些乱匪伺机而起,本督眼看着乱匪肆虐,可是手中的兵力根本不足。”肖焕章叹道:“这倒不是紧要的,等到西梁那边退走之后,这位朱总督立刻上折子弹劾北山官吏,折子里说北山官员尸位素餐,前线将士浴血厮杀,而后方的官员却连地方的匪患都无法平定,导致西北军后方不稳……这一道折子上去,北山从上到下数十名官员横遭飞祸,罢官免职是轻的,不少更是被押赴刑场,当众斩首,说是要杀昏官稳民心……朱凌岳这事儿就干的颇有些不地道了。”
  
  楚欢倒不想还有这么档子事,尚未说话,肖焕章已经摇头苦笑道:“州军被调走,手无兵马,如何平贼?本督往朝廷上折子,解释此事,却如石沉大海,其实本督心里很明白,朱凌岳功劳赫赫,有大功于国,朝廷对他的折子自然是相信的……!”说到此处,立刻摆手自嘲笑道:“罢了罢了,怎么说起话来,就像在楚老弟面前诉苦……楚老弟,让你见笑了。”
  
  楚欢摇头道:“肖大人和我这样说话,那是推心置腹,楚某怎敢见笑。”
  
  肖焕章显出欣赏之色,道:“说得好。楚老弟,圣上慧眼识人,派你来西关支持大局,必然有一番作为,只是西关的局势尚未明朗,一切从头重来,许多事情也未必顺利,西北一系,虽然你我份属两道,但都是为了西北的百姓谋福祉,西关有难,北山也不会坐视不理,日后若是有需要北山相助的地方,我北山定是义不容辞。”
  
  楚欢起身来,深深一礼,肖焕章已经笑着拉楚欢坐下,“楚老弟,切莫如此,你我之间,相互扶持,也谈不上是我北山助你,日后说不定还要你楚老弟相助,我是西北人,说话素来直率,你将我当成自己人看,肖某也就将你当成自己人看。”
  
  楚欢脸上带笑,心中却陡然明白过来,这肖焕章堂堂总督之尊,来到这里破败的小县城,敢情是为了要和自己结为盟友。

TOP

0
第九四七章 街杖

      朱凌岳在西北威名赫赫,当初余不屈还在时,朱凌岳是西北的第二把手,余不屈逝世后,朱凌岳自然毫无疑问是西北的龙头。

      西北三道,虽然天山道的地盘最小,但是在对抗西梁的侵略之时,朱凌岳挺身而出,他麾下的禁卫军更是迎难而上,这不但让朝廷十分满意,在西北上下也是留下了极好的口碑。

      相比起朱凌岳,西关和北山二道表现的就实在是差强人意,西关道包括总督陆玄在内的大小官员,在危难之时不但没有组织反抗,反倒是弃城逃窜,朝廷更是痛下杀手,对西关的官吏一番大清洗,十之四五都是下场凄惨。

      虽然楚欢并不清楚北山道在战乱时的表现,不过此前很少听到肖焕章的名字,那也就说明肖焕章并没有做出让人心悦诚服的事情来。

      秋后算账,朝廷对那些昏聩懦弱之辈,自然是毫不留情,虽然肖焕章没有获罪,但是在西北的威势与权势,自然无法与朱凌岳相提并论,楚欢倒是明白,在西北最为困难的时候,朝廷甚至一度将西北三道的军政大权交到了朱凌岳的手中,肖焕章自然也曾有一段时间受到朱凌岳的辖制。

      就像肖焕章自己所说,朱凌岳弹劾北山官员,肖焕章手下的官吏有许多遭受牵连,战乱之时,肖焕章或能忍气吞声,但是如今西北重建,权力重组,肖焕章对于朱凌岳将手脚伸入北山道自然是大大不满,但是以他现在的势力和声望,他自己也清楚无法与朱凌岳抗衡,如今楚欢前来西北赴任,肖焕章自然是看到了机会,不惜屈尊前来这座小县城,归其缘由,也正是相遇楚欢结成同盟,如此一来,西北战后的权力重组,西关和北山两道联手,朱凌岳便不能一手遮天。

      这其中关窍,楚欢微微转转脑子便能想出来。

      肖焕章见到楚欢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不置可否,一时倒也看不透楚欢心思,他也是不动声色,轻叹一声,道:“楚老弟,西关重建,任重而道远,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不能上令下行,想要治理西关一方,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楚欢“哦”了一声,轻声问道:“肖大人何出此言?”

      “也并不是我在背后挑惹是非。”肖焕章轻声道:“楚老弟有所不知,朱凌岳向朝廷弹劾官员之时,另有一份保举的奏折,这名单之上,据说都是抗击西梁的有功之臣以及西北的贤能之士……这些人有一大半已经被吏部批准,在西北各地上任,我北山安排了一部分,但是你西关安排的更多,我只是担心楚老弟日后要面对的官员,并不能上令下行。”

      楚欢含笑道:“肖大人是说,西关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朱总督举荐,以后本督上任,这些官员不会听从本督调遣?”

      肖焕章想了一想,才道:“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是……我既然前来与楚老弟相见,便是带了赤诚之心而来,如果不将西北的局势向楚老弟说清楚,恐怕楚老弟会处处受制,楚老弟虽然年少有为,可是毕竟不是西北本帮的人,肖某西北土生土长的人,都要多方受制,楚老弟是外来人,就算朱凌岳不在背后做手脚,也未必能够让西北本帮的官员听从号令……!”

      楚欢叹道:“肖大人这话,那是推心置腹了。其实我早就听说过,西北是铜墙铁壁,西北官员,颇为其心,外任官员前来,很难融入其中。”

      “所以我才说楚老弟的处境并不乐观。”肖焕章肃然道:“不说其他,就说越州朔泉城外的四营平西军,由东方信统领,东方信此前是朱凌岳的禁卫军统制,那可是朱凌岳的心腹,你试想一想,这东方信是否能够轻易听从你的调遣?东方信在西北,那也是很有名头的家伙,不是什么善类。”

      楚欢颔首道:“多谢肖大人指教,小弟自当小心谨慎。”顿了顿,问道:“对了,既然肖大人视小弟为自己人,小弟还真有一件事情要恳请老哥哥帮忙!”

      “你说,但讲无妨!”

      “西关重建,首在要恢复生产。”楚欢正色道:“但是老哥哥也知道,如今的西关,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朝廷倒是准备拨一批粮种过来,用于秋种,应该很快就会到来,此外朝廷也答应从关内征调耕牛农具进入西关,只不过小弟盘算过,耕牛农具肯定是不足的,所以……!”

      “我明白楚老弟的意思。”肖焕章道:“我回到北山之后,立刻征调耕牛农具,尽可能帮助楚老弟度过这次难关。”

      楚欢不管肖焕章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图谋,但是对方既然答应征调耕牛农具,那确实是帮了自己,当下立即谢过。

      “除此之外,我还会帮着楚老弟将你辖地的百姓送回来。”肖焕章含笑道:“如今在我北山道,还有许多你们西关的难民,西关要重建,少不了人力,我会尽快派遣部下,将西关的难民遣送回乡,如此一来,楚老弟也就不会愁无人可用了。”

      楚欢含笑点头,百姓就是人力,人力这个时候就代表着生产力,西关境内,废墟成堆,田地荒芜,若是没有人力,就算有了粮种和耕具也是不成。

      肖焕章将该说的话说完,知道楚欢还有公事在身,却并不继续打扰,楚欢也知道肖焕章不愿意在这样的小县城久留,亲自送肖焕章离开。

      肖焕章离开之后,楚欢立刻将青唐县包括县丞主薄在内的一干官吏叫过来,十几名县城的主要官吏过来之后,楚欢倒是开门见山,直接告诉他们,周仁康与山匪勾结,意图谋反,如今已经潜逃,这青唐县令的位置自然是空缺了下来。

      众官吏闻听周仁康谋反,都是大吃一惊,楚欢瞧这些人的脸色,看得出来这些官吏是真的惊讶,心知周仁康谋反,是个人所为,倒是与这帮人并无干系,听得这帮官吏随即都痛心疾首谴责周仁康的无法无天之举,楚欢也并没有兴趣听下去,直接道:“县丞是县里的二把手,周仁康不在了,但是先前安排的诸事却还要继续下去,从现在开始,青唐县县丞继任为青唐县令,继续执行之前的事务。”

      青唐县丞欢喜万分,他还真担心总督大人一怒之下,会因为周仁康的谋反牵连自己,谁知道却是因祸得福,自然是叩首谢恩。

      楚欢既是一道总督,自然不会滞留在青唐县来处理一县事务,交代一番,轩辕胜才那边也已经准备完毕,当下便启程继续往北原县出发。

      虽然隔了一天,但是素娘看上去也只是憔悴许多,一时之间疫病还没有完全发作,楚欢心中虽然担心,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办法。

      郎中孙博柳倒是收拾妥当,跟随着楚欢的队伍一同上路,路途之中,时常却检查素娘的症状,时刻向楚欢通知素娘的病情。

      乔装打扮成林公子的林黛儿却是神神秘秘,知道要启程,早早就上了马车,楚欢甚至都没瞧见她何时上马车。

      北原县城距离青唐县并不远,不过两日路途,只不过家眷跟在一起,行走起来并不快,楚欢担心疫情蔓延在即,必须早日向西关道各处实行自己的隔离对策,若是跟着队伍缓慢而行,少不得要耽搁不少时间,叫过轩辕胜才,令他率领队伍跟随家眷慢行,自己却是带了三十名近卫军护卫以及白瞎子等几名亲随,提前往北原县城去。

      轩辕胜才也知道灾情猛于火,楚欢急忙忙要往北原去,自然是有道理。

      楚欢抵达北原县城的时候,是正午之前,他对北原县城并不陌生,知道北原县衙在何处,朱凌岳如今不在北原县城,他也不知道这边如今是谁在处理政务,顺着长街往县衙过去,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杂乱之声,遥望见长街一处,围了一大群人,心下奇怪,翻身下马来,牵马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哎哟”“哎哟”的惨叫声响起,心下更是疑惑,有心想看明白,将马匹交给白瞎子牵着,自己挤入人群之中,挤到前面,就看见前面有一块空地,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正按着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被按在地上,一名差役正抡着棍子往那中年人屁股上打下去,那中年人惨叫连连,不远处,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端着杯茶,指着那中年人道:“还真以为北原县没有了王法,就让你尝尝王法是什么滋味。”

      那中年人在地上被打的衣裳破裂,甚至带着血迹,只是一声一声惨叫,说不出话来,四周百姓指指点点,却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敢低声议论。

      楚欢心下奇怪,向身边一名百姓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当差的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打人?”

      那人看了楚欢一眼,楚欢并无穿官服,一身普通的锦衣,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呢?被打的是油铺的林掌柜,欠了赋税,今天被官差找上门来了……那是赵经承亲自出来找他哩……!”

      “赋税?”楚欢皱起眉头,正要问话,忽听到一个声音大声道:“不要再打了,王法是王法,却也不是这般滥用,这样打下去,都要出人命,我看你们才是无法无天!”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却见到人群中站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来,粗布衣裳,看起来有些敦厚,此时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TOP

0
  第九四八章 反贼大人


  布衣男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所有的目光顿时都向他看过去,便是连杖责那林掌柜的差役也停了手,扭头去看布衣男子。
  
  楚欢打量那男子,相貌普普通通,皮肤微黑,颇有些瘦弱,属于丢在人群之中也不会被人认出来的普通人,此时这位布衣男子身体微微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怒,又或者是虽然仗义而出,心里却还是有几分害怕。
  
  “咦,这不是年秀才吗?”赵经承将手里的茶杯递给身边的差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眯眯道:“怎么,年秀才这是出来打抱不平?”
  
  “只是出来说一说道理。”布衣男子年秀才盯着赵经承,“且不说他是否真的欠了赋税,就算真的欠了所谓的赋税,也没有当街打人的道理,你们……你们这是要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赵经承哈哈笑道:“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说话都用词儿。年秀才,你是读书人,要讲道理,那么我就和你讲讲道理。姓林的欠税大半个月,差役几次前来讨要,他都百般推诿,视王法如无物,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好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王法?你既然读过书,自然知道乱世用重典这句话,如今这种时候,若不是用重典,如何稳定民心?”
  
  “你……你胡说。”年秀才愤然道:“你们这般做,不但不能稳定民心,反而会尽失民心,让百姓心中更是惶恐。”
  
  赵经承怪目一翻,冷笑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良心话。”年秀才此时身体已经稳了下来,“如今就该轻徭役赋税,让各行各业休养生息,你们编制明目,胡乱增税,这……这就是胡来。”
  
  “胡乱增税?”赵经承脸色沉下来,“这是上面的意思,正是西北要重建,所以才收取重建税,难不成西北的重建,全都由朝廷拿银子出来?你们都是西北百姓,人人都要出力,这出力难道只是用嘴巴喊一喊?”指着皮开肉绽趴在地上无法起身的林掌柜道:“他欠税不交,官府难道任其如此?他不交,你不交,这西北还要不要重建了?”
  
  “西北的重建,不在于找他们收税。”年秀才正色道:“恰恰相反,对这些人,反倒要轻赋税,让他们休养生息。西北经商本就困难,他们留在这里做生意,只因为他们是西北人,根基都在这里,打开门做生意,就是维持了商业的运转,你们重税加身,不但不能兴复西北,反是逼着他们关门或者离开……!”
  
  年秀才一说,围观的人群顿时都是议论纷纷,更有人微微点头,对年秀才的话深表赞许。
  
  赵经承见四周人们似乎都在赞同年秀才所言,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年秀才,厉声道:“你小小一个秀才,也在这里大放狂言,煽动人心,你这是想要谋反吗?”
  
  年秀才据理力争:“莫非说几句公道话,就是冇谋反?”他一甩衣袖,怒道:“如果真是如此,整个西北百姓,迟早要被你们全都逼反!”
  
  “你……!”赵经承冷声道:“来人啊,年辛岚蛊惑百姓,大放厥词,煽动人心,给我拿下,就地赏他二十棍子。”
  
  当下便有两名差役如狼似虎扑过来,年辛岚急道:“你们……你们干什么,还讲不讲道理,朗朗乾坤,你们怎能如此……!”
  
  两名差役已经是将年辛岚拉了过去,一人将年辛岚踹倒在地,随即两人便将其按倒,众百姓顿时都是议论纷纷,不少人怒目而视,却是敢怒不敢言。
  
  旁边拎着棍子的差役上前来,正要动手,人群中已经传来一个声音道:“一路走来,还是这里最热闹,欠税打屁股,这说几句话也要打屁股,不知道这是北原的风俗吗?”
  
  只见到人群散开,从中间一人背负双手缓缓而出,双眉如刀,脸上带笑,但是眸子却是异常的冷厉,穿着虽然普通,但是却自有一股逼人的威势。
  
  那赵经承见一个年轻人出来,顿时冷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看来北原不怕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怪事到处有,这里特别多。”楚欢盯着赵经承,淡淡笑道:“我也认为,这年头不怕死的是越来越多了。”
  
  “你说什么?”赵经承指着楚欢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说的,你已经听见,何必多问。”楚欢淡然道:“我要干什么,不如你自己猜猜看。”
  
  旁边一名粗壮的差役骂道:“好你个臭小子,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冇子撕烂你的嘴。”他为了在赵经承面前表忠心,便显得异常勇猛,如一头饿狼般往楚欢直扑过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照着楚欢的脖子便抓过来。
  
  梦见的旁边人影一闪,一条腿飞踹而出,直往那差役心窝子踢了过去,那差役猝不及防,再加上这一脚速度极快,“砰”的一声,正踢在那差役的心窝子上,那差役粗壮的身体竟是往后飞出,随即“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半晌喘不过气来。
  
  四下里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那赵经承已经变了颜色,众差役此时也顾不得林掌柜和年秀才,立刻围上前来,见到除了那名挺身而出的年轻人,在他旁边,还有一名带着独眼罩的汉子,那独眼龙腰间甚至还配了一把刀。
  
  “好啊!”赵经承瞧见独眼龙腰间悬挂的大刀,尖声叫起来,“殴打官差,还违背刀狩令,佩戴刀具,这是要造反,来啊,把这两个大胆的反贼拿下!”
  
  官差持棍拿刀,围拢上来,众百姓急忙后退,便在此时,听得人群中又一个冷厉的声音道:“都拿下了,一个也跑不了。”随即从人群中窜出十多名身着甲胄的兵士来,当先一人头戴猛虎战盔,身着黑甲,其他兵士也都是精致甲胄,都已经拔出刀来,一个个冷厉异常,若是那些差役是狼,这帮窜出来的兵士,却是猛虎。
  
  差役们正要拿下楚欢和白瞎子,冷不防窜出这么一群人来,都是一愣,只眨眼间,这些甲胄兵士都已经上千,刀光闪动,跟随赵经承的七八名衙差,此时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已经架起了寒光闪闪的大刀。
  
  众百姓都是心惊胆战,但是见到先前还嚣张跋扈的衙差面对这群甲胄兵士动也不敢动,瞬间就被刀子架住脖子,心里却都是极为痛快。
  
  那头戴猛虎战盔的武将冷眼扫了众差役一眼,沉声道:“都不要动,谁要是动一下,一刀砍了他脑袋!”他神情冷峻,却是跟随楚欢身边护卫的近卫军云尉祁宏。
  
  乒乒乓乓之声大作,众衙差手中的长棍大刀全都落地。
  
  他们实在不知道这群兵士从何而来,但是却知道这群兵士非同一般,且不说他们身上那乌光闪闪的精致铠甲,还有他们手中那锋利带着寒气的快刀,只说这些人的个头身材,就不是一般的兵士能比。
  
  近卫军是皇家近卫军,虽说其中也有高官子弟,但是总体而言,近卫军的挑选可说是异常的严格,说百里挑一绝不为过,真正的近卫军兵士,几乎都是身材健壮人高马大,楚欢奉皇命从近卫军中挑选亲军护卫队,那自然是挑选其中的精锐,虽然只得了两百名近卫军,但每一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冇锐之士,自然不是普通的军人可以比拟。
  
  赵经承此时已经杀了眼,他和那些差役一样,根本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小小经承,甚至没有见过近卫军,从甲胄上也辨认不出眼前这群兵士隶属哪支军队,西北可没有装备如此精良的军队,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惊讶,却还是上前来,只以为祁宏是这群人的首领,躬着身子,拱手赔笑道:“这位将军,都是误会,咱们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朝廷当差的,下官是青唐县户房经承,小姓赵,不知何处得罪了将军……!”
  
  祁宏冷冷道:“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谁和你这等下贱之人是一家人。”近卫军是帝国的贵族军,他们连十二卫军都看不上,那地方州军自然更看不上眼,就更别说县衙的小小差役,在近卫军将士眼中,自己是老虎,这些衙差只是臭虫,手指头就可以将他们捏死。
  
  赵经承心下虽然有气,但知道眼前这些兵士不好惹,只能陪笑道:“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将军,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老冇子倒要问问你们想干什么。”祁宏冷冷看着赵经承,“你要让他们抓谁?”
  
  赵经承立刻指着旁边的楚欢道:“对了,将军,你们来得正好,这里有两个反贼,他们……他们好大的胆子,不但佩刀出现,而且阻扰衙门办差,将军,你……你们快拿下这两个逆贼!”
  
  祁宏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赵经承,转向楚欢,恭敬道:“大人,如何处置这帮大逆不道的家伙?”
  
  此时不但是赵经承和那些差役,四下里的百姓也都是目瞠口呆。
  
  赵经承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帮兵士,竟然是自己口中“逆贼”的部下,心知闯了天大的祸事,颤声道:“这位……这位大人是……!”
  
  楚欢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叫楚欢!”(未完待续)

TOP

0
  第九四九章 大义灭亲


  赵经承只觉得五雷轰顶,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当然没有见过楚欢,但是他当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虽然只是一介小吏,但是北原县的消息一直都很灵通,他未必接到楚欢已经被皇帝钦命为西关道总督,但是出使西梁的使团,副使楚欢在西梁大振国威,他却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就在最近,从关内传来的消息,安邑道黄家作乱,勾结天门道伺机起事,却被钦差楚欢弹指间便即瓦解,赵经承只是小吏,具体情况弄不清楚,但是多少也知道了一些风声。
  
  赵经承已经从头寒到脚。
  
  他不说话,楚欢却已经说话了,问道:“你刚才所说的重建税,到底是什么赋税?”
  
  赵经承额头冒汗,颤声道:“回……回大人话,那是……那是衙门要收取的重建西北的赋税,是用来……用来修建工程所用……!”
  
  “北原县现在归谁治理?”
  
  “是曹大人……!”赵经承道:“甲州甲府城已经修缮的差不多,越州的朔泉城也经过了一番修缮,官员们最近都已经陆续返回,如今北原县的治理,都是由北原县令曹大人管理……!”
  
  楚欢“哦”了一声,他本以为西关道的官员还在北原县,听这意思,衙门都已经返回各自府城,这倒不是坏事,见到四周百姓窃窃私语,当下走了过去,在赵经承先前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去,向祁宏道:“祁云尉,这位赵经承既然是曹大人的部下,我倒想看看曹大人如何解释此事,你派人去将曹大人叫过来,我有话想要问他。”
  
  曹大人是北原县的县令,官位不大,年纪却不小,五十出头年纪,从县衙门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此时楚欢就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似乎在闭目养神,百姓们都没有散开,大伙儿并不知道楚欢到底是什么身冇份,都在低声私语,但是心里却都明白,这个年轻人既然是这群甲胄兵士的头头,那么来头必定不小,都知道接下来会有好戏看。
  
  “楚大人,楚大人!”曹县令气喘吁吁跑过来,人群急忙散开,他跑到楚欢面前,已经是大汗淋漓,脸色有些苍白,大口喘着气,却还是“噗通”跪倒下去,“下官……下官北原县令曹傅拜见总督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此言一出,四下里又是一阵喧哗,谁也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是一道总督。
  
  “你就是曹县令?”楚欢坐正身体,看着曹县令,“曹县令,本督问你,这个人,你可认识?”说话间,已经抬手指着赵经承。
  
  曹县令忙点头道:“回禀大人,这是鄙县户房经承。”
  
  先前被按在地上的年秀才早已经爬起来,在旁道:“它不但是户房经承,还是你曹县令的小舅子……!”
  
  曹县令也不敢回头冇,楚欢似笑非笑问道:“果真如此?”
  
  “这……不敢欺瞒大人,他……他确实是下官的内弟,不过做事勤勉,为人诚恳,所以……所以下官用人不避亲……!”曹大人额头汗水如雨下。
  
  “用人不避亲,看来曹大人当真有先贤的气魄。”楚欢含笑道:“曹大人,这位赵经承既然是衙门的官吏,对朝廷的法度,自然也是清楚的。”
  
  “是是是……!”
  
  楚欢斜眼看了赵经承一眼,慢条斯理道:“本督不知道这位赵经承是不是有意而为,刚才对本督大加呵斥,而且还派手下的衙差要将本督拿下,曹大人,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本督记着,朝廷可是有以下犯上这条大罪……曹大人,不知道本督有没有记错?”
  
  那边赵经承已经面如死灰,“噗通”跪倒,魂飞魄散道:“总督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瞎了一双狗眼,被猪油蒙了心,求你老开恩,小人……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曹县令也急忙道:“大人,赵经承不识大人,才会如此,还请大人宽恕……!”
  
  “本督问你,按照我大秦的律法,以下犯上,该判处何刑?”楚欢面无表情问道。
  
  曹县令低着头,惶恐道:“这个……总督大人……!”
  
  “大人,按照大秦的律法,赵经承只是小吏,大人如果是总督,他以下犯上,应该杖责五十。”年秀才看出楚欢是有意要教训赵经承,当下在旁立刻道。
  
  楚欢含笑向年秀才点了点头,道:“秀才说的有理,以下犯上,杖责五十……!”盯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曹县令,问道:“曹县令,你听到了?”
  
  “下官……下官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为何不执行?”楚欢皱起眉头,“曹县令莫非还要让我亲自动手?”
  
  曹县令听出楚欢语气中的不悦,哪敢违抗,叫道:“来人啊,还不行刑。”他心里清楚得很,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泛泛之辈,自己必须小心应对,稍有不慎,自己也要被牵连进去。
  
  差役们脖子上的刀已经收起,几名差役面面相觑,曹县令回过头,使了个眼色,几名差役再不犹豫,上前去将赵经承按倒,一名差役拿起木杖,抡起来便要打,楚欢却已经淡淡道:“杖人的把戏,本督很清楚,有时候看起来鲜血淋漓,其实休养几日就可康复……!”寒目盯着那行刑的差役,淡淡道:“他爬的起来,你们就爬不起来了。”
  
  此言一出,衙役们再不犹豫,行刑的差役卯足了气力,噼里啪啦打下去,总督大人都发话了,他们哪敢弄虚作假,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赵经承鬼哭狼嚎,声震四方,四下里围观的百姓们顿时都是觉得胸口舒畅,大大地出了口恶气。
  
  曹县令此时已经向楚欢道:“总督大人到来,下官未能远迎,还请大人移步,下官这就去准备酒宴,为总督大人接风。”
  
  楚欢摆手笑道:“曹大人客气了,酒宴不急,等事情完全解决完了,一切还来得及。”
  
  曹县令赔笑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楚欢笑道:“不急,等刑罚完了,咱们再慢慢说……!”再不说话,只是看着行刑的差役们,赵经承虽然只是小吏,但明显是娇生惯养,过惯了舒服的日子,十几棍子抡下去,那惨叫声就越来越小,等到二十多杖打下去,就已经没了声息,就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不动弹。
  
  行刑的差役不敢再打下去,停了手,蹲下去探了探鼻息,这才起身道:“大人,赵……赵经承昏死过去了……!”
  
  曹县令忙看着楚欢,楚欢摇头道:“本督说话从来不打折的。”
  
  祁宏已经道:“找桶水来,泼醒了,接着打!”
  
  曹县令和衙差们心里都是毛骨悚然,只觉得这位年轻的总督果然是狠辣,却又不敢违抗,找了一桶水泼醒,将剩下的数目打完,赵经承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连半条命也不曾剩下,气息微弱,楚欢这才起身来,走到赵经承面前,蹲下去,伸手抓住赵经承的发髻,将他的脑袋拽起来,盯着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睛问道:“以下犯上的罪责,你已经担过了,接下来咱们说一说强征赋税的事情。本督从京中而来,而且不久前才将户部的差事交待过去,从不曾冇听说西北增加了重建税,你所说的重建税,却不知从何而来?”楚欢说话很慢,但是中气十足,四下里十分寂静,众人都听得清楚,人群中立时有人低声道:“原来这赋税不是朝廷要收的……!”
  
  赵经承面如死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啊,楚欢向祁宏使了个眼色,祁宏舀了一瓢水,泼在赵经承的脸上,赵经承打了个jī灵,甚至恢复几分,有气无力道:“这……这都是衙门的意思……小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楚欢淡淡道:“可是本督在户部知晓,西北已经减免了许多的税收,特别是商税,更是减免了一大半……你所说的衙门,又是指哪里?”
  
  赵经承眼睛看向楚欢身后不远的曹县令,曹县令脸色巨变,连连使眼色,赵经承闭上眼睛,楚欢回过头,看了曹县令一眼,曹县令急忙躬身垂首,楚欢拎着赵经承的脑袋,声音淡漠:“强收赋税,那是违背了朝廷的法令,赵经承,本督很佩服你的勇气,你敢当着本督的面,违背朝廷法令,本督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个痛快的……!”放开赵经承发髻,淡淡道:“来人,此人胆大包天,违抗法令,罪不可恕,当街杖死……!”
  
  赵经承魂飞魄散,拼足了力气叫道:“大人,小人……小人是奉命行事,都是……都是曹县令让我们做的,是他……是他下了告示,增收北原县境内的商税,以前的商税不但……不但分毫不减,而且……而且新增重建税……这……这都是曹县令的意思……!”
  
  “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曹县令气急败坏,冲上前来,一脚踢在赵经承的身上,“姓赵的,总督大人在这里,你敢污蔑本县,这都是你们户房擅作主张,与本县……与本县何干?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畜生打杀了……!”
  
  “曹县令,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楚欢皱起眉头,淡淡道:“总要让人说话吧,你要杖杀他?莫非忘记他是你的小舅子?”
  
  “下官……下官眼中容不得沙子,最……最厌恶这种贪官污吏,下官尽忠朝廷,可以……可以大义灭亲!”曹县令面红耳赤道。(未完待续)

TOP

0
第九五零章 读书人的风骨

   楚欢拍手笑道:“好好好,大义灭亲,曹县令果然不愧是朝廷的忠臣。

      赵经承虽然奄奄一息,但是曹县令的话句句听入耳朵,心下顿时火冒三丈,拼力道:“总督大人,都是……都是姓曹的做的,各州衙门开始迁返的时候,他……他就开始准备增加赋税……!”

      楚欢摸着下巴,回到椅子上坐下,含笑向曹县令问道:“他是你的小舅子,不会冤枉你,本督相信这一点,而且小小户房经承,没有你曹县令的命令,他也不敢这样做。曹县令,你若是再要争辩,那就是侮辱本督的智商了!”

      曹县令知道事到如今,再做狡辩也是无用,跪倒在楚欢面前,“总督大人,下官……下官出此下策,也是……也是为了重建西北……!”

      “哦?”楚欢身体微微前倾,“为了重建西北,来来来,曹大人,你来说说,怎么个重建西北?”

      曹县令额头渗出汗,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回大人话,这……这西北被西梁人大肆破坏,诸多工程都遭受眼中的损毁,无论是桥梁道路,还是城池要塞,这些……这些都要重新修缮,朝廷……朝廷要对东南用兵,西北是要自力更生,所以……所以为了西北百业的复兴,就需要大笔的银子……下官这才……这才想出这个法子……!”

      楚欢看向一旁不远的年秀才,问道:“你是个秀才?”

      那年秀才见得楚欢惩治赵经承,对楚欢大有好感,拱手道:“学生年辛岚,见过总督大人!”

      “不必客气。”楚欢摆手笑道:“年秀才,你来说说看,这位曹大人想要兴复西北,所以增加赋税,这有没有道理?”

      “学生斗胆直言,这无疑是杀鸡取卵,毫无道理。”年秀才立刻道:“大人,所谓百业复兴,乃是给予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无论士农工商,都需要时间恢复元气。学生对商人并无多大好感,一直都觉得他们唯利是图,但是对于一直留在西关的商人,学生如今确实佩服他们。”

      “哦?”楚欢含笑道:“此话怎讲?”

      “这些商人,完全有能力进入关内,另起炉灶,而且西北不乏这样的例子,大批的士绅商贩都进了关内躲避兵灾。”年秀才肃然道:“可是却也有一部分商人留下来,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却还是让西关的商业继续维持下来……西关如今一穷二白,在西关做生意很不容易,减免商税一半,本来还算合情合理,可以促进商业的恢复,可是北原县这边,商税不但没有减免,而且还增加了繁重的重建税,这些赋税加起来,大的商家或能承受,小的商家甚至赚取的利润都承担不了这些赋税,这让商业如何恢复?入不敷出,只有关门大吉,到时候谁还会在西关做生意,离开了商人,商贸无法流通,想要复兴西关,那就是纸上谈兵……!”

      楚欢眼中显出赞赏之色,目光移到曹县令的脸上,神情变得冷漠起来,冷冷道:“你的脑袋长到屁股上去了?”

      “大人,下官……!”

      “尸位素餐……亏你还是一县父母官,见识都比不上一个秀才。”楚欢冷然道:“来人,摘了他的冠帽,这样的庸官,本督可容不下!”

      曹县令已经恳求道:“总督大人开恩,下官下次再也不敢,请大人宽恕下官这一回……!”

      “本官素来也不是个霸道的人。”楚欢淡淡道:“今日本督给你一个机会,由百姓来决定你的去留……!”抬起头,站起身来,扫视四周围观的百姓,终于道:“诸位父老乡亲,楚某乃是西关道新任的总督,奉圣上之命,前来西关赴任。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西关道三年内不必向朝廷缴纳赋税,本官也定会在西关轻赋税,各行各样,都会给与休养生息的时间。从即日起,商税比之战前,调低一半,三年之内不会增税,三年之内若还有挑动,只会是低调……至若其他赋税,本督赴任之后,会下达条令……今日本督就让父老乡亲做一个决定,这位曹大人,还适不适合做北原县的县令?他的去留,就交给你们。”

      人们面面相觑,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想不到一县父母官的去留,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先是一阵沉寂,片刻后,人群中有人大声道:“这等昏官,留下是北原县的祸害……不能留!”

      “对,不能留!”

      “总督大人,你给我们派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这样的贪官污吏留在北原县,北原县的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曹县令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那群百姓,楚欢瞥了曹县令一眼,再不啰嗦,向祁宏示意,祁宏一挥手,两名近卫军兵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抓住曹县令,将他的冠帽摘下,又要将他的衣服扒下来。

      曹县令急忙叫喊道:“楚大人,你不能这样对下官,下官……下官是朱总督任命的,是朱总督下令让下官担任北原县令,你……你不能就这样罢了下官……!”

      楚欢背负双手,盯着曹县令的脸,问道:“你说的朱总督,是哪个朱总督?”

      “是……是朱凌岳朱总督。”曹县令想要从近卫军手中挣开,可是他气力哪里能比得上近卫军,两条手臂一左一右被架住,“楚大人,不信你可以去问朱总督,是朱总督看见下官有治理一方之才,所以让下官治理北原县……!”

      “本督记起来了。”楚欢故意想了想,“你说的可是天山道的朱凌岳朱总督?”

      “正是。”曹县令盯着楚欢眼睛,他此时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拿出这最好的杀手锏,希望抬出朱凌岳可以镇住楚欢,“楚大人,下官确实是朱总督亲自委任,你……你就宽恕下官这一次,下官下次绝不敢再犯。”

      他心里想着,朱凌岳如今在西北可算是一等一的头号人物,在西北根深蒂固,西平西军数万大军的军权,甚至都掌握在朱凌岳的嫡系手中,虽然说朱凌岳名义上是天山道的总督,但是手脚通天,西关和北山都有他的人,连北山道肖焕章都要看朱凌岳的眼色行事,曹县令便觉楚欢是新官上任,初来乍到,尚未在西关站住脚,自然会对朱凌岳大有顾忌。

      楚欢看了曹县令半晌,四下里的百姓顿时都是鸦雀无声,不少人心中其实都在想着,楚欢是否真的害怕了朱凌岳。

      其实有些明白人心中清楚,楚欢即使是新来的总督,但是毕竟初来乍到,论实力,绝对不能与朱凌岳相提并论。

      甚至有人已经在想着,楚欢先前一副雷霆之势,看样子也只是做做样子,骗取民心,如今曹县令张口提到朱凌岳,这位新总督看来已经心虚,不敢再追究下去,对于当官的来说,做样子赚取民心虽然重要,但是保住自己的前程却更重要,如果这位新总督真的处置了曹县令,就等若是打了朱凌岳一记耳光,在西北的地面上,与朱凌岳为敌,这日后想要仕途坦荡恐怕是很困难了。

      曹县令却是感觉到楚欢的眼神越来越冷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却听得楚欢已经问道:“朱凌岳是天山道的总督,你曹大人是哪里的官?”

      曹县令听出楚欢语气中的寒冷,打了个冷颤,颤声道:“下官……下官是西关道的官员……!”

      “哦?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西关道的官员?”楚欢淡淡道:“你是谁举荐任命的,本督不去管,但是你在本督的西关道无法无天,带头违背朝廷的法令,本督却不能不管,来人,扒了他的官服,立刻封存其家,净身出户,一文铜钱也不许带出家门,祁云尉……!”

      “末将在!”

      “你现在就带人去县衙,将他及其家属赶出衙门。”楚欢沉声道:“县衙的所有一切,不许他带出一砖一石。”冷冷看着曹县令,“本官对你已经是法外开恩,你现在就可以去天山道,找寻朱总督,本督想朱总督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一定不会责备本督。”

      祁宏一抬手,冷冷道:“曹大人,请吧!”

      曹县令还想说什么,近卫军已经毫不客气地在后推搡,曹县令面色惨白,但是区区一个县令,又怎能与楚欢这等封疆大吏对抗,无可奈何,在几名近卫军的推搡下往县衙而去,那赵经承也被几名衙差抬起,慌慌张张退了下去,是回去县衙还是去找大夫,那便不得而知。

      等曹县令走的远了,四下里顿时一片欢呼之声,被衙差打了一顿的油铺林掌柜已经在店中伙计的搀扶下,到得楚欢面前,跪倒下去,泣不成声:“小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大人的恩德,小人此生难忘,回头会为大人竖牌,日日叩拜!”

      楚欢急忙摆手道:“别别别,人还没死,可别来这个,本官受不住。”

      那林掌柜忙道:“大人,小人……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楚欢哈哈一笑,令人扶起林掌柜,这才道:“用心做买卖,凭良心做事,童叟无欺,谨守商德,这是你该做的,维护一方平安,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百业兴旺发达,这是本官要做的,你我各做各的本分之事就好。”

      众人见得楚欢虽然对曹县令那等贪官暴吏下手无情,可是对平民百姓却是和善有加,顿时都是大生好感,更有人拍手叫道:“总督大人说得好。”

      楚欢又是哈哈一笑,目光瞅向年秀才,问道:“年辛岚,今日如果本官不出来,县衙的衙差自然不会放过你,你文弱书生,那木杖打下来,恐怕你也挨不了几下……你出来为林掌柜说话,就当真不怕将性命丢在这里?”

      “学生不仅仅是为林掌柜说话。”年秀才微仰着头,“学生只是站出来说自己该说的话,如果贪官暴吏肆意胡为,所有人都不敢说话,那这天下何存公道?学生……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可是也不怕他们的木杖,最多一死而已!”

      他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人们顿时都有些惭愧,林掌柜被杖责之时,四下里近百人,却没有一人敢上前说一句话,只有这文弱的书生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楚欢微微颔首,道:“本督听说过读书人的风骨,今日是真正见识到何谓读书人的风骨……年辛岚,你不错,你既然敢挺身而出站出来说良心公道话,那么本督现在让你再挺身而出做一件事情,你有没有胆子?”

TOP

0
第九五一章 破格提拔


      年辛岚不知楚欢是何意思,却还是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学生并无所长,只是懂些笔墨,读了几篇文章,大人若是有吩咐,学生定当尽力而为。”

      “你可不只是读了几本书。”楚欢含笑道:“读书人很多,但是像你这样有胆量的不多见,像你这样懂道理的,本督瞧也不会太多。”顿了顿,神情肃然起来,缓缓道:“曹县令被罢免,这北原县缺了一位父母官,本督让你来做这个县令,你敢不敢?”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片震惊,年辛岚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心下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怎么,不敢?”

      “大人,你……你是说让学生做这北原县县令?”好半晌,年辛岚才缓过神来,不敢置信道:“学生……学生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这是本督的意思。”楚欢缓缓道:“本督现在就下令,让你来做北原县令,本督只问你敢不敢?”

      “大人,学生……!”年辛岚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只觉得楚欢有些异想天开,“学生驽钝,大人……大人是在开玩笑吗?这……这不合朝廷的体制,学生……学生只是一介秀才,并无太大功名……!”他越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朝廷的体制自然是存在的,但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西关如今局面不同寻常,自然不能墨守成规。”楚欢道:“本督在问你一次,你敢不敢做这个官?”

      年辛岚瞧见楚欢的脸色,一本正经,十分严肃,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犹豫了一下,神情坚定起来,一咬牙,道:“学生没有什么不敢的,如果……如果大人真的敢给这个官,学生……学生就敢做,大人都不怕让去去秀才做县令,学生又有什么好怕的。”

      楚欢哈哈笑起来,道:“年辛岚,本督欣赏你的胆子,如今在西关做官,本督要的就是你这种敢闯敢拼的,好,你现在就随本官去县衙门,取了官印交给你。”

      年辛岚此时终于确定,楚欢并不是在开玩笑,拱手道:“大人,且慢!”

      “哦?”楚欢笑道:“你反悔了?”

      “学生既然答应,就不回反悔。”年辛岚正色道:“但是学生如果要做这个官,大人却必须答应学生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整顿吏治为先。”年辛岚道:“县衙就是整个北原县的头脑,头脑烂了,北原县这身子也就好不了,想要医治整个北原县,就先要从县衙开刀,如今的县衙,包括那位刚刚被大人罢免的曹县令,上任时间都不长,学生知道,这县衙里面有不少人是花了银子谋了差事,如果县衙之内,从上到下都是这样的蛀虫,学生不屑与之为伍,也做不来这个官。”

      楚欢点头道:“本督明白了,你是要清理县衙?”

      “非清理不可。”年辛岚正色道:“大人如果想要让学生在北原做事,就要给学生这个权利。”

      楚欢笑道:“你是北原的县令,如何清理县衙,这是你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了事情,本督给你撑着,但是本督也有局丑话说在前头,你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做事,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这句话,曹县令做错了事请,本督是罢官放逐,但是如果他日你的所作所为让老百姓怨声载道,那么本督就不会想对他那样对你这么客气。”

      年辛岚双眉扬起,道:“如果学生有一朝也变成他那个样子,大人尽管砍了学生的脑袋,学生绝无怨言。”

      “做事雷厉风行是好的,但是不要太意气用事。”楚欢正色道:“本督今日提拔你,是因为本督相信你有魄力改变北原现在的状况……年辛岚,你现在就随本督去往县衙赴任,本督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做。”

      年辛岚此时终是跪倒在地,恭敬道:“下官遵命!”

      年辛岚跟随着楚欢回去县衙,大街上的人们似乎还没从吃惊之中回过神来,知道楚欢的队伍消失,才听得有人忍不住道:“这……这位总督大人是要做什么?怎能……怎能让区区秀才做县令,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何举人是不是说,楚总督应该让你老人家去做县令?”旁边有人戏虐道。

      “老夫多年举人,那年秀才的学识难道强过我?”那发出怨言的老举人叫道:“一个秀才做县令,这北原县还能治理的好?”

      “何举人,这是人家总督大人看上眼的,那么大的官,总不会看走眼。”旁边有人道:“年秀才做县令也没什么不好,他都是说实在话,以后肯定也会办实在事……何举人,如果之前是你站出去,总督大人说不定就会将这县令的位置丢给你,可惜你老人家老成持重,没有站出去,被年秀才那愣头青抢了先,这可怨不得别人了。”

      “你们说说,这总督大人的做法真是古怪。”又有人议论道:“曹县令是朱总督任命的人,之前朱总督一直可都是在咱们北原县,他虽然是天山道的总督,可是听说西北三道的事儿他都能管,这楚总督罢了曹县令,会不会和朱总督结仇啊?”

      “朱总督是总督,这楚总督也是总督啊。”旁边立刻有人道:“你们没听说过吗,这位楚总督就是之前出使西梁的副使,使团出关的时候,大家都说他们就算不被西梁人所害,也要死在大沙漠里,没有几个人想着他们能活着回来,可是你瞧后来怎么样,人家楚大人带着使团好端端从西梁回来,这楚大人可是厉害得很……!”

      旁边挤上来一人,低声道:“我前阵子还听说,朝廷会派新的总督过来,可是不成想会派楚总督过来。你们知道楚总督的来历吗?”

      “我们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人得意洋洋道:“这位楚总督,听说是一位皇子的陪读,陪读你们懂不懂,就是打小跟在皇子身边的人,长大了注定是要做大官的,这位楚大人有皇子保着,如今在朝廷里风头正紧,可是大红人,他未必就怕朱总督。”

      “胡说八道,以前朝廷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儒慢条斯理道:“据说这楚大人的出身也很离奇,是救了皇帝的性命,所以才入朝为官……!”

      “你们说他是大红人,可是如果真是朝廷的大红人,怎会被派到西北来当官?”旁边又有一人淡淡道:“西关如今这幅景象,哪有京官愿意跑到这里来受苦,我瞧他根本不是什么大红人,只怕是在朝廷里得罪了人,被贬到了西关来,如果真是这样,他可不是朱总督的对手,今天罢了曹县令,搞不好很快就要被朱总督逼出西北。”

      “我瞧这楚大人为人挺和善,不像坏人。”一个年轻人道:“他好像真的将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如果真是这样的好官,是咱们西关的福分,真要被朱总督逼走,对咱们西关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官的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何举人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别看这楚大人年轻,可是少年老成,老夫瞧他心机深得很,他是好官还是坏官,也不是今天一下子就看出来,难道整治了曹县令,他就是好官?”

      “何举人,你老的话咱们就听不明白了,曹县令是个大贪官,楚大人罢免了大贪官,不是好官又是什么?”一名年轻人为楚欢抱不平。

      “年轻人啊,你这是涉世不深,见识肤浅。”何举人一副不屑的神态,“对付贪官就是好官?这道理可说不通,朝廷的官员,是有派系党争的,他们可不论人品好坏,同党相护,异党相杀,楚大人是京里来的外官,朱总督和曹县令都是西北本帮的官员,这就是两个派系,这楚大人罢免曹县令,说不准就是冲着朱总督来的,用曹县令给朱总督一个下马威。”

      何举人身边一名中年人摸着胡须道:“老举人这话不无道理,常言道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楚总督今日这把火,估摸着就是烧给朱总督看的。”

      听到有人附和,何举人更是得意,摇头晃脑道:“不过年轻就是年轻,虽然有些心机,可是还欠了火候。楚大人一到西关,一把火烧给朱总督看,这是立威,可也是树了一个大大的敌手,身在官场,多交友少树敌,这楚大人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倒罢了,你瞧瞧他办的事,提拔一个秀才做县令,荒谬无比,这哪是用人之道……你们瞧着吧,这楚大人的苦日子才刚刚来,既然与朱总督为敌,这后面的苦日子可是有他受的。”

      “都别说长道短了,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看。”一人道:“楚大人是好官还是坏官,是庸才还是能人,咱们现在评论为时过早,我倒想瞧瞧,这楚大人会将咱们西关变成什么样子……哎,总希望是个好官才好!”——

TOP

0
  第九五二章 好媳妇


      轩辕胜才的队伍要比楚欢晚一日才抵达北原县城,楚欢利用这一日时间,已经在北原县城做了一些安排部署。

      年辛岚从一个秀才石破天惊地成了县令,这事儿在一日之内迅速传开,对于楚欢这种不拘一格的用人方法,人们或褒或贬,不一而足。

      年辛岚提出的吏治整顿,楚欢并没有反对,但是在北原县城,楚欢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帮着年辛岚去进行什么吏治整顿,首要的事情,就如同在青唐县所做的一样,迅速传来了北原县的所有大夫,将疫情问题重新提了上来。

      年辛岚也知道这是当务之急,积极配合,而他早早放出话来,要对北原县的官吏进行整顿,北原县上下官吏得知此言,心下惶恐,总督大人坐镇北原县,众人立时抖擞精神,对于即将到来的疫病预防工作,表现的异常积极,只想着在这一次对抗疫情的战斗中,给新上任的总督大人甚至是年县令一个好印象,避免被从官衙门驱赶出去。

      楚欢在路上还以为北原县有诸多的办公衙门,不过青唐县那边的消息明显是不准确,北原县外耳十多里地的宁山一带,确实还驻扎着军队,但却只剩下一营人马,另一营人马已经调往了甲州的甲府城,之前从北边各州县撤退而来的官吏衙门,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零星地往原址搬迁,甲府城的官员搬迁最走,此后金州、越州和贺州的大小官员也都从北原县城纷纷搬走。

      这种局面,楚欢倒是乐意看到,官民各归其位,这西关才能正常运转起来。

      楚欢没有精力过多地去亲自布置隔离事务,具体的事情,直接交给刚刚上任的年辛岚,年辛岚虽然是新官上任,但是充满热情,十分积极,组织人手倒是十分有力,楚欢在北原县城等着轩辕胜才的队伍,心里始终担心素娘的状况,在县城之中,单独找寻了几名医术出众的大夫询问关于疫病的情况,北原县的大夫其实不比青唐孙博柳之流强上多少,虽然也都知道疫情之灾难以避免,但是却也束手无策,并无医治疫病的手段。

      楚欢连续找了十几名大夫,希望出现哪怕一丝曙光,可是所有的大夫对疫情的局势倒是侃侃而言,可是一谈到如何医治,便都无话可说。

      他心情十分不好,等到轩辕胜才的队伍来到北原县的时候,楚欢才知道事情开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楚欢提前来到北原县,途中看过素娘一次,那时候只是觉得素娘显得十分疲惫虚弱,额头有些发烫,到没有出现其他的症状。

      可是当在北原县再次看到素娘的时候,素娘已经是发了高烧,连走路都有些摇晃,更为恐怖的是,素娘的脸开始有些浮肿,手臂也开始肿胀,而且每隔上一段时间,便会连续咳嗽,楚欢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受,安置好素娘,急忙召见途中随同的孙博柳,询问病情。

      孙博柳看上去神色也是十分严峻,虽然知道说出来楚欢不爱听,却也不敢欺瞒,道:“大人,夫人的体质已经是很好,所以到了今日才出现这样的浮肿情况,换做一般体质弱的女子,比夫人现在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楚欢神色一直很难看,问道:“现在是不是没有任何法子?我们只能看着?”

      孙博柳叹道:“路途之中,小人也为夫人配了解毒药饮下去,可是效果甚微,药不对症,根本起不了作用。”

      “还有多少时日?”楚欢握着拳头。

      “这个……应该不会太长了。”孙博柳严肃道:“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浮肿的情况,那么接下来身体的疫毒会迅速扩散,夫人以前就算身体好,但是现在也已经抵挡不住体内的疫毒,不出三日,全身就会完全被疫毒侵占,皮肤开始溃烂……!”

      楚欢抬手止住,不让孙博柳继续说下去。

      孙博柳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到楚欢痛苦表情,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起身告退,无可奈何。

      素娘被安排在县衙的后院正房,珍妮丝姐妹实际上并不知道素娘已经感染了瘟疫,但是却都知道素娘患了极重的病,虽然平日里和素娘说不上性情相投,即使在京中的府里也很少走在一起,可是却也是为素娘的病情担心。

      素娘所住的院子,早已经被封住,旁人不许入内,以免传染,其实在途中,孙博柳就已经告诫众人,不许靠近素娘身边。

      楚欢来到素娘院外的时候,珍妮丝姐妹正在院外低声说着什么,如莲则是双手合十,闭目诵经,一直在为素娘祈祷。

      楚欢心中一直愧疚,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就应该单枪匹马闯西北,而不是带上素娘这些家眷。

      如莲和珍妮丝见到楚欢过来,都不说话,她们也看出楚欢神情凝重,这几个女子也都是冰雪聪明的姑娘,心中知道素娘的病情应该是十分的严重,否则楚欢也不至如是这样一个表情,看出楚欢心情不好,也都不敢打扰。

      楚欢独自进到素娘的屋内,素娘因为高烧已经沉睡,倒是安排了一名丫鬟带着口罩和手套在屋内随时伺候楚欢进来之后,挥手示意丫鬟先退下去,拉过椅子,就坐在床边,因为脸上出现浮肿,素娘早已经用丝巾罩住了脸,不让人看见,哪怕是躺下歇息,也是用丝巾罩着脸。

      楚欢坐在床边,轻轻掀开被子的边缘,看到素娘的一只手,那只手果真肿胀,虽然没有溃烂,但是颜色已经有些暗青。

      他正要伸手去握住素娘的手,手指尖刚刚碰上,素娘的手就像受惊的小兔子,立时缩进了被子之中,楚欢一愣之间,听到素娘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二郎,你……你不能碰……不然你也会……也会死……!”她声音浑然没有以前的利索清晰,沙哑的很,就像喉咙里有东西。

      楚欢不想素娘竟然没有睡着,看她憔悴模样,听她声音沙哑,心中一算,却勉强笑道:“胡说什么,谁说会死……!”

      “你……你不用骗我……!”素娘虽然脸上蒙上丝巾,却似乎依然害怕这样被楚欢看到,将脸扭到里面,脑后对着楚欢,“二郎,老人都说过,自己的命……自己知道,他们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可是……可是我自己清楚……!”

      楚欢想要握住素娘的手,可是素娘却是将手缩在被子里,不让他碰着,他只能捧着脸,亦不让素娘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是尽力让自己平静,柔声道:“素娘,不要胡思乱想,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已经找了这边的大夫,他们正在商量如何诊治,很快就能想出办法来……!”

      “二郎,你……你别骗我,我虽然……虽然很笨,可是自己什么样子,心里……心里很清楚。”素娘轻声叹道:“我在路上的时候,心里很害怕……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怕我在……我在路上就死去,都不能看你最后一眼,现在……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你在我旁边,我……我就不怕了……!”

      “是我不好。”楚欢声音略带哽咽,“我不该带你来西北,都是我的错……!”

      “不许……不许胡说,这……这是人的命……!”素娘似乎想看着楚欢,缓缓转过头来,隔着丝巾,瞧着楚欢,“你走到哪里都带我在身边,其实……其实我心里很欢喜……,你是我男人,跟在你身边,那是……那是我的福分……!”说到此处,素娘又是剧烈咳嗽起来,楚欢急忙起身,过去端茶,到得床边,便要去扶起素娘,素娘已经惊呼道:“不……不要靠近我,不能……!”

      她就像受了巨大的惊吓一样,见到楚欢靠近过来,便拼力往里面过去,生怕楚欢碰到自己。

      楚欢叹了口气,重新坐下,道:“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可是……可是还让你受苦,是我不好。”

      “你不要这样说……!”见到楚欢坐下去,没有继续靠近过来,素娘才松了口气,“二郎,我的病是治不好的……以前我就听人说过,这是……这是不治之症,我很快就会死的,不能……不能连累你……可是我虽然不害怕,却……却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

      “娘走的时候,让我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可是……以后我做不到了……你一个人,会不会没人照顾你?”素娘丝巾下的眼眸子看着楚欢,微微闪动,“她们会……会不会对你好……?”随即幽幽叹道:“其实我嫁了给你,却没尽到做婆娘的责任……你总是在外面,我……我想照顾你也做不到……二郎,你……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楚欢眼圈泛红,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声音却还是有些哽咽,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愿望?”

      “其实……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就是……!”素娘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道:“其实我最大的愿望,是能为你……为你生一对儿女……,做男人的媳妇,如果……如果不能为丈夫生儿女,就……就不是好媳妇,我……我想做个好媳妇……!”

TOP

0
  第九五三章 “庸医”


      楚欢只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润,不经意间,眼泪竟然已经从眼角滑落,当他意识到自己眼角有泪之时,心中却是有些惊讶,这或许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流出眼泪,他此时忽然间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对素娘竟是如此在在乎。

      往日里素娘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楚欢并不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普通,身上并没有特别的长处,虽然长相也很有姿色,但是却并不是容易让人记住的人,楚欢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会忽视掉自己身边有这个女人。

      但是此时他终于明白,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就从没有忽视过她,而是一直习惯于她的存在,或许正是因为她注定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一直拥有她,正因为拥有,所以才不知不觉中并不会在生活中太过在意。

      直到这个时候,楚欢才明白,自己习惯于素娘的存在,甚至以前将其当作了自己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虽然并无太多的甜言蜜语,也并无花前月下,但是打从刘家村的时候开始,这个女人就恍如自己的手脚,与自己连在一起。

      直到此时,楚欢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如此在乎这个并不如何惊艳的女人。

      素娘眼看着楚欢眼角划出泪水来,心中百感交集,丝巾下的脸庞神色复杂,片刻之后,才轻声道:“二郎,你……你不要哭……!”她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楚欢迅速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勉强笑道:“你累了,好好歇着,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要说话……!”

      素娘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二郎,你……你说人要真是死了,还……还能不能保佑别人?”

      “不要胡说。”楚欢道:“谁都不会死,你很快就会好。”

      “如果我真的死了,我会保佑你的……!”素娘道:“二郎,你帮我……帮我做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楚欢忙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上次已经看见那个孩子。”素娘轻声道:“那天在路上,他过来抓了我的手,我的疾病,是从……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我瞧见……瞧见他身上很可怕,我……我知道我会死,可是……可是我不想我死的时候变成那样子……!”

      楚欢立刻想到那个孩童身上溃烂腐臭的样子,心中一颤。

      “那个孙大夫虽然瞒着我,可是……可是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看到我像鬼一样的模样……!”素娘双眸闪动,带着一丝乞求看着楚欢,“二郎,你……你帮我弄毒药,我……我现在还没有变成那可怕的样子,我想……!”

      楚欢握紧拳头,沉声道:“不行,你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找到好大夫为你治病。”心中已经是明白,素娘已经知道自己患了瘟疫,更知道身体会溃烂,她见过那孩童的模样,一定是记忆犹新,她是一个女人,当然不愿意自己的男人看到自己全身溃烂的恐怖模样,所以出言恳求楚欢拿来毒药,那是准备服毒自尽。

      “二郎,你帮帮我……!”素娘声音颤抖,“我……我真的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楚欢眼圈泛红,却还是摇了摇头,他虽然不想看到素娘痛苦而去,可是更不想看到素娘用毒药结束自己的生命。

      见楚欢摇头,素娘只能轻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楚欢木然地看着素娘,全身有些乏力,一种无力感飘然而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素娘似乎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她的额头和脸颊溢出汗水,将丝巾打湿,那丝巾印在她的脸上,以前颇为俊俏的脸庞此时已经微微显出肿胀的轮廓来,楚欢知道素娘一定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可是自己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四下里一片寂静,楚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房门外传来孙子空声音:“师傅,你出来一下!”

      楚欢皱起眉头,此时他心情不好,只想陪在素娘身边,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但还是起身来,瞧了素娘一眼,这才到得门边,打开房门,看着孙子空,皱眉道:“我不是下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这里吗?”

      孙子空脸上却是神色古怪,道:“师傅,是……是白老大让我过来,咱们……咱们抓了一个人……!”

      “抓了人?”

      “有个老骗子在县衙外面说要见师傅,还说是来救命的。”孙子空低声道:“问他救谁,他说是救夫人……!”

      “救夫人?”楚欢眉头微微松开一些,“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素娘病了?”

      “我们也不清楚,那家伙自称是云游天下的神医,可是看他样子,就像一个老骗子。”孙子空道:“他说是来救夫人,我们本来也不敢怎样,可是孙大夫和他说了几句话,问了几句医药的学问,那家伙竟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所以我们就觉得他是骗子……!”

      楚欢道:“这样的人,赶出去就是,连医理都不通,还怎么治病救人……!”声音突然顿住,皱眉道:“他真的说是过来救夫人?”

      “是这样说的。”孙子空忙点头道:“师傅,那骗子该怎么处置?”

      “谁说要处置他了。”楚欢眼中生出一丝希望,“他现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师傅,你……你要见那老骗子?”孙子空有些惊讶。

      “他敢到县衙来,自称要救夫人,那就不会空穴来风。”楚欢道:“要么他是一个疯子,要么……他或许真的有些办法……不必多说,带我去见他。”

      孙子空说的没有错,楚欢见到这人时,第一眼真的觉得此人是在说大话,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猥琐,四十多岁年纪,衣衫普通,看上去有很长时间没有换过衣裳,虽然在楚欢面前此人故作镇定,想做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可是那眼眸子里的神色,却还是暴漏出他的不安,他肩头挂着一只布袋子,里面似乎装了东西,只是布袋子看上去也是十分的邋遢,想必带在身上也有些年头,楚欢看到此人的面相和眼神,便有些失望,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我……哦,本人姓吴,吴峰!”

      “原来是吴先生。”楚欢尽量让自己的表现的和善一些,“吴先生,听说你有良方要救治内人?”

      吴峰咳嗽两声,点头道:“不……不错……吴某此来,就是……就是为了救治总督大人的夫人。”

      “吴先生有心,楚某很是感谢。”楚欢打量吴峰几眼,看到吴峰两只手在不安地搓着,越加没了信心,勉强问道:“吴先生,却不知你是如何知道内子有疾?”

      “这个……这个也是听人说起。”吴峰努力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吴某云游天下,颇通岐黄之术,治病救人,是吴某的本分,得知总督大人家眷染疾,所以……所以那个毛遂自荐,特来相助……不过总督大人的这些属下,似乎对吴某很不客气……!”

      旁边孙博柳已经肃然道:“吴大夫,听你口音,应该就是西北人。”

      “这个……不错!”

      “西北有名的大夫,孙某也是略有耳闻,夫人的恶疾,不是一般的疾病,非医术高明者,绝不可能治愈。”孙博柳盯着吴峰的眼睛,“但是刚才孙某与吴大夫探讨医道,吴大夫似乎……!”

      “这个……!”吴峰目光闪烁,“吴某是来救人,不是……不是来与你讨论医术。”

      孙博柳淡淡道:“那么吴大夫读过哪些医书?”缓缓道:“《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害杂病论》?还是《金匮要略》?”

      吴峰皱眉道:“只拘泥于医书,那也无法真正有高明的医术,并不是只有读了你说的那些医书,才能治病救人。”

      孙博柳皱眉道:“这些都是先贤集大成的医道精华,为医者,必须熟读于心,这就等若造房子,连地基都不打,如何造房子?吴大夫,我再问你一句,胃寒呕吐,腹泻不止,最简单的药方是什么?”

      吴峰摆手道:“我不与你争论。”看向楚欢,问道:“总督大人,我是来为夫人治病,你……你要不要我医治?”

      楚欢听得吴峰与孙博柳的对答,心已经沉到谷底,诚如孙博柳所言,古代先圣留下来的药经宝典,那都是集大成的医书,就如同造房子的地基,打好了地基,才能够造成宏伟的房子,也只有弄通了医术的基础,才能在医道之上开门立宗,但是眼前这看起来明显是个行脚医生的吴峰,甚至连先贤的医书都不曾好好读过,却要张罗着为素娘医治恶疾,如果说楚欢先前对此人还存了一些希望,此时那就真是没有半点希望了。

      但是他瞧这吴峰说话很是正常,也不像是一个有精神病的疯子,冒冒失失来到县衙声称要为素娘治病,如果没有一点能耐,那也不敢如此,毕竟一旦口出狂言,若是根本无法医治病疾,装神弄鬼,很容易就被看穿,在堂堂总督面前装神弄鬼,吴峰自然也不会不考虑一下后果。

      楚欢心下狐疑,再次打量吴峰一番,还是保持着平静的态度,问道:“你……当真有把握?”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3 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