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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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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二章 声西击东

  怎么着都只是半壁江山!

  董毡深思熟虑了很久,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怎么选心都在滴血。.

  林昭简直就是巧取豪夺,他是拼着空手而归也要把河湟拖垮,只要做到这一点,他就不算前功尽弃。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买卖,林昭并未付出交换的资本,只是掌控了河湟的盈亏走向,只此一点,就决定了他可以空手套白狼。

  事实如此,谁也改变不得!

  阿里骨不愿意,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青宜结鬼章担心是骗局,林昭表示青唐宋军可以退兵三十里,让他们绕道去厉精城,之后放掉蔺逋比,退兵驻守青唐城。

  青唐城和厉精城注定了只能二选一!

  一座孤城和半壁江山的选择,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李承代表林昭与吐蕃人谈判,表示吐蕃退兵厉精城之后,可以恢复丝绸之路,以此可以保证河湟的繁荣。并且压制邈川,让他的半壁江山保持稳固。

  “走了,丢了厉精城,青唐便是孤城一座,迟早败亡!”董毡很无奈地做出了一个沉痛的决定。

  “赞普,怎可如何便宜宋朝人?”阿里骨很不甘心,愤怒不已。

  董毡摇头道:“不然能怎么样?即便是我们耗下去,宋朝人撤退了,他们只是没有利润而已,并不亏本;可是我们,几乎要血本无归了。只此一点,我们就无可奈何。”

  从派蔺逋比前往厉精城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错误,无可改变。事到如今,一切的作为都已经回天乏术,只能听之任之。

  青宜结鬼章眼中也有许多的不甘,只是他更为冷静,一遍遍的思考,想着能否找出办法来改变局面。可是很遗憾,思索许久,毫无头绪。东峡被围,将河湟一分为二,如同掐住了吐蕃的咽喉命脉。

  绕道救援?青宜结鬼章轻轻摇头,劳神费力不说,青唐城又能分出去多少兵力?他相信,只要派出去一兵一卒,最终都会被林昭剿灭的,直到赞普答应他的条件为止。

  林昭到底势厉害,他不愿意此番河湟之战无功而返,应是凭着巧妙的计策制造了有利局面。几乎是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半个河湟,天下间这样的便宜事当真不多。

  说的没错,青唐城和厉精城之间注定只能二选一。若是在加上蔺逋比这个元素,天平倒向那边不言而喻。

  “走吧,河湟的天要变了!”董毡苦笑道:“这个林昭太厉害了,你们看着,西夏也绝对不会有便宜的。或许他说得对,河湟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何必一定要步河州当初的后尘呢?河湟诸羌如今都被林昭收复了,不知道你们注意过没有,整个东部的羌人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即便宋军撤退,我们的根基也已经动摇了。

  去厉精城,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基之地,青唐到龛谷是一块禁锢的天空,我们根本没有自由。厉精城不同,就像林昭说的,北边有到高昌、龟兹,整个西域的商路。南边以我们的实力征服黄头回鹘、草头鞑靼(柴达木盆地一带)不在话下?”

  阿里骨知道,赞普已经动摇了,离开或许已经成为定局,哪怕再多的不甘心,青唐城最终还是要落入宋人手中。

  董毡续道:“父王称号佛子(角厮罗名字含义),吐蕃各部尊称我一声赞普,正是因此。否则单凭赞普后嗣如何能服众?如今阿里骨的古格王国也有赞普王室后裔,他们从天竺请来大德高僧,如果任由其发展,迟早会盖过我们的。

  也许我们该在意的不是河湟,这里不属于我们,也许我们的目光该放在高原上,朝着黄河的源头走去,甚至是逻些,去看看先祖松赞干布修建的布达拉宫,大昭寺……”

  一旦做出了决定,董毡想到了很多,这是无奈之时想到的。无路可走的时候换个方向,相许会有一片不同的天空。”

  青宜结鬼章听到赞普这说,放心了许多。至少他不是完全的无奈,赞普顾念儿子的同时,更在意的是吐蕃的大局。汉人说的那句话一点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下个国土,留下了将士,争取到一丝生存空间,半壁江山的吐蕃依旧可以再次发展壮大。

  “走吧!”鬼章和阿里骨都同意了,董毡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与林昭约定好之后,便开始着手行动。他们一直很小心,在安全撤退到厉精城之前,必须小心林昭的袭击。万一这是一个弥天大计策,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索姓,林昭很信守承诺,他们得以从容撤退!临走的时候,阿里骨满腔愤怒和不甘,他发誓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的。但是青宜结鬼章却轻轻摇摇头,如今这一片天空被一个叫林昭的人主宰,一旦离开,再想回来几乎没有可能。

  永别了,青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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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吐蕃已经开始撤出青唐城了!”李承匆匆刚赶回来向林昭禀报出使成果。

  “阿承啊,做得好,果然没看错你!”林昭连声称赞,人还没回来的时候,消息早已经送到,李承在青唐城的表现,他是一清二楚。

  “多亏了公子谋划周全,李承才能侥幸不辱使命!”李承很谦虚,不过这件事虽然凶险,但去了一趟,还是觉得很有收获,很有成就感。

  “公子调教的不错,李承算是成才了!”在场的狄青也很是赞赏,不过他更为赞赏的是林昭的魄力与手段。

  “以青唐城换半个河湟,这招高啊,算是无中生有了,否则这次就该无功而返了。”

  “狄公,此言差矣,可不是无中生有,是董毡他亲自把儿子送上门的。”林昭笑道:“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绑匪,在要挟董毡!”

  “嗨,那又如何?局面是他们自己造成的。”狄青叹道:“他的儿子事小,整个吐蕃的局势为大,为了大局着想,顺便搭救儿子,壮士断腕,勇气可嘉啊!”

  “哼,经此一役,厉精城还是河湟,但青唐城……”林昭摇摇头,笑道:“曲扎他们正在整合河湟诸羌,羌人分散开不算什么,但若是拧成一股绳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现在是需要他们的时候,否则单纯以我们的兵力,想要稳固河湟怕是不够。不过也得防着他们,我不想走了吐蕃人壮大了羌人。”

  “这是应该的,公子所虑极是!”

  “阿承,他们撤退没什么不轨举动吗?”林昭对此十分关心。

  “没有,董毡还算信守承诺,动作很快,尤其是听说邈川那边有动作,更是急不可耐!他们分成前后两批撤离的,分别由阿里骨和青宜结鬼章压阵,怕我们偷袭……”

  “偷袭他们做什么?”林昭笑道:“一口气吞不下整个河湟,以目前的情况下来,厉精城那边我们染指不得,也不想让磨毡角占了便宜,趁机坐大,还是让他们两兄弟去争斗吧!”

  狄青道:“那是,形势变化太快,汴京那边时间不等人,所以必须要加快速度!这次兵力也有限,没有足够的精力在河湟耗下去,不过能拿下青唐城,取个半个河湟已经是很大功勋了,公子如此,十分妥当。”

  “阿承啊,吩咐下去,待董毡大军进入厉精城之后,撤走在东峡中间的伏兵,放蔺逋比走。”林昭道:“做人要诚信,更涉及大军,此事至关重要,千万不可出了岔子。”

  “好的!”李承回答时候,小声询问:“公子,那接下来怎么办?班师回去?”

  “是要回去,不过回去之前要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林昭沉声道:“此番出兵,只占据了半个河湟,难免美中不足,对我们预期的惊世功勋还有些差距,所以必须要加以弥补!”

  “弥补?”

  “是啊,要不然我匆匆结束与吐蕃的战事做什么?”林昭笑了,有些高深莫测。

  “那公子打算从何处弥补?”

  “这里!”

  李承顺着林昭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在沙盘上,看清楚黄河岸边那座城池时,突然笑出了声。

  “公子当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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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州,位于黄河岸边,乃是甘、凉一带极为重要的城池。

  东边连接陇右、关中,往西经过河西走廊,可以进入西域。东北侧是西夏国土,尤其是距离西夏核心腹地的宁/夏平原不远,往南则是河湟谷地,可遥制青唐城,邈川。绝对是一处战略要冲之地。

  城池依黄河而建,算不上格外雄伟,但是意义特别重大。得此一地,可控大半西北,占据绝对的战略主动。

  兰州本来是宋朝的属地,但自从宋真宗年间起,宋朝在西北的一系列战略失误,导致定难五州李家不断壮大,最终自立为西夏国,尾大不掉。

  先是丢了灵夏路,到了仁宗景祐三年,李元昊攻占甘、凉诸州,兰州落入西夏手中,一直到今曰。

  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宋神宗元丰四年,宋朝五路大军讨伐西夏,将军李宪趁机夺回兰州。

  林昭等不了那么久,他现在就想要动手,趁此机会抢回兰州。

  “将军忙着和吐蕃停战,不仅仅是为了保有河湟战果,着急回汴京?”李承终于明白了公子的长远高神打算。

  “河湟的战果不算什么,如果把兰州拿回来,那就不同了,这才是莫大的边功,意义重大!”林昭沉吟片刻,又低声缓缓道:“再者,兰州是父皇在位时丢掉的,这次拿回来,也算是给他的生辰祭礼。”

  “公子有这份心,先帝在天之灵一定深感安慰!”狄青十分欣慰,林昭的孝顺,以及出色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林昭淡淡道:“也正好是个机会,李秉常这么一闹,西夏国内不稳,梁乙埋的注意力,以及西夏的大军全都集中到了东部去,兰州必然空虚,正好趁此机会拿下。兰州着实太重要了,不仅可以威胁打击西夏,也是威慑河湟,保持现有战果的方式。”

  狄青十分赞同:“公子说的是,反正是西夏先开战的,公子抢先拿下兰州,只要速度够快,拿下城池。等梁乙埋反应过来也来不及,等他率领大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黄河解冻,他的大军只能望河兴叹,渡河不得!”

  “就是这个意思,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林昭已经谋划许久,河湟之战暂时的成果很有限。他的本想退兵的,在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暂时与西夏开战的打算。只是他偶然的发现,兰州这个重点防守如此空虚,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如何能错过呢?

  有青唐城算是稳住了河湟的成果,拿下了兰州,则是完全稳固下来。相信厉精城的董毡即便是有心卷土重来,也会思量一二的,对邈川的磨毡角也是个很好的震慑。尤其是对西夏,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本来宋军进入河湟,已经威胁到了西夏的后背,若是再拿下了兰州,如意是在西夏后背上捅了一刀。西夏腹地再无宁曰,而且还会威胁到都城兴庆府,犹如在西北之地钉入一个钉子,彻底掌握主动。

  对下步开启平夏之战是大有好处的,同时也是一个引子,他又打算回一趟汴京。之后如何再顺理成章的回到西北,这由头就落在兰州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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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六年正月二十四,宋军将领林昭与吐蕃赞普达成协议。

  吐蕃大军退守厉精城,包括青唐城在内的河湟东部纳入宋朝治下,取得重大胜利。

  林昭随即下令,由种师道为主将,赵元凯为副将率领四万人驻扎青唐城,三千人驻扎东峡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同时以曲扎为首的羌人也迅速向宋朝人靠拢,担负起守卫河湟重任。

  同时建立起沿着湟水的交通运输线,部分水流平缓的河段还能借助水运,从而方便运送粮草。林昭下了命令,无论代价有多大,都要保证对青唐城的供应,这座城池着实太重要了。

  当然了,这不是长久之计。林昭命曲扎召集羌人与吐蕃人,开始在河湟谷底屯田。这是一段河谷地带,地势平缓,温暖湿润,又有湟水充足的水源方便灌溉,好好利用会是个不错的农耕区。

  只要发展得当,要不了几年就能实现自给自足。林昭还打算从关中找些善于耕种的农户移民河湟,加快农业发展。毕竟已经快二月了,冰雪消融之后,河湟短暂的春夏就要来临。庄稼生长的好时候,千万不能错过。

  至于派遣流官前来治理的事情,都稍后再说,河湟初定,事情千头万绪,不可艹之过急。至于河湟的情况,暂时也没有禀报汴京,虽说是喜报,但毕竟有自作主张的成分,林昭不想被赵顼掣肘。待拿下兰州之后一并上报,情况完全不同。

  随后,林昭带着七千骑兵离开了,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林昭的目的地是马衔山!

  此地位于龛谷西北方向,李元昊当年扩张,占领甘、凉诸州之后,便威胁到河湟吐蕃与宋朝。

  马衔山是一个界线,山北侧是西夏,南侧如今已经全部落入宋军手中。

  前一段时间马衔山很平静,虽说宋军来来往往,但主要都是去河湟的。宋朝和西夏虽然也打的火热,但是主要集中在环庆路一带。

  马衔山所在,几乎一片寂静。不过近曰,山南的密林里发生了些许变化,一直大军悄然而来,驻扎在此处,行动极为紧密。看样子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可究竟要作什么却无人得知。

  直到有一曰,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当先一人,身着铠甲,十分威武,气度不凡,坐下的一批白马更是神骏不凡,正是林昭无疑!太带领七千大军匆匆赶来马衔山,有个人早就在这里等他了。

  这个人正是景思立!

  打退西夏入侵之后,景思立便接到了林昭的调令,让他暗中带兵前来此地。至于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不过林将军再三叮嘱要掩人耳目,行动需要极其小心。景思立猜想,林将军肯定会有什么大手笔的,些许事情当真让人拭目以待。

  他将庆州城的防务交给了弟弟景思谊,虚张声势一番之后,带着三万大军悄然前来马衔山。因为景思立动作小心,大军分批调动,即便是被西夏人察觉,也会下意识认为是支援河湟战场的。

  如今,景思立已经在山下等候了两天时间,林昭终于到了!

  “林将军,河湟的战事还算顺利吗?”

  “很顺利,已经拿下青唐城!”林昭点头道:“你在环庆路做的也很好!”

  “应该的!”听到局面一片大好,景思立面上也多了些笑容。

  林昭笑道:“战事刚刚结束,本该让你歇息几曰的,不过呢,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何事?但请林将军吩咐!”

  林昭笑道:“我让你在马衔山集结兵力,想要做什么,你该大概猜到了吗?”

  “难不成真的是……”景思立突然间激动不已。

  “没错,就是那里,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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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三章 春来早

  马衔山海拔三千多米,地形复杂,一年大部分时间为霜雪所覆盖,气候多变,是洮河与黄河之间的一座分水岭。免费电子书下载 ..

  北边不远处就到了黄河岸边的兰州城,南边则是宋军控制下洮州。景思立率领三万大军在此等候多时,如今林昭又率领七千骑兵到了,总计三万七千人。

  大军休整一日之后,越过地形复杂,严寒无比的马衔山,突然扑向了兰州。

  自从仁宗景祐三年至今,兰州落入西夏手中已经快五十年之久。五十年的时间,西夏人依托这座城池向外扩张,打败回鹘,压制吐蕃,稳定后方。

  以往与吐蕃交恶之时,兰州驻军不少,防守严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兰州的兵力并不是很充足。西夏大部分的兵力都被李秉常集结到了东方鄜延路和环庆路,梁乙埋接管之后一直被宋军紧紧地缠住,尚且来不及回调,所以兰州防御相对空虚。

  饶是如此,西夏人并未在意这个问题。毕竟兰州方向主要面对的是吐蕃人,而今都在和宋军作战,是盟友,吐蕃人不会威胁兰州的。有马衔山这个天险阻挡,宋军想要从洮州一带进攻,那是难上加难。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西夏方面有些掉与轻,对兰州的防守并不十分重视。

  吐蕃人确实不会在这个时候打他们主意,但是宋军占领吐蕃之后,调转枪头便是,连借道都省去了。至于马衔山,地形复杂崎岖,确实不容易大军通行,冬季尤其如此。可实际上真正受到阻碍是辎重运输,轻骑兵只要付出一些艰辛,通过并非难事。

  林昭的三万多大军也确实轻装简行,只带了一部分的粮草临时使用,后勤补给与攻城器械则用雪橇绕道而行。稍晚一点就能感到兰州城下。

  宋军出现的很突然,骑兵突然杀到了兰州城下,西夏守军却毫无防备,直接被打个措手不及。只需一战,兰州外围的西夏兵力便被一扫而空了,时间更是迅速,前后不过两天时间。

  等西夏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兰州一座孤城了。西夏兰州守将麻乞格顿时慌了神,急忙向黄河以北的卓罗军司求援,并且飞报兴庆府。

  卓罗军司是西夏在黄河北岸一座军事重镇,在得到兰州之前,是西夏西部屏障。如今则是与兰州互为犄角,相互呼应。

  麻乞格求援。就是希望援兵及时到来,能够解了兰州之围,否则一直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宋军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林昭的目的只是兰州城,对黄河对岸的西夏领土暂时没有谋划。只要有了兰州,就是个绝好的跳板。以后对西夏之战,形势就完全变了。

  想要速战速决,自然不希望吸引西夏援兵到来,在城下混战,浪费时间。拖延的越久,万一兴庆府或者是梁乙埋那边得到消息,援兵及时到来。局面将会很麻烦,甚至会前功尽弃。

  所以。扫清兰州外围的兵力之后,林昭立即派兵封锁了黄河沿岸,并且迅速围城。赶在西夏报讯的使者渡过黄河之前完成围城,将消息死死的封锁在黄河以南。

  麻乞格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宋军,一种绝望油然而生。求援失败了,也就是说兰州成为一座孤城。

  城中守军不过堪堪一万人,其中还有部分老弱病残。即便是从城中征发民夫上城协助守卫,也显得兵力严重不足。最重要的是信心,得知孤城陷入重围之后,就是他这个主将都有些慌乱了。更别提城中的守军的。

  要知道,兰州早先是属于宋朝的,城中有许多的汉人,他们对宋朝还是有很强烈的归属感的,怎么肯卖力作战呢?

  宋军已经封锁了黄河,卓罗军司那边暂时没有得到消息,等晚些时候时候,即便是发现问题,也将会无可奈何。毕竟已经是二月了,今年的天气比较暖和,黄河冰封一旦解冻,援兵就算是来了,也只能是隔河兴叹。

  援兵如此,自己也是如此!麻乞格在想,自己是否要一直坚守下去。他有种感觉,兰州迟早守不住了。如果等到最后,城池被攻破,他们还能有活路吗?到时候即便是突围成功了,但黄河若是解冻,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要现在弃城而走呢?

  麻乞格摇摇头,他虽然抵抗的决心不坚定,却也知道兰州格外重要。自己若是不战而走,那绝对是大罪,回去之后不管是国主还是梁国相都不会饶恕自己的。当然了,也不能继续留在兰州等死。

  麻乞格决定先观望一下,也许侥幸能守住。即便是守不住,也要做个样子,是不得已突围,保存实力的,对兴庆府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林昭并不知道,兰州西夏守将无心恋战,只是笃定一点,兰州志在必得。

  虽说是围城,实际上只需要防备黄河沿岸就是了,然后集中力量攻打一点。兰州城落入西夏人手中已经快五十年了,或许是游牧民族的天性,他们对城池的重视程度有限,兰州城墙已经多有破损,他们也只是修修补补,并未进行过大规模的翻修,残破程度可以想象。依靠这样的程度,想要坚守,抵挡宋军的进攻谈何容易?

  林昭首先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眼看着士兵奋勇爬上了城头,却被西夏人的滚木礌石砸落,一战下来折损了数百人。

  虽说无功而返,却并非毫无斩获。西北天寒地冻,连黄河都封冻了,更别提护城河了。有了这个便利,宋军可以直接架起云梯,攀爬城池。

  才第一次进攻,有好几次,都有将士要爬上城头了。虽说最终还是被打退了,但是由此可见西夏的防御并不怎么严密,甚至还有几分消极的感觉。

  这是一个好现象,林昭多了几分轻松,夺取兰州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只是毕竟西夏已经在这里经营了四五十年,也是有些根基了,尽管宋军连续不断发起进攻。但始终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几日之后床弩,以及林昭与沈括改良之后的抛石机运到,不断的轰击兰州城墙。厚重的夯土开始出现裂纹,甚至是破损。宋军才开始渐渐占了上风,虽说如此,但想要破城也并非容易事。

  殊不知,城中的麻乞格更是心慌意乱。

  宋军的武器十分厉害。石块从天而降,城墙不断破损开裂,甚至坍塌的情况越来越多。最要命的是对将士和百姓的心里威慑,靠近的城墙的地方,有不少的房屋被石块砸出了窟窿。

  正在城墙上搬运兵器的民夫突然被宋军的床弩洞穿胸口,余下的民夫见状都是大惊失色。惊恐不已。麻乞格不清楚为什么宋军的床弩射程如此之远,穿透力这样强?看着民夫的尸体直接被弩箭洞穿,再飞出去跌落在城楼上,他便知道,这对没见过鲜血与战斗的民夫而言是极为可怕的震慑,他们已经无心恋战。

  没有民夫的支持,光是靠手中这点子的兵力肯定是不够的。可是目前这个状态……

  麻乞格叹了口气,兰州城已经开始千疮百孔了,天气在转暖,黄河上的冰层也开始有些松动了,要是还不决断,可能也会千疮百孔,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昭并不知兰州城中情况,只能从每日的战斗中察觉点滴。除了加紧攻城之外。其他没有什么可说的。

  却没想到,有时候,幸福来的很突然,不经意之间就会给人一个惊喜。

  今日再次发动进攻,南城一段城墙坍塌了,很容易就攻了进去。林昭惊喜不已,立即加派兵力。以此为缺口,杀入城中,并且已经做好的巷战的准备。

  可很快前锋的将士回来禀报,城中只有惊慌失措的民夫。大部分的西夏将士都已经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林昭正在疑惑,便接到了西夏大军从北门杀出,突破重围,朝着黄河而去的消息。

  弃城而逃了?

  林昭笑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便宜,西夏守军也忒不济了,竟然做了懦弱的逃兵。也好,自己正好捡上这个大便宜。兰州无比重要,只要能拿到手,方式不重要,何况是西夏白送的。

  至于突围的西夏士兵,林昭下达的命令是,可以追击,但是以黄河为界,一旦西夏士兵过了黄河,便放弃追击。毕竟西夏大军突围,卓罗军司那边就会接到消息,到时候西夏人会不会合兵一处,反攻兰州也说不定。

  当务之急是接管兰州城,修补城墙,加强防务。

  林昭没想到运气好的时候,好事一件接着一件!

  熙宁六年的春天来的很早,即便是西北之地天气也较往年更为暖和一些。黄河虽然还没有解冻,但是冰层已经开始便薄。

  骑马奔驰而过本来也是可以支撑的,但仓皇之中,一万士兵争先过河。后面宋军衔尾而追,本就着急的西夏士兵争先恐后地过河,而且渡河的地点还比较集中。

  如此一来,黄河冰面上的重量大大增加,冰层实际上已经出现裂纹。加之战马和士兵快速奔跑,产生的震动何其之大,已经有裂纹的冰层如何能承受?

  是以,在西夏士兵渡过的过程中,黄河中的许多冰层断裂了。结果可想而知,坠入冰窟中的人马不计其数。一时间现场惨不忍睹,呼救声与哭喊声混乱交织,本就混乱的局势更加不堪。

  见到有人落入冰窟,暂时安全的人意识到了危险,更是着急着想要离开危险的冰面,跑得更快,震动更大。没有有序的组织,场面更加混乱,碎裂的冰面更多,坠入黄河的西夏士兵也不断增加。

  负责追击的李承见到如此状况,立即调来所有投石车,向黄河冰面上抛大石块。震动更加剧烈,冰面碎裂速度成倍增加。一块块的碎裂逐渐连成一片,整个冰层再也支撑不住,形成漂浮的冰凌。

  正在渡河的西夏士兵冻死,淹死者不计其数,逃到对岸去的不足两成。一时间,黄河水中到处都是西夏兵马的尸体。尸体在水中冻结,有的与冰块粘连在一起,漂浮在水面上,惨不忍睹。

  黄河对岸的卓罗军司接到消息。匆匆率领兵马赶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接应那些死里逃生爬上岸的同胞将士。想要过河反攻兰州?先不说他们的兵马数量,以及战斗力怎么样,他们都没有机会,至少是在寒冬来临之前没有机会。

  经过西夏士兵争前恐后渡河,震碎冰面之后,加上天气逐渐转暖。黄河冰面分解,形成了流凌。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快速流淌着。这种情况下,踏冰过河是没有可能的。渡船更不可取,西夏人只能望而兴叹。

  解冻的黄河边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使得刚刚被宋军掌控的兰州城安全无虞!

  当真是天助我也。站在黄河边,林昭不由感慨。

  黄河上的漂浮的冰块面积在不断减小,流淌的速度也更快了,西夏是过不来了。隔河相望,甚至远远的还能看到他们反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毫无疑问,兰州已经重新回到了大宋的怀抱。至少在冬季到来之前是安全的,这还远远不够。林昭希望将兰州城打造成为大宋在西边的坚固堡垒。

  趁着将近一年的安全时间,必须要加固城池,这次兰州城的破损程度太严重,城墙必须要进行翻修和加固。

  再者就是稳固大宋在此的统治,兰州城里的居民情况很复杂,汉人、党项人、羌人、回鹘人、吐蕃人,还有西域其他地方的百姓都有,相当复杂。

  林昭明确下令表示所有民族都一视同仁。朝廷会在兰州附近屯田。同时还会恢复商路,百废待兴,逐渐恢复往日甘凉第一的繁荣景象,让这里的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宋军进城之后也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

  林昭对这里的百姓相对很宽容,毕竟被西夏占领了五十年,百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不好说。有待慢慢的转变和提高。

  当然了,完全的宽容也是不成的,任何时候恩威并施,大棒加甘糖的策略更为明显。

  即便是宋朝的政策如此宽松。多有为百姓谋福祉,可始终就是优秀冥顽不灵的宵小之辈。城中连续几日都有人闹事,意图不轨。

  林昭毫不客气,当即下令绞杀!

  是以,好几个夜晚,闭门不敢出的兰州百姓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第二日清晨,街道上的血迹犹在,尚未清理干净。城门之前更是悬挂起数百人头,看一眼就不寒而栗,起到了格外好的震慑作用。

  兰州城迅速安定下来,秩序逐渐恢复正常,一步步的重新融入大宋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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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军攻占兰州的消息传开了,青宜结鬼章终于明白,林昭着急着和谈,结束与吐蕃之战的真正意图何在。

  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大的手臂,转瞬间便拿下了兰州城,着实是出乎意料。西夏的局面也将会越来越糟糕,也许有一天,他们的处境可能还不如吐蕃。

  董毡有种无奈的庆幸,宋军太可怕,林昭太可怕,早些结束与宋朝的战事,兴许是对的。兰州落入宋军手中之后,西边这片天空,也就该由宋朝人说话了,而林昭则是主宰。

  至于卷土重来,重新夺回青唐城?董毡轻轻摇摇头,兰州遥制青唐,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也许林昭说得对,该换个角度,换个方向来看待,至少吐蕃未来的方向不是东方,也不是北方!

  阿里骨是最痛苦的,此举等于是彻底断了他报仇,卷土重来的可能性。离开青唐城时的誓言,注定只能成为永远的遗憾,再也回不去了。这个事实有些惨痛,几乎让他难以接受。

  至于从东峡回去的蔺逋比,丢人已经丢到家了,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吐蕃王储之位执念。吐蕃虽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但好歹还是有半壁江山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蔺逋比自责了,但是却没有彻底的反省。

  他知道,如果自己还有机会的,就只能依靠妻子的母家西夏国了。可是兰州失守,西夏的局势也在恶化,蔺逋比突然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打击最大的绝对不是吐蕃人,而是西夏人!

  兴庆府,李秉常接到消息的时候震惊不已,直接从御座上跌落下来。鄜延路与环庆路的战败,本就让他忧心忡忡,心里很不是滋味。遭受的打击的时候,又来了这么沉重一击,年纪轻轻的他如何能承受,竟然直接病倒了。

  梁乙埋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如今终于知道答案了。可惜为时已晚,兰州已经落入宋朝人手中,有了这一块跳板,以后的宋夏之战的天平将会不断倾斜,西夏已经没有便宜可言了,未来更是一片迷茫,甚至岌岌可危!

  虽然春天已经到了,可梁乙埋浑身冰冷,比冬天更加寒意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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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四章 过河拆桥

  熙宁六年的春天来了,比以往稍早一些。

  黄河解冻,冰雪开始消融,要不了多久,春风就会到来!

  林昭在兰州城待了半个多月就离开了,战事结束,局面也逐渐稳定下来。

  景思立留下了,他是一个擅守的将领,有他坐镇兰州,绝对没有问题。城墙正在翻修坚固,必要的时候会用上水泥等新材料。林昭有要求,务必要将兰州打造成为一个坚固的军事堡垒。

  兰州,不只是威胁西夏侧翼的跳板,也不止是控制河湟的要塞,再往西通过河西走廊,便是西域广袤的土地。

  这是一个起点,一个大宋中兴,崛起东方的起点。

  自从盛唐之后,西域已经离开中原王朝的怀抱很久了,离家的孩子迟早要回家的。而兰州,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林昭走了,只带走了三千刀锋战士,余下的三万多大军随同景思立驻守。青唐城和兰州分重兵驻守之后,西北的兵力一下子有些捉襟见肘了。

  三十万西军分别驻守在漫长边境线的各个城池,反倒是位于腹地的关中兵力不足,长安守卫才不过两万人。可以调动的机动兵力就更少了,林昭能够随身带着三千亲卫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兰州离开之后,林昭一路经过秦州、环州和庆州,最后还特意到了延州视察防务。更重要的目的则是再次调整人事,不经意间将各地的守将的全部换成了亲信,或者关系密切之人,毫不夸张的说,西军有八成已经牢牢掌握在林昭手中。如果他的特殊身份公开,想必余下的两成也会效忠的。

  潼关以西的关陇之地已经落入了林昭掌控,虽说只有大宋国土的四分之一不到。但自古以来,争夺天下的核心就在黄河流域,尤其是关洛一带。从地形。兵力和影响的角度而言,林昭可以说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

  只要封锁了潼关和武关,外人想要进入关中是没有可能的,四塞之地不是白说的。唯一的威胁便是西夏人,吐蕃人已经被打趴下了。厉精城的董毡与邈川的磨毡角之间肯定会有争斗,想要统一并且稳固湟水上游与青海湖一带,吐蕃人需要很长时间。暂时威胁不到河湟的安全。

  西夏这次遭遇了不小的失败,东线李秉常战事失利,顶多算是无功而返,倒也不甚严重。兰州失守才是晴天霹雳,西夏这次是伤筋动骨了。

  一路上,林昭听到不少消息!

  什么兰州守将麻乞格侥幸渡河。逃回卓罗军司,却被暴怒的李秉常下旨斩杀,全家二十七口一个都不曾放过。他是要铁血手段,告诉所有的西夏将领,必须要竭力死战,与城池共存亡,一时间西夏上下风声鹤唳。将领们都心生畏惧,噤若寒蝉。

  还有什么李秉常急怒攻心,一病不起;梁乙埋惊闻噩耗,一夜多了五分之一的白发;梁太后强忍悲痛,主持朝政等等。林昭都没有在意,正是南风悠悠,春意盎然的时候,西夏遭遇倒春寒。当真是可怜。

  奈何互为敌国,林昭没有丝毫同情,甚至毫不客气地关闭了延边了所有榷场,断绝宋夏贸易。边防军还要定时巡逻,严厉打击走私。关陇宋人若有敢向西夏走私一针一线者,就地斩杀。

  严苛的铁血手腕,关陇商贩一时间风声鹤唳。战战兢兢。最初还是有人怀着侥幸心理,暗中向西夏运送布匹和药材,结果被边军查货。一百三十七人全部被斩杀在泾水沿岸,血水流入泾河。再流入渭水。

  关中商贩全都明白了一时事实,宣抚使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命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执行的更彻底。

  林昭不禁叹息,为什么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人要试探自己的底线呢?太不把生命当回事了,何必呢?

  实际上,他也是想要通过这次的事情,检验西军对自己命令的执行力,就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当然了,水至清则无鱼,一味的强硬只会让这些商贩不满,甚至离心离德,心生恨意。关陇乃是自己的根基之地,林昭岂能做自毁长城的事情?

  在禁绝宋夏贸易之后,重新恢复河湟商路。林昭表示,只要遵纪守法,听从命令,自己会重新开启关中、秦州、河州经过青唐,厉精城,最后往西域去的丝绸之路。

  关陇商人听说之后兴奋不已,他们知道这条商路的价值,如此补偿让所有人心满意足,对郑国公林昭感恩戴德。

  林昭微微一笑,一个富饶兴旺的关中对自己大有好处。同时这也算是兑现给董毡的承诺,好稳住吐蕃人。冤家宜解不宜结,至少在这个时候,多一个盟友,少一个敌人,大有好处。

  同时也迁移部分的百姓前往河湟一带,屯田农耕。最主要的目的是保证河湟大军的军粮,河湟与陇右一带,最重要的作用还是用来做牧场。河曲马的产地已经落入大宋手中,从此以后可以为宋军提供大量骏马,提升大宋骑兵的数量与质量,改变在与辽国和西夏作战中不利地位。

  军务方面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妥当,倒是政务,西北各地久经战乱,需要地方官来好好治理。林昭早前开始就向汴京方面提出申请,调派有经验的文官前来西北任职。

  在巧妙的运作之下,一批官员陆续开始上任了。凤州(凤翔)知州苏轼是最早上任的,苏辙与蔡京出使高丽归来,立下大功,分别提升为泾原路(泾阳)转运使和同州(大荔)通判,文彦博三子被破格任命为长安提举常平司,主管长安储粮、河运和劳役等诸多事务;曾巩的弟弟曾布出任华州(渭南)知州……

  整个西北之地,正义林昭为河核心巧妙地织就一张大网。尽管网上的一些节点并未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但在不久之后,他们将发挥更大的作用,将这张大网扩展到整个大宋王朝。

  一切安顿妥当,林昭回到长安,已经是三月中旬。自从唐亡之后,长安不再是都城,繁华早已不如当年。

  不过在这个春天,曲江池畔,柳絮纷飞,桃花盛开,美不胜收!凋零许久的长安,多了几分生机!

  曲池柳色新,汴河两岸肯定也垂柳依依,再来一场朦胧的言语,肯定美不胜收。

  该回汴京了!

  从去年七月离开汴京,到如今已经有八个月多了,仁宗皇帝的生辰祭礼快到了,必须要赶上。

  同时林昭也当真有些想念家人了,想念四个孩子。

  秋宁应该已经会走路了,鸿儿和秀宁也都快满周岁了,最小的浚儿自己还没见过,林昭着实想念。

  从延州返回之前,林昭就已经向皇帝赵顼上书,请求回汴京探亲。

  赵顼很快就同意了!

  林昭报捷的奏疏送到汴京时,可谓举朝欢呼。拿下了青唐城,虽然未将整个河湟纳入版图,但这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毕竟前线形势所迫,也是要理解的。至于林昭用这种巧取豪夺的交换方式,赵顼并未在意。

  方式不重要,结果是最重要的。

  何况林昭回师途中一举攻下了兰州,这可是宋朝梦寐以求近五十年的事情,军事战略上的意义自然不必多说,从此以后,宋朝对战西夏也有底气了。

  赵顼兴奋不已,对个人而言更是意义重大。有了兰州,大宋的军队就可以朝着更远的地方拓展,灭掉西夏,大军越过河西走廊,可以直达西域。恢复汉唐旧境的愿望有了实现可能,并且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何况兰州是仁宗皇帝在位时丢掉的,自己收复了祖宗失地,意义非比寻常,史书上肯定会浓墨重彩地留下一笔。今年是仁宗皇帝去世的第十个年头,太皇太后曹氏要求举行隆重祭祀。

  赵顼答应了,本来也没当回事,现在就不同了。到时候可以用兰州大捷来告慰仁宗皇帝,同时也彰显自己的帝王功绩,在群臣面前也格外有面子。如此良机,不可错过,赵顼打定主意,一定要大操大办。

  西北的捷报真是如同及时雨一般,将最近一段时间的霉运全都一扫而空。邕州失陷,交趾屠城之后,赵顼就一直灰头土脸,在满朝文武和举国百姓面前大失颜面。有了青唐城和兰州的胜利,他终于可以挺起腰杆,扬眉吐气了。

  林昭当真是福将啊!

  虽说欣慰,甚至还有些感激,但是如何此番如何安置林昭,赵顼却另有想法。

  论功行赏是必然的,只是林昭已经是郑国公,云麾将军,陕西路宣抚使,还能怎么封赏?封王?那不可能,大宋王朝的异姓王屈指可数,还都是国朝初年有过,如今的王爷貌似全都姓赵。

  要么加宰相衔?林昭还不到三十岁,二十多岁的宰相似乎有些说过去。只能提升他武将职位了,直接越过从正三品的怀化、冠军大将军,加封为从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辅国大将军自然不适合继续担任宣抚使,林昭将会成为一个富贵闲人。

  可惜啊,林昭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闲置不用着实可惜了。不过但凡有功高震主的苗头,都绝对不能放过。他在河湟与吐蕃人谈判,交易青唐城,突袭夺取兰州,都是先斩后奏的。虽说机会稍纵即逝,上报汴京耽误时间,但自作主张总是不好的,赵顼心里有根刺。

  西北战事暂停,已经过河了,桥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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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五章 一枝独秀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孟郊登科之后的兴奋,而林昭则是归心似箭,来不及欣赏曲江池边桃花似锦,便匆匆策马东归了!

  归途之中,林昭只带了数十人随行,不过暗处则潜伏着不少暗月侍卫!他们脱胎于明月宗,从中分离出来,专司保护林昭的安全。

  回汴京不能带兵,否则尚未出潼关,御史弹劾犯上谋逆,意图不轨的奏疏就会如同雪片一般。

  大宋刀锋留在了西北,被折可复带着去陇山训练了。这支军队的存在,枢密院是知道的。但他们只知道是一支战力较强的精锐轻骑兵,其中的一些特殊性被林昭有意隐瞒了。

  折可复是折克行的次子,与兄长折可大一起来到林昭身边,两个年轻的侄子已经历练的七七八八,可以独当一面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这个姑父崇拜和忠诚,这是最重要的,这一层姻亲关系很有用。

  沿着渭水东行,出潼关,很快就到了洛阳。

  天色渐晚,林昭就在城中暂住休息一日。傍晚的时候,林昭光明正大去了天津桥畔的安乐窝。对外的理由是替种师道去探望老师,并且送上礼物。张载居住在洛阳期间,一直寄居在邵雍府上。

  当然了,林昭的真正目的是拜会邵雍!

  端午节汴京大雨那日,邵雍见过狄青,并且便是愿意归心,成为拉拢洛阳一系,以及相关旧党官员的中间人。

  快一年时间。已经有些成效了!

  林昭作为主角。自然要登门感谢。并且与之商讨重要细节。去年前往河州之时,战事紧张,根本不容耽误。之后一直在西北脱不开身,直到今日才有机会。

  与张载只是匆匆会面,问候之后,略微问了几句种师道的近况,老先生以年事已高,身体不适告辞了。似乎是知道林昭与邵雍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很识趣地告辞了。

  “尧夫先生!”

  “邵雍见过殿下!”

  “先生客气了,不必多礼!”

  邵雍这才仔细打量林昭,点头道:“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殿下气度不俗,只是当初潜龙在渊,没看出端倪来,如果细看,果真不凡。”

  “是吗?那就承先生谬赞了!”林昭笑了笑,面相这东西,很玄妙。自己看起来很普通,却不知邵雍从哪里看出了非凡之处。

  邵雍笑道:“非也。殿下当得起如此称赞,西北战事,开疆拓土数千里,更夺回兰州,一雪大宋数十年耻辱,如此丰功伟绩,当不得一声称赞吗?”

  “嘿嘿,侥幸而已!”林昭难得谦虚一下。

  “殿下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必谦虚!”邵雍笑道:“不过殿下的运道确实不错!”

  “哦?”运道这种话题很玄奥,别说林昭未必会信,但出于邵雍之口,那就一定要重视了。

  邵雍道:“紫薇暗弱,二星生辉,殿下的运道正好,大有如日中天之势!”

  “谢先生吉言!”

  “此乃事实,殿下若是有什么打算,尽管做就是了!”邵雍沉声道:“老夫能做的就是为殿下敲边鼓,些许事情或许能帮上忙。”

  “先生言重了,你的几位官员已经到关中上任了,我见过,都很不错!”林昭在西北安插亲信的时候,邵雍也有份参与,了一些人。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邵雍四处活动,为林昭拉拢的一支不小的力量。

  “他们还算过得去,能为殿下出一份力,那是荣幸,只是司马君实那边不容易!”邵雍叹了口气,说道:“殿下的身份公开之后,那就不同了,君实虽然执拗,却并非不明事理。”

  “司马学士乃国之重臣,学识渊博,品性高洁,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先生不必着急!”林昭何尝不希望能将司马光收为己用?本身的才能不说,更为重要的是,他可以算作旧党的核心人物,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得此一人,不知道可以收归多少人心,不过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操之过急。

  “殿下说的是,老夫会尽力,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君实的决断,不过我相信,不会让殿下失望的。”邵雍与司马光乃是至交好友,原本是无话不谈的。但此事关系太大,岂敢轻易透露?尤其是涉及谋取帝位,司马光如何抉择当真不好说。

  一个不好,当场翻脸,大义凛然把事情搞砸都是有可能的。正因如此,邵雍才格外小心,唯恐适得其反。

  “尧夫先生,必要的时候可能要请你公开发声,不知……”林昭今日前来,最重要的目的在这里。

  “老夫省的!”邵雍答应的很爽快,从那日在汴河岸上见过狄青之后,他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林昭辞别邵雍,次日一早就直奔东方。两百多里,两三天就能赶回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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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东阳就要回来了!”庆寿宫,赵福康正扶着太皇太后曹氏散步。曹氏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尽管尊贵无比,衣食精细,如今还得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但年纪毕竟是大了,身体的病痛也逐渐多了,前段时间卧病许久。幸好有柴敏言在,悉心调养一段时间,才有了起色!

  “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已经和仲针说过了,你父皇的祭礼要隆重举办。”曹氏知道,这次祭祀的真正目的。这是一个恰当的时间,仁宗皇帝去世正好十年,整数年份意义自然特别。曹氏之所以如此决断,除了配合林昭之外,也是根据身体状况做出的决断。

  今次生病以后,身体大不如前,曹氏很怕突然之间就病倒了,甚至再有个三长两短。失去了自己这个最有利的支持,林昭很难正名。

  皇位争夺自己管不了,但是仁宗皇帝的血脉必须重归皇室,这是她作为嫡妻的责任。

  “嗯,东阳这次在西北表现极为出色,功勋盖世,百姓争相称颂,已得民心。这次只要正名,名正言顺,必然能够得到天下支持!”大好的局面让赵福康很兴奋。

  “嗯,让他准备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曹氏沉吟片刻,凝重道:“事关重大,务必妥当,千万不敢有什么纰漏!”

  “是!”赵福康笑道:“东阳是今日回来,我现在就出宫去等着,正好能见上一面。”

  “好,你们姐弟也许久不见了,他刚从战场上回来,你去看看是应该的!”

  赵福康走了,曹氏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温暖的阳光下,一回头便瞧见百花盛开,春意盎然。

  曹氏喃喃道:“百花争艳,最终只是是一枝独秀,一枝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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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六章 病的蹊跷

  赵福康来到郑国公府时,两个小侄子正在洗澡,她立即参与进去,弄儿为乐已经成为她的一大乐趣。

  林鸿和林浚白白胖胖,继承了父母优良遗传,漂亮可爱,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赵福康心中泛起强烈的母爱。

  两个孩子都不满周岁,却也活泼好动,尤其是洗澡的时候。坐在浴盆里,小家伙便手舞足蹈,和许多小孩子一样,喜欢玩水。

  溅起的水花落到母亲和姑姑身上时,小家伙们连声发笑,似乎从小就有恶作剧的天赋。

  “都乖点,你们爹爹就快回来了,洗白白了去迎接爹爹好不好啊?”

  提及此事,沐思虹眼眶便是有些微红了。夫君出门已经七八个月的时间了,新年的时候不在,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也不在。儿子都半岁了,还没见过爹。得知夫君要回来,一时间喜不自禁。

  “好了,东阳一会就回来了,眼睛哭红了可不好看!”赵福康笑着打趣。

  姑嫂几人一边打趣,一边为两个孩子擦身穿衣,正在问林鸿穿鞋袜的顾月伦笑道:“还真是特别,鸿儿和浚儿都有六趾……”

  沐思虹也道:“初时浚儿还不太明显,如见长大,多出的脚趾越发明显了。”

  “好在是脚趾,穿上鞋袜别人看不见,不打紧的!”柴敏言倒是不以为意,成婚之前,天知道林昭左脚是六个脚趾,生出来的儿子也是如此!

  “是啊,秋宁和秀宁是女孩子,要吃亏了,以后玉足芊芊这话和她们没关系了!”

  林家的四个孩子全都如此,很显然是遗传。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说出口,是以外人都不知晓。

  “东阳如此,子女自然也是如此!”赵福康道:“要不然东阳怎么是我弟弟,他们怎么是我侄子呢?”

  “难不成公主也?”沐思虹看着赵福康。有些诧异。

  “是了,不止我,皇祖和父皇都有,所以我们都有!”赵福康道:“幸好是六趾,否则些许还事情还真不好办!”

  柴敏言猜到大概,当即嘱咐道:“此事严守秘密,千万不可让外人知晓!”

  好在当初接生的都是柴家和孟家府中的稳婆。应该不至于泄露消息!

  柴敏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按照公主姐姐的说法,要不了多久,这个秘密就无所谓了。

  赵福康道:“不打紧的,过几天就没事了,比预期的更早!”

  “提前了?”柴敏言神色一紧。她知道夫君和姐姐正在谋划大事。她因此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好,一直提心吊胆的。夫君不回来,她心里总是不踏实,如今听到有变动,更是敏感。

  “嗯,不是我们要提前,是赵顼要这么做!”

  赵福康今日出宫之前才刚刚得到消息。本来曹氏是要求仁宗皇帝的生辰祭祀隆重的,赵顼却临时改变主意,打算首先隆重举办仁宗皇帝的祭日。

  宋仁宗的生辰是四月十四,去世的祭日则是三月二十九,两者时间很接近。曹氏之所以选择四月十四生辰,是怕林昭来不及赶回来,有意拖延半个月时间,也好准备充分。

  可赵顼觉得。既然祭日在前,那就应该先隆重祭祀。哪怕生辰之日再操办都可以,他已经压抑了很久,很需要一个大日子来扬眉吐气。虽然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索性宜早不宜迟。

  故而直接提前到三月二十九。反正林昭已经到洛阳了,很快就能回到汴京。还不如让他当天直接回来,直接举办一个报捷封赏仪式,正好可以彰显一下自己的皇帝威仪!

  时间突然提前。这让赵福康有些诧异,她担心其中会不会有变,会不会被赵顼察觉到什么?越是大事,越需要格外谨慎!所以她出宫的理由更为充分了,首先是告知柴敏言,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同时也需要通知明月宗,暗中调查,看是否出了什么纰漏。些许事情更需要加快准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林昭今日能回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也好当面商量对策。

  可是赵福康失望了,不仅没有等到林昭,反而听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林昭病了!

  因为赶路匆忙,走到中牟的时候战伤复发,卧床不起,暂留当地休息!

  听到夫君伤病的消息,柴敏言顿时大为着急,眼睛红红的几欲流泪。

  赵福康也是大惊失色,如此紧要的关头,弟弟突然卧病。病情是否严重先不说,如今已经是三月十九了,距离祭祀大典不过十天时间,若是不能及时赶回来,那之前的安排可全都白费了!

  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怎么有种出师不利的感觉呢?

  赵福康轻轻摇头,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她突然觉得,林昭这病有些蹊跷,不早不晚偏生是这个当口,很耐人寻味啊!

  “你先别着急,东阳未必是真病了!”赵福康安慰几句柴敏言,转身命人暗中去通知明月宗。

  她要知道,弟弟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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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六年三月十九,桃花尚未凋谢的时候,按理说林昭应该正好回到汴京。可很不巧,走到中牟的时候,林昭突然病了!

  陕西路宣抚使,云麾将军,郑国公林昭在自己的地盘上病倒了,这可让中牟县令李成华吓了一大跳。

  谁都知道,林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正炙手可热,深受官家器重和百姓爱戴。要是在自己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承担不起,于是乎及时赶来探望。

  郑国公倒是没有摆架子,李成华顺利进入了林昭暂住的驿馆。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瞧见亲兵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漂浮着带血的白布。

  李成华进入房间,首先闻到隆重的药味,随后瞧见军医刚刚包扎完。林昭斜倚在榻上。大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依稀可见有鲜血渗出。

  “将军好生养着,这几日莫要随便活动,防止伤口再次崩裂!”军医嘱咐一句,说道:“小的先下去煎药了!”

  军医匆匆而去,李成华与之打个照面,上前道:“下官李成华拜见郑国公!”

  “李县令不必多礼!”林昭笑道:“请恕在下有伤在身。失礼了!”

  “哪里,国公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李成虎奉承几句之后才问道:“国公你的伤势不打紧吧?”

  “不打紧,在兰州的时候曾中一箭!”林昭叹道:“本以为痊愈了,没想到这些日子着急赶路,伤口竟然又裂开了。距离汴京一步之遥却回不去。给李县令添麻烦了!”

  “哪里?能为国公效力是下官的荣幸!”李成华道:“国公在中牟,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本来打算推荐个大夫的,瞧见军医之后就改变主意了。郑国公身份贵重,万一要是治不好,或者治出个好歹,都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的,有劳了!”

  李成华走了,林昭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便起身自由走动,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没错,林昭确实是装病,这是邵雍的建议。让他不要着急回汴京,暂时拖延时间。

  至于原因,那就是防着赵顼!

  作为熙河开边的大功臣。林昭回京礼遇非同一般,皇帝赵顼已经安排了枢密使韩绛为使者,准备亲自出城十里迎接,以示恩宠。

  此时的林昭不仅位高权重,威望更是空前。

  大宋王朝自从立国之后灭掉南唐,后蜀等割据政权之后,从未有过开疆拓土的事情。此番熙河开边是第一次。

  大宋国土往西延伸了数千里,何况还收复了一座兰州城。收复失地和开拓领土,这两件事让军中和文人士子激动不已,整个大宋王朝称赞者不知几许。虽说宋朝重文轻武。甚至看不起武将,但对边功并不排斥。

  何况林将军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由文官转而成为武将的,文武双全,文可辅佐君王,武可安邦定国,这本身也是士子们追求的理想状态。

  当年韩琦一句“东华门外,状元唱名者才是好汉”,使得重文轻武之风达到鼎盛。这一次,林昭在西北金戈铁马,战功赫赫,不经意间又激起了许多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情壮志。

  只是大宋重文轻武由来已久,想要在短时间内改变很难,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并且很漫长。

  老百姓对林昭也是广为称道,尤其是黄河两岸的百姓,对林昭可以说是感恩戴德。桃花开了,黄河上游冰雪消融,汇集成洪流,称之为桃花汛。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黄河中下游的河堤加固已经基本完成,从三门峡一直到齐州,混凝土河堤更为更坚固,轻松抵挡洪峰。河床清淤已经卓有成效,但这是个漫长的工作,还需要不断坚持。

  毫无疑问,黄河之害暂时解除了。河北之地总算是可以安居乐业了,老百姓不必在流离失所,之前背井离乡的百姓渐渐开始回归家园。黄河泛滥之后的土地,颇为肥沃,百姓们开垦土地,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见状,立即上奏朝廷,轻傜薄赋,努力恢复河北路生产,已经开始初步见效。当初在明月宗的刻意宣传下,林昭治河的事迹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当泛滥的黄河归于安静,不再危害他们生活的时候,朴实的百姓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所以而今,上至宰辅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对林昭都是多有称赞褒扬,感恩戴德。一时间之间,林昭的威望空前高涨。

  枢密使韩绛要前来迎接是一方面,听说还有百姓自发组织,准备夹道欢迎。

  收归民心,这可是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的效果非常之好。在这个时候获取如此高的声望,接下来将会获取更多的支持,对大局多有好处,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与此同时,却也担心的是赵顼会对自己起猜忌之心,那厮可是出了名的多疑敏感。功高震主古来下场不会好,尤其是遇到赵顼这种皇帝,过河拆桥算是给面子,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也不足为奇。

  如果自己没有别的什么身份,也没有其他打算,以目前的功勋和声望而言,下场会比当年的狄青还要惨。好在林昭还有杀手锏,功高但是不怕震主,甚至可以要震主。

  不过时间长多少还是要拖延几日,一切只要拖到仁宗皇帝祭礼那日,便能大功告成。在此之前,尽可能避免受赵顼猜忌,最重要的继续保有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

  该怎么办呢?小肚鸡肠的赵顼,此刻怕是已经心生怨念了吧?

  答案只有一个,拖延时间,让他在祭礼之前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机会!

  于是便有了装病一说!

  ~~~~~~~~~~~~~~~~~~~~~~~

  赵顼的心里却是不太舒坦,林昭有功于国,让枢密使这样的宰辅大臣前去迎接,以示恩宠这是惯例。

  但百姓夹道欢迎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万世之功?什么开疆拓土,收复失地。这些是林昭做的,但若非自己这个皇帝指挥有方,加以支撑,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吗?这是一个帝王的功绩,具体执行的将领是有功劳,但是不能如此夸大!

  功高震主啊,甚至还要抢皇帝的风头!

  林昭必须要遏制了,他的威望是空前高涨,而自己呢?因为邕州屠城的事情,几乎是民心尽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岂能让一个臣子威望超过皇帝?

  已经过河了,拆桥,必须拆!

  赵顼已经打定主意,这次要打压林昭。朝廷不能薄待了有功之臣,尤其是交趾那边还在作战,不能让前方将士心寒。

  不能明着贬斥,只能明升暗降。至于以后,就看林昭自己是否识趣了?大宋朝不能容忍第二个狄青出现!

  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呢?

  立即着手,似乎太仓促,太着急了。痕迹太过明显,反而给别人留下话话柄。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由头!可他又想到,会不会夜长梦多?这几年,赵顼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消息传来,林昭在中牟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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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七章 煽风点火

  郑国公、云麾将军、陕西路宣抚使!

  林昭的头衔很多,但真正震主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陕西路宣抚使!

  主管西北军政大权,掌管大宋战斗力最强的西军,这是实权。虽说有枢密院节制,但是西军主将一旦战功赫赫,威望崇高,就很难控制。

  比如当年的狄青,如今的林昭!

  所以赵顼动了心思,准备解除林昭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至于接替的人选,他已经想好了,让王韶去。

  本来熙河开边是主角是他,结果因为其母重病,留下尽孝了。如今王老夫人痊愈,王韶也就没什么牵挂了。他熟悉西北军务,没有军功,不至于功高震主,可保西北安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坐上皇位六年时间,因为他父亲赵宗实是以宗室子弟即位,环境特殊,压力很大。结果赵宗实没撑住,在位短短四年,这种压力自然而然传递到赵顼身上。

  而他本人即位的时候也才不过二十岁,很年轻,有志向,做事情风风火火。但是内心之中,他并不自信。加之登基之后的各种事端,叛乱、天灾,朝堂上的争斗,都给赵顼造成了沉重的压力。

  不自信就表现为多疑,猜忌之心强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猜忌之心也越来越重。

  林昭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人还没回到汴京,他就开始猜忌了。没想着如何慰劳赏赐立功的臣子,反而已经开始疑心他的忠诚,会不会威胁到自己?并且在想办法对付他。

  赵顼最初有些犹豫,原因倒是不说过意不去,而是害怕操之过急,留下话柄,让人说三道四。

  可是他又害怕夜长梦多,西北不安定下来,他总是不太放心。他甚至已经打算好,明日三月二十有大朝会。林昭上殿面君,便可以论功行赏,明升暗降。

  可是很不巧,偏生在这个时候,传来消息,林昭旧伤复发,病倒在中牟。

  真是太不凑巧了!

  赵顼很无奈,可多疑的性格让他下意识地怀疑,林昭是不是有些不轨之举?仔细思量,却又想不出什么。这些年林昭的表现一直是忠心耿耿。没有什么异常。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正好在这个时候。中牟县令李成华上书了!是向朝廷禀报郑国公卧病中牟,字里行间则有一些自己如何悉心照顾的文字。

  李成华上书,一来是怕林昭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不好交代。先禀报朝廷。同时也是在向朝廷表功,希望官家和相公们看在自己殷勤侍候大宋英雄的份上,略微提拔!在官家和相公们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地方官的奏疏,应该没问题,林昭可能真的病了!战场上之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情,策马回京,颠簸劳累诱发旧伤也在情理之中。

  赵顼稍微心安,但片刻之后脸上又多了一层寒霜。更坚定了他抑制林昭之心。

  李成华好歹是一个县令,对林昭却如此殷勤,显然是多有巴结。作为一个臣子,他的威望和影响力已经有些太高了,必须要打压!

  赵顼猛地将李成华的奏疏派在御案上。良久不语。内侍来取批复的奏疏时,以为官家要留中不发,也就没有过问……

  ~~~~~~~~~~~~~~~~~~~~~~~~~~~~~~~~

  林昭是幸运的,幸好结识了邵雍这也的大师,并且路过洛阳拜会过他。

  明月宗传递消息的速度很快,赵顼决定三月二十九仁宗皇帝祭日举行隆重祭礼之后,当天林昭就收到消息了。

  邵雍得知后,建议林昭暂缓回京速度!

  四月十四换成了三月二十九,足可见赵顼急不可耐,半个月的时间都等不及。如此,很有可能连一两天都等不及。

  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对林昭很重要,这关系到控制西军,名正言顺返回西北等诸多事情。万一赵顼等不及,趁机很快拿掉林昭的职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是证明自己的皇子身份,也可能被赵顼强硬挽留在汴京!如果有陕西路宣抚使的身份,那就不同了,至少可以据理力争!

  当然了,或许赵顼不会如此着急,但事关重大,着实不能冒险。

  最好的方式就是拖延时间!

  而唯一的由头就是装病,选择的地点则是中牟!

  这里离汴京很近,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得知,也可以及时赶回汴京城。同时,一座小县城隔绝了与权贵交往的可能,不至于被猜忌。如果留下洛阳,那赵顼肯定会猜疑林昭的用心。

  西北大战之后,前所未有的赫赫战功,论功行赏自然不会草率,必定要选择大朝会之日。只要挨上几天,过了三月二十和三月二十五的大朝会,就可以顺利撑到二十九那日。

  与此同时,邵雍觉得,光是一个陕西路宣抚使的身份,顺利掌控西军怕还是会有难度。思索之后,献上一策!

  林昭听过之后大为兴奋,绝妙一招,不怕赵顼不答应!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熬过这关键的十天!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汴京春意正浓。

  城中许多百姓争相出城踏青春游,即便是不出城,汴河两岸,金水河,铁塔湖边观景赏春之人也是络绎不绝。

  春天给人以希望,汴京百姓全都洋溢在春天的喜悦里。看着别人的笑容,吕惠卿却笑不起来。

  他现在是参知政事,副宰相,新党的魁首人物。按理说,这样的身份在大宋是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

  吕惠卿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取代了王安石,便是指点江山,风光无限。可是很不凑巧,自从他上台之后,大宋侧重点从内政转为对外战争。

  西北与吐蕃和西夏鏖战,南方又与交趾打的热火朝天。之前两年又遭受了旱灾和水灾,变法的推行举步维艰。尤其是青苗法,本该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可是执行过程中,反而给老百姓加重了负担,以至于怨声载道。

  王安石好歹是个君子,对属下要求颇为严格。如今他走了,新党官员头顶少了一道束缚,新上任的吕惠卿本就不是善类,上梁不正下梁歪。以至于竟有胡作非为。倒行逆施的行为。

  新党受到的诘难越来越多。名声更是不怎能样,甚至连皇帝赵顼都开始有意见了。吕惠卿承受的压力着实不小,大权在握的感觉没有体会到,反而地位岌岌可危。尤其是皇帝的恩宠。若是失宠,后果会很可怕!

  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可不少,一旦失势,会有多少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吕惠卿殚精竭虑,好不容等到年终岁尾,财政收入这块还看得过眼,皇帝赵顼勉强赞扬的几句。今年年初,百姓生计略有复苏,新法推行还算顺利。赵顼还算满意,吕惠卿脸上才有了一点颜面。

  本想趁机出点风头,刷点存在感的,尚未来得及,西北的捷报就到了。

  眼下大宋风头最盛的就是战功赫赫的林昭了。如同炙热的太阳,掩盖了他们这些萤烛之光。

  吕惠卿心中很不舒坦,要是其他人,心中也只是些许嫉妒而已。可偏生此人是林昭,是害死两个弟弟的大仇人,吕惠卿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虽说已经好几年,吕和卿本与吕升卿坟头上的青草已经很深了,但吕惠卿从未放弃过报仇。

  原以为当上参知政事,成为副宰相,就有对付林昭的实力和资本。

  无情的现实让他失望了,林昭的前进速度远超于他,如今已经是公爵,这次回来论功行赏,说不定还会加宰相衔,抑或是某某大将军,权势与威望不可限量。

  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可奈何,报仇将会成为永远的奢望!

  吕惠卿不甘心,怀着沉郁的心情进了政事堂,面见了皇帝的赵顼。

  等他再次离开皇宫的时候,吕惠卿的脸上多了几分轻松表情!

  报仇并非没有可能!

  林昭如今是风光,权势滔天,可有道是盛极必衰,登高跌重。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摇摇欲坠。

  自己是对付不了林昭,但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皇帝!

  想要在朝堂上混得好,就要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吕惠卿对此已经是驾轻就熟。

  皇帝很敏感,对功高震主的大臣多有忌惮,一旦开始猜忌,就会痛下狠手。上次韩琦的遭遇就是个明显的例子,这一遭林昭进入了赵顼猜忌的范围。

  吕惠卿清楚地记得,当时青唐城和兰州城的捷报送来之后,赵顼先是兴奋,最后眼神之中却有一丝忧虑。

  他在忧虑什么?

  今日在政事堂,吕惠卿发现中牟县令李成华的奏疏被官家留中了,听说还为之动怒,显然格外关心。而其中的内容正是官员林昭旧伤复发,病倒在中牟,地方官殷勤照顾。

  奏时的时候,他特意选个机会,不着急痕迹地询问此事。吕惠卿注意到官家眼神之中的惶急与不安!登基之初,富弼就告诫过赵顼,为君王者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喜恶。金玉良言,可惜赵顼不曾记在心里,也有可能是根本做不到。

  很明显,赵顼已经对林昭起了猜忌之心!在吕惠卿看来,这是功高震主之后的必然结局,尤其是碰上赵顼这样多疑的皇帝!

  对他而言,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能让赵顼加重对林昭的猜忌与怀疑,会是什么结果呢?如果再能寻找到些许确凿的证据,想必官家会更喜欢的。

  明升暗降,终不如永绝后患让人安心!

  吕惠卿很乐意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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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八章 误打误撞

  吕惠卿发现皇帝赵顼心中燃起了猜忌的火苗,他准备扇风助燃,让这把猜忌之火熊熊燃烧,烧的更旺。

  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明升暗降,这是最常规的手段!饶是如此,林昭还是会顶着勋贵头衔继续生活,继续风光无限。

  吕惠卿轻轻摇头,仇恨告诉他不能就这么完了。登高跌重,盛极而衰,要让林昭尝尝从顶端跌落谷底的滋味。要让他在最高傲的时候,一无所有,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

  所以煽风点火,不仅仅是要皇帝猜忌林昭,而是要猜忌到一定程度,让赵顼能够清晰感受到林昭的威胁。

  最终的结果不只是明升暗降,解除军权,而是将其视作巨大威胁,除之而后快!

  血债必须血偿,两个弟弟死的不明不白,他们都还那么年轻。想起这些,吕惠卿额上青筋暴起!

  想要彻底整死林昭,要做的就不仅仅是煽风点火了,还有炮制证据!这样不仅仅能够扳倒林昭,还能够得到皇帝的信任与倚重,何乐而不为呢?

  功高震主是一种状态,皇帝会猜忌,但在道义和礼法上无法将其治罪,甚至不能明着打压,只能采取明升暗降的方式!想要置人于死地,那就必须要有个罪名,比如谋反,犯上作乱等等!

  或者是使用雷霆手段,造成强大的压迫,甚至采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打压功高之臣。最终不明不白的泯灭在历史长河中。

  后者需要漫长的等待,很显然吕惠卿等不了。他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林昭凄惨的下场。如此才有报仇雪恨的痛快,同时也是担心夜长梦多。

  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寻出个由头,让林昭背上个什么罪名,入狱治罪,甚至是丢掉性命。

  林昭是个很谨慎的人,吕惠卿之前也有过留意,但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不知道,林将军在稳妥行事的同时。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拾遗补缺,完善后事,岂能让他察觉什么?

  找不到实打实的罪名,那么只能莫须有了!

  熟读史书的吕惠卿知道,历代皇家对一些事情都是很忌讳的,如果林昭正好犯忌了。哪怕是莫须有,皇家通常也会宁可信其有的。更何况赵顼本就对林昭有猜忌。

  该怎么办呢?

  吕惠卿冥思苦想,终于有了眉目,以前的狄青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狄青在西北作战勇猛,还平定了南方的侬智高之乱,以武人的身份官至枢密使,何其风光?

  最终因为此时惹怒了文官士大夫的不满。对狄青多有不满,于是乎变着法的弹劾林昭。什么汴京的大雨是因为狄青而起的,狄青家的狗长角了,狄青家里晚上有红光散出。

  听起来都是无稽之谈,当时的仁宗皇帝一再表示并不相信。可最终的结果还是狄青出知陈州,最终不明不白的死了!

  到底有没有有那么多稀奇事情呢?狗长角怎么都听着玄乎。可就是说的有鼻子有眼。可结果是什么?仁宗皇帝和满朝文臣都相信了,哪怕是不相信,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否则狄青有怎么会被贬地方,在朝廷的监视中,遗憾而死呢?

  同样的招数用在林昭身上,肯定也是有效的!

  只是林昭家中能找出是很忙特别的证据呢?吕惠卿根本渗透不进去,不过他也勉强算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会尽努力去做。

  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吕惠卿派出去的心腹,还真有些意外的收获。

  吕惠卿得知了这样一个事实,去年端午那日,汴京曾有黑龙冲天而起,随后大雨侵盆,缓解了持续十个月的旱情。黑龙庇佑,天降甘霖的说法也广为人知传送,这几年汴京龙王庙的数量和香火都在增加,这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至于那条黑龙,似乎从汴河一飞而起的,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

  吕惠卿却听到有人将这个位置更加具体了,表示黑龙是从郑国公府那里的河段飞出来的,大雨之中只能看到个大概。

  吕惠卿本来没有在意,可是听说林昭的儿子也是当夜出生的,这个巧合顿时让吕惠卿喜出望外。

  古往今来的史书上,但凡是大人物出生,都有天降异象。还有人说,雷雨之夜出生的孩子,命格非同一般。

  林昭的长子出生时刻很巧合啊,雷雨之夜,还伴随着黑龙冲天而起。据某个酒鬼传言,那日他喝的半醉,隐约瞧见那条黑龙是从郑国公府中飞起来的。

  林昭的府邸之外便是汴河,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之前也没有人在意过,如今吕惠卿注意到了。

  如果硬是把黑龙冲天的事情算到林家小子身上呢?龙在这个时代有着特殊的意味,那条黑龙可以说是龙王天降甘霖,却也可以代表真龙天子。

  皇帝能容忍别人家小孩有疑似紫薇(天子)命格吗?这顶帽子压下去,林昭能承受得住吗?皇帝会是什么反应,会采用什么手段可想而知,林昭的下场……

  想到这里,吕惠卿嘴角就露出森森寒意!

  调查还在继续,吕惠卿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尽善尽美,准备充足,一次将林昭彻底击倒。

  还别说,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吕惠卿查了林家小子的生辰八字,还特意找了个精通相术的先生帮忙测算,得到的答案是。若这个孩子早生一会,便是紫薇命格!

  对,就是这样!

  吕惠卿听到这句话,顿时激动不已,惊喜的几乎喊出声来了。

  林昭,你死定了!

  他并不认为这些是事实。只是觉得很巧合而已,林昭的儿子有皇帝命格。开什么玩笑?他家祖坟冒青烟也不可能。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个几位难得的机会,正好加以利用。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皇帝相信才是肯定的。哪怕皇帝再怎么大度,总不能容忍一个有帝王之相的孩子不断成长吧?这种未来有可能断送整个王朝命运的事情,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天子之位,在这个时代有着太重要的意义。最为敏感。

  最直接的做法是什么?还不就是提起屠刀,防患于未然吗?

  林昭的儿子必须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赵顼前面五个儿子全都夭折了,如今妃子朱氏刚刚为他生下第六个孩子,取名赵佣。林昭远在西北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他知道,这个孩子会存活下来。成为赵顼事实上的长子。在原本的历史上的,赵佣后来改名为赵煦,便是后来的宋哲宗。

  向皇后也生了,很不凑巧是个女儿,不过有个健康的儿子,赵顼已经很兴奋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容忍别的孩子威胁到自己孩子的地位呢?

  斩草要除根,作为父亲的林昭呢?他也不会被放过的。整个林家,从大宋王朝彻底除名消失都是有可能的。这种事情,一定会不择手段的。

  如此特殊的命格,林家人。林昭他不知道吗?吕惠卿轻轻摇头,他知道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这条知情不报。故意隐瞒的罪名跑不掉,林昭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经意间的发现,让吕惠卿开了一道新的大门,他看到了报仇的希望,却还没想到具体的操作过程。

  不可操之过急。吃过很多次亏的吕惠卿知道,着急容易出现纰漏,中间环节往往就会出问题。

  再者,这件事不可能一下子突兀地提出来。尤其是不能在朝堂上提出,否则性质就完全变了。同时吕惠卿也是不想自己参合进去,否则最终会相对被动。置身事外,小心地引导此事的发展,最终将矛头指向林昭,这才是最完美不过的。

  还有就是,林昭如今在中牟,并不在汴京,行动如果太迅速,有可能会漏掉大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也幸好如此,趁着林昭不在汴京,加紧准备,还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三月二十三,总算是有个发动的契机了!

  这日汴京飘起了雨水,春雨贵如油,但下的并不是很大。整个汴京笼罩在一层蒙蒙烟雨之中,多了几分神秘气息和别样美丽。

  就在下雨之时,汴河旁一座酒楼上突然有人跳起来,大喊道:“龙,龙……”

  随后不久,汴京立即有传言,有人瞧见黑龙再次出现在汴京。有人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看错,黑龙是从郑国公府中飞起来的。

  皇宫里,赵顼听到消息之后,最初是一笑了之。

  黑龙从林昭府邸而起?林昭的宅第是自己钦赐的,就在汴河之侧。如果真的有龙,那也肯定是潜藏在汴河之中的。再说了,对龙这种的神奇的神物,他并未放在心上,不以为意。

  但是随着传言的不断加深,赵顼的心神开始有动摇了。

  有人说了,黑龙并非只有昨日才出现。去年端午节那日大雨,也有人瞧见黑龙落在郑国公府!

  一切都在按照吕惠卿的期望发展,赵顼还是有些怀疑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空穴来风,既然传言如此真切,那就必须要验证一下才好。最起码要求个心安,赵家江山要千秋万世,岂能因外的一个外姓的小孩坏了大事?

  林鸿的生辰,以及那日出生婴儿的情况,格外受人关注!

  司天监监正安崇宁亲自测算,发现了林鸿生辰的特殊性,差一丁点点就是天子命格啊!这一点着实让人惊诧,赵顼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安崇宁随后还给出了一个更为惊诧说法,如果生辰确实提前许久,那么不只是紫薇命格的事情,雷击福宁殿也可能都与之有关系。

  赵顼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作为一个皇帝,他自然不能容许这样可怕的苗头继续发展下去。如果是寻常家的孩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孩子杀死,永绝后患。

  可这个孩子是林昭的儿子,其生母是柴敏言,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很喜欢这个孩子。如此情况下,怎么动手?

  难不成要对外宣称,是因为命格之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读书人的认知,赵顼也无可奈何,他暂时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赵顼更多的心思落在了林昭身上,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有什么可怕的,真正让他不安的是林昭!

  林昭有没有隐瞒他儿子真实的生辰八字?他们究竟是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有他至今仍然逗留在中牟,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有所图谋呢?

  赵顼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本就多疑的他如今更加疑神疑鬼了。赵顼暗自做出一个决定,林昭绝对不能留。先明升暗降,拿掉他的兵权和职务,让他颐养天年。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便可让他们一家彻底永远消失!

  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开封府是三月二十三得知传言,黑龙出于郑国公府邸的消息也甚嚣尘上。之后的调查只需了四天,等到如今有眉目,已经是三月二十七了。

  他正在忙碌仁宗皇帝祭祀的事情,暂时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处置林昭!

  身在中牟养伤的赵顼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如今乘坐着马车一路向东,朝汴京赶来!

  不管做什么,总是要等林昭回来之后才能进行。赵顼强忍着心中的恼怒,暗自等待!

  ~~~~~~~~~~~~~~~~~~~~~~~~~~~~~~

  当林鸿与黑龙的事情闹开之初,明月宗就接到了消息!

  赵福康听说之后大为惊讶,很显然是有人怀疑到了林鸿的身世,甚至已经发现了些许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在这样一个紧要的当口上出了如此大事,当真是……赵福康知道,这件事本身意味着多么可怕的后果,一时间大为着急。

  除了调查到底是什么人推波助澜之外,还有就是想出应对之策,趁着还有时间,防患于未然!

  赵福康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出事,她和太皇太后曹氏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林鸿。

  与此同时,她也立即将消息禀报返京途中的林昭,请他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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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九章 一日之间
                 
  吕惠卿是误打误撞,他本意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加以发挥。

  所以即便是真的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自己也并不相信,只当是一个巧合,一个能够置林昭于死地的巧合。

  赵顼也未必当真了,只是猜忌之心最大化,加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的惯性,觉得应该予以重视。

  可实际上,心中并不相信林昭之子是黑龙降世,更不曾想到林昭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世。故而并未特别在意,并未立即付诸行动。

  林昭不知道这只是个巧合,是吕惠卿误打误撞弄出的是非。

  他接到明月宗与赵福康的消息,也是大为震惊!

  难不成走漏消息了?赵顼究竟知道多少?

  赵福康那边也只是知悉黑龙一事被赵顼关注,又从外围的一些内侍口中获知一些零七八碎的消息, 具体情况并不确定。

  三月二十五,仁宗祭日之前的最后一个大朝会过去了,林昭算准了时间,从中牟启程,回到汴京刚好是二十七,休息一日正好参加祭祀。

  熙宁六年三月二十七,林昭距离汴京不过三十里了,却听到这样的消息。

  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很难料定严重程度。虽说距离摊牌的日子不足两天,在没有板上钉钉之前,分秒的时都有可能发成变故。

  古往今来有多少大事是在最后时刻败露的?这样的例子着实太多,林昭岂敢掉与轻心?

  汴京城进还是不进?

  虽说有西军在手,可毕竟还远在西北,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身份为公开之前,总不能带着大军回汴京吧?

  自己在城外,相对还算安全,可妻儿还都在城中。按照目前的情况,赵顼若是真是相信了黑龙降世的说法,那么长子林鸿还有安全可言吗?

  林昭心里很乱,险些乱了方寸。

  好在赵福康一再保证。自己一定会护着孩子。明月宗方面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会保护家人周全。些许事情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林昭相信完全可以做到。

  反倒是自己,回到汴京城就意味着要直面赵顼,一天时间足以有许多变故。

  如果黑龙降世,儿子天子命格并未被捅破,林昭可以从容回去,哪怕是面见赵顼也不打紧。但吕惠卿误打误撞的这么一出,顿时让情况变的很紧张。

  唉!

  林昭轻叹一声。现在才体会到历史上那么多的变故。为何总是惊险万分。或者临时变故,胎死腹中。实在是事情重大,各方牵涉千丝万缕,稍有不慎有状况百出。想要百分百的顺利当真不易。还是需应付好这诸多的变故。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是牵涉到皇位的大事,稍有不慎可不是失败这么简单,更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必须要慎重。

  当务之急,查明具体状况的同时,最重要的就是稳住赵顼,最好是避免与赵顼见面。离开了中牟,再装病已经不能的。否则指挥适得其反,反而越发被怀疑。

  林昭思索良久,为今之计,能稳住赵顼的也只有她了!

  ~~~~~~~~~~~~~~~~~~~~~~~~~~~~~~~~~

  三月二十七,傍晚时分。赵顼被宣进了庆寿宫。

  “大娘娘,宣孙儿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赵顼有些意外,平时都是自己前来主动请安,太皇太后很少主动请他过来。

  曹氏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轻声道:“仲针啊,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有,大娘娘召见,孙儿不敢耽误!”

  “那正好,坐下一起用膳吧!”曹氏微笑着感慨道:“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用膳了,这方面,皇家反倒不如寻常百姓家,少了许多的温馨天伦之乐!”

  “大娘娘,孙儿政务繁忙,未能多来侍奉,是孙儿不是!”赵顼立即歉然道:“以后孙儿一定会抽时间来陪你,如今你还有了曾孙,改日让皇后抱着来给你请安!”

  “好啊,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曹氏感叹道:“你是皇帝,有诸多的政务要忙碌,那才是正道,有空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就是了,不必多费心。”

  “大娘娘哪里话,孙儿孝敬你是应该的。”赵顼在祖母前面十分恭敬,以孝治天下乃是国朝传统,他这个皇帝必须要为表率。再者,幼年之时,曹氏对他和弟弟赵颢一直不错,多有疼爱,多少有一份祖孙之情在其中。

  “嗯,仲针就是孝顺!”曹氏微笑道:“你皇祖的祭礼安排的如何了?”

  赵顼点头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会隆重举行,在汴京的所有五品以上大臣、宗室、勋贵都会参加!”

  “你有心了!”曹氏满意道:“还有啊,我听说你派出去的将军收复了兰州,真是好啊!”

  “你听说了?”

  “是啊,这样的大喜事真是让人高兴,你皇祖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曹氏感叹道:“当年李元昊在西北闹腾,你皇祖没少费心思,尤其是兰州丢失那段时间,更是自怨自艾,寝食难安!后来一直想要收复的,可惜没能成功。如今你做到了,也算是完成了你皇祖生前遗愿,有如此捷报告慰,你皇祖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皇祖遗志,孙儿理当完成,义不容辞!”提及此事,赵顼有些小得意。连太皇太后都这么认为了,满朝文武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后天,他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宣布此事,引以为傲,赢得臣民的爱戴与颂扬。

  曹氏感叹道:“你做得很好,后天去太庙,你该亲自向皇祖奏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还有啊,是哪位将军攻陷兰州的,带着一起去吧!你皇祖当年一直有个愿望,说谁要是收复兰州,要予以赏赐的,如今他不在了,只能由你来封赏!”

  “收复兰州的是林昭。你不是知道吗?”太庙宣告是必然的,只是提及林昭,他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司天监虽然那么说,可皇城司打听之后,邵雍大师曾经说过,黑龙布雨,那么跟真龙天子之说似乎没什么关系?

  福宁殿一事,邵雍也有过说法。以邵雍的身份,总不至于弄错吧?他似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但事情只要出来了,心中就难免有根刺。

  曹氏似乎根本没看见。轻声道:“是东阳啊。我只记得他似乎去西北打吐蕃人去了。不曾想是他打下兰州的啊,这可是大功一件!”

  “是,是大功一件!”赵顼只能跟着点头。

  “你皇祖和你父皇都说过,为帝王者。要赏罚分明,有功是该赏赐!”

  赵顼还以为祖母要为林昭讨封赏,不想曹氏话锋一转,轻声道:“不过呢,东阳还年轻,已经是国公了,爵位太高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话是这么说。可有功之臣就该封赏,否则将士们如何愿意为大宋奋勇作战呢?”赵顼有些拿不住曹氏的意思。

  “是这个理,不过啊,东阳的封赏不必太隆重,敏言是你舅公的义女。又与你姑姑情同姐妹,东阳也就不是外人。封赏有度,东阳不会介意的,也免得他恃宠而骄,你说是吗?”曹氏轻叹一声,又道:“哀家多嘴了,你是皇帝,朝堂上的事情你做主吧!”

  赵顼有些狐疑,原以为曹氏会为林昭讨赏的,原来不是。不过看得出,皇祖母疼爱柴敏言和林昭不假,黑龙降世那件事处置起来怕是有些难啊!尤其是这当口上,更不能操之过急。

  “是,孙儿心里有数!”

  曹氏笑道:“好在最近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之前我还担心,怕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你皇祖的祭礼。”

  此言一出,也就意味着曹氏不希望在仁宗祭礼之前有什么风波,其实赵顼也是这么认为的。在这事之前闹出什么风波,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当然了,也就意味着,不管他打算如何处置林昭,都必须要等到祭礼,或者之后。

  赵顼并不认为祖母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希望仁宗皇帝祭礼不要受到影响。一个未亡人的心思,完全可以理解,这点子心愿他很乐意满足。

  曹氏见孙子神色,嘴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的目的不止这一点。一边吃饭,一边继续道:“昨晚还梦到你皇祖了,我打算明日去太庙暂住,斋戒一日,后日参与祭祀。要是没有什么重要时期,仲针可否一同前往?”

  “这……”赵顼没想到太皇太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曹氏轻叹一声道:“你是皇帝,日理万机,这样确实有些为难你了。只是你皇祖生前膝下寂寞,少有天伦之乐。你父皇后来虽然侍奉左右,但终究时日不多,何况他也英年早逝……本想让你母亲陪着去的,偏巧她又生病了……梦里你皇祖总是说孤单,所以我才想带着你去太庙陪他一日!

  若非皇陵远在永安,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真想去昭陵拜谒!”曹氏略微沉吟,脸上闪过些许遗憾,半天才低声叹道:“算了,还是等百年之后,常伴先帝于地下吧!”

  “大娘娘说哪里话?莫要伤感,你身体康健着呢,是要长命百岁的!”赵顼平时见到的是曹氏端庄沉稳,母仪天下的一面,很少见这等长吁短叹的情景。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人就容易啰嗦,正好遇上仁宗皇帝祭日,太皇太后伤感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去太庙斋戒一日非他所愿,但曹氏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绝,毕竟这也关乎孝道。也好,不就是斋戒一日吗?对外还可以显得自己至诚至孝,赚取名望也是大有好处的。虽说皇帝已经换了两位,但仁宗皇帝毕竟才去世十年,朝中仁宗老臣还有许多,如此也算是安慰他们的情绪。仁宗皇帝的影响已经在逐渐淡漠,也许有一天,曹氏去世之后,就会彻底消散吧!

  赵顼一口答应了,然后告辞离去!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要去瞧瞧儿子赵佣。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相对见状些,加之照顾的格外精细,如今身体是越发的壮实了。赵顼有种感觉,这个儿子是肯定可以顺利养大的。

  曹氏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先稳住了赵顼!

  她很疑惑,嫡亲孙子命格的秘密是如何泄露的?听闻消息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从今日赵顼的举动,已经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赵顼还不知道林昭的身份,所怀疑的主要是林鸿的身世,以及对林昭功高震主的猜忌。

  赵顼父子入主宫廷不过才十年的时间,高滔滔倒是个不错的后宫之主,可四年之后不过不退位让贤给儿媳妇向皇后。虽说是婆媳两代,但在皇宫中的根基还是有限的。在此之前曹氏在大宋皇宫经营了三十多年。宫女和内侍中还是有些力量的,做不了大事。但是留意些许的消息还是可以的。

  这就好!曹氏松了口气。把赵顼糊弄到太庙去。只要挨过了这一天,一切都好说!一个是养孙,一个是嫡子,放在以前曹氏很难取舍。但是赵顼太凉薄。让她很是失望,林昭的表现足够优秀,对大宋而言,是更合适的继承人选。

  “娘娘放心好了,今天稳住了仲针,东阳回来就不必与他见面,过了这一天,大局已定,哼哼!”赵福康也松了口气。最初的时候她也以为是林昭身世泄密了。好在后来的情况不严重,林昭又给出了这样一个计策。

  这样应该没事了吧,一天的时间,应该很快就能过去的!

  ~~~~~~~~~~~~~~~~~~~~~~~~~~~

  熙宁六年三月二十八,仁宗皇帝祭日前一天。皇帝赵顼下诏。

  为了对皇祖孝道,特陪伴太皇太后曹氏前往太庙斋戒祈福,寄托哀思,领悟仁宗皇帝遗训,尽子孙孝心!

  消息传出来,百官现实有些诧异,毕竟礼仪上没有这个部分。虽说有那么一丝突兀,不过也说得过去。

  还有人称赞这是皇帝仁孝的表现,祭奠皇祖,侍奉祖母,大宋以孝治天下,官家如此,堪为天下表率!

  称赞之声不绝于耳,赵顼心中也多了几分笑意,却不敢流露在外。祖父祭日,哀伤怀念都来不及,还敢有笑容?他可不敢不孝。

  清晨,赵顼前去宝慈宫向卧病的皇太后高滔滔请安,随后陪同太皇太后曹氏前往太庙。大批的禁卫军随行,确保安全无虞。

  礼部、鸿胪寺、开封府的官员们都忙碌不已,太皇太后和官家已经行动了,明日的祭祀必然要万分隆重。虽说之前已经在准备了,但事到临头还是要检查是否妥当,是否有遗漏。明日的仪式要是有一丝纰漏,官家绝对不会轻饶,故而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太后高滔滔醒来的时候,赵顼已经走了!

  前不久,太皇太后曹氏生病,作为儿媳妇的她侍奉榻前,以尽孝道。结果曹氏的病好了,高滔滔反而因为劳累,加上饮食不调,生病了。

  最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颇为虚弱,每日沉睡的时间不少。以至于儿子来请安的时候,她丝毫不知。

  “太后,官家孝顺,不愿意打扰你消息,不许我们唤醒太后!”

  听了宫女的禀报,高滔滔很是欣慰,依旧有病容的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儿子早早前来问安,不忍打扰自己消息,孝心可嘉。虽说只是寻常举动,但高滔滔已经很满意了。前两年因为次子赵颢的缘故,她与长子的关系颇为紧张,近两年才开始有所改善的。

  “官家可是去垂拱殿理政了?待会派人送些滋补膳食过去,这些天一边处理朝政,还要顾及我的病情,挺辛苦的。”将心比心,高滔滔也颇为挂念儿子。

  “官家不在宫中,随太皇太后去太庙了!”

  宫女的回答让高滔滔很诧异,愕然道:“今天什么日子,父皇的几日不是明天吗?难道我记错日子了?”

  “太后没有记错,仁宗皇帝祭日确实是明天。”宫女回答道:“听说昨天太皇太后召见官家了,说仁宗皇帝生前孤单,希望官家陪她一同前往太庙斋戒一日,让仁宗皇帝在天之灵得享天伦,今日一大早就去了。”

  “是吗?”高滔滔很惊奇,怎么来了这么一出?今日去太庙斋戒,以示孝道,有这个必要吗?姨母兼婆婆真是年纪大了,越是越发的奇怪了。

  是有些奇怪!

  高滔滔是个很机灵,很深沉的人,下意识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她总觉得,如今的太皇太后已经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个姨母了,其中有些变化,可究竟是什么变化,她却说不上来。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图吧?

  唉!

  高滔滔轻叹一声,儿子虽然登基六年了,但有时候做事还是很不稳妥,少不得让她操心。

  登基以来,似乎没有一年安稳,不是水灾就是旱灾,他自己还要搞什么变法来折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又开始迷恋边功,西北的局势倒是不错,可是南方,邕州屠城的消息可是让整个大宋为之震颤的。

  还有近日汴京城里有传出什么黑龙降世的消息,真是一波接着一波的麻烦!

  对了,黑龙降世!

  高滔滔猛然想起此事,她也是有所了解的,事件的主角不就是林昭的儿子林鸿吗?起初她认为是儿子要对功高震主的林昭动手,可此事,高滔滔突然想到了太皇太后曹氏!

  曹氏对林昭一家的疼爱可是有目共睹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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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〇章 好巧不巧
                 
  熙宁六年三月二十八,林昭终于回到汴京。

  枢密使韩绛出城十里,代表皇帝迎接凯旋的云麾将军。更有百姓夹道迎接,气氛热烈至极。

  赵顼是不希望看到如此局面的,但是他根本阻止不了。林昭在面见的声望与日俱增,河北路有的地方,百姓甚至打算为他建庙宇感恩。

  即便是猜忌林昭,一日没有处置,他就是凯旋的将军,大宋的功臣,该有的礼遇都必不可少。苛待功臣的名声可不好,尤其是南边与交趾正打的如火如荼。

  在韩绛的引导下,林昭策马进入汴京城,别提有多风光了。入城之后,本该去拜见皇帝的,奈何赵顼随太皇太后去了太庙,这道礼仪也就省了。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林昭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仔细想想,第一天回京,赵顼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但黑龙一事突然爆发,显得有些扑朔迷离,林昭有些拿不准。大事在即,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难免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感觉。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也好。

  “东阳啊,夺取青唐,收复兰州,此乃大宋从未有过的旷世之功,可喜可贺啊!”韩绛并不知晓赵顼猜忌林昭之事,身为前任陕西路宣抚使,主管军事的枢密使,如此重大的胜利着实让他很开心。

  “哪里,韩公谬赞了,侥幸而已!”林昭只是一笑,在这些老臣面前,谦逊点总是好的。

  “哈哈,天下间可能也只有东阳得此侥幸了!”韩绛笑了笑,说道:“官家去了太庙斋戒,你今日就先回家去歇着吧,明日直接在太庙举行献俘礼!”

  林昭从西北返回的时候,特意押送了几十个吐蕃和西夏俘虏。明日祭祀的时候,大有用处,也算是给赵顼准备的一份礼物。虚荣的赵顼一定会欣然接受的。

  “好!”

  林昭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家,他着实想念家人,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决断,准备。

  为了明日的大事,今天注定忙碌。

  只是回家之路也没有那么顺利,倒不是有什么阻碍,而是百姓太过热情。

  今日夹道欢迎的百姓组成颇为复杂,有太学学子。有受到林昭恩惠的百姓。还有明月宗的暗中鼓动的人。当然了。还有一部分看热闹的人。

  狄青得知赵顼猜忌林昭之后,便下令的发动百姓夹道欢迎。虽说越是如此,赵顼猜忌之心越重。但只要过了明天,所有的不利就会转化为有利因素。百姓的爱戴加上皇子身份。赵顼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林昭下手。

  只是没想到,百姓对林昭的拥戴程度超乎想象,今日夹道欢迎的人很多,以至于道路都有些堵塞。林昭一路上要与百姓打招呼,根本走不快,行程多少要慢一些。

  如此一来,汴京相关道路,尤其是汴河一带的交通都受到了影响。受到阻塞的也就不止林昭一人。汴河附近居住着大量的勋贵官员,出行多少受到了影响,蜀国长公主赵宝安就是其中之一。

  “今日是怎么回事?怎地前行如此之慢?我还着急入宫去侍候娘娘呢!”赵宝安有些愤怒,她母亲高滔滔卧病,身为女儿的她这几日经常入宫去侍疾。没想到被堵在了路上。

  “长公主息怒,道路不畅,所以走的慢些!”随行的内侍卢元小声禀报,他本在宝慈宫中当差,在皇宫服侍已经快三十年了。女儿出嫁的时候,高滔滔见他老成持重,便让他作为陪嫁随侍公主。其实高滔滔还有一层顾虑,怕女儿再闹出赵福康与梁怀吉那样的不伦绯闻,所以特地选了些年老稳重的内侍。

  赵宝安不悦道:“实在不行,打出公主的仪仗,让开封府的人帮忙清理道路。”

  自从去岁在陈州门砸了商人的瓷器,被林昭羞辱之后,赵宝安出行低调了很多。但是今天,行程受阻实在恼火,顾不得许多,看来只能高调些了。

  卢元小声道:“公主,今天怕是不行!”

  “为何不行?”

  “今日郑国公凯旋而归,百姓夹道欢迎,所以道路有些拥挤!”

  “郑国公?林昭?他凯旋归来,关本公主身份事?他再怎么厉害,也是个臣子,君臣有别,难不成本公主还要给他让路?”要是别人还罢了,偏生是林昭,赵宝安立即不悦,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态度下意识地蛮横跋扈了。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大胜凯旋而归,韩枢相代表官家亲自迎接的,公主还是稍等片刻吧!”

  “哼……”

  见赵宝安不服气,卢元继续劝解道:“公主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落下个皇家冲撞功臣,对公主的名声不大好。官家有可能不高兴,言官们怕是也要说三道四!”

  “好了,等就是了!”赵宝安当真是一肚子怨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在路上等着。

  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有些松动,蚂蚁爬一样走到汴桥附近,很快又暂停了。赵宝安更是满腹怨气。

  刚要埋怨的时候,便听到了喧闹之声,紧接着就看到汴桥一支队伍走过来。当先之人骑着一匹白马,满面春风,在许多人的簇拥下来过桥而来。赵宝安瞧的清楚,不是林昭是谁?

  瞧见林昭的笑脸,赵宝安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很风光,很得意啊,什么东西!

  想起金明池和陈州门被羞辱的遭遇,心里的怨恨就更加浓重了。自己是太后嫡出的天之骄女,凭什么三番两次被他一个臣子羞辱?

  偏生自己还无可奈何,生活越来越糟糕,可他却越发的春风得意了,赵宝安的心里越发有些不平衡了。

  午时到了汴京十里亭,与韩绛见面。进城走到汴河,太阳已经偏西了,林昭不由感慨,百姓当真是热情啊!

  好在他家的府邸就在汴河之侧,距离汴桥不到一里地。见郑国公到家,欢迎的百姓和学子这才逐渐散去,林昭在亲兵家将的簇拥下回到府中。

  林昭回府,这可是郑国公府的大喜事!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全家人都等候在门口,泪汪汪地等着!

  林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瞧见几位夫人抱着几个孩子,可爱极了。

  “鸿儿!”看到长子无恙,林昭暂时放心了,随即目光落到沐思虹怀中手舞足蹈的孩子身上,激动道:“这是浚儿?来让爹抱抱!”

  孩子已经半岁多了,今日还是头一遭见爹。林浚本来很配合,结果林昭太过心急,想要亲下儿子的小脸颊,不想胡茬触碰到白嫩的肌肤,小家伙顿时哇哇大哭。

  “对不起啊,浚儿,弄疼你了!”林昭急忙安慰,林浚也算给面子,很快止住了哭声,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爹爹!”

  更让林昭激动的是,长女秋宁已经牙牙学语,会喊爹了,让他惊喜不已,心中无限安慰。

  左右手抱起两个女儿,与家人打招呼。林昭注意到,舅舅顾七额上的皱纹更深了,鬓侧还有了几缕白发,心中有些不忍!

  “舅舅!”

  “嗯,回来就好!”顾七的态度永远有些低沉,林昭的成就越高,本来的主仆差别就越大,他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当皇子的舅舅。

  “好了,就别愣着了,回家再说吧!”看着几位夫人都是目光含泪,林昭心中不忍。

  诸位夫人这次擦去喜极而泣的泪水,欢天喜地随着夫君入府,今日是久违的团圆。

  赵宝安的马车就堵在郑国公府邸前不远处,她全程瞧见了林昭与家人会面的过程。几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几个玲珑可爱的孩子,和和美美,合家欢乐,好不幸福。再想想自己,与驸马之间始终难以琴瑟和谐,哪里有欢乐可言?又何曾有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他可以如此幸福,我却不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宝安心中的不平衡更加强烈了。

  “卢元,为什么还不不走?”伤感愤怒之后,赵宝安发现道路已经通常了,但是马车纹丝未动,卢元兀自站在原地,不曾催促马车前行。

  “哦,是!”听到赵宝安的催促,卢元这才下令马车前行。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时回望郑国公府邸,直到林家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好熟悉的感觉!

  这位郑国公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张面孔中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可究竟是哪里呢?还有那位鬓角有些发白的家人,似乎是林昭的舅舅。

  林昭大婚之日,他曾代表皇太后高滔滔来送赏赐,见过顾七,当时就觉得熟悉。不过并未太在意,只当是人有相似。可是今日再瞧见的时候,卢元越发觉得,见过此人,这甥舅二人身上都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卢元轻轻摇头,始终想不起来。加之赵宝安的连声催促,打断了思绪,一时间更加没有头绪了!

  林昭回府了,汴京的道路通畅了,赵宝安的马车过了汴河,皇宫已然在望,宣德门就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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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宗庙社稷,对于封建王朝的重要姓不言而喻。.

  华夏历来讲究血脉传承,自从周公之后,祭祀先祖就有了一套完整的制度,并成为封建社会伦理纲常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寻常百姓家,有祠堂供奉祭祀先祖,皇家则是兴建太庙,是一个王朝至关重要的所在。

  北宋建隆元年正月,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第一个月。政权尚未稳固,赵匡胤即便是忙到焦头烂额,也没有忘记一件事——立太庙。

  宗庙乃是国之根基所在,意味着一个王朝的稳定、传承,更关系到孝道、礼仪。

  大宋的太庙之中供奉着多位皇帝。

  有开国之初追封的僖祖文献皇帝、顺祖惠元皇帝、翼祖简恭皇帝、宣祖武昭皇帝赵弘殷;以及宋真宗追尊的圣祖保生天尊大帝赵玄朗(传说中的财神赵公明),共五位追封先祖。

  再次便是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等实际在位的五位先代君王。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奇葩——皇考濮安懿王赵允让!

  宋英宗本是濮安懿王赵允让十三子,过继给宋仁宗为皇储的。但宋英宗登基之后却发起了赫赫有名的“濮议”,争论的焦点就是该称赵允让为皇考(父亲)还是皇伯。

  此事一度闹的沸沸扬扬,满朝文武争执不下,最终以曹太后的妥协告终。宋英宗尊称赵允让为皇考,以茔为园,即园立庙。最为过分的是,还将赵允让供奉到了太庙之中。

  太皇太后曹氏瞧见赵允让的灵位时,眼神寒芒闪现,长袖之下,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扎进了肉里,心中更是在滴血。即便是花甲之年,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也难以心平气和。

  这个时代,血脉传承格外重要,皇家尤其如此。人死后供奉太庙之中,是需要子孙祭祀,供奉血食的。仁宗皇帝死的时候,没有亲生儿子,赵宗实过继而来被立为皇储,从封建礼法上而言,他就是仁宗皇帝的儿子,他的生父赵允让只能是皇伯。

  如今他尊称父亲为皇考,并且供奉太庙之中,这算是怎么回事?将仁宗皇帝置于何地了?他祭祀的究竟是生父,还是仁宗皇帝这位嗣父呢?从礼法的角度而言,这是不孝!可宋英宗赵宗实却对外说是曹太后的意思。

  哼哼!

  曹氏怎么可能同意?如此岂非陷她这个未亡的太后于不义之地?她清楚地记得,赵宗实是怎么给自己灌酒,私自盖了印玺,然后和韩琦一道威胁自己。你不孝,还要逼着我对不起先夫?曹氏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一曰的屈辱?永远都不会忘。

  看到赵允让的灵位,是那样的刺眼,心头的伤疤被揭开,又撒上了一把盐,好痛!

  今时今曰,顾及自己的存在,赵允让还只是濮安懿王,自己死后呢?或许会被他的孙子追尊为皇帝吧!到时候,仁宗皇帝和自己岂非成为天大的笑话?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生前的屈辱已经够多了,死后还不能得到子孙祭祀血食,这无疑是人生被悲惨的事情。曹氏不希望自己夫妻成为不得安宁的孤魂野鬼。

  赵允让的灵位必须扔出太庙,自己夫妻必须有子孙世代祭祀,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他……

  这一刻,曹氏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赵顼并未注意到曹氏的心态变化,他心里还记挂着另外的事情。

  林昭回来了,韩绛出城十里迎接,百姓夹道欢迎,以至于汴京出现了交通拥堵。赵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个臣子的声望达到这个地步,甚至超过了皇帝……必须要压制,必须的……

  待明曰,明曰的献俘礼上,朕一定会做个论功行赏,体恤功臣的好皇帝!

  “仲针啊,今晚我们就留在这里,为你皇祖守孝一晚吧!”曹氏提出了一个赵顼难以拒绝的要求。

  “是!”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都在,为了将子孝孙贤扮演到底,避免落下不孝的名声,赵顼只得答应。

  曹氏暗叹一声:“东阳啊,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余下的就看你了!”

  ~~~~~~~~~~~~~~~~~~~~~~~~~~~~~~~

  郑国公府,林昭匆匆与家人吃过团圆饭已经是傍晚时分。

  虽说分别将近一年,一家人都甚是想念。尤其是几位夫人,小别胜新婚,都盼着琴瑟和谐,郎情妾意,共享欢乐。

  但是今天不行,关键时刻,气氛尤其紧张,众人都省的轻重。

  晚饭过后,乳母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休息了,留在厅堂中的都是绝对的自己人。扮作仆役的明月宗护卫清理了不相干的下人,狄青来了,林昭生母林氏也来了,蒋雷霆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很久没在了。

  厅堂中气氛凝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今晚或许是个不眠之夜!

  “狄公,各方面的准备可都妥当了!”林昭沉声询问,明曰的事情着实太重大了,他难免有些紧张。

  “欧阳永叔已经到汴京了,虽在病中,却还能坚持,他愿意秉公说实话!”

  欧阳修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在原本的历史上,熙宁五年就去世了。林昭为了防患于未然,很早就派人去为欧阳修调理身体。使得这位大宋文坛泰斗渡过一个死结,生命得以延续。

  “只要他说话就是了,不偏不倚更有公信力!”

  “其他方面已经按照公子吩咐,准备妥当了。”

  “嗯,很好!”林昭点点头,暗中思索着既定的策略,似乎没什么纰漏了。

  “明曰,林妃娘娘、顾七、甚至小公子,与两位小娘子也都需要前往!”狄青低声吩咐。

  “嗯,知道了!”林昭沉默片刻,对林妃道:“娘,二十多年了,明曰我们便可恢复身份,重见天曰。然后沉冤昭雪,一点点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好!”静和居士林妃也是感慨万千,曾几何时梦寐以求的事情来了,却没有多少兴奋与喜悦。心境早已不复当年,如今做任何事情,核心都是围绕儿子。

  “狄公,那你呢?”

  狄青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公子,我已是个死人,就应该永远消失,否则很多事情会很难解释。”

  “可是这样很委屈你?狄公谋略过人,老当益壮,来曰还可以为大宋建功立业……”林昭很清楚,如果错过了这次,狄青将永远失去“复活”的机会。

  “公子谬赞了,我已经老了,能在幕后为公子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就可以的,其他都已经无所了。”狄青沉吟片刻,续道:“公开身份反而无益,别忘了,我的身份还关联着一张王牌,必须从长计议!”

  “好,委屈狄公了!”林昭随即又问道:“安全方面呢?”

  狄青道:“明曰那种场合,想必赵顼不敢有什么过分动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做了准备,公子不必担心。”

  “那就好!”林昭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好好睡一觉吧,养足了精神,明天办大事!”

  越是大事,越是需要放松!

  ~~~~~~~~~~~~~~~~~~~~~~~~~~~~~

  赵宝安来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晌午,陪母亲高滔滔用过晚膳,天色渐晚。

  “都是那个林昭,不就是凯旋而归嘛?弄得汴京道路拥堵,耽搁了入宫的时间,不能多陪陪娘娘”

  “嗨,索姓留宿就是了!”高滔滔也希望儿女多陪陪自己,次子赵颢因为男女避嫌,不便留宿宫中,女儿就无所谓了。

  “谢娘娘疼爱,不过……还是改曰再来探望娘娘!”赵宝安牵挂的是家中的驸马爷,最近这段时间关系略有改善,正是巩固夫妻关系的关键时候。她更担心,自己不在,驸马又去外面找别的女人。

  “好吧,那就赶快走吧,宫门该下钥了!”高滔滔朗声道:“卢元,好生送公主回府!”

  卢元没有回应!

  高滔滔叫第二声的时候,卢元才迟疑着反应过来。

  “卢元,你今曰是怎么了?何以如此迟钝?”赵宝安对这位老内侍还算客气,说道:“难不成没吃饭的缘故?刚才不是让膳房给你送东西了吗?”

  “膳房?对了,是膳房!”

  卢元浑然没有在意长公主的话,听到膳房两个字,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有些过分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太后面前失仪了,当即跪伏在地道:“太后,长公主恕罪!”

  “什么膳房?你在说什么?”赵宝安很是诧异。

  “啊,今曰在郑国公府门口见到一个人,很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始终想不起来。”卢元道:“刚才长公主提及膳房,才想起二十多年前,在御膳房当差时,有个帮厨伙计叫何五……”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宝安一头雾水。

  高滔滔的脸色却陡然一变,声色俱厉问道:“你说什么?何五?可是当年林妃同乡的那个何五?你见过他?”

  “是,自从当年……明月阁失火之后,他便失踪了,没想到今曰在郑国公府门口瞧见了,他好像是郑国公的舅舅!”说到此处,卢元猛然一惊,喃喃道:“仔细说起来,郑国公的相貌似乎和……有几分相似……”

  “你们在说什么?和林昭有什么关系,怎么莫名其妙的?”赵宝安完全是云里雾里。

  高滔滔的脸色却已经冷若冰霜,神色凝重万分,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说,他……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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