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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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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七章 凤阳那边



  “的确是惨,不过我换个说法,那些百姓就是在徐州城下不顾生死攻城厮杀的流民,他们是一样的人,你以为这草窝十八寨就是保境安民了吗?他们难道做得不是草窝贼的勾当?他们手上就没有沾血?”赵进连续提出几个问题,语气有些急。

  王兆靖愣怔了下,却是缓缓点头,赵进也是安静了会,苦笑着自嘲说道:“刚才他们说的我心中有气,居然存着把咱们拖进去的心思,荒唐”

  齐家三兄弟说得情真意切,说的事情也没什么虚假,不过却有绑架赵字营做事的想法,这让赵进很烦躁。

  “大哥,昨天那队行踪诡异的正在州衙大牢,由咱们的人看着。”刘勇接话说道。

  赵进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换了个问题说道:“城内城外的闻香教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不光郑全那边没什么消息,咱们自己的眼线也没什么发现。”刘勇立刻回答说道。

  “走,大伙一起过去看看”赵进站起身说道,婚期临近之后,各处都知趣的不去提闻香教,倒不是说闻香教不吉利,而是大家会知道这件事搞不好会让赵进想到木淑兰。

  到了监牢那边,牢头迎出来,又是满口的贺喜和吉祥话,昨日喜宴也有这牢头的座位,让这位觉得脸上有光,对赵进自然感激不尽。

  赵进和伙伴们来这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办,牢头早就专门清出来一块地方,在关押昨日抓到的那些人的牢房之外空着几间,这里除了赵字营的家丁之外,牢子们都不允许靠近过来,赵进领着人一过来,牢头更是将牢子和狱卒全都带出去。

  临走前,牢头还殷勤的对赵进说道:“进爷,四个女犯已经单独放在女监了。”

  “大哥,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搜了身,都是些短兵器,匕首短刀之类,银钱不多,看着不像是什么江湖人或者教门之类,倒像是穷苦出身的,问他们什么也不说,听口音知道是凤阳府那边的。”一边走刘勇一边介绍。

  “和流民一样?”跟在身后的吉香突然开口说道,大家一愣之后都跟着点头的确很相似。

  没多久就走到了那边的牢房,十几个人聚在一个人周围,颇为警惕的看着外面,除了这警惕情绪之外,每个人都有灰心绝望的神色。

  “我是赵进,谁找我”来到那牢房门前,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

  牢房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有人禁不住低声说道:“这么年轻

  且不说赵进年纪本就不大,他吃用都没有亏待,和那些整日操劳辛苦早衰的人比起来自然不同,这几个原因叠加,的确看着年轻,他身边的伙伴们也就是刘勇看着比原本年龄要大,其他人都是差不多。

  虽说年纪小让人觉得惊奇,可被众人簇拥的气势,那股沉静态度,却说明这就是赵进本人。

  牢房里的人看过来之后,又齐刷刷的看向中心那人,这下子外面的诸位也注意到了,中心那人四五十岁年纪,其他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精壮汉子。

  就在这错愕安静之间,那中年人站起急忙几步,然后直接跪下磕头,急切的说道:“进爷,进爷,小的钟功辉,有要事想和进爷商议。”

  “什么事,你说”赵进于脆利索。

  那钟功辉却不说,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后抬头说道:“请进爷选一个僻静所在,小的要说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的确诡异奇怪,刘勇看向赵进,赵进点点头,刘勇立刻招呼身后的人说道:“把人都放出来,放出来的每个人都要搜身,脱光了搜,女监那边找婆娘搜,搜完了送到邻近的张家宅院去。”

  吉香也是快步转身,临走前说道:“大哥,我去调第一连的人过来,防止有什么古怪。”

  张家宅院靠近大牢,这里早就被云山行盘了下来,刘勇拿过来用了很久,靠近监牢,总有些人接出来送进去要在边上停留片刻。

  “年轻人还真不知道闲着,才刚成亲,就忙碌成这个样子。”几个旁观的狱卒小声议论说道。

  “真要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家里宁可让他享受浪荡也不敢让他这么勤快,那是招祸啊”

  张家宅院里有单独的房间,不过所有的人在出监牢之前已经全身搜查了一次,然后被捆的结结实实送过来,其实算算赵进现在手边的人,甚至就他们兄弟几个,都可以轻松收拾这些人,可这伙人的行迹的确古怪诡异,像是教门里的方式,对这些诡异的,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赵进他们单独一间屋子,连尤振荣也赶了过来,他不光是江湖人,也是闻香教的传头,对这里面的规矩都明白的很。

  “进爷,这两个是在城外客栈讨生活的,眼睛毒得很,让他们一起过来看看。”尤振荣自己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事情办的也算是周全。

  “老爷,那个钟功辉要带着那四个女人进来。”有家丁过来禀报,这越发的古怪了。

  赵进和伙伴们交换了下眼神,这才有些奇怪的点头应允,陈晃把长刀放在了椅子边上,王兆靖也把剑横在膝盖上。尤振荣和那两个中年混混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赵进身边,两个中年混混脸上都要发光的样子,这份荣幸就不要提了,这可是站在进爷身后。

  “大哥,进门前这钟功辉还讨了水给那四个女孩擦了擦。”刘勇进来的时候,脸上也是奇怪莫名。

  招呼一声,钟功辉带着那四个女孩走了进来,一进屋,别的没什么,大家的眼神却情不自禁的朝着那四个女孩身上停了停。

  大家都是年轻人,自然喜欢看漂亮的女孩,跟着钟功辉这四个在牢里看的时候还是满面尘土黑灰,现在洗于净了,尽管没什么妆容,却让人眼前一亮。

  若说倾国倾城的相貌姿色是十分,那么眼前这几个女孩怎么也有个七分八分,白白净净,柔弱娇怯,在那里头都不敢抬,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赵进扫视一眼,好看的确好看,可这事情却愈发古怪了,他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两个混混说道:“看出什么来了?”

  本来这二位眼神色眯眯的正在盯着瞧,听到赵进询问都是一激灵,连忙认真看了过去。

  “苦日子应该是才吃不久,从前也于过活,不过是家里有田有佃户有大牲口的那种”

  “搞不好还读过书。可能是个秀才”

  “这一年没吃过什么饱饭这几个女孩也都是好人家出来的”

  说到这里,这两个混混彼此看了看,有些迟疑的说道:“这几个女人倒像是专门养着的,虽说也吃过苦”

  “像是瘦马那种”

  “进爷面前,不要胡言乱语”尤振荣呵斥了一句。

  两个说得忘形的中年混混头一缩,看着赵进那边神色如常才敢继续,他们吃的是客栈这碗饭,徐州又是个四通八达之地,来往的行商旅人众多,什么人能下手,什么人不能动,这伙混混都要做到心里有数,不然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久而久之,自然练就了一双毒眼。

  “这个男的怕是见过血”一个人迟疑说道,另一个人身子向前凑了凑,赵进挥挥手,示意不用太约束,这两个人快步走过去,这次只是盯着那钟功辉看,那钟功辉和身边的四个女孩都不敢抬头。

  又看了会,这两个混混转身颇为郑重其事的说道:“进爷,这个人见过血杀过人。”

  赵进点点头,有人拿出两小锭银子给过去,混混们千恩万谢的离开,尤振荣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出去了他们凭着经验看出些消息,但这些消息到了赵进这边耳中,却能分析出很多别的。

  这钟功辉应该是凤阳府那边的殷实人家,搞不好还是士绅一流的人物,可因为什么事情破家,经历了很多,还有些厮杀火并的勾当,凤阳府那边依旧有流民存在,这位很可能就是流民的头目首领,不过这样的人物来找自己的确怪异,流民来徐州被自己杀的尸山血海,凤阳那边的流民倒是没来这边,可在邳州那里,淮安府本地豪强和周参将当真杀了不少,不管怎么讲,都不该过来。

  想归想,赵进表情淡然的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钟功辉抬起头来,刚才低头太久已经有些头晕,他看着屋子里在座位上的一于人,如果这些人就是赵进和他的兄弟们,相比于他们做出的那些大事来,他们的年纪实在太轻了。

  不过看到每个人的神态表情,钟功辉就觉得不会有什么错,这种森然杀气和威势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钟功辉重重磕头在地,恳切无比的说道:“进爷,救救凤阳百姓吧”

  他身边的四个女孩也跟着叩首在地,齐声说道:“请进爷救救凤阳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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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 看似荒唐实为真



  赵进愕然,屋子里的其他伙伴们也是愕然,自己官方的身份不过是个保正,或许还有知州衙门里没有销去的差人身份,凭什么去救凤阳百姓,而且自己身在徐州是徐州人,和凤阳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赵进他们的沉默,钟功辉抬头看看,眼泪流淌而下,满脸悲戚的嘶声说道:“进爷,凤阳府十万百姓无家可归,即将大难临头,进爷救救他们吧

  “十万”,听到这个数目字,赵进眼神凝了下,口中却说道:“你可知道我杀了多少流民吗?徐州城下尸山血海,都是我们兄弟做的,你身为流民却来求我,脑子还好吗?”

  话里好像是嘲讽,说话间赵进却比了个手势,刘勇立刻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的人向外一指,然后也是打了手势,外面守卫的一于人不做声的出了院子,没得到召唤之前,不会有人靠近这院子周围。

  “进爷,您杀人无数,可您也活人无数,若是进爷不出手,这将近两万的山东百姓可能就要全数淹死在黄河中,可能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现在却能有饭吃,有住处,这是进爷您的大恩德大慈悲,正是看到了进爷您的恩德慈悲,小的才斗胆过来求您救助。”这套说辞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钟功辉说得滔滔不绝。

  说话的时候,跪在那里的四个女孩不住的抬头看赵进,好像在端详赵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每当和赵进目光对视,总是羞怯的缩回去。

  这种被女孩注视,又是美丽女孩注视的感觉不错,不过赵进马上就反应过来,他露出笑容说道:“你准备这四个女孩是想要作为见面礼吗?”

  话问出,钟功辉一愣,那四个女孩身子一颤,各个面红耳赤,还没等钟功辉开口,赵进又说道:“既然是流民,想来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赵某和兄弟们都是少年,所以就这么投其所好?”

  看着下面钟功辉瞠目结舌的摸样,赵进笑着说道:“小勇,把这四个女孩带出去,找几个懂行的婆娘询问,钟功辉,你说的要是和她们四个说的不一样,你们谁也活不了了”

  吉香一直在盯着这四个女孩看,听到赵进这么说,立刻露出惋惜的表情,想要开口却没有出声。

  那几个女孩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处置,听到“活不了了”四个字,都是吓得脸色煞白,身子都是抖个不停,两个更是直接哭了出来,看向钟功辉哭道:“钟伯”

  可听到赵进这番话,钟功辉反倒是镇定下来,他跪在那里转头说道:“不怕,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有事的。”

  赵进和伙伴们一直在盯着钟功辉的神情反应,看到他没有什么惊慌忐忑的表情,大家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点点头。

  女孩被带出去,过了会刘勇才算回转,在这期间赵进一直沉默没有出声,跪在地上的钟功辉也没什么惊慌神情,只是淡然的低头跪着,没有丝毫出格的表现。

  等刘勇回转,赵进才开口说道:“你细说说吧”

  早上听了齐家兄弟的遭遇,现在又听这凤阳流民的境遇,昨夜洞房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

  “进爷,凤阳百姓惨啊”钟功辉颤抖着声音开头,能听自己细说,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来前钟功辉总有些取巧的心思,费尽心机凑出美色,又觉得赵进等人都是年轻气盛,自己总可以搬弄心计,却没想到是这么沉静的一些年轻人,除了沉静之外,杀气实在是太盛,几个人环坐盯着自己,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脑子转的都慢了。

  不过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发现不能耍小聪明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的说话。

  凤阳府今年闹灾,这件事赵进和伙伴们都清楚的很,这一年,山东、河南、南直隶处处闹灾,并不稀罕。

  山东那边遍地流民,凤阳府淮上聚集流民三十多万,被有心人引向邳州一带,结果造成徐州参将周暴露率军平乱,让徐州一带彻底空虚,这几十万流民一部分死在邳州,一部分回到了凤阳,还有些根本就没有走。

  旱情最重的时候过去后,很多幸运活下来的流民已经琢磨着回乡,已经下了点雨,抓紧种下点什么也还能有收成。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凤阳府的兵马一直没有归营,反而一直在清剿流贼,各处豪强的乡勇团练也和发疯一样的追击,被抓到的流民百姓不是被买卖为奴,就是直接惨死在刀下。

  有人去衙门告状,可下场却是不知所踪,这事情做得太大了,想要一丝风声不传出来是不可能的,终于流民们隐隐约约知道了消息,这次上上下下,官府和士绅联合起来,要把流民们出走造成的田土彻底吞下来。

  这件事有莫大的好处,因为旱灾摧毁的不仅仅是农户,还有不少中小地主,这些土地加起来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上乘,吞下来那就是泼天一般的大利

  凤阳守备太监和凤阳巡抚两个人达成了默契,只要他们不出声,凤阳府之内就不存在流民归乡,游荡的流民就是流贼,官军和团练扑灭剿杀无罪。

  以往官府因为收税和摊派徭役,和地方上的乡绅豪强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团练和差役官军对抗的事情也不少见,可这一次,凤阳上下,特别是淮河以北,上上下下都是团结一体。

  说是灾年却比丰年收益要大,只要运气好,家产翻个几倍很轻松,做大了甚至可以翻上几十倍。

  不是没有良心发现的士绅,可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不同流合污,就只有被其他人消灭,你的家产被别人吞掉。

  有些流民想要回去碰碰运气,结果在半路上因为拿不出新发的路引凭证,被当成盗匪处置,稍有抵抗的就是被杀,其他人都是被贩卖为奴,并不好笑的是,这些做牛做马的奴仆可能就是在自家的田地上耕种,只不过变成了帮其他人来做。

  事实上这些被抓为奴的人还是幸运的,凤阳府各处原本也想着抓捕这些流民为奴,不然侵吞了土地却没有办法耕种,那反倒是白费,可现在河南的流民沿着涡水、浍水等淮河支流从河南来到凤阳府这边,他们听到了关于徐州的种种传闻,害怕去那里被杀,凤阳府就成了他们的选择。

  这年头消息闭塞,凤阳府遭灾的事情虽有流传却因为凤阳府先期的封锁并不张扬,反倒是徐州赵进诛灭流贼的事迹因为本身传奇流传很广,而且还被夸大了无数倍。

  也是某种意义的此消彼长,流民不敢去徐州,反倒觉得凤阳府有一条生路,大批的涌进来。

  原本担心空置的土地有了人耕种,而且还是一批只要有饭吃就可以的外地流民,这些人没有根基,更容易控制。

  有了这样更好的选择,原本那些凤阳本地流民灾民就成了必须要扫除的流贼祸害。

  赵进人在徐州,尽管也用行商旅人作为眼线,可一来凤阳府兵贼处处,路途难行,再者一个外人行走的多是官道,住宿的大都在城池客栈,怎么可能看到乡野中的景象,所以根本没有了解。

  不过听到钟功辉说河南流民,赵进和伙伴们相视苦笑,果然你懂得道理别人也会想到,赵字营留下山东流民耕种田地,凤阳府的土豪们也想到了这个道理,只怕做得比赵字营更彻底。

  至于钟功辉的故事也不难猜,他本来是宿州乡间的一名秀才,家里也有两千亩地,几次乡试不成,就守着这份家业过日子,倒也殷实富足。

  有明一代,正德年后,开始有精于农事的地主出现,他们通过改进工具技术,培育秧苗,深耕加肥等等,通过改良耕种技术让产量和收入提高,钟功辉也是这样的地主,他家两千亩地比别家三千亩打出的粮食还要多,而且还种了蔬菜之类的,用马车拉着去城内贩卖,收入更多。

  大灾一到,大部分土豪所做的是趁火打劫,把本地农户最后一点家底都刮上来,让他们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钟功辉则是尽可能的周济自家佃户,甚至还帮着邻居渡过难关,这行为本身是善举,却让周围的土豪乡绅全部嫉恨起来,连官府都觉得此人趁着灾年收买人心,必有不轨之意。

  再然后,上上下下不许流民归乡的时候,钟功辉站出来说了公道话,不仅去衙门那边告状,而且还写信给外地做官的朋友,请他们想法子制止此事。

  结果衙门那边说他妄言,甚至要革掉他的功名,而他写给外地朋友的信,刚出家门就被下人交了上去。

  也就是第二天夜里,钟家半夜起火,一伙蒙面“盗贼”冲进去见人就杀,钟功辉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下地于活让他有把子力气,加上几个长工死命救助,他自己跑了出去,全家老小都死在“盗贼”手中。

  这次钟功辉长了个心眼,没有去官府报案,而是彻底逃走,随后消息传来,官府说这个案子是流贼所为,说钟功辉已经死在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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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最可靠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钟功辉也成了流民中的一员,因为他读过书,脑子活,知道官府行事的规矩,又因为他不完全是个弱书生,在乡间的名声还不错,很快就被推举为首领。

  “……进爷,百姓们躲藏在山中,自己耕种艰难求活,现在积存的东西已经吃光,树皮草根也快吃光,快要撑不下去了,求进爷您发发慈悲,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边说边磕头,钟功辉泣不成声,他读过书,言辞便给,又有亲身经历,所述说的凤阳府惨象就格外的真实,屋中诸人除了赵进之外都是动容,但每个人都没有表态,只是看向赵进。

  赵进揉了揉鼻子,他其实也有些听不得,只不过能控制住情绪而已,稍一平静,赵进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人,你这十万只是号称而已,给我个确数!”

  跪在地上的钟功辉稳定了下情绪,闷声说道:“各处隐藏游荡,确数的确拿不出来,但不会少于五万。”

  赵进沉默了一会,又是开口说道:“把这个人呆下去,他们所有人都关到货场里,没我的允许,任何人凑近说话都视同违犯家法,严惩!”

  刘勇点点头,开门吆喝两声,立刻有家丁快步进来,刘勇把刚才赵进的命令说了,家丁们上前把人架起向外走去,钟功辉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大喊说道:“进爷,救救他们,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冻死饿死,出去就要被杀死,可怜可怜他们吧!”

  吉香比了个手势,家丁们立刻拽出布条直接把钟功辉的嘴巴封住,刚要拖拽,赵进缓声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就和看守你们的人说,吃喝穿戴,我这里还算不错。”

  钟功辉那里在意什么吃穿,在那里拼命想要说话,可根本挣扎不开,直接被家丁们带走了。

  门被关上,屋子里又是一片安静,赵进沉默了会说道:“咱们回货场,把曹先生叫过来一起商议商议。”

  “大哥,这么多人牵扯这么大,我们要沾手吗?”王兆靖谨慎的说道。

  陈升闷闷的也跟着说道:“事事都牵扯到那个凤阳守备太监,云山寺的欠账,现在又有这流民,他做得也太肆无忌惮了!”

  “……大哥,凤阳府的流民可怜,咱们还是……”吉香话说了半截,看到众人都看过来,连忙摆手解释说道:“我就是觉得他们可怜,该怎么做,我当然听大哥的。”

  在他身后的刘勇脸上挂着玩味笑意,却没有开口,赵进站起说道:“的确很可怜,今年这么一次大灾,河南我不知道,山东和凤阳真成了人间地狱。”

  刘勇和吉香做事都缜密的很,钟功辉带着的这些人都是蒙头盖脸,喝令他们躺到大车上去,然后盖上苫布,直接用大车拉到货场那边,那四个女孩子倒是有些优待,蒙上眼睛找了个带车厢的马车,也是一并运过去,这样不会被路人发现什么。

  牢头那边得了二十两银子,他和赵进的交道打过不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闭嘴。

  回到货场那边,如惠倒是颇为兴奋的样子,还没等赵进开口,他这边先说道:“东主,徐家那边消息很是灵通,他们在京里的亲戚传回话来,说是凤阳守备余太监就要被调回京师了,怪不得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刮地要钱。”

  人走茶凉,人情面子什么的也不管了,先给自己捞够了家底再说,再说去了京师那边,想要去内廷二十四衙门谋个差事,或者放出来镇守一方,还是需要大笔的银子活动,自然要心狠手辣一些。

  说完这个,赵进和王兆靖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陈升反应慢了点,其他几人还有点糊涂,把从钟功辉那边听来的话和如惠一说,他这边也明白了,很是惊讶了一番。

  “宦官和文臣只要勾结在一起,那上面和下面就是毫无办法,消息传递不上去,自然就没什么上司裁决争执,下面更是没有办法腾挪,只能乖乖的听令,而且这次的事情是大家发财,谁也不会抽身。”如惠摇头分析说道。

  关门大家围坐,气氛很沉闷,如惠也在那里沉吟思索,王兆靖却有些忍不住,恳切的说道:“大哥,此事牵扯太大,也容易招致大祸,凤阳那边有中都守备太监,又有凤阳巡抚,那都是第一等的内官和文臣,就算在朝廷中也不逊se,如果和他们为敌,咱们要有大麻烦!”

  赵进的手一直摩挲着短刀刀柄,刀柄缠绕的皮带已经油光发亮,这些年他沉思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去碰这个刀柄。

  “五万以上的百姓,先不说从凤阳府挪动到咱们徐州来,就算真来了,哪有那么多的地方安置,哪有那么多的粮食,贪多嚼不烂,而且这件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陈升难得开口说这么多。

  赵进依旧没有做声,大家说完之后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没有继续说话。

  “曹先生,现在安置的山东流民,咱们的粮食光凭积储就可以顶到明年吧?”赵进突然开口问道。

  如惠沉吟了下,点点头说道:“保证云山寺上下不被饿到,所有的积储存粮都调用起来,明年年中应该可以,四处下院和庄子里肯定还有私藏,把这些搜上来也是不少,而且到明年年中,第一茬的收成可以上来了,那可以撑更长的时间。”

  赵进点点头,缓声又问道:“秋收过去没多久,现在用现银收粮的话,应该很合算!”

  “的确很合算,前些ri子蔡举人他们还过来问,说手里有粮食愿意卖给咱们,价钱好说,只不过不能用铜钱,最好是银锭。”刘勇接口说道。

  听着赵进和其他伙伴不管不顾的说,陈升沉默下来,王兆靖却急了,他站起急切的说道:“大哥,要这么多人有何用?不管是耕田做活,咱们现在手里的丁口已经足够了,再拿下这些,非但没有益处,反而是大害,会把我们赵字营吸干耗净,大哥,三思啊!”

  赵进摆摆手示意王兆靖坐下,笑着说道:“你刚才说做活这件事倒是提醒了我,境山徐家想来还要大批劳力,他们那边也是管吃管住,几千人可以这么安置下来。”

  没想到答非所问,王兆靖脸se顿时涨红,还没等他继续争辩,赵进又开口说道:“兆靖,咱们赵字营现在二千六百多人,如果将来继续扩充,招募什么人最放心?”

  “自然是良家子弟!”王兆靖深吸了口气,控制着情绪说道。

  “徐州的良家子有多少?富贵人家的子弟大多不会来,是家里劳力的也不会来,豪强大族的私兵团练也不会来,这还有多少人?”赵进开口说道。

  屋子里安静不少,每个人都看着赵进,赵进站起身说道:“这两千余人里已经有了各处豪强大族,徐州卫所里子弟,但我们还可以把他们打散,让他们只听我们统辖,下一步呢,若继续扩招,或者是我们被豪族大户渗透,一个连,甚至一个团中都是来自一处的,或者是他们根本不会让人出来投奔,放出来的也都是眼线耳目,这样的队伍你们放心吗?”

  王兆靖也不出声了,徐州境内的豪强大族对赵进表示服从,并不代表对赵进放心,谁都知道豪强要不停的吞并弱小,赵字营越强,他们受到侵吞的可能就越大,如果不能渗透进来,当然不会坐视赵字营变强,会有各种手段阻挠。

  “现在我们很强,也不是我们夸口,就算徐州各处的团练私兵合成一处,咱们赵字营一样平了他们,可接下来呢?朝廷说我们造反,大军剿灭?又或者地方上处处和我们为敌,我们收不上粮食?运不出货物?”赵进连续问道。

  “大哥,他们没这么大胆子,等咱们赵字营练出来,一个连拉出去,足可以镇住半个县!”吉香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进一笑,继续说道:“四个县差不多要用八个连,州城左近差不多要用四个连,山岭道路要不要安排人,各处庄子要不要安排人?这林林总总算起来,赵字营能动的家丁有多少?难道就冰峰手里的百余马队?或者是你亲卫队的几个连?那样真要大敌来袭,咱们只能被各个击破了!”

  “那就只能再次招募新丁了……”刘勇迟疑着说道。

  众人这次都不出声了,转了一圈,还是要扩招新丁,那又回到了招募可靠兵丁这个话题上。

  “现在最放心的新丁来源是哪里?是我们安置下来的那些流民!”赵进自问自答,众人都是一震,不过惊讶的程度有限的很,那么多流民人力握在自己手里,自然要有所应用,只是当做佃户农奴未免太可惜了,即便没有明说,大家也都是想到。

  只是这番话还有些深层的东西,让人不敢去想,大家也默契的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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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章 夫妻或合伙

  说完这句,赵进环视伙伴们又是说道:“这些人无依无靠,是我们安置他们,给他们住处田地,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不受盗贼滋扰,不靠我们,他们眼前这一切都没了,去那里?山东依旧灾荒处处,凤阳府这样的事情在山东未必敢大搞,可一县一乡里也不会少了,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忠心依附我们,为我们效死出力,用出力,用厮杀换得全家温饱安居。”

  “但这一万多流民,也要耕田,也要做活,他们也要给我们生产粮食,给我们打造兵甲,帮我们运输粮草,他们自己也要生活,我们能抽出多少人来?一千?两千?一次五千也不是不行,可也只能用一次了。“赵进侃侃而谈,屋子里鸦雀无声,刘勇低着头,陈晃、吉香和董冰峰听得很仔细,而王兆靖神色复杂,只有如惠显得最为轻松,他不停的打量屋中每个人的表情。

  赵进迟疑了下,还是朗声说道:“我曾和长辈说过,咱们只能越做越大,若停下就等同于死了,看看孔九英孔家庄的败坏堕落,大家就知道下场是什么样,可现在小小徐州就这样,将来我们若是更大些呢,这一万流民青壮,就算再加上云山寺这边,我们又能拿出多少人。”

  “大哥,这么做是不是太急了,欲速则不达,我们这么急,扩张的这么厉害,会有麻烦”王兆靖开口说道。

  “急?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悠闲再有几年,再有十年,再有……”赵进的声音顿时高起来,说到一半,看着众人诧异的神情,他自己收住了话,难道说再有几年后金就要做大,满清就要灭亡大明,天翻地覆吗?

  难得看到赵进如此严肃厉声说话,大家都有些惊讶,他们知道赵进一定在强调什么,可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强调。

  王兆靖叹了口气,皱眉又是说道:“大哥,咱们还不过二十岁,已经拿下了徐州,要那么大的地方于什么,咱们又不是官府,又没什么大义的名份,这个”

  “你问这个就是多余”有人抬高声音说道,这次开口的却是陈晃。

  一向沉默寡言的陈晃开口,大家都是惊了下,而且大家都习惯了在争论的时候陈晃沉默以对,谁也没想到这时插话,而且情绪很激烈。

  陈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沉,伸出手指着王兆靖说道:“兄弟们一起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问你,赵进坑过咱们没有?”

  “大晃,我”王兆靖出声想要争辩,刚说了一半,陈晃又说道:“我再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中了举人,将来还要考状元做官,就不和我们这些武夫混了?要是这样,你现在就走你有你的光明大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不耽搁你的前程,也不会连累你”

  “大晃不要说了”赵进出声喝道。

  王兆靖脸色涨红,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死盯着陈晃说道:“我中举人和这些有什么关系,我若有那种自私生分的念头,我早就去南京和京师读书,我家早就搬去扬州,咱们一起杀了多少人,你现在说这个?什么是耽搁?什么是连累?你说清楚”

  温文尔雅的王兆靖如此爆发,让众人更是想不到,看着陈晃和王兆靖好像两只相斗的公鸡一样互相瞪视,其他人也都急了,赵进直接站到两人中间,怒喝道:“你们要于什么?还要拔出兵器来打一场吗?都给我坐回去快”

  董冰峰、吉香和刘勇也都忙不迭的站起,但他们此时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拉开还是劝阻,那边的如惠上前一步之后却退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更浓。

  在赵进的瞪视下,王兆靖和陈晃都是退回了自己的座位,陈晃没有说话,王兆靖迟疑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大哥,你真要这么做吗?”

  “对,这几万流民我想拿到手中。”赵进开口回答说道,他当然知道王兆靖所问的不是这个,不过有些话不能明说。

  王兆靖坐在那里神色变幻,到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哥拿定了主意,小弟会全力以赴。”

  谁也没想到针对一个外人的议论居然会让自家兄弟吵起来,好在该说的都已经说完,索性散了回家,赵进只把刘勇留了下来,董冰峰留给城内二十名骑兵,他带着马队回返何家庄。

  何翠花是个性格豁达的婆娘,很多事自己都能想开,按说赵进成亲大喜,了却一桩心事,整天都该开心的笑,可何翠花这一天都在哭笑不得。

  儿媳妇进门,问候公婆之后,就要主动的操持家务,孝敬长辈,儿子也不能冷落了新妇,要在家陪着聊聊,全家团圆,和和美美的。

  可赵家却完全不同,徐珍珍倒是下厨做饭了,手艺也还可以,四菜一汤算得上丰盛,不过却是丫鬟们帮着把一切东西都处理好,赵家儿媳妇动手翻炒收拾,和二老一起吃过午饭,收拾洗碗之类的都有下人忙碌,陪着聊了几句之后,徐珍珍就告辞回房。

  别人家的女儿嫁到自家来,家里总不能亏待了,自己儿子早早的跑出去忙活,想来儿媳妇会觉得被冷落,何翠花就琢磨着过去安慰几句,结果一进隔壁的院子吓了自己一跳,院子里丫鬟们捧着账本来往奔跑,外面站着十几个管事工头摸样的中年人不住的传话和回答问话。

  这些人见到何翠花过来都忙不迭的行礼,何翠花迈进迈进院子一步,又苦笑着退了出来,儿媳妇这么忙,还是别过去耽搁正事了。

  等到了天将黑的时候,赵进才满脸严肃的回返,何翠花一边让人忙碌晚饭,一边对赵振堂埋怨说道:“还以为成家能收收心,在家好好过过日子,你看看,小两口一个比一个忙,这那里像是新家,倒像是衙门的公堂。”

  “胡说,衙门的公堂哪有他们忙,孩子们忙孩子们的事情,咱们就别跟着乱操心了,操心也没用。”赵振堂倒是想得很开,喝酒笑着说道。

  晚饭倒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徐珍珍带过来不少下人仆役,所以赵三夫妇自动升格为管事阶级,孟家兄妹也清闲了许多,他们倒是高兴得很,徐家那边的仆役在大宅门里呆过,自然瞧不起这小门小户没什么规矩的赵家下人,瞧不起归瞧不起,可赵家外面那些全副武装的家丁护卫却给他们震撼,让这些豪门奴仆颇为收敛,所以也是个皆大欢喜的气氛。

  陪着父母说了几句,赵进和徐珍珍回到了自己的宅院,独处的时候,徐珍珍也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仆役和下人伺候,丫鬟梅香只在偏房那里呆着,随时等候召唤。

  赵进晚饭照例要自己练武,披甲持矛,在院子里打熬身体,等做完之后进屋,那边茶水和点心已经准备好,茶水正好可以下口。

  徐珍珍却没有看账本或者操持女红,而是绕着屋子缓慢行走,赵进诧异的看过去,徐珍珍笑着解释说道:“妾身一天操持,脑子太累,天黑无事时候总喜欢绕着屋子慢走,可以放空脑子,不然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更是疲惫。”

  “把屋子弄暖和些,泡在浴桶里会更舒服一点。”赵进随口说了句,放松身体有很多途径,泡热水澡很有效。

  没曾想说完这句话之后,徐珍珍停下脚步诧异的看过来,弄得赵进也是奇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夫君,妾身来赵家之前想了很多,妾身这么多年操持家务,处处有自己的习惯和规矩,而夫君手里这么大摊子,想必杀伐果断,妾身这做派会让夫君很恼火烦躁,妾身已经有了准备,夫君若有什么不愿的,妾身这边尽量按照夫君的来做,却没想到夫君如此贴心。”徐珍珍疑惑的说道。

  赵进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笑着说道:“你有你的习惯,我有我的习惯,不影响彼此的就不用改,自己过日子轻松舒服些岂不是更好?”

  “妾身还是觉得古怪”徐珍珍轻笑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绕着屋子慢走。

  等赵进换衣服的时候,徐珍珍走过来帮忙,动作并不怎么熟练,甚至还有些僵硬,夫妻生活毕竟需要磨合,赵进自己并不在意,等整理完毕,赵进叫住了徐珍珍问道:“徐家还缺不缺于活的人?”

  徐珍珍一愣,不过立刻回答说道:“自然是缺,每到冬日年关,力工、伙计和工匠们就急着回家,即便工钱加多也不愿意留下,但煤窑矿洞还好说,铁炉却是灭一个费一个,工本耗费太大,今年收留的那些流民,正好用来做活,徐家今年应该比去年好些。”

  话里意思说得很死,那就是徐家缺人,已经吃下去的那几千流民不准备放出来,赵进自然听得懂,看来这徐家女儿向赵家儿媳的转变还需要一段时间。

  “再多些劳力,徐家愿意收吗?”赵进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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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一章 父子夜谈

  “自然愿意,现在煤铁两处矿洞矿坑都越来越远,搬运挖掘,需要的人丁也越来越多,可世代给我们徐家做的人就那么些,不少人赚了些钱就回去种田,夫君,有多少人?”徐珍珍很快问到了正题。

  “管吃管住的话,你这边能收多少?”赵进没有回答准确的数目,只是反问。

  “只有住在工场矿厂边上,才能轮班做活,只有吃饱才有力气于活,自然要管吃管住五千人或者六千人徐家能收下。”徐珍珍对这些都是早有腹案,赵进一问她马上回答出来。

  赵进点点头,对这个数目有些失望,在徐珍珍面前,他的神色并不总是维持着淡然,徐珍珍立刻看出了这种变化,小心的问道:“夫君还有更多的人想要安置?”

  不问来源,只是询问要怎么处置,在这一刻,徐珍珍倒是把自己当成赵进的媳妇了。

  “还有十倍于此的人丁,不过这些人就算放在徐家做活,却要算作赵字营的丁口,随时要能够征发。”赵进把话提前说在前面。

  徐珍珍笑着点点头说道:“妾身省得这个道理,不过能有这么多人做一季,不用工钱酬劳,徐家好处也是多多,不对,夫君你这边好处也是多多,毕竟徐家家业也归夫君来管,更何况夫君这里即便用人也不会一下子全部抽空。”

  在这个时候,徐珍珍倒是显出了些俏皮摸样,但随即严肃些的说道:“不过也只能收下六千或者七千了,毕竟今年还有安置下来的其他流民。”

  “徐家自己的田地肯定供应不了这么多人的吃用,你们要从别处买粮吗?”赵进询问说道。

  “以往从各处田庄和官库里倒腾出粮食来,孔家那边也有不少,夫君,孔家庄被拿下之后,那里现在还算是无主之地,曲阜孔府担心镇不住场面,也懒得派人再来,徐家已经在那里安置了两千余人,但三省交际之地可以做的手脚太多,夫君这么多人丁,不如就安置在那边”徐珍珍说着说着就来了思路,兴奋的建议说道。

  赵进缓缓点头,沉声说道:“那边也该有大量的存粮,不过那边不能放下太多人,不然的话,也会出乱子。”

  这一对新婚夫妇丝毫没有新婚应有的气氛,一个好像仍在营中,一个好像正在主持家务,他们自己乐在其中,倒也不会有什么外人旁观觉得古怪。

  那边王兆靖回到家中后,立刻被仆人带到了书房,王友山正在那里等着,沿路走来,王兆靖已经能看到收拾好的箱笼行李,进屋后就开口询问说道:“父亲这就要启程了?”

  再向北走,运河就要封冻,只能乘坐车马北上,远比乘坐漕船辛苦,不过王友山的心情倒是不错,在那里笑着说道:“明年京察,已经有些人知道自己呆不下去了,索性提前辞官,已经有不少位置空了出来,那边让为父先过去,如果有合适的位置,就不必等到明年了。”

  “恭喜父亲”王兆靖连忙说道,王友山笑着摆摆手说道:“有什么可恭喜的,无非是有些正事做,不必整日在家悠闲山水。”

  说到这里,王友山停顿了下,又是说道:“也不必看着你们胡闹担惊受怕王兆靖脸上露出尴尬神情,突然想把今日里赵进的打算说给自己父亲听,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但这件事所代表着的意义很惊人,说明赵进的心志。

  兄弟、大义、安危,种种事情交织,自己要做决断拿主意实在是太难,不如让父亲代为定夺。

  可说了之后父亲会不会去报官,请官府处置这件事,应该不会报官,毕竟自家已经在其中牵扯太深,会不会带着自己去京师,这个最有可能,可自己舍不得这伙兄弟,在南京和同年彼此诗酒聚会,看似风雅,可每个人都是虚伪客套,当时觉得还好,事后却觉得厌恶,只有在赵字营,在伙伴兄弟之间,每个人都是敞开心扉。

  而且自己真要离开,会不会错过了什么,赵字营接下来所做的事情的确不和王法,细想有种种忌讳,可如今这个天下谁还顾得上这个,十余万流民汹涌而来,围城死战,凤阳府居然敢胆大包天驱使官军杀戮良民百姓,看着天下太平,暗地里那还有甚么规矩王法,赵字营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位置,这么一走,恐怕就彻底边缘了。

  王兆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纠结,自己已经是举人,将来考中进士自然是跃入龙门,以后前途无限,就算不中,在偏远州县已经可以去做个知县知州,在繁华之地也有官位,有自己父亲的照顾,想必还很优渥。

  纠结到这里,王兆靖突然觉得可笑,朝廷给的官职,牧民一方或专管一处,自己却和土豪团练的位置比较,而且还分不清优劣,还在难以取舍,这不是糊涂吗?

  王友山倒是没注意到自己儿子的纠结危难,他说完那句后在书案上翻检几下,拿出一个信封来,打开递给王兆靖。

  入神的王兆靖下意识的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王友山皱了皱眉说道:“你在发什么呆?”

  “孩儿刚才想到父亲北去,家里的银子一定要多带些,到那边毕竟还不是一切安定,还有些未知之数,需要自己做准备。”王兆靖立刻找了个理由。

  王友山也能听出王兆靖的言不由衷,但他也不细究,看着自家儿子接过信封后就笑着解释说道:“这封信你拿着,明年漕运通航,会有人来找你买竹子,你凑五百根给他就可以,会给你现银五千两。”

  一根毛竹卖到最贵也才二百文三百文,徐州附近已经是竹子产地,根本不值钱,怎么能卖的这么贵。

  不过王兆靖见过听过的事情不少,王友山对他也没什么隐瞒,吃惊之后立刻明白其中有什么关窍,再一看信封上的名号,又是大吃一惊,愕然问道:“这是李道甫,修吾先生,李三才的信?

  惊诧之中,王兆靖把对方的字、号和名全都说了出来,王友山笑着端茶抿了口,示意他看信。

  信上的内容倒是很简单,说自己辞官闲居,京师内还有一二故旧,请王友山多加照拂。

  请托照顾是官场上的常事,可王兆靖更觉得奇怪,且不说那李三才名满天下,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最后到了户部尚书的高位,在临入阁的时候才引退回乡,履历上也是一等一的清贵,地位远远高于王友山,地位高的求地位低的照拂,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更关键的是,李三才号称是东林魁首,那是清流中的清流,而王友山却沾着阉党的污名,双方在立场上乃是死敌,朝堂地方上都是互相攻讦不停,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从这个角度看,更是古怪异常。

  看到自己儿子的惊骇表情,王友山笑了笑解释说道:“他在凤阳做了十三年的巡抚,江北各州府都是他的辖区,当时矿监税监被他赶走了不少,也给他博了好大的名声。”

  王兆靖听着点头,税监、矿监、织造,都是朝廷派出来收税的宦官,狐假虎威,敲骨吸髓的事情没少做,在民间的名声极坏,当时敢于和这些内官作对的文臣都会被时人称誉,认为是国家栋梁。

  即便王家被视为阉党,可天下思潮主流如此,连王兆靖都觉得这样的人物可敬。

  他的神情落在王友山眼中,王友山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又在那里说道:“矿监、税监走了,你知道方便了谁吗?”

  “难道就是这李三才?”话说到这里,王兆靖也反应过来意思了。

  王友山点点头,悠然说道:“他李家在漕运上生发的好大,没了税监,他家货物行走各处不需要缴税,没了矿监,他就可以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货物通行各处,你好好想想,他做凤阳巡抚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江北各处比从前比现在可有什么不同,好了些,坏了些?”

  “只怕还是坏了些。”王兆靖沉声说道。

  王友山又是微笑,淡然说道:“叫好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想必也能猜到了,无非是不想缴税,想要自肥的名流清望,咱们王家世代在徐州,对淮北江北的一切清楚的很,当年他李三才搏了大名,也得罪了不少人,这次为父回返京师,十有**还是做言官,为父又不是东林众人,他害怕一些旧事被掀出来,所以提前过来卖个好。”

  听完这些,王兆靖的表情颇有些古怪,所谓的正道清流居然也这么龌龊吗?和阉党相关相比,无非是一伙人捞了银子被骂,而他们捞了银子还要博个好名声,想想真是好笑。

  “这五千两只是第一笔,如果为父此去一切顺利,应当还有后续,都说李家是通州群商之首,积攒下几百万的身家,看这个手笔还真是不假。”王友山感叹说道。

  到这时,王兆靖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说道:“父亲此去京师,用钱的地方一定很多,孩儿在徐州这里用不到什么银子,即便用到,也不愁地方提取,这些父亲大人带走吧”

  王友山摇摇头说道:“你们用银子的地方多,留着吧,为父当年辞官,落在身上好大情分,这次回去,该是收债了”

  当时王友山急流勇退,给同党空出来了位置,这就是天大的人情,若是一直闲居在家,那是无话可说,可这次还能回去,而且同样有清要的位置等着,这些人情就会主动来还了。

  和别家不太一样,王友山一直对王兆靖讲述这些官场勾当,所以王兆靖完全能听懂。

  王兆靖这时却突然想到了别处,他郑重其事的躬身问道:“父亲,刚才父亲所说税监、矿监之事,是不是隐喻孩儿现在所做的,赵字营也是自成一体,若长久看来”

  说到这里,王友山脸上已经没有笑容,看着王兆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沉声说道:“当日我致仕回乡,那时心思不稳,想的事情未免太多,疑心未免太重,却让你养成了这个习惯,这是我的错。”

  “父亲”

  “你今年中举,已经可以出仕某地,算得上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看自己想,对错是一回事,利害是一回事,落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为父没什么说的,也不是做什么隐喻,你要如何,你自己做,自己选。”王友山说得也很郑重。

  话说至此,王兆靖也只有躬身施礼。

  这晚上,王兆靖失眠了,房中也不点灯,只是坐在床边发呆,李三才这等东林魁首,士林顶级的清望,却如此懂得生发聚敛,在这等时候居然不顾清浊大笔银子花下去,下面已经没什么王法,上面也是乱成一团的模样想到这里,王兆靖浑身一个激灵,从开始到现在,关于赵字营的事情,自己父亲从没有制止或者劝阻,没有一句话让自己退出或者划清界限,只有自己在不断的权衡利弊轻重,退出进去,难道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个纠结的地方,王兆靖反倒睡着了,这一夜睡的格外香甜。

  这次王友山的离开声势更大,徐州一地的官员士绅送到徐州和淮安府的交界处,官员不能离土,士绅们继续相送,淮安府的一于名望则是在邳州那边迎接,隆重热闹的恭送王友山回京赴任。

  而徐州的市井和江湖上,大家都知道赵字营下了悬赏,要有家人,熟悉凤阳和徐州道路,身手好的人物做事,做什么大家不知道,只知道去了的人都先把家里人搬到了邻近何家庄或者徐州城内的宅院里。

  大伙混江湖,除了有场面有地盘的头目这等,其他人过得也是苦日子,有钱的时候快活几天,没钱的时候也要勒紧裤带,而且是刀头上舔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交待在外面,家里人没个着落,稍微有个打算的,赚了钱也不敢花,只是交到家里存着,防着以后拿不动刀子的时候养老,所以这一行外面看着威风,家里却好像是穷户。

  这些搬到何家庄和徐州城内的江湖家属就不同了,各个穿着新衣服,每到吃饭的时候满嘴油光,显见荤腥是不少,全家人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

  大家也都能看得明白,知道这是得了赵字营的好处,赵进在徐州时间不长,有个口碑大家都认的,那就是绝不会过河拆桥,答应你的事情肯定就会办到,这应该是那些被招募的派出去做事,家人得到了上好的安置。

  人在刀尖上打滚舔血,脑袋别在裤腰上跟人拼命,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活得快活,家里人活得滋润,按照赵字营的口碑,估计这差事办成了,两样都不会缺少。

  头几天还好,等过后几天,连黄河北岸和邳州那边的江湖汉子都过来询问,看看到底是什么差事。

  但被招募过去的那些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有消息说去往凤阳府的路上见到过人,不过这消息若隐若现的谁也说不准。

  另外一桩事就是,云山寺和徐州的士绅们要大做善事,准备徐州一州四县各处搭设粥棚,赈济流民,为徐州积攒些功德,这一年实在是闹了太多的刀兵凶事。

  这件事是好事,可听到的人都觉得奇怪,如今徐州境内那还有什么流民,该抓的被抓,该于活出力的都在忙碌,何家庄外的工地,黄河边的沟渠,都是他们在忙,至于其他人,那是有多远跑多远,谁还敢来徐州这样的大凶之地找死。

  疑问归疑问,上上下下对这个都是踊跃的很,连平素里那些一毛不拔的豪绅大户也都纷纷掏钱出粮,人力云山寺是不缺的,一时间徐州各处热火朝天。

  连带整日沉闷的童知州也高兴了些,这等地方上联合做的善事,不管传到何处,都算他地方官教化有方。

  徐珍珍嫁到赵家来,从徐家带来了上百仆役,这里面有二十几个年轻女孩子类似于管事的角色,平时传递消息整理账务都是一把好手,开始徐州上下还在传说,说徐大小姐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生怕不能取悦赵进,所以带来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通房侍寝,但过了几天谣言就散去,且不说这些女子住在临街的宅院,赵进整日里不着家,他要享受也得有这个功夫才行。

  不过在十月中的时候,在这些侍女丫鬟居住的宅院里来了四个女孩子,这四女真的可以说是年轻貌美,可看着又不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又开始有了老猜想,心想徐大小姐这是托人置办来的女孩子,可接下来谣言又散了,因为这几个女孩子大门不出,每天被几个健壮的婆娘死死看着。

  城内的事情大家都能盯着看着,何家庄那边已经完全成了清净地,虽说骡马市、各项集市和赵字营的营地毗邻,但之间有高墙相隔,也看不出看不到什么,所以不知道赵字营的营地里专门开辟出一个宅院,里面管着将近二十人,不时的有人放出,不时的有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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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人为本

  十月二十一日这天,赵字营第二团的两个连,联庄联保几处的团练一百五十人,账房掌柜甚至还有江湖角色一共四十几人,在雷财的率领下前往孔家庄区域,招呼早就打了过去,以往孔九英的产业将由赵字营全部接受,在他们去之前,徐家已经组织了几百壮丁过去。

  万历四十四年,徐州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十月二十五下来的,雪花不大,可没个人都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凛冽寒意。

  这一天何家庄赵字营无比繁忙,因为在临近天黑的时候,有几千人来到了何家庄,准确的说是几千来自凤阳府的流民。

  何家庄这边早就搭建了粥棚,当时还说是响应云山寺的号召,为徐州百姓积攒功德,所以也要跟着坐坐善事,这说法一出,压根就没有人相信,只是猜另有用意,什么时候赵字营会听云山寺的号召,实在是笑话。

  可粥棚就那么搭建起来,放在小石头村和周围村寨的存粮也开始朝着这边运输,弄得煞有介事,可一个灾民不曾看到,因为这边早有规矩,乞丐之流视作难民,抓入田庄劳作,那些跑江湖的叫花子谁还敢来这边,没想到这设置今天用上了。

  大锅里熬着稠粥,有管事的手拿筷子挨个大锅巡视,把筷子插进锅里,筷子不倒这才算合格,如果筷子倾倒,就要立刻加米,就是让这顿饭尽可能的实在些。

  木碗木勺之类的都很粗糙,不过数量却是足够,因为那些来自山东的流民百姓们白天做活,晚上就在忙碌这个,做出一个木碗木勺,就可以得到一文钱,做出五个,则是六文。

  来自凤阳的流民并不比当年从山东过来的好多少,唯一的优点就是不那么疯狂,他们就是在绝望的寻找,找个能有条活路的地方。

  在何家庄这里喝了热粥热水,很多人都是嚎啕大哭,也有很多身体稍差的,在到达何家庄的时候倒毙,紧绷了许久的那根线突然断掉,整个人都没有办法撑下去了,因为这个,在距离何家庄不远处还单独弄出一片空地,这片空地专做烧埋,火光冲天,黑烟冲天。

  还真有这么多流民过来,徐州上下知道消息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过大家也松了口气,因为事先已经搭建了粥棚,不担心出什么大事了,也有脑子聪明的多想了想,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人会来?或者搭建粥棚就是为了吸引流民过来?当然,聪明人都不会乱说的。

  也有人惊讶,说几千流民汇聚而来,徐州这边赵字营可能打过招呼,所以没有人惊动,可凤阳府宿州地面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在这个时候往来于凤阳徐州两地的行商说,他们走在官道上也不曾见到什么大队的流民,倒是偶尔会看到官兵和团练,倒是偶尔远远看到百余人的队伍,可到了跟前就发现人不见了,再细看,发现人都躲到了道路两旁或者是山上。

  凤阳府的流民就是这么百余人一小队的前行,由队伍里精于之人率领,然后又有徐州地面上的向导带着,然后在州府边境之处汇合成大队,在进入徐州境内的时候,就有人分发于粮和救济。

  天气已经变冷,冻饿交集的流民很多死在官道上,不过没有人悲恸惋惜,现在他们前方总算有一丝希望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每个人都想逃难了,冻饿绝望,让他们觉得做牛做马做奴仆也还可以,毕竟那是活着,也有大批的人从山林中走出,回到自己家乡。

  可回去归回去,那些占据了他们土地的人却没有一粒粮食给他们,由他们自生自灭,等到开春播种的时候他们才有价值。

  经历过这个之后,有些人只能重新开始逃亡,只不过凤阳府的规矩是在乡为百姓,游荡别处则为流贼盗匪,格杀勿论。

  被杀、饿死或者去徐州寻找那一线生机,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北走,万历四十四年的年末,凤阳府周围的庐州府、滁州、淮安府、扬州府等地,人市的价格都是大跌,不管是用作于活的成人,还是那些用途广泛的男童女童,价格比往年都大跌了三成不止。

  流民在何家庄短暂停留,吃些东西,经过简单筛选之后,会有赵字营的连队护送前往萧县和砀山的云山寺下院以及田庄,有的流民会在那里被安置,有的则是等待黄河封冻,然后渡河前往孔家庄那边。

  现在黄河上已经有了浮冰,行船艰险万分,只能等待了。

  “第一次三千五百余人,第二次三百多人,第三次一千二百人,第四次五百人,这三天没有人来了,这些人萧县下院的田庄足可以安置,甚至不用砀山那边。”在何家庄赵进书房中,赵进和伙伴一于人聚众商议。

  听着如惠这么说,赵进脸上没有一丝轻松的表情,他转头看向跪在一边的钟功辉问道:“你说最少还有六万?不是说不少散去,不少饿死,还有不少去了别处,你先前所说的五万之上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六万?”

  和上次见到相比,钟功辉脸上虽然有风尘疲惫,但气色却比那时好了很多,双眼也变得有神起来,听到询问,钟功辉连忙回答说道:“那阉人和狗官们逼迫的太紧,原本想要回乡的人又都是纷纷回来,所以人只多不少。”

  赵进点头,周学智手里还拿着个算盘,手边放着账册,听到这些话在那里快速的计算,眉头紧缩,脸色难看异常,此时抬头说道:“老爷,装不下,孔家庄那边本来就有不少百姓,那些人也赶不走,算上那边的存粮,再算上沛县和丰县能解决的,现在整个徐州最多也就是接纳两万流民,而且咱们的存银要消耗三分之一。”

  说这个时候,周学智满脸心疼的神情,这也是管账管钱的通病,管的久了,就当成自己腰包里的东西。

  “算上徐家那边的吗?”赵进开口问道,周学智摇头。

  “大哥,两万五千人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一步步走,一口气吃太多,容易撑坏了。”王兆靖开口说道。

  屋子里每个人的态度都差不多,那就是现在做的已经足够,拿下这两万五千人足够多了,至于其他的人,如果没有赵字营的引路者,没有沿路提供的少量粮食,他们甚至都到不了徐州。

  听到这个,一边的钟功辉顿时急了,不管不顾的连连磕头恳求,急切无比的说道:“进爷慈悲,进爷开恩啊,那么多人,晚一天就要死上百上千,进爷这条路若是堵死,恐怕就是满山满谷不得留存,这是几万条人命,求”

  “老爷,有凤阳行商来,急事回报,行商浑身是血,受重伤”正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家丁的汇报,对他们的要求是尽量用简短的语句说清楚事情。

  赵字营的凤阳行商,说白了就是派往凤阳府那边打探消息,给流民队伍引路的那些人,有的是临时招募的江湖人,有的则是内卫营的好手。

  “带过来,找郎中过来”赵进大声说道。

  外面答应了,没过多久大门打开,用担架抬着一名伤者走了进来,那伤者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于净,伤口也都得到了包扎。

  “小的腿上和肩膀中箭,不方便起身给进爷磕头了”这人颇为恭敬的说道。

  刘勇过去看了眼,回头对赵进示意,赵进立刻明白这人应该是内卫营里的角色,不过却和外人一样称呼为“进爷”,想必是为了隐蔽起见,他也没有说破,只是开口说道:“躺着说就可以,说完后好好养着,一切不用你操心。”

  “进爷,小的本来在符离桥那边给流民引路,手里已经汇集了六百多人,现在浍水已经封冻,直接可以过河了,而且这时候路上没什么商旅行人,连白天走都很安全,不过小的为了小心,还是按照吩咐,只是走天亮和黄昏这一段,队伍里跑了几个人小的也没在意,因为这些人心思太乱,可没走多久,大概距离浍水十里左右的地方,就遇到了百余名官兵,几十名团练,这些人还都是骑马的,看着躲不掉,本想着找个理由蒙混过去,没曾想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动手,小的看着不好,急忙窜进了边上的树林,其余人却没小的这么好的运气,直接散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赵进脸色阴沉的看了看钟功辉,又是转向这个伤员,伤员继续开口说道:“小的那次没有受伤,可一路回来,沿路碰到了三支马队,有的是官兵,有的是团练,有的看着还像绿林人物,就在快回到徐州的时候,被那伙绿林人物追上,中了两箭,好在赵字营在州府边境上安排有人手,这才急忙送了小的回来。”

  “下去好好养伤,我这边不会亏待你的。”赵进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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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三章 买地

  看着那伤者被抬下去,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安静了一会,赵进转向钟功辉说道:“我给你安排十几个护卫,你装成贩运货物的客商,现在就回凤阳府那边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把消息打听清楚了再回来,你不用担心太多,我答应你的就一定要做。”

  “冰峰,你安排你马队里的好手跟着,小勇也安排几个人。“赵进下达命令,那边各自都答应了。

  这等化妆打听的事情,刘勇会安排一应细节,钟功辉本来还想跪在这里乞求磕头,可局面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也知趣的离开了。

  说到马队,赵进却想起了齐三,转头又是问道:“齐三现在怎么样?”

  “大哥,齐三这边目前只是管着马队的内务,不过他也做得很勤快细致,大伙都在夸。”董冰峰回答说道。

  “他的两个哥哥现在不会离开城池,不过他们兄弟几个应该商量过,各个都很沉得住气,平时有说有笑的”刘勇连忙补充说道。

  话说了几句,却发现赵进突然沉默下来,屋子里几个人彼此看看,都跟着安静下来,眼前这个局面的确很麻烦,尽管目前才来了不到几千人,可接下来这个数目是五万多到六万,这么多人耗用的物资银钱已经动了赵字营的根本,更不必说这件是本身触碰的忌讳,而且现在面临的是徐州已经容纳不下了。

  陈晃、王兆靖、吉香、石满强、董冰峰、刘勇都是和赵进一起长大的,曹如惠和周学智也都是徐州土著,他们即便见识远超同龄同辈,可毕竟局限在徐州,连徐州都容纳不下,对每个人的压力都极大。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换之后,大家还是看向了赵进,赵进一定能拿出主意来,每当为难的时候,大家都会这么想。

  “喊齐三到这里来。”赵进突然开口说道。

  立刻有人吆喝着把命令传给外面,值守的家丁跑步出去了,赵进沉声说道:“这些人必须要拿到手里,咱们不知道明年后年或者以后到底是不是灾年,还有没有这么多的人口供我们招揽,所以这些人必须要。”

  大家都跟着点头,既然主意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做而已。

  “先前我们想错了,以为在凤阳府招揽流民要偷着来,不然就是大麻烦,现在这做法要改改,曹先生,你和凤阳府那边有关系吗?”赵进开口问道。

  云山寺交游广阔,更不用说当年还被凤阳守备太监庇护,自然和那边有关系,如惠点头承认,赵进又是说道:“你拿着银子去凤阳府买地,符离桥以北的田地荒山,只管花钱买下来,凤阳府本地的地主招揽流民,谁敢说个不是?

  大家都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凤阳府和徐州相邻,在相邻的地方置办个大的田庄,收拢流民,然后直接运出来,反正自家田庄自家用,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对的。

  如惠脸上满是笑容,连连点头说道:“东主妙计,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这边答应下来,外面齐三已经被带到了,那次哭诉请赵进报仇却没有结果,估计齐家兄弟也知道自己的莽撞,言谈举止间又恢复了初见那时的谨慎小心一进门就是行礼问候,赵进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你是淮安府草窝子出身,你对那边熟悉吗?”

  齐三还有些懵懂,下意识的点头回答说道:“小的在那里呆了十几年,对那边熟悉的很。”

  这两个问题问出,石满强还没懂,吉香若有所思,而陈晃、王兆靖、刘勇和如惠都朝着赵进看过去,满脸不可以思议的表情,周学智愣了愣也抬起头来“从咱们徐州去能藏人的草窝子,要走几天路程,方便不方便走?”赵进继续问道。

  齐三愣了愣,随即回答说道:“方便,沿着黄河一路走,两边都没什么城池,大的市镇也少,再过十几天黄河封冻,运河也要封冻,骆马湖起码要冻住一半,过河过湖都方便的很,等进了草窝子怎么走都可以。”

  “大哥,再过些日子就是天寒地冻,去了那荒无人烟的荒草滩里,恐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去那里就是死路一条。”王兆靖担忧的说道。

  赵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说道:“天下这么大,只有我给他们一处容身之地,他们也该满足了,在凤阳府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在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这些话并不避讳下面的齐三,齐三刚开始还听得糊涂,到这时却是一愣,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在那里急忙说到:“老爷,其实也不是弄不到吃的,草窝子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很多灾民都是秋冬逃过去的,他们给邳州那边的大户做工,骆马湖那边到了冬天也有不少翻修出力的活计需要人手,而且草窝子里的于草和一些出产,都能拿到邳州那边换粮食”

  “那边有什么粮食?”

  “那边漕粮的仓库有不少,很多人夏天弄出粮食,冬天闲时发卖。”齐三熟门熟路的说道。

  赵进缓缓点头,开口说道:“拿来换酒的漕粮估计也是这个来路,这么说那边还不算绝境,多少还能活下些人。”

  齐三这时候想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切的说道:“老爷,小的对那边很熟,偌大的荒草地,也只有有河有水的地方才能活人,还要有方便的旱路水路,不然人进去出不来,货物什么的也是一样,小的愿意去那里带路领路“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今天说了什么不要对外讲,你先下去吧”赵进开口说道。

  齐三连忙磕了个头答应下来,满脸激动的起身出门。

  “他倒是聪明,能想到咱们去了淮安府的草窝子,必然要和冯家发生冲突,到时候他报仇什么的都有了指望。”赵进笑着调侃了一句。

  王兆靖脸上有担忧的神情,肃声提醒说道:“大哥,冯家势大,咱们招揽流民已经有些麻烦,再和他们那边起了冲突?”

  “徐州太小,我们现在做很多事都有了局促,必须要出去,咱们现在只能去淮安府和凤阳府,那就必然会有冲突,不过,他们家在草窝子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做,咱们不会吃亏”

  十月下旬的时候,赵字营这边忙碌不停,断断续续有几百人的流民队伍到达徐州,他们有的在赵字营这边简单安顿,有的直接去了那些收容之地。

  因为粥棚早早就搭建起来,大伙对这些流民的到来并不觉得奇怪,反认为是理所当然。

  如惠带着几十人去了凤阳府,徐州和凤阳府都是信佛的地方,有个云山寺的招牌,在宿州那边也好用得很,宿州和徐州不同,宿州的田地相对肥沃平整,又有多条河流经过,灌溉也容易得很。

  不过宿州并不比徐州富裕多少,宿州是中都凤阳北边的门户,中都是大明皇陵所在,又是圈禁宗室罪人的地方,堪称是天下间最紧要的地方,凤阳府屯驻大军,又有维护皇陵的大量队伍,看守宗室的人员也相当不少,这批人的耗用大部分都要由凤阳本地供养,这也是凤阳府区域为什么划得这么巨大。

  供养这么多人丁,税赋徭役比起其他府县来就要加重,尽管官面上的数目正常,可实际上的附加火耗等等却比其他地方繁重许多。

  还有些古怪的原因,按说这凤阳出了大明太祖朱元璋这样的开国皇帝,那些开国功臣也大多是淮西人士,这里可以算得上一方福地,可实际上却不然,自大明开国以来凤阳府就是多灾多难,水灾、旱灾、蝗灾,甚至还闹过几次大的瘟疫。

  繁重的赋税徭役加上天灾频发,让百姓们纷纷逃亡,而且几十年前近百次大灾小难,让百姓们甚至觉得恐慌,私下有很多传言,和朱家相关的更多,这些关于皇家的传言自然要被严禁,被抓到的人都是抄家灭门,这又让民生进一步的凋敝。

  不过自弘治年起,凤阳府多少好了些,尽管灾荒比其他地方还要多发,但已经算是改善,民生也缓慢恢复,可万历二十年之后,又是折腾了起来。

  地方上元气大伤,百姓们纷纷逃亡,连兼着漕运总督的凤阳巡抚都把官署搬到了泰州那边去。

  何况今年又有这样的大灾,尽管有肥沃平整的土地,尽管有河水灌溉,可还是看不到什么人烟,田地上都长着荒草,不过懂农事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土地和条件只要用心耕种一定会有好收获,可现在的凤阳府处处都是这样的好田地,根本不值钱。

  大量的田地已经集中到宿州十几家大户手里,可如惠开出了比市价高两成的价钱之后,还是买了好大一块地方,大笔的现银砸下去,没人能不动心,甚至连邻近府县的人都过来询问,如惠还需要不需要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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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人总是要变的

  田地卖给如惠之后,宿州本地的士绅豪强还想继续占些便宜,比如说买了几百顷田地,以凤阳府处处荒废的局面,他根本没办法招募到太多农民来耕种,而河南来的流民百姓,则被各处牢牢控制着,根本不会让一个外人插手,已经有人做好了打算,如果如惠这边急用人,再用卖人的法子赚上一笔,这年头粮食田地和人都不太缺,就是缺现银现钱。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大家始料不及,几万亩的庄子,没几天就把上上下下的人凑齐了,这些人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什么于活的、管事的,一下都齐全了。

  而且这徐州人来开设的田庄打出了招募流民的招牌后,官道上没白没黑的有人过来投奔。

  这庄子太大,开始花下去的银子又太多,路上那些拦截流民的官兵和团练一时间也不敢轻动,即便是有追击动手,到了如惠这庄子附近也会停下,大家多少给个面子。

  不过这么顺利的曰子也就过了不到十天,很快就有人发现来到新建田庄的百姓大多是凤阳本地人,甚至很多本地逃出去的人也来到了这个田庄里面。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有人和前段时间几千流民去往徐州的事情联系起来,在徐州和宿州交界处盯着的眼线也看到了大队流民过境的情景。

  如果是几十天前,流民们去往徐州大家都高兴得很,正好空出地来,可现在却不同了,首先大家担心徐州那边有什么居心,凤阳守备太监即将调职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这么多人去了外地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比如说外面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官员士子多管闲事,其次,河南来的流民没有想象中的多,随着天气变冷,数量越来越少,占有了大量的田地,自然需要大量的人手才能耕种,都跑到别处去,难道自家花了本钱的田地就荒着?

  当时那白花花买地的银子还震撼人心,宿州和徐州相邻,他们对云山寺的名头也多有耳闻,所以如惠本身还没什么人去碰,但本来很热闹的门前已经冷清无比,还有探子在周围盯着。

  对于赶往这个曹家庄园的流民们,凤阳府各处的士绅豪强不客气了,官兵、团练纷纷出动,在路上堵截拦阻,很多赶来的流民队伍都是措手不及,不是被抓走,就是被杀散。

  到了这个时候,缺人的地主士绅们也改了手段,抓来了流民百姓,也会给些粮食给个安置之所,很多人也就这么定下心留下。

  此时双方还有个默契在,流民若能进入如惠的庄园范围,那就不会继续抓走,但如惠这边一共才一百几十个人,不少人还都是雇佣的宿州本地人,看清这点,谁还会有什么顾忌,即便是庄园范围内,只要没有如惠从徐州带来的人看守,一样进去抓人。

  从庄子建立到开始运人去徐州,一共运送凤阳流民七千余人,还有三千多留在庄内,可现在每天能到的不过百余人了。

  已经是十一月了,徐州境内的黄河河面已经可以步行过去,胆子大些赶着马车也可以。

  宿州虽然在徐州南方,却因为地形原因比徐州还要寒冷,天在变冷,宿州徐州边境新建的那个田庄处境也愈发艰难,现在每天进来的难民不足百人,庄园里还有近两千人没有送走,如果不是一开始的时候买了不少粮食,此时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庄园的范围包括徐州境内的一小块地方,这也是运送流民不落人把柄的好方法,可现在这个法子也不好用了,专有一伙不知从何处来的江湖马贼,拦在宿州去往徐州的必经之路上。

  几次带着人走到半路,这伙马贼就杀了出来,流民们本就是惊弓之鸟,远远看到就是溃散,两三次下来胆子变大,又是继续向前,没曾想对方直接射箭过来,虽说没伤到什么人,可又是把人惊散。

  如惠世情精熟,他没带什么武力来到宿州,但他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场面,直接派人拿着银子去衙门报官,说有盗匪滋扰,请官府派人保护和缉拿。

  以往拿着银子在衙门里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可这次却直接被赶了出来,没有人受伤,没有财物被抢,那就是虚报案情。

  事情已经不太对了,报案的人还没从衙门那边回来,宿州本地就有头面人物上门,态度很客气,言辞很温和,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买回这块庄子,原价赎回,不让如惠吃亏。

  对这个要求,如惠用同样客气的态度拒绝,对方临走的时候只是笑着说道:“此处是宿州不是徐州,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次来太小瞧了旁人,大意就要吃个大亏”如惠自言自语的说道。

  在宿州来人表态之后,“江湖马贼”的活动一下子猖狂起来,直接纵马冲到如惠的住处那里,还在流民临时搭建的窝棚中乱跑,大喊:“不要跟这些徐州人走,留在宿州还有活路,去了死路一条”

  这伙流民本就没什么主见,被这帮凶神恶煞的“马贼”一吓唬,立刻都是慌了神,有些人已经偷偷地跑了。

  如惠也是个有决断的人,他立刻做出了决定,将庄园里所有的流民集合起来,不管什么光天化曰,现在就向徐州进发。

  事情变化的太快,派出去报信求救的信使前天才出发,而且如惠知道赵进正在准备淮安府的事宜,应该在和孙家商行的人商谈买粮运粮的事宜。

  眼下能保住这些人就足够了,至于这庄子并不可惜,田契地契在自家手里,不怕宿州人反悔。

  天将亮时,近两千流民被集合起来,弄成一个松松垮垮的队伍,如惠命令把庄子里所有的粮食都发下去,每个人尽可能的吃饱,剩下的也都做成于粮,在这个庄子去往徐州也就是一天多些的路程,如果运气好,天黑之后可以进入徐州境内了。

  流民快要两千,而那些“江湖马贼”才几十,如惠打算的是靠着人多势众自保,而且他还有个打算,那就是钟功辉带着几十个人来到了这个庄子,这位流民首领在流民中的威望极高,有他在,流民就不是一盘散沙,勉强还能约束的住,甚至还能做个反击。

  田庄里这么闹哄哄的举动,自然逃不过庄子周围甚至庄子内部那些眼线的耳目,消息飞速的就被传开。

  到了这一步,那就是双方彻底撕破脸了,大队流民犹犹豫豫的前行,后面不住的有人追上来。

  “江湖马贼”动作最快,马上就是跑到了队伍边缘,流民队伍里开始有些搔动,但队伍依旧前行,几十骑拦不住几千人,随后骑马的团练乡勇也都赶了过来,流民队伍的速度变慢了。

  “乡亲们,去了徐州就有活路,有热汤热饭,还给田地耕种”每百人的队伍里就有人带领,各个都是声嘶力竭的大喊,也就是靠着他们的鼓动,队伍才不至于溃散。

  “留下管住管饭,头两年只收两成租子”

  “这伙徐州蛮子是骗人的,骗过去让你们做牛做马,不想想他们杀了多少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和从前的恐吓不同,现在江湖马贼和团练们也在喊着招揽诱惑的话。

  若说是刀剑威吓会让人恐惧,管饭和两成租子的诱惑,让这些绝望饥饿的流民们动心了,队伍前进的速度变得更慢,甚至有人迟疑不前。

  如惠脸色阴沉似水,他知道赵进对这些流民的看重,更能猜到赵进为什么对招揽流民这么用心,所以这差事他不能办砸,原本已经踏上功名路的王兆靖已经回来了,如果自己在办错什么,对将来坏处大大。

  以往来这赵字营不过找个安身立命之地,可现在却让如惠不得不认真了,这个团体不过是徐州一豪强势力,可如惠却隐隐约约看到更多。

  如惠穿着平常的粗布衣服走在流民队伍中,听着四周搔动,心里焦急异常,喊着身边两个护卫把他抬起来,站高了四下看看,下来的时候就对身边的钟功辉喊道:“老钟,快让你的人去喊,咱们抱成一团冲过去,到了徐州就好了钟功辉却没出声,自从这次来,钟功辉就很是寡言少语,如惠处处艹办,也没什么时间去理会,这时候才看出不对。

  “老钟,你怎么了?”如惠声音放低,语气却森冷异常。

  钟功辉左右看看,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闷声说道:“这么去徐州还要耗费进爷钱粮,留在凤阳也有活路了,留下也挺”

  话说了一半,如惠抽出腰间的匕首顶在他的脖子上,从来都是温和带笑的如惠此时神情狰狞,五官扭曲,凶恶无比的瞪着钟功辉,咬牙切齿的说道:“快给老子喊,不喊就料理了你”

  他这一动,跟着钟功辉的十几个年轻人都是摸出柴刀斧头,有人手里拿着的就是木刺,齐齐看向如惠,都是只要翻脸就不死不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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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是个好人

  谁也没想到平时文质彬彬的如惠会突然爆,如惠身边的几个护卫反倒有些措手不及,反应慢了一拍,可看到这样的场面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抽刀拔剑。自从知道用百度搜索眼快,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追不到最快更新了

  十几个流民精壮,不过是有把子力气,而如惠身边带着的护卫,或者是经历战阵的家丁,或者是刀头舔血的江湖好手,身手不去说,兵刃都是上好货色,真要火并起来,这十几个未必是对手,可大家都知道钟功辉吆喝一声,几千流民鼓噪,甚至还要加上宿州的团练乡勇,都会和自家为敌,到时候来自徐州的众人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曹爷,钟某所求,不过是这些苦难兄弟有一条活路,天寒地冻,徐州那边运过来的粮食又少,这么过去,要饿死多少人,要冻死多少人,现在各处已经开始收拢,留下来还有活路,曹爷,已经过去万把人了,已经死了几千人了,可以了”钟功辉神色倒是很平静,说话的声音也很平缓。

  “放屁,我家主人花了这么多银子,布置了这么多,你自己悲天悯人就算完了吗?快喊,快让大家快走”如惠恨声大喝道。

  此时的钟功辉却笑了笑,闭嘴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名流民青壮忍不住向前走了,警觉的护卫立刻把刀指过去,这让众人立时骚动,外围混乱不知何处去的流民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外面围的人越来越多。

  寒风凛冽,如惠和身边护卫的额头却都有冷汗渗出,现在局面已经没办法翻盘了,钟功辉大可以灭杀他们再自己决断。

  “曹爷,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我们就是活着,能活着,做牛做马也认了。”钟功辉淡然说道。

  近两千人的流民大队终于停住不动了,近二百名骑马的“盗匪”和团练围着乱跑,边跑边喊“管饭收容”,流民们没什么乞求,冻饿躲藏,就是想求个安身活命的地方,现在有了,那何必走那么远。

  如惠的匕压在钟功辉的脖子上,控制不好,已经割破了个小口子,看到血珠流出,他脸色却变得灰白,这次的差事办砸了。

  “老少兄弟,你们在原地等等,等下就有人过来接你们了,早就给你们做好热汤热饭,别被人骗去了徐州,去那边就是死路一条”前几天的“江湖盗匪”此时满脸和气的笑容。

  “看,那边的帮手已经来了,到时候带着大伙去,老老实实做几年就可以回家了”吆喝的人转头看看,不远处已经有大队人马涌来,这让他更是放心

  而混杂在流民队伍里的一于徐州人,都是停下了吆喝和鼓动,沉默的向后退去,局面不可能挽回了。

  场面已经安静了下去,流民们呆呆的听着这人的大声吆喝,如惠的手也无力垂下,不用多久,宿州那边的大批人手就会到来,到时候大局已定,再不会有什么流民去往徐州了。

  钟功辉摸了摸脖子,挥手让紧张戒备的青壮们后退,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刚要解释,猛听到一声利啸,这声音不像是在这个情形下该有的,他很陌生,而如惠的护卫们则紧张起来。

  在前方响起了一阵惊呼和尖叫,刚才还大声吆喝的那个人被箭支射穿了胸膛,直接从马背上栽倒落地。

  猝不及防之间有人被射杀,游走圈住流民的一于骑兵立刻惊慌的散开,可还是有几个人没来得及跑,又被箭支射中,直接钉死在那里。

  “什么人,宿州汪家兄弟在这边办事,各路好汉给个面子”有人大声吆喝,可喊声戛然而止,箭支从这人长大的嘴里射入,从后脑穿出。

  包围流民们的骑手们终于现,远处靠近的并不是自家的援兵帮手,而是完全陌生的一帮人。

  这伙人赫然也有几百骑的规模,而且下手狠辣异常,这才百余步的样子,自己这边已经被射杀了十几个人。

  “你们疯了吗余公公吩咐下来的,知州太爷都不敢说什么,你们敢”有人气急大叫,随即喊叫变成了惨叫,可这个人运气好,闪躲的还算快,只被箭支射穿了肩膀。

  “那里的人”

  “不是咱们宿州的”

  “会不会是其他地方来抢人的”

  “他娘的,这些畜生都不如的货色也来抢,他们那边没有吗”

  先前那和气热情的表情,此时完全不见,流民们虽然麻木,可不是聋子瞎子,他们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先前退回去的一于徐州骨于,又开始在人群中大声吆喝着鼓动“乡亲们,看看,他们是骗你的,到时候做牛做马,连口饭都没有,咱们身上这一皮包骨头还要给他们肥田”

  那伙“江湖盗贼”和团练乡勇还没有走远,他们这么喊未免胆子太大,万一对方恼羞成怒,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不过每个人喊的声音都越来越大,因为他们已经认出来的人是谁了

  他们认出,宿州这边的人却没有认出来,他们只觉得对方骑马居然和步兵列队一样的整齐,兵器衣服什么的也齐整,这样的人马在凤阳府里也就是守备太监手下那些人。

  “没卵子的就是靠不住”

  “这杂碎要把这些人都吞了”

  大伙都知道凤阳中都周围有几个巨大的皇庄,皇庄周围又有太监们侵吞的大量田地,这些田产都需要劳力耕种,没想到凤阳守备太监这么不讲信用,居然把手伸到这边来了。

  此刻心慌意乱,也看不清对方那些列队骑马持矛的骑术其实并不精良,射箭的不过十几骑,这十几骑才是灵活,纵横来去,不住的张弓搭箭。

  叫骂哭喊,这些宿州本地的来人也是骑马的,见势不好,也顾不得收拢同伴的尸体,急忙逃走。

  如惠本来脸上神色灰败,听到外面的动静先是吃惊,随即大喜,指着一旁还不知道生什么的钟功辉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流民们很麻木,不管是先前围着他们的盗贼和团练,还是突然赶来的这伙人,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两样。

  骑马持矛的青壮们分为两队,每队都是百人,这两队将这些流民夹在其中,然后停住不动,又有几十骑簇拥着几个年轻人来到,有人在马上大喊道:“曹总管在那里?”

  “在这边”如惠大声吆喝着回答,身边几名护卫也都是喜动颜色,几个人推开面前拦路的流民向着那边迎去。

  如慧几个人从人群中脱身的时候,有几名流民青壮看向钟功辉,好像等他拿个主意,不过钟功辉脸色木然,在那里什么表示都没有。

  “陈晃留在何家庄那边坐镇,我带着亲兵队会骑马的和马队先赶过来,石头领着第二团在后面。”赵进笑着说道,吉香、刘勇、王兆靖和董冰峰都在他左右,每个人脸色都被冻得通红。

  从来镇定的如惠此时也激动万分,张嘴几次都没说出话来,到最后惭愧的说道:“东主,属下办事不力。”

  “这和你没关系,是咱们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花银子就能做成。”赵进安慰了句,如惠恢复的也是快,不敢耽误,急忙把钟功辉方才的表现叙述一遍。

  不用赵进吩咐,已经有家丁过去把钟功辉带了过来,看着赵字营家丁手里锋锐的长矛,人人列队的精悍气势,钟功辉身边的那些人就算不愿也不敢有什么异动了。

  赵进和伙伴们听了如惠刚才的叙述,对这钟某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那钟功辉满脸的苦闷犹豫,迟疑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到最后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之后才诚恳说道:“进爷,凤阳百姓苦难,大家只想找条活路,现在留下也能活了,求进爷开恩,放过大伙好不好,少死一个就是积德,少死一个就是恩德,进爷开恩啊”

  钟功辉说得凄切无比,说到最后,他边磕头边恳求,没几下额头就是见血,血泪混合在一起,当真是惨烈,他这边磕头,在人群中和钟功辉亲近的不少人也都跟着跪下磕头。

  “进爷,闹灾的时候流民足有几十万,可现在只有几万了,进爷,不能再死人了”钟功辉泣不成声,一直在说流民的凄惨。

  站在赵进身边的几个人,如惠脸色难看,董冰峰和王兆靖都是动容,吉香和刘勇则是面无表情,刘勇更是不住的比着手势,调动自己能动的人靠近那些磕头的。

  “老钟,你倒是个好人。”赵进笑着说了一句,下面钟功辉磕头的动作一停,随即又是继续,因为不管怎么听这笑声都是冷笑。

  赵进神色变得淡然,平静的开口说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恩德,是我要这些人有用,顺带着给他们一条活路,而不是因为怜悯慈悲,才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援救,你识相些,聚拢去徐州的人越多,你救活的人就越多,你若是卖弄你那可笑无用的善心,凤阳死人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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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六章 前恭后倨

  “进爷,进爷,现在本地乡绅也愿意收容,他们留下多少有口饭吃,多少有条生机,可要是在路上,冻死饿死不知道有多少”钟功辉嘶哑着声音说道

  赵进冷笑了两声说道:“为了防备流贼再入徐州,赵字营会杀绝祸患,到时候你们就算想求个冻饿而死都不能,我现在人不到三百,你吆喝起来能有两千,信不信半个时辰我杀光了你们”

  钟功辉的身体先是僵住,随即颤抖起来,他带着人从凤阳来到徐州,先去的是何家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豪强团练,这样的队伍似乎比他看过的官兵都要强,这样的精锐队伍,又是马队长兵,真要动手,这不到两千的流民就是土鸡瓦狗,而赵进的那番话更让他惊惧,如果赵字营入境捕杀流民,或许没过多久就会被官府阻止,甚至还会有冲突之类,可在那之前,无辜的流民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甚至连没有成流民的良善人家都要遭殃。

  禽兽,以民为食,大奸大恶之徒,亏得自己当日还去寻他帮忙,钟功辉怒火冲心,抬头怒喝道:“你”

  不过他也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他一抬头,吉香和王兆靖手都按在了兵器上,这杀气压得他立刻说不出话。

  被杀气一激,钟功辉总算冷静了,在目前他没什么选择,而且他知道赵进说得出做得到。

  抬起头又是磕下去,钟功辉的嗓子突然变得嘶哑无比,涩声说道:“进爷怎么吩咐,小的就怎么做。”

  赵进没有多说,转头对如惠说道:“曹先生,让老钟帮你忙,先把这些人送回徐州,再走两三个时辰,前面就有人接应了,大香,安排一个连护送,交接后再回来。”

  被吩咐到的人都答应,赵进几个人则是去往这田庄的住处,所谓住处不过是还算齐整的农户宅院,如惠他们就住在这里,外面搭着一片窝棚,上面都是盖着枯草,里面铺着的也是枯草,这些东西,在冬天根本不管什么用。

  “恩,都是按照规制来的,没有马虎的地方。”从窝棚中走过,赵进满意的评点了句。

  流民聚集,如果任由便溺,不管那些病死冻死的流民,很快就会有疫病流传,赵进特意对营地什么的专门规划,焚化和厕所都有规定,这些东西开始实行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麻烦,可现在都感觉到了好处,自然坚持照做了。

  “大哥,流民可怜啊”王兆靖突然说了句。

  赵进脚步一停,转头问道:“你被那老钟说动了?”

  王兆靖连忙摇头,急促的解释说道:“大哥做什么,小弟不会有什么二话,就是觉得这些流民可怜,这个天气,去往咱们那边,的确是要冻死饿死,不少人还要去向淮安府,若是留在这里”

  “你以为留在凤阳就有活路吗?既然留下了,既然不值钱,我为什么要拿出粮食来,亳州那边不是有人在河南收拢流民吗?那些更便宜,等那些河南流民过来,这些没有根基的又要被赶走了,到时候要死多少人?”跟钟功辉没必要解释太多,但和王兆靖要细说,悲天悯人之心皆有,边上的董冰峰脸上都有不忍,如果不解释很容易落下心结。

  “你以为凤阳官府收拢流民的时候会给他们准备饭食?会给他们搭建窝棚,会有这么严整的规制吗?”赵进连续几个反问。

  不要说凤阳官府,天底下的官府救助灾民只不过是开设粥棚,定期把死掉的人焚化,这都已经算是难得的善政了,谁也不会像赵字营这样周到。

  “到时候让他们露天过夜,只怕这一夜过去就要死几百人,来年还要有大疫,你们想想,在闹灾流民的时候,凤阳府都压下消息不报,何况这种收尾的时候呢?”赵进又是说道。

  董冰峰点点头,开口说道:“能被赵字营接济安排,是他们的福气。”

  王兆靖缓缓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赵进没有接着解释下去,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赵进也知道这些理由里面有些破绽,可他更知道,再过些年,天崩地裂,各处义军流贼风起,军阀残暴无道,满清入关,到那个时候,死的人会更多更多,自己这么作,就是给他们将来活下去的机会,赵进一直让自己这么想,好坚定自己的心志。

  从前的记忆,今生的经历,可灾民流民的凄惨也就是这些年才见到,赵进也不是铁面石心,不可能不被震撼,但他脑筋很清楚,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坚持自己的目标走下去才能救更出更多的人,为了一时的慈悲心软导致满盘崩溃,那不是慈悲恩德,而是残忍。

  流民来到这边都是因为钟功辉的指引和带领,现在钟功辉亲自出面,本已动摇的流民重新安定起来,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了全副武装的队伍护送,这队伍一方面是个威慑,另一方面也是让人觉得安全,大队人马向着徐州赶去。

  送走了这几千人,如惠立刻把钟功辉和他的一于亲信都押了回来,然后来到赵进这边。

  “打从边境到宿州这一带,道路上所有拦阻的都一概肃清。”赵进于脆利索的说了宗旨。

  “东主,咱们毕竟是徐州团练,过来后这般行事,会不会引起麻烦?”如惠谨慎的说道。

  赵进笑着安了他的心:“大家都不敢说明自己身份,谁都不敢揭破了,那就是比谁拳头大了。”

  大家都是点头,赵进又开口说道:“曹先生你在信上说,本地的豪强士绅一直是蠢蠢欲动,意图对这个庄子下手,能确定到具体哪一户什么人吗?”

  “东主,何止是蠢蠢欲动,这伙人已经动手了,要说每个人都知道不容易,不过已经知道符离桥的汪家,宿州城北的杨家,这两户也是宿州一带顶级的豪强了,没什么官身,却是世袭的六房出身。”

  “咱们这次一共带了两天的于粮,后续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从徐州调拨过来,不过我们要吃,流民也要吃,太多粮食支应会很麻烦,既然这几家不长眼,那就跟他们借粮。”赵进于脆利索的说道。

  如惠雇佣的本地人手已经全部被看押了起来,大家自以为本乡本土,做事都没什么收敛,身为耳目,通风报信都是肆无忌惮的,被如惠带来的人发现了不少,除此之外,赵进这次还带了衙门里的老差役,这伙人眼睛毒懂得拷问的手段,挨个过关,问清楚到底是谁派来的。

  这庄子里鸡飞狗跳,宿州那边又派人过来了,这边来了一支人马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死了几个人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所以过来的是官差,为首是个捕快打扮,跟着十几个白身的差人。

  “你们可别乱来,我要出不去,立刻就有人回州城报信,到时候朝廷大军立刻过来。”这捕快估计也是运气不好才被派来,满脸的哭丧,一进来就连忙说明,生怕被灭口在这里。

  而且他还的确做了些准备,比如说有两个人骑马在庄子外面呆着,估计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回去报信示警的。

  “你们各位刚才有人说看到你们杀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这位捕快刚刚抬高了些声音就立刻放低,满脸小心。

  赵进和伙伴们没有出声,边上的如惠却冷笑了声讥刺说道:“我去衙门报官几次,说有盗匪骚扰,你们理都不理,现在倒是上门了,还真是勤快,你们不是说光天化日哪来的什么响马,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光天化日,怎么会有杀人,你这是意图诬赖,想要敲诈良民”

  “你诬赖好人”那捕快差点跳了起来,他一动,就看到有两个年轻人阴着脸站起来,这个架势实在让人胆寒。

  这捕快一咧嘴,连忙放缓了语气说道:“既然没有这回事,那我就回去了,可能有人眼花了,各位多担待些,我这就回去复命。”

  说到最后,这位捕快的脸上已经满是赔笑,诚惶诚恐的离开了屋子。

  走出屋子之后,想想自己在宿州城内城外也算是横行,居然被一个书生,几个年轻小伙子吓成这样,心里顿时冒火,扭头就要低声骂一句,吐几口口水泄愤。

  没曾想才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边站立的哨兵,赵字营的家丁腰板挺得笔直,手中长矛也是笔直向天。

  很多新丁都是第一次被调动行军,各个满心激情,想着好好表现,没准还能建功立业得到赵进的赏识,位阶上升之类的,所以各个都是做得一丝不苟,可怜宿州城内一个捕快,根本就没见识过什么场面,看到这么精锐严整的家丁,立刻被吓了一跳。

  再顺着看过去,发现庄园里牵马持矛的家丁列队整备,有的人稍息,有的人则是开始放哨,众人行动整齐有序,新衣利刃壮马,处处都透出和寻常团练乡勇甚至和官兵都不同的气象。

  看在外人眼中,这就是精悍和杀气,这就是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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