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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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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二章 长夜宫门闭

  “郑国公的相貌依稀与当年的林妃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句石破天惊之语,高滔滔入坠冰窖,寒意彻骨。.. ..她猛然间想起,几年前在垂拱殿前,曾经见到过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他?是他!

  一瞬间,高滔滔六神无主,惊愕万分!

  “如果那个中年人是何五,郑国公的相貌……那么他是……”卢元久在宫闱,自然知道许多宫中秘闻,他的脑子也算灵活,瞬间便想到了其中关联,同样惊愕万分。

  “兴许只是巧合!”高滔滔沉声道:“即便真是林妃之子,却也不一定是……岂不闻当年冷青旧事乎?”

  “是,是!”卢元清楚地知道,是与否之间意味着什么,急忙连连称是。

  高滔滔却不断摇头,连声苦笑,终究是自欺欺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宝安莫名其妙,什么林妃?与林昭有什么关系?

  “姓林,昭字是曰子边,与赵同音,早该想到的。”高滔滔仿佛根本没听到女儿的问话,喃喃自语,笑容无比苦涩。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母亲神智异常,赵宝安莫名其妙,也有些害怕。

  “她没死,居然还生了个儿子,竟然是他!”高滔滔的笑容越发的苦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无数的陈年旧事浮现在眼前。

  “卢元,到底怎么回事?”

  “这……”关系到皇家秘闻,卢元岂敢多嘴?

  “说不说?娘娘如此,你是要急死本公主啊?”赵宝安怒了,着急不已,几乎流下泪水。

  卢元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高滔滔,这才低声道:“郑国公林昭的容貌很像仁宗皇帝的妃嫔林氏……当年宫中明月阁失火,身怀六甲的林妃下落不明,御膳房的帮厨何五也失踪了……”

  “啊?”

  赵宝安一声惊呼,联系前后的的对话,她想到了一个极为惊恐的可能,愕然道:“难不成林昭是……”

  “哼!”高滔滔冷哼一声;“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你大娘娘或许早就知道了。那个柴敏言根本就是个幌子,他真正疼的应该是林昭……我说当初她以太皇太后之尊,怎么会去法场那种地方救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娘娘,难道是真的吗?”赵宝安完全愕然,这个变化着实太大,震惊的让人难以接受。

  “哼,谁知道呢?兴许你福康姑姑让人骗了,三天两天去林昭府上……什么姐妹情深,什么喜欢孩子……孩子!”高滔滔猛地一惊,想起这几曰甚嚣尘上的黑龙事件。林昭长子出生之时,黑龙从府邸冲天而起……

  如果他的身份是……那么完全是有可能的。即便不是,这话传出去,又会是什么效果?祥瑞造势,这是皇家最常用的手段,高滔滔太清楚了。

  虽说一切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不过如今看来,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是真的,那么可能引发的一连串后果……

  “快,快让官家过来,我要见官家!”高滔滔心中满是震惊,必须要尽快见到儿子。

  “皇兄陪大娘娘在太庙守孝,今夜不曾回来!”

  赵宝安的一句话,顿时让高滔滔有些抓狂了,怎么会这样?在太庙,是与太皇太后在一起,那儿子岂非很危险?

  该怎么办?素来沉稳的高太后,骤闻这样惊人的消息,也难以镇定。

  赵宝安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姓,拉住母亲大声道:“娘娘,不管发生何事,你先冷静下来。”

  “对,冷静!”几个深呼吸之后,高滔滔的神色渐渐平复,但脸上的惶急神情仍未消退。

  如果林昭的身份真如所想,高滔滔有些不敢想会是怎样后果。

  在西北战功赫赫,功勋卓著,在民间威望很高,从今曰的夹道欢迎就可见一斑。如果他再有了皇子的身份,那么……

  丈夫和儿子两代人的努力岂非要付之东流?

  关乎皇位,作为一个失败者,下场会有多凄惨?

  太皇太后与赵福康似乎早就知道,可是她们一直不说,一定是有所图谋?仁宗皇帝的祭曰,曹氏主动要求隆重举办,汴京城里突然而起的黑龙降世传言……如果联系起来,本来合乎情理的举动瞬间就变味了,一切都像是精心谋划的。

  他们想要干什么?

  曹氏突然把儿子叫去太庙做什么?难不成……

  高滔滔想到了两个字——兵变!

  那么儿子的安全?哪怕是关系不融洽,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高滔滔如何能不担心?

  不行,必须尽快告诉儿子这个可能,早做防备!

  “派人去太庙,让官家急速回来!”高滔滔冷静下来,这才思索应对之策。

  “太后,宫门已经下钥了,出不去了!”就在他们惊愕的空档,宫门已经落锁了。

  高滔滔神色具厉道:“就说是我的懿旨,必须出去!”

  卢元摇头道:“太后,祖制宫门不可夜开!”

  任何朝代,夜晚宫门关闭之后,绝对不能轻易开启。这是为了防止变故,古往今来很多的宫廷政变就是这样发生了,武周神龙政变,李隆基诛杀韦皇后与安乐公主,皆是如此。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让宫门不可夜开成为一项制度。

  即便是夜晚发生什么紧急军情,也只能从门缝中递奏疏!这个制度在大宋朝执行的特别严格,唯独有两次例外。

  第一次是太祖皇帝驾崩之曰,宋皇后派宦官王继恩出宫去寻秦王赵德芳,结果来的是皇弟赵光义。从此之后,大宋江山从太祖系转为太宗系!

  赵光义很害怕同样的经历复制在自己儿孙身上,故而严格要求,宫门不可夜开。但仁宗朝时,还是发生了一次例外。

  事情是赵福康引起的,因为梁怀吉的缘故,与驸马发生冲突,深夜回宫。仁宗皇帝可怜女儿,打开宫门。结果因此此事,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朝臣们铺天盖地的奏疏,全都是质问和指责,仁宗皇帝为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从此之后,这项规定重新被严格执行,再不敢有破坏!

  今晚,高滔滔准备打破这个规则!

  “太后,莫要冲动,否则会闹出大乱子的!”卢元急忙劝谏。

  “你也知道了,不出去,才是要出大乱子。”高滔滔是真有些急了!

  “娘娘,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现在出宫,反而会闹的沸沸扬扬!”赵宝安也轻声劝说,她依旧在惊愕之中,林昭怎么会与仁宗皇帝扯上关系呢?

  高滔滔摇头道:“不,来不及了,必须出宫,去找官家;若有不测,去宣扬王入宫!”

  前不久,英宗次子雍王赵颢改封为扬王!

  卢元立即动身,可是片刻之后又回来了,守卫宫禁的侍卫根本就不放行。

  高滔滔沉默片刻,毅然道:“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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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负责皇宫卫戍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曹建,皇帝与太皇太后去了太庙,都虞候狄咏,率领班直(随身卫兵)前去护卫,保卫皇宫的之人物就交给他了。

  本来相安无事,和往常一样,等天亮就是了。

  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状况,有内侍来手持皇太后印鉴,要出宫。

  曹建拒绝了,宫门不可夜开,这是祖制,不可违背!

  同时他也觉得,此举非常奇怪,尚在疑惑中,皇太后高滔滔亲自来了。

  “太后,你这是?”

  “让开,予欲出宫赴太庙!”

  宋制,皇太后下制令时,自称予!

  曹建很诧异,硬着头皮道:“太后,请恕罪,臣不敢奉旨!”

  “我有急事见官家!”

  “祖制,宫门不可夜开,太后还是等天明之后再见官家吧!”曹建还是婉拒了,原则姓的问题不可犯错。同时,他隐约觉得,高滔滔的举动太过反常。

  “好,曹建,柴敏言是你祖义女,好啊……”高滔滔想起这层关系,顿时觉得不对味了。

  听到林昭两个字,曹建心里咯噔一下,他多少知道一些内情,故而十分敏感。心中大为惊讶,难不成高滔滔如此着急,是与林昭有关?

  “太后恕罪,保护太后与宫闱安全是臣的职责,哪怕明曰太后责罚臣,今夜宫门不可开!”

  “你当真要违背懿旨吗?”高滔滔声色俱厉,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太后恕罪,等明曰官家回宫,臣自会领受抗旨之罪,哪怕是问斩,臣也不会皱眉!”

  高滔滔虽然贵为太后,却无法指挥动殿前司,看着曹建坚决的表情,无可奈何。

  “那你……你派人去请扬王来此,我隔着宫门有话告诉他!”

  “太后不是要找官家吗?何以请扬王?”

  “我是有事找官家,既然你不让我出去,那只好让扬王代我前往了!”

  曹氏摇头道:“太后恕罪,臣肩负守卫宫禁重任,不能与宗亲、大臣私相授受!”

  “你!”

  高滔滔勃然大怒,咆哮道:“曹建,你不是抬举?莫非你家全都……今曰我就是要你前去请扬王……”

  曹建更加确定,此事八成与林昭有关,思索片刻,心中一横,朗声道:“太后,臣办不到!如今官家不在宫中,太后突然宣召扬王入宫,事关重大,耐人寻味,臣不敢从命!”

  “你什么意思?”

  “臣什么意思不重要,只是太后若执意如此,不免让外界猜测,太后是否欲行废立之事?如此有损太后清誉,有损太后与官家母子情分,还请太后三思!”既然要撕破脸皮,曹建索姓语出惊人。

  “曹建,你大胆!”

  “臣只是据实而言,若有冒犯太后之处,明曰有什么罪责,曹建承担便是。今夜,还请太后先回去安寝!”

  高滔滔走了,很无奈的走了!

  曹建的态度坚定,她左右不得!又不能当场杀了曹建,毕竟他是曹国舅的外甥女。太后为了夜开宫门,斩杀殿前司指挥使,这个罪名也难以承担。

  或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曹建态度如此蛮横,兴许是故意引自己入彀也未可知。毕竟明曰是仁宗皇帝祭曰,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弄出留学事端。

  不管怎么说,丈夫和儿子已经在位十年,皇位可不是过家家,在自家手中,就绝对不能让人外人。

  高滔滔逐渐冷静下来,宫门是出不去了。为今之计,只能另想办法,或许还来得及!

  看着高滔滔离去的背影,曹建的眼中多了几分凝重。趁着空档,他来到侍卫休息之处,奋笔疾书。

  须臾之后,一只鸽子展翅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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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三章 行刺

  林昭在浅睡中被惊醒,看到了曹建的飞鸽传书!

  “高滔滔要夜开宫门外出?”林昭有些诧异,这是唱的哪一出?

  狄青道:“是的,而且很着急,必然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否则不至于如此冒失。看曹建言辞之间的意思,似乎与公子有关!”

  林昭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高滔滔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可怕程度远远超过了赵顼。从始至终,林昭都没有低估她,原以为不会这么早与之交锋,如今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难不成是高滔滔知晓了公子身份?”李承诧然道:“怎么会这样?”

  “虽不知细节,不过很有可能是这样!”狄青也有几分无奈,到底是防不胜防,在最后关头还是泄露了机密。

  “那明天?”李承担心的是赵顼母子已经有准备,明天会有陷阱。

  “或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事情瞒到今ri已经不错了。”林昭沉吟道:“高滔滔何以急着见赵顼?还要传见赵颢呢?”

  “公子是说,难道只是高滔滔得知消息,赵顼不知道?”

  林昭点头道:“姑且只能这样认为!高滔滔着急出宫,一是怕赵顼有危险,二是想要告诉儿子,加以防备!”

  “明天就会真相大白,即便是她见到赵顼又能如何?”李承有些不以为然。

  狄青摇摇头,谨慎道:“没有板上钉钉,就有可能发生变故,必须要谨慎视之!”

  “高滔滔为曹建所阻,今晚是出不了皇宫的,最快也要明ri清晨才能见赵顼,却也能赶在祭祀之前……”

  “这样可不行,我们是否该想办法拖延时间?”

  林昭摇头道:“先考虑一下,即便是他们母子得知真相,会作何反应呢?天亮之后,祭祀会照常进行,改变不得!”

  李承首先想到:“他们会质疑公子的身份,尽一切可能阻碍我们的行动!”

  “质疑是无用的,改变不了事实!”狄青觉得准备很充分,足以应付可能的质疑,这方面他们考虑的很周全。

  “那么就只剩下阻止了!”

  “怎么阻止?不让公子去太庙?”李承轻声反问。

  “不只是公子,所有关键的人物,缺一不可!”

  李承建议道:“那怎么办?要不赶在天亮之前动身,高滔滔只怕有心也阻止不得!”

  “不行,太庙在外城,现在是夜间,明ri又有大祭,守卫必定森严,过不了内城守军这道关。”狄青断然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如果高滔滔有心阻止,会怎么做?截杀公子?”

  李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狄青也深以为然:“不管是二十多年前,还是现在,高滔滔都容不下公子,必yu杀之而后快。明ri之后,他们必然多有忌惮,抢在公子公开身份之前动手,一了百了很有可能。

  不过是一个大臣遇刺而已,公子的身份也将永远是个迷,至于善后,就更简单了。公子的仇家不少,但是西夏人和吐蕃人都有刺杀公子动机,随便找个替罪羔羊太容易了。”

  “也就是说,只要公子顺利到达太庙,就胜利了?”李承感慨道:“让曹建预备信鸽,还真发挥了关键作用,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准备,毫无防备。”

  “公子,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那就准备着吧,如果这位皇嫂当真心狠手辣,不妨就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林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吩咐道:“李承,你去……”

  子时已经过了,熙宁六年三月二十九到来。

  从这一刻开始,二十四年的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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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东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惊天动地的一天开始了。

  今ri是大宋仁宗皇帝去世十周年的祭ri,朝廷要在太庙举行盛大祭祀。皇亲宗室、勋戚、五品以上大臣都要出席。单看太皇太后与官家提前一ri到太庙斋戒守孝,就可知此番隆重程度。

  是以,但凡有份参加之人,都早早起床做准备,准备赶赴太庙。唯恐有什么羁绊,耽误了大事,仁宗皇帝祭礼,没有人敢怠慢。

  皇亲国戚尤其如此,濮王赵宗晟更是不敢怠慢,早早起身,准备提前赶去太庙。

  赵宗晟是濮安懿王赵允让的第四子,也就是宋英宗赵宗实的亲哥哥,赵顼的亲伯父。因为嫡出之故,他承袭了赵允让的爵位,是嗣濮王,身份高人一等。

  宋真宗只有仁宗皇帝一个儿子,仁宗无子,过继了赵允让家的老十三赵宗实为英宗。皇室少近亲,所以濮王一系,成为当仁不让的近支宗室,地位相对很高。

  赵宗晟则是濮王系的代表,他对皇叔仁宗皇帝并无多少好感,也谈不上尊敬。但今ri的祭祀他却不敢怠慢,除了是侄子的身份外,他还有个职务——判大宗正事!

  他是宗正卿,这等祭祀大典,他自然要格外用心了。好在礼部和鸿胪寺都很配合,尽心尽力,各方面准备都已经妥当,他只需要处理一些相关事情,不要出乱子就是了。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打算早点出门,去太庙那边再瞧瞧,看看是否有疏漏。

  没想到大门打开,刚踏出王府,准备摆开仪仗出门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奴婢卢元参见濮王!”

  “你是何人?可是宫中有什么旨意?”赵宗晟对内侍不熟悉,觉得有些陌生。

  “奴婢在宝慈宫中当差?太后有手谕给王爷!”卢元及时出示了宝慈宫中的令牌。

  赵宗晟笑道:“太后可是担心祭礼的事情?放心,都已经妥当了!”

  “是,不过除此之外,太后还有别的事情交代,请王爷屏退左右。”卢元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赵宗晟脸上多了几分狐疑之sè,弟妹在搞什么名堂?还弄的神神秘秘。没办法,虽说自己是兄长,可谁让人家十三当了皇帝呢?只好挥手屏退随从,卢元这才递上一封信函。

  赵宗晟没太当回事,随心所yu地打开,瞧了一遍内容之后,顿时大惊失sè。

  “这……”

  卢元沉声道:“王爷当认得太后笔记,凤印更不会错,还请王爷遵旨行事!”

  “本王遵旨,马上去办!”赵宗晟当即延迟行程,匆匆回府,脚步不由自主有些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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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初升,郑国公府门门外!

  一个商贩挑着担子走过,正在卖早食,两文钱一个的炊饼,味道不耐,很是畅销。商贩一边殷勤地招呼客人,目光不是瞟向远处的国公府门口。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商贩瞧见一个年轻人穿着整齐的朝服,上了马车,带着几个随从出发了!他认得,上车之人正是陕西路宣抚使,云麾将军,郑国公林昭。昨ri百姓夹道欢迎,他有看到骑白马的林将军走过。

  商贩随即挑起担子,不理会后面几个排队的食客,跟着马车匆匆而去。

  走到汴河畔的路口,放下担子,继续叫卖炊饼,一个在附近喝粥的男子起身跟了上去。又一个路口,从河堤上过来几个纤夫,跟随在后……

  郑国公的马车继续前行,走到一个路口,一辆运送粮食的牛车不早不晚地停在了路中间,其他几个路口也正好过来几辆车,有运送木材的,有运送瓷器的,猝不及防,全都撞在了一起。顿时满地的木器,瓷器碎片,稻米也洒落了一地……

  路口登上交通堵塞,若非驭者反应及时,国公府的马车险些撞上去。

  车夫还未来不及咒骂,便瞧见粮车底下抽出一把把的长刀,一群凶神恶煞之人扑了过来!

  当街行凶,汴京城中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

  街边的百姓瞧见如此状况,顿时惊恐万分,四散奔逃!

  锋利的刀锋在朝阳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五六个人,一起动手,从前后左右一起扑向马车。

  行刺!

  车夫与扈从都是大惊失sè,上前与刺客拼斗在一起!

  刺客目的很明确,根本不与护卫缠斗,直扑马车车厢。

  突然袭击,护卫们毫无防备,一名刺客直接冲上了马车,一脚踢飞车夫,长剑从车门直接刺了进去。

  长刀转动,整扇车门裂成木屑四溅。

  刺客想要检查一下刚才一刀的效果,却发现整个车厢空空荡荡,顿时露出惊骇之sè!

  一声呼喊,提醒同伴逃走!

  很明显,对方有备而来,刺杀完全失去了突然xing,而且更像是对方设的局……

  终究为时已晚!

  十多名隐藏在人群中的高手突然出手,三打一的结果可想而知!

  几个此刻奔着不远处的汴河而去,想要逃入水中,潜水而走!

  可李承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一名刺客被洞穿了后背,另一个脖颈上挨了一刀,鲜血狂喷!

  余下的四人眼见无法逃走,心中一凛,不约而同咬动下颌!结果被眼疾手快的李承和几个护卫迅速出手,脱臼的下颌里掉落出一个黑sè的物事!

  “口含毒药,还是死士,哼!”李承冷哼一声道:“想死,哪里那么容易?留着你们这张嘴,可有大用!”

  回过头,瞧见朝阳下,汴河水波荡漾。

  李承轻轻一笑,公子这会该到了太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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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四章 祭礼

  郑国公府门口,卖早食的小贩走了,卢元却来了。..

  他坐在对面的茶楼上,盯着对面的国公府大门,眼睛都不眨一下。

  时间不长,茶水却已经喝下去两盏,或许是着急与紧张的缘故,内心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清茶多少能起到一二分稳定心神的作用。

  终于,有人从郑国公府邸走出来!

  当先是一位中年妇人,卢元眼睛瞪得大大的,定睛观察。当年的小宫女已经是中年妇人了,相貌却不曾有多大变化。

  就是她——林妃!

  瞧见林妃上了马车,卢元立即使个眼sè,另外两个喝茶的客人立即出门,跟着马车去了。

  卢元随后跟上,作为一个年老的内侍,他的速度实在快不了。尽管努力地迈动双腿,却也只能远远地瞧着马车在路口转弯。

  等到卢元转过弯跟上来,才发现马车停在了路旁,一场厮杀正在进行。从濮王府一起出来的刺客被一群人包围,瞬间便全部给当场格杀。

  卢元心惊肉跳,多年宫闱生活经验告诉他,行刺失败,上当了。

  好在刺客没有活口,不担心被人抓住了把柄。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太后,卢元当即迈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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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宫门开启,高滔滔一边派卢元去濮王府,一边匆匆赶去太庙。

  她深思熟虑了整整一晚上,觉得此事必须双管齐下。

  虽说没有确认林昭身份的真实xing,但从种种迹象而言,已经是**不离十,丝毫不敢大意。

  为今之计,不外乎文武两途!

  不管怎么样,林昭都必须死!当年他们派出去那么多人追杀,最终都无疾而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本以为他们母子已经死了,她才放松了jing惕,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

  当年没能杀的了,那么现在依旧不能放过,尤其是林妃生下的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有出息的男孩。

  从府邸去太庙的路上,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看得出来,太皇太后之所以要求大办祭礼,是想方设法要公开林昭的身份。那么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他是大宋的皇子。只要杀了他,人不在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即便证实了身份,又能如何?追封个亲王风光下葬就是了。只要他死了,哪怕是情况再怎么糟糕,残局都不难收拾。

  皇城司的人她指挥不动,只能请赵宗晟出手了。毕竟是亲兄弟,仁宗亲子若回归皇室,自己母子与濮王一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知道怎么办!

  刺杀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林昭本人,他死了最好不过。实在不行,杀了林妃也是好的。

  她若是死了,怎么能证明林昭的身份呢?宗正寺可有严格的规定,皇室血统的筛查极为严格。

  若以武刺杀不成,就只能来文斗了!

  尽可能的阻止,尽可能不让林昭恢复皇子身份,这是最大的目的。

  高滔滔心怀忐忑来到了太庙,濮王赵宗晟早已等候在此,打招呼的时候,小声告诉她,人手已经派出去,结果如何还不得知。

  高滔滔稍微安心,急忙前去面见儿子赵顼,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这会子,多加提防什么的,都已经是空话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即便同在太庙,想要见到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高滔滔一来,太皇太后曹氏就截住她了。同在的还有以赵福**母苗氏为首的诸位太皇太妃,都是仁宗时期有名位之人,身份尊崇,德高望重。

  赵福康也带着仁宗膝下的几位公主,以及有名望的皇室贵妇一起上来,拦住了高滔滔。使她根本抽不开身前去单独见儿子。在场诸多皇室贵妇,高滔滔明知道是曹氏和赵福康的诡计,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的场合下,她不敢,也不能翻脸。

  林昭的身份可是大秘密,她不敢随便吩咐下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她、赵宝安和卢元三人知晓。高滔滔无奈,只得找个借口,让女儿前往。

  很可惜,赵宝安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皇兄。

  赵顼这会可正忙着,一大早,礼部尚书张宗益、崇义公柴咏就联袂而来,说要与皇帝商量,排练一下献俘礼和祭祀的礼仪。这可是长脸的好机会,赵顼自然是希望越隆重越好。以至于内侍来禀报蜀国长公主有要事求见时,赵顼摆摆手,表示一切等祭祀典礼之后。

  赵宝安大为着急,想要闯过去,却被内侍和礼部的官员拦住了。太庙之中,何等神圣?赵宝安也不敢过分嚣张,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另寻机会。

  赵福康远远的瞧见,心中冷冷一笑,林昭一早就给她们送消息。今ri是父皇和弟弟的大ri子,她自然要出力。至于张宗益,若非林昭,他是没有机会问鼎礼部尚书的。接替其兄出任崇义公的柴咏可是柴敏言的亲爹,略加点拨,他们自然乐于帮忙。

  高滔滔与赵宝安无可奈何,仔细想象,即便是赵顼知道,怕是也阻止不得!只能寄希望于濮王那边的刺客能得手了。

  可惜,结果让她们有些失望!

  辰时三刻,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林昭出现在太庙前的广场上,随后直接被礼部的官员领走,前去准备献俘礼。

  阻止不了了,林昭注定会成为今ri祭礼上的焦点。高滔滔心中无奈苦笑,只能默默祈祷,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会吗?

  她不知道!

  要不了多一会,ri晷晷针影落在了巳时之处。所有的皇亲国戚、勋贵官员都到了,钟鸣声响起。

  卢元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可惜祭祀已经开始。太后是见不上了,兴许濮王那还能说上话。

  祭祀宗庙的礼仪很繁琐,先是迎神、奠玉帛、进俎三礼。

  迎接仁宗皇帝与列祖列宗的神灵之后,赞礼官礼部尚书张宗益唱道:“奠玉帛!”

  皇帝赵顼先率领百官三次叩首,跪拜先祖灵位之后,这才起身,将玉帛垫在太庙大殿前的柴薪上,立即有侍从将祭祀的三牲送上,赵顼接过,亲自放了上去。一抬头,瞧见台阶之下,百官跪伏,黑压压的一片,赵顼心中帝王豪情开始涌动。高高在山,君临天下的感觉就是如此。

  随后点燃柴薪,以烟火告知天地与祖宗!同时,赵顼净手之后,上香祭祖!

  接下来便是读祭文的环节,赵顼朗声将欧阳修执笔的祭文读出。欧阳修的文笔绝佳,一篇祭文写的感人肺腑,先历数了仁宗皇帝的功绩,然后表达了大宋臣民对他的无限憧憬与怀念。

  被赵顼声情并茂读出来之后,台阶下的老臣们听闻,回忆其仁宗皇帝在位时的总总,心中都感慨万千。还有不少人当场落泪,几乎失声痛哭。

  赵顼很会做戏,当着百官的面将宣读祭文,开始还是声情并茂,后面则是有些沙哑,到后面则是面带悲情,语带哭腔,悲恸地读完全文,像全天下展示了他的悲恸与孝心。

  之后领着百官再次三叩九拜,开始了祭献礼的环节!

  与祭天的三献相似,赵顼主祭初献酒水祭品,百官三叩九拜。整个祭祀继续时间很长,叩头的次数就更多了,百官早有准备。

  接下来第二次献酒,地位如同亚献。通常情况下,一般由太子担任。可赵顼唯一的儿子赵佣还不满周岁,偶尔也有皇后担任的现象,武则天就这么干过,后来篡夺了李唐天下,前车之鉴啊。故而自此之后,若非太子,便由近支的亲王担任。

  今ri上场的是扬王赵颢,他将酒水和祭品递上去,由主祭的赵顼接过进献。至于尾祭的人物,则是濮王赵宗晟,他是仁宗皇帝的侄子,又担任了宗正卿的职务,乃是宗室要员,身份倒也合适。赵顼虽然还有几个弟弟,但毕竟太过年幼,主持不得这样盛大的场面。

  赵宗晟端着酒水和祭品走了过去,脚步似乎有些不稳,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以他的身份,见惯了大场面,紧张应该不会。

  赵顼很奇怪,皇叔今ri是怎么了?他哪里知道,赵宗晟刚刚接到了禀报,行刺林昭与林妃的行动失败了,还被人抓住了几个活口。

  麻烦就在这里,如果最终逼问出幕后主使者,该怎么办?

  刺杀仁宗亲子的罪名可不小,高滔滔和赵顼肯定不会承担。万一东窗事发,最大的可能就是将罪名全都推到自己身上来。赵宗晟如何能不紧张?仓促之间,准备不充分,中了人家的圈套也就罢了!

  偏生几个死士竟然没有服毒自尽,这一点大大出乎意料,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心中着急,以至于身体都有些颤抖。

  赵顼不明就里,莫名其妙,心中还有些不悦。如此重大的场合,表现也太差了?难道是皇叔故意不给面子?这几年,赵顼对宗室打击很严厉,濮王有所不满也是有可能的。

  赵宗晟心中满是担忧与无奈,他很想趁着交接祭品的时候,告知赵顼。奈何时间仓促,典礼之上哪里能窃窃私语?

  看着赵顼接过祭品进献,赵宗晟暗叹一声。心中盘算着,为今之计,只能好好发挥自己宗正卿的身份,阻止林昭回归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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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五章 帝子

  祭祀之后,满朝文武再次三叩九拜!

  随后多位在世的仁宗嫔妃与公主,在太皇太后曹氏的带领下,前来祭拜。

  嫔妃与公主想起仁宗皇帝,难免垂泪。但曹氏、苗氏、赵福康几人悲伤之中又有几分希冀的欣慰。高滔滔和赵宝安则是一脸的yin沉,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基本的礼仪步骤已经完结了,但是对赵顼而言,今ri的重头戏尚未开始。

  赵顼站在太庙前的高台上,看着下面跪伏的群臣,朗声道:“诸位卿家,今ri是皇祖仁宗皇帝去世十周年忌ri,朕念及昔年皇祖教导读书之情景,犹记皇祖教诲,感念皇祖慈爱,甚是悲痛。

  朕作为子孙,唯有兢兢业业,处理朝政,治理天下,让大宋繁荣富强,才能对得起皇祖的教诲与期望。朕记得,皇祖在位之时,党项人为祸西北,皇祖深恶痛绝。当时朕还年幼,曾对皇祖说,等朕长大了,定当痛击西夏,复我大宋荣光。”

  这个节奏,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虽然有几分虚荣,但开疆拓土,收复失地,确实是值得称颂的事情,皆大欢喜。

  可高滔滔脸上却没有半分喜sè,反而是深深的忧虑。猜测不错的话,儿子正在走向一个陷阱,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

  “朕做到了!”赵顼带着一丝淡淡的得意,朗声道:“去岁开始,朕派遣云麾将军林昭出征西北,征吐蕃,攻西夏!”

  林昭站在远处,听的真切,心中一笑,赵顼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也罢,一会到底贴在谁身上还不知道呢!

  赵顼继续朗声道:“林卿不负所望,攻陷青唐城,占领河湟,为大宋开疆拓土数千里。又攻克兰州城,收复大宋失地!”

  说到此处,赵顼转身跪下,三叩首之后,恭敬道:“孙儿奏禀皇祖,兰州收复了,孙儿替你实现了心愿,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欣慰!”随即又是三叩首!

  皇帝跪拜,大臣们自然也要跟着跪拜!

  赵顼很喜欢这样的节奏,起身站在台阶上,以睥睨天下的自我感觉,朗声道:“带上来!”

  林昭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带着几十个充数的吐蕃人和党项人走了上来。

  “臣林昭押送西北之战俘虏之敌献与陛下,请陛下发落!”林昭很配合,先让赵顼得意一会,乐极生悲,这样才有意思。

  时隔将近一年,赵顼再次见到林昭,英姿勃勃,器宇轩昂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他的脸上没有谦卑和臣服,相反还有一股子傲气,这让赵顼心里很不舒服。看来真是功高生悍将,易起骄纵之心啊!一瞬间,打压林昭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林卿辛苦,不过这些俘虏并非献给朕,是献给皇祖,献给列祖列宗的!”赵顼面上依旧带着笑意,朗声道:“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希望他们看到大宋今ri之强盛,可以欣慰安息!”

  赵顼很陶醉,声音格外的洪亮,中气充沛,全然忘记前不久,交趾人在邕州屠城的丑事。

  台阶之下,突然有一名官员高升喊道:“大宋威武!”

  随即引起所有官员的附和,“大宋威武”的呼喊声响彻太庙,声震九霄。想来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肯定能听到。

  林昭心中暗笑,赵顼还真是准备充足。果不其然,当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时候,有官员出来高声道:“官家英明神武,实乃当世之明君!”

  “西北之战多亏官家运筹帷幄,指挥得当,才有这前所未有之功勋。”

  “哪里?”赵顼笑道:“此战获胜,是将士们不畏艰险,齐心协力,流血苦战的成果。”

  虽然很谦虚的推辞,但官员们的奉承,赵顼还是照单全收了。已经很久了,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赵顼觉得,此刻才是一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臣民拜服的君王。站在高台之上,看着百官跪拜,听着歌功颂德之语,才能真正体会到君临天下的快乐!

  太受用了!赵顼很兴奋,不过瞧见林昭那高傲的神情时,心中便蒙上了一层不快的yin影。索xing,趁着今ri的机会,连消带打,明升暗降处置了,也好明确帝王威仪。

  “此番西北之战,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多亏将士用命,自当论功行赏。”赵顼道:“枢密院立即整理将士功劳,与礼部商议,拟定封赏。”

  “是!”枢密使韩绛出来领旨。

  赵顼笑道:“陕西路宣抚使林昭,劳苦功高,功勋卓著。着加封为辅国大将军,迁吴国公,开府仪同三司!”

  听到这句话,高滔滔失望地闭上眼睛,儿子终究还是送了林昭一份大礼。

  何必如此心急呢?

  林昭也是同样的感慨,赵顼终究还是没有容人之量,太过着急,结果只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辅国大将军乃是正二品的武散官,地位崇高,却没有实权。郑国公变成了吴国公,没什么损失!倒是这开府仪同三司,这可是大有作用,可以名正言顺地建立自己的属官体系。

  “谢陛下!”林昭欣然领旨。

  百官对此则是各怀心思,有人羡慕林昭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荣宠万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官家这是明升暗降,从此之后林将军只能赋闲在家,颐养天年了。司马光与韩绛等人不免惋惜,林昭是个栋梁之才,就这么着闲置了,当真是可惜!同时也有种感觉,官家也太着急了!猜忌之心有多重不言而喻,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小气。

  吕惠卿则是有几分得意,林昭没了实权,即便是爵位高,依旧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以官家多疑的xing格,怎会有好下场?哼哼!

  “好好!”一直不说话的太皇太后曹氏突然出声了!

  高滔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婆婆终于要出手了!没有人能阻止她,太皇太后是大宋朝最尊贵之人,尤其是在太庙之中,百官之前。

  “收复兰州,一直是仁宗皇帝心愿,如今达成了,他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皇祖母所言甚是!”赵顼陪着笑容,期待着老祖母能够多上两句赞扬,这样就更完美了。

  不想,曹氏话锋一转,朗声道:“不过,除此之外,仁宗皇帝还有一个更大的心愿也达成了,他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什么心愿?”赵顼与百官脸上都多了几分疑惑。

  几个知情人脸sè各异,赵福康母女面带笑容,十分得意。高滔滔母女、赵宗晟则以一脸yin沉。

  “仁宗皇帝流落民间的亲生儿子,找到了!”

  曹氏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在太庙之中掀起了巨大波澜!

  赵顼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了,愕然、疑惑、惊恐……一系列的复杂情绪浮上心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曹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百官们也都惊愕万分,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这个身份,足以让人震撼!

  以司马光为首的一些老臣,则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旧事。仁宗皇帝的儿子这几个字太敏感了,当年为了立储的事情闹出了不少风波……

  大部分的人都在疑惑,仁宗皇帝是有三个亲生儿子,可幼年全都夭折了啊?何来亲生儿子之说?流落民间又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在太庙之中此起彼伏,有很多人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无比好奇!

  台阶之上,曹氏不理会众人的惊愕,也完全无视惊呆的皇孙赵顼,朗声道:“众所周知,仁宗皇帝昔年有三子,幼年夭折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些事情,可能只是一部分人知道!”

  引人入胜的正是这部分事情,太庙前的广场上,数百勋贵官员完全无视了暮chun之时炙热的阳光,竖起耳朵,唯恐错过了什么。

  曹氏续道:“皇佑元年年底,改元之后,大宋似乎真得到了列祖列宗的庇佑。后宫有位才人林氏怀孕了,林才人怀孕之时,曾梦到五彩祥云之中,有旭ri升起,仁宗皇帝听闻之后很高兴,赐居明月阁,嘱咐林才人好生养胎,倘若生下皇子,便可晋封为妃。

  转眼年,林才人的孕期已经有七个多月了,太医们诊脉之后,都认为是个男孩,仁宗皇帝很高兴……”

  太皇太后像是在讲故事,所有人都听的津津有味。仁宗皇帝期盼亲生子,这是举国皆知的事情,否则当年推举赵宗实为储君就不会那么费力了。

  “眼看着林才人再有两三个月就生产了,可是不幸发生了,明月阁竟然失火了……”

  大臣们中间有人发出了惊呼,年纪稍大一些的臣子都听说过这段宫中秘闻。原以为有不实之处,但此刻从太皇太后口中讲出来,那必定是确有其事!

  “火灭之后,都以为林才人葬身火海,当时仁宗皇帝伤心不已。”说道这里,曹氏叹息一声,续道:“不过后来仵作仔细检查了所有尸体,并未找寻到林才人,也就是说她并未丧身火场,可是她却失踪了!

  仁宗皇帝派出了很多人寻找,可惜音讯全无,直到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带着遗憾驾崩了。吾以为此事可能要成为永远的遗憾,好在老天开眼,列祖列宗庇佑,终究还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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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六章 验亲

  赵顼完全愕然了,献俘礼带来的君临天下的快慰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疑问,还有一丝强烈的惊恐。

  林妃的事情他自然知晓,也知道父母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不光彩角sè,否则皇帝之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之前父亲英宗已经派人明察暗访了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失踪会是个隐忧。可是多年搜寻,并无结果。

  或许林妃早就死了,等到自己登基之后,追查就放弃了。

  毕竟皇帝已经换了两次,皇位相对稳固。至于失踪的林妃,她能否安然生下孩子?孩子是死是活,是男之女?这些都不确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皇位的威胁程度也在降低,故而逐渐放弃了追寻。

  却没想到,林妃还活着,并且生下了孩子!听太皇太后的意思,生下的还是个儿子!

  这就麻烦了!

  赵顼的心跳在加速,他很清楚,仁宗皇帝有亲生儿子存在,对他的皇位合法xing有着巨大的威胁。

  还有就是皇祖母的态度,为什么这件事之前没有透一点口风?特意选在这样的ri子,这样的场合下宣布是为什么?只是为了告慰仁宗皇帝在天之灵?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

  百官心中有着同样的疑问,有许多有见地的官员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皇位。仁宗皇帝的亲生子回归,那么皇位传承之间势必就有了纷争?大宋朝会不会引起而产生动荡呢?

  司马光就是这样想的,他在编撰《资治通鉴》,古往今来,皇位夺嫡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手足相残,血雨腥风不说,弄不好还会导致社稷动荡,王朝分崩离析。

  大宋会不会遭遇相同的事情呢?应该不至于!

  司马光想了想,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可能。即便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可流落民间多年,不曾受到良好的教育,资质怎么样?在朝中也没有任何的根基,拿什么争皇位?

  就因为他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就要立他为皇帝?这不可能,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天下臣民,都不会接受的。不过仁宗皇帝能有骨血留存,这倒是一件好事,作为三朝老臣,他感到很欣慰。同时也很好奇,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是个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抱着同样的疑问,都看向了台阶之上的太皇太后。

  曹氏朗声道:“林才人找到了,当年他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也找到了!”

  “皇祖母,人在哪里?”赵顼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了这句话。

  曹氏轻轻一笑,转身对百官道:“今天,他就在太庙,要在这里认祖归宗,告慰仁宗皇帝在天之灵。”

  “谁?”

  赵顼环顾四周,紧张不已。百官也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太皇太后宣布结果。

  “东阳,你过来!”曹氏走到台阶边缘,对着阶下的林昭挥挥手!

  赵顼顺着曹氏挥手的方向看过去,瞧见林昭器宇轩昂,英姿勃发,一步步拾阶而上,在曹氏面前拜倒,恭敬道:“孩儿拜见母后!”

  林昭,是他!

  尽管赵顼已经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的人却是林昭,心中顿时泛起惊涛骇浪,再也淡定不了。巨大的打击扑面而来,犹如一块巨石狠狠地撞击在心脏之上,一时之间,竟然站立不住,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满朝文武也都愕然了,刚刚加封为辅国大将军的吴国公林昭,竟然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

  这个结果,太惊人了!

  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兀自处在震惊之中。

  赵颢与吕惠卿站在远处,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不断的摇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台阶上,曹氏高声道:“就是他,东阳,仁宗皇帝亲生的四皇子!”

  太皇太后亲口证实,错不了!

  百官们依旧在震撼之中,林将军竟然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当真是太意外了!

  赵颢与吕惠卿则是连连摇头,即便是曹氏已经证实,他们依旧难以置信,或者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对赵颢而言,如果是真的,那么林昭岂非自己的皇叔?开什么玩笑?

  吕惠卿心中更是泛起强烈的无力感,几乎当场崩溃。原以为,这次终于有机会彻底击倒林昭,却没想到他转瞬间成为皇子。拥有了一个,自己穷极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与林昭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更加的扩大了,再也追不上了。

  受打击最大的人是赵顼!

  一个被猜忌的臣子转瞬间成为仁宗皇子,算起来还是自己的皇叔!

  如果是其他人也倒罢了,他或许可以从容接受,不过是封个亲王,礼遇有加,之后在想办法就是了。

  可偏生这个人是林昭!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林昭的态度那么倨傲,如此身份,对自己早就没有臣服之心了。

  当林昭的脚步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强大的威胁就已经产生了。仁宗亲子的身份,足以动摇自己皇位的合法xing。

  不止如此,林昭的实力和功劳,已经完全有与自己一争长短的可能。

  昨天百姓的夹道欢迎,西北的赫赫战功,全都属于他!突然之间,赵顼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

  刚才的献俘礼不就是一场闹剧吗?当林昭成为皇子之后,那些功劳的焦点就是他了。自己有什么?可笑自己还封他为辅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一个有功劳,有威望,得民心的皇叔,对自己的皇位有多大的威胁不言而喻。

  不止如此,赵顼终于反应过来。皇祖母的态度不对,她处心积虑把自己骗到太庙来,特点弄这么大的祭祀典礼,目的就是当着百官的面为林昭公开身份。毫无疑问,在自己和林昭之间,太皇太后选择了林昭,那是她名义上的儿子!

  赵顼相信,林昭即便是离开了西北,在西军之中还是很有影响力。他竟然还有兵权?朝中似乎还有很多大臣与他过从甚密?突然之间,赵顼想起了很多,猛然意识到林昭身后蕴藏着极为可怕的力量,足以动摇他的皇位。这么说,他儿子黑龙降世之说也并非无稽之谈?

  一时之间,赵顼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高滔滔瞧见儿子的表情,便猜到了大概,这个时候,只能她出马了。当即给赵宗晟使个眼sè,起身走过去,笑道:“娘娘,果真是四皇弟吗?”

  “没错!”

  高滔滔笑道:“太后了,皇子回归,父皇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趁着今ri在太庙,正好认祖归宗,录入宗室!”

  “太后请稍等!”赵宗晟不失时机上前,拦下了贤惠的太后,朗声道:“太皇太后,臣为宗正卿,执掌宗室事务,恕臣多嘴一句,皇室血脉必须纯净。林昭并非在皇宫出生,是否可以断定他就是仁宗皇帝亲生子呢?太皇太后可还记得,当年冷青旧事?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听到“冷青”两个字,曹氏脸上多了一丝寒意,凌厉的目光从高滔滔脸上扫过。

  仁宗皇祐二年秋天,大约就是林昭刚出生那会,有个叫冷青的人突然来到开封府,面见知府钱明逸,自称是仁宗的儿子。

  冷青自述,其母王氏本为宫女,曾获仁宗宠幸,已经怀有身孕,因宫中失火,逃亡失散到了宫外。后来嫁给一个叫冷绪的老百姓,生下自己。他一再声称,自己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还带着仁宗赐予王氏的绣花兜肚为证。

  此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仁宗派出铁面无私的包拯调查审理,最终发现其母王氏确实是宫女。后来出宫嫁给一个百姓,先生下一个女儿,之后才生育冷清。由此可见,冷清是假冒的皇子,与皇室并无血缘,最终被处死。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很蹊跷,刚好是林才人失踪,仁宗皇帝的亲生子出生之际。同样是宫中失火,宫人流落民间生子,结果却是一场骗局。最多的巧合之后,为的就是给百姓一个印象,再有此类状况,人们会下意识认为是作假,不会相信。

  这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是有人想要故意制造先例,阻碍真正的皇子回宫之路!

  冷青案已经过去二十四年了,但因为案情特殊,赵宗晟这么一说,年纪大些的臣子都想起了陈年旧事。

  他们不约而同反应过来,这事还不一定。林昭是不是仁宗皇帝的血脉,这事还需要仔细验证。

  吕惠卿心中多了一丝侥幸,林昭未必是皇子啊!如果验证出来是假的,那么他的下场……

  赵顼也反应过来,虽然他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成,但没有确凿证据,自己就能够反对,不承认。一个血统并不确定的皇子,对自己的皇位也就没有什么威胁!

  不想,曹氏表现的很从容,点头道:“没错,皇家血脉是要仔细。那今ri就在太庙之中,当着列祖列宗和文武百官的面来验亲,看看东阳是否为仁宗皇帝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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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七章 血缘

  三月二十九,已经是暮春时节,今曰正好艳阳高照,天气略微有些炎热。.

  长时间的站立和频繁的跪拜之后,众人身上都汗津津的,可太庙之中却没有一个人觉得热,谁都不曾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昭身上,他究竟是不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子!

  太皇太后要当众验亲,列祖列宗面前,百官当面见证,做不假,结果真实且直观!

  宗正卿赵宗晟道:“要验证血脉,需要有人证,物证,最好是有直接证明血缘的证据。”

  “好,那就由你来主持,在此立即进行验证!”迟则生变,处心积虑营造今曰的局面,自然不能浪费。曹氏是太皇太后,身份本就尊贵。同时,作为仁宗皇后,在皇子回归一事上有着当仁不让的发言权,谁都反驳不得。

  主动权交到自己手中了,赵宗晟却没有丝毫兴奋可言,反而觉得压力巨大。偷偷和高滔滔交换一个眼神,这才强自镇定道:“敢问林昭,你出生之曰为何时?”

  “皇佑二年八月初三!”

  众人听的分明,林才人是皇佑元年年底有孕的,算生曰倒是差不多!

  “何人可以证明?”

  林昭朗声道:“不若请我母妃,以及证人前来分辨如何?”

  林才人,哦不!按照仁宗皇帝遗旨,她生下儿子就该晋封林妃了。她还活着,这可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一位个头不高,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缓步而来。

  不用介绍,众人只需要瞧一眼,她是不是林妃不确定,但可以断定她是林昭的生母。容貌太像了,林昭容貌随母,有五六分以上的相似,十分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高滔滔看着这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心中泛起了强烈的不适。当年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肚子,险些毁了丈夫的前程与数十年的努力,让他们忧心忡忡,甚至一度万念俱灰。以至于最终铤而走险,兵行险招,险些闹个鱼死网破。

  那段时间她经常做噩梦,可为了丈夫的前程,必须心狠手辣。多年过去了,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是今天,噩梦再次降临,让她与儿子再次笼罩在恐惧之中,深深不安。

  林妃一路走来,躬身在曹氏面盈盈一拜:“臣妾见过皇后!”

  “秋月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二十多年了,仁宗皇帝已经不在了,我也不再是皇后……”曹氏热泪盈眶,喊出了林妃闺名,更可见彼此之熟悉。

  “是,二十多年了,如今该尊称你为太皇太后!”林妃轻轻点头。

  “是啊,二十多年了,东阳都长这么大了!”

  很显然,太皇太后认识眼前的女子,她果真是仁宗皇帝妃嫔!那么林昭的身份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大臣们已经相信了七八成!

  赵宗晟上前恭敬道:“太皇太后,请恕臣冒昧,你能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仁宗皇帝的妃嫔林才人吗?”称呼为才人,而并非林妃,足可见赵宗晟的态度是不相信林昭身份,并且刻意强调。

  “吾虽年老,却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人是不会认错的。”曹氏略微沉吟,说道:“太后也是见过的,诸位太皇太妃,年老的宫人都认得林妃,可请她们一同辨认。”

  “确实很像,不过我对林才人并不十分熟悉!”高滔滔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好在太皇太妃苗氏笑道:“太后昔年只是偶尔去过几次明月阁探望,不熟悉也在情理之中,我与太皇太后却都认得!”

  “是啊,昔年林娘娘有孕,太医们都说可能是个弟弟,所以我时常去明月阁,趴在林娘娘腹上听胎动。”赵福康也很有发言权,笃定道:“本公主也能确定。”

  赵宗晟不禁犹豫,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贵人作证,想来不会有错,当真不好再明确质疑。

  林妃见状,朗声道:“昔年有孕之时,曾梦到旭曰由五彩祥云中升起,仁宗皇帝听闻之后,特制作一枚旭曰祥云玉佩,可为信物!”

  人证、物证都有,才能称之为证据确凿。

  曹氏笑道:“对了,确有此事,记得旭曰祥云图乃是出自欧阳永叔之手,可请他来辨认!”

  已经须发花白的欧阳修当即领命上前,不论其他,证实并且保护仁宗子嗣,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知道,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不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从如今的局面来看,林昭似乎比赵顼父子要强很多啊!

  晶莹剔透的玉佩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欧阳修接过,仔细观察,最终确认道:“不错,此图确实出自臣手,玉佩成型之曰,仁宗皇帝还让老夫检视过,就是此物。”

  赵宗晟无奈暗叹一声,说道:“如此看来,林才人身份是无疑了。只是林昭是否是你的亲生子?即便如此,是否是仁宗亲子都还需要验证。”

  “那是自然!”林妃淡淡一笑,与儿子对望一眼,满眼自信。

  赵宗晟问道:“敢问林才人,你乃宫中嫔妃,即便是因为火灾流落宫外,生下皇子之后为何不回宫呢?以你的身份,只要通报官府,肯定会被礼送回宫的才对啊!”

  林妃轻叹一声道:“昔年宫中失火,我急忙逃避,不慎坠落与御河,好在有御膳房的帮厨何五相救,只是上岸时已在宫外,之后又迷失的方向。我本欲回宫的,不想途中遇到了强盗!”说话间,冷冷的目光落在高滔滔身上。即便是在庵堂之中多年,心姓淡然,但昔年遭遇追杀险些丧命,更让她母子分离二十年,深仇大恨如何能轻易放下?

  “为了躲避强盗,我们躲在汴河的一艘船上,不想稀里糊涂就出了汴京城。”

  林妃续道:“后来在应天府,我生下了昭儿,本来想联络当地官府,送我母子回汴京的。却不想,那害人的强盗又出现了,我从船上坠落水中,何五抱着孩子逃走了,自此分别!后来我被应天府的庵尼所救,侥幸活命,可是没了孩子,我如何回宫?”

  原名何五的顾七立即抢上道:“小人抱着皇子逃走,也欲回汴京的,可是没有林妃娘娘在,无法证明皇子身份。适逢冷青一案闹的沸沸扬扬,我唯恐到了汴京被人误解。小人死不足惜,可皇子若是蒙冤被杀如何得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抱着皇子流落江宁,寄居孟府,寻访林妃娘娘下落。天可怜见,不久之前,在应天府的庵堂之中找到娘娘,他们才得以母子团聚。”

  百官听得分明,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的故事。不过一些年纪大些,对当年朝中局势多有了解的大臣都听出了别样韵味。

  怀孕的皇妃三番两次遭遇强盗,太匪夷所思,太巧合了吧?强盗是什么人?目的何在?倘若林妃与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谁是最大受益者?些许事情,当真不敢想啊!

  “哦,是这样啊,那如何断定林昭为林娘娘亲生呢?”

  在这一点上,赵宗实与高滔滔都不敢过分深究,当年的事情他们最清楚不过。深究下去,强盗的身份就该引人注目了。

  “只看林昭与娘娘容貌便可知!”

  “容貌相似的人很多,以此为凭,过于牵强!”

  其实百官已经相信了七八成,这么相似的容貌,若非亲生母子很难有,若说是巧合反倒有几分牵强了。不过皇室血脉必须谨慎,赵宗晟这么严格也没有错。

  曹氏道:“既然如此,那就滴血验亲吧,如此最为直观真实!”

  “好!”赵宗晟没有拒绝的理由。

  曹氏立即命人做准备,当场滴血验亲。林昭虽然觉得此法并不十分科学,但实验之后的结果倒是十分理想,想来是自己与母亲的血型相同,否则还真有些麻烦。

  很快,在苗太妃,赵福康、赵宝安,以及欧阳修的监督下,宫人准备好清水呈上。

  林妃与林昭二话不说,上前刺破手指。两滴血液入水,很快便融为一团。

  林昭这才松了口气,真怕关键时候掉链子,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曹氏喊过高滔滔、赵顼、赵宗晟,以及多位皇室宗亲、德高望重的大臣前来观看,确认结果。

  “如此该没问题了吧?”曹氏看着赵宗晟,冷冷反问。

  “是!”赵宗晟道:“如此确实可以断定,两人为母子关系;可并不能因此断定,林昭是仁宗皇帝血脉。昔年冷青之母王氏也曾受宠幸,但孩子却是出宫之后与另外男子所生。”

  “那你待怎样?难不成要打开永昭陵,滴血入骨来验证吗?”曹氏对赵宗晟的不配合很恼怒。

  古代滴血验亲有两种方式,如果两者都在世,那就滴血。如果有一方死亡,那就将鲜血滴入遗骨,如果血液渗入骨中,便断定有血缘关系。

  赵顼听到这话,急忙道:“不行,皇祖已经入土为安,陵寝如何能轻动?如此实在不孝!”

  “确实,父皇陵寝不可动,不可打搅父皇在天之灵。”林昭看着赵顼,淡淡一笑,朗声道:“不过有另外的方法也可以证明,请允许我先呈上些许人证与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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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八章 天子拜皇叔

  入土为安乃是古来有之的传统,仁宗皇帝的陵寝绝对不可轻动。

  林昭有间接证明的方法,一声招呼,立即有十几个人出现。

  “这些人之中有昔年的江宁府知事,差役,里正等相关人物,这里还有当年江宁府人口登记文书,以及化名为顾七的何五和我,与江宁孟家之间签订的仆役用工契约。”林昭朗声道:“这上面的日期是皇佑二年十二月,当时我才四个月大。”

  “没错,当时是冬天,天空飘着雪花,孟家老夫人救下了一个男子,还有一个婴儿。”当地的里正道:“购买仆役是需要签订契约的,何况还是两个北方来的难民,户籍无考。是我带着他们去府衙办理户籍,登记契约的。”

  “不错,我们多少有些印象!”

  “林昭,本王冒昧说一句,时隔多年,他们未必记得清楚,也有窜供假证之可能,所以……”

  “濮王说的是,人可能说假话,但是白纸黑字做不得假吧?”林昭道:“这些文书纸张,王爷可以从馆阁编纂书卷者中选择有经验之人,请他们来鉴定,看是当年文书,还是事后伪造?”

  结果不言而喻,泛黄的纸张,陈年墨迹,以及江宁府的印信,可以断定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

  “这上面记载的很清楚,江宁府的官差与皇佑二年年底见过我,母妃是当年七月宫中失火流落出去的。即便是她出宫之后立即生产,重新再孕,五个月的时间能再生个孩子吗?”林昭的一句反问,顿时让赵宗晟无言以对。

  曹氏笑道:“从时间上算,东阳确实是仁宗皇帝与林妃之子!”

  “话虽如此,可未必没有诸多巧合,并不能直接证明其血缘,皇室子嗣必须慎重,还请太皇太后恕罪!”赵宗晟咬定一点,哪怕是间接证据再如何充足圆满。就是不承认。

  赵福康笑了笑,上前道:“王兄,按照如今的情况,基本上不错了,要是再多上一二分血缘遗传证据,便可断定是吗?”

  “没错!”

  “那这就好办!”赵福康笑了,朗声对阶下百官道:“本公主一介妇人,本不该多嘴的。但涉及到我父皇的血脉,本公主身为长姐,便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大长公主所言合理!”有仁宗时期的老臣立即表示赞同。

  “那好!”赵福康道:“本公主认定林昭乃是父皇血脉。至于证据……福康斗胆了。请诸大人见谅。鲁国、燕国两位妹妹。请过来,除下左脚的鞋袜!”

  这是闹的哪一出?三位大长公主当众脱鞋袜?情况有些离奇了。

  赵顼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姑姑到底玩的什么花样,今日的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闹剧。

  高滔滔猛然想起一事。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道:“福康妹妹,太庙乃圣洁之地,脱鞋袜怕是不妥,何况三位妹妹都是女子,关乎名节!”

  “皇嫂多虑了,此举乃是为验证皇室血脉,即便有些许不敬之处,相信列祖列祖会见谅的。至于名节……”赵福康摇头道:“亲情比名节更重要!”

  说话间。在世的三位大长公主,仁宗皇帝仅存的三个女儿,全部褪下了左脚鞋袜。靠前的官员们看得清楚,三位大长公主左脚都有六趾。

  曹氏道:“真宗、仁宗皇帝都脚有六趾,此本为皇家禁忌。但今日为了验证皇室血脉,不得已公之于众了。”说着拿起几卷文书,续道:“这是太医署的记档,可证明此事!”

  “皇祖与父皇有,本公主姐妹三人也有!”赵福康道:“如此可见,六趾乃是父辈与子女之间代传的,为今之计,只需要看看东阳的左脚,便可分明!”

  很戏剧性的一幕!

  大臣们惊讶的同时也完全相信,太医署有确切记录。六趾属于畸形,寻常人都要隐藏,何况是天子,更要避讳了,并未对外公布完全在情理之中。何况三位大长公主都有,且三人的生母并非同一人,可见只能是遗传自父亲。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林昭的左脚上。

  曹氏道:“东阳,除去鞋袜,让诸位宗亲与大臣们看看!”

  “是!”林昭亮出左脚,看到多出来的那个脚趾时,不禁觉得好笑。重生之初,曾经很是恼怒,没想到此刻竟成为关键性的证据。

  百官眼睛圆睁,看得清清楚,这下子是错不了。所有的证据融合在一起,完美无缺。

  赵顼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事实无可更改!

  “不止如此!”赵福康招呼一声,林家的四位貌美如花的夫人,抱着四个孩子从百官中间走过来。四个婴孩都光着左脚,六趾症状十分明显。

  “如此该不会有错了吧?”曹氏微微一笑,很是欣慰,转身道:“濮王,宗正卿,现在该可以认定了吧?”

  “可以了!”赵宗晟只得点头,即便是他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阻止不得!他很想说,为什么真宗、仁宗是六趾,可同为太宗子孙的他们就没有?(其父赵允让为商王赵元份之子,与宋真宗同为太宗之子)

  可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如此场合下,他断然不敢质疑真宗血统。林昭回归皇室,已经是无可更改的必然趋势了。

  “好,那就有劳宗正卿,将四皇子与四位皇孙(女)一并录入宗室!”曹氏吩咐一声,走到台前,朗声道:“即日起,皇子与皇孙恢复赵姓!”

  从这一刻开始,林昭便改名为赵昭!

  高滔滔与赵顼心中都泛起强烈的无力感,现在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了,从此再难安宁。

  “先帝啊,你的儿子找到了,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曹氏在太庙跪下,哭泣着禀报。

  流落在外二十四年的皇子,终于回归皇室!

  “来,昭儿,拜见你父,拜见列祖列祖!”曹氏是打定了主意。今日一步到位,直接让林昭太庙祭祀,认祖归宗,以免再有变数。

  “是!”

  在赞礼官的引导下,赵昭以皇子身份祭祀,四个孩子还小,由他们的母亲抱着行礼,从此之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凤子龙孙。

  祭祖之后,曹氏又道:“现在来拜见你皇嫂与几位皇姐!”

  “拜见皇嫂!”林昭走到高滔滔面前,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躬身行礼。

  高滔滔脸色苍白。即便是有心理准备。此刻身体仍忍不住有些颤抖。第一次见面,她能明显感觉到林昭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还有一种强大的威势,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也第一次认识到。赵昭很可怕……

  “嗯,皇弟回归,实乃大宋之福!”高滔滔口是心非,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温良娴淑的太后。

  随后林昭又拜见三位皇姐,赵福康倒是熟识,鲁国、燕国大长公主却是惊喜不已。旋即又与赵宗晟等几位重要皇亲,象征性地见礼。

  曹氏这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看着赵顼、赵颢兄弟几人,沉声道:“你们是否也该来拜见皇叔呢?”

  年岁虽然相似。但赵昭乃是仁宗皇帝亲子,与宋英宗同辈。赵颢与赵宝安虽然很不情愿,可在太庙之中,百官面前,不敢违拗。只得乖乖行礼。赵颢有些沉不住气,赵昭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的不满与愤怒。

  麻烦的是赵顼,他是皇帝,君临天下。哪怕林昭比他辈分高,他也不会低头。

  曹氏却不悦道:“官家虽未帝王,要行君臣之礼没错。但今日太庙祭祀,更是我皇家家祭,家礼也不可废!”

  高滔滔和赵顼都是心中一震,百官也是群情耸动。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啊,这是要官家向赵昭低头行礼啊!其中意味,实在是耐人寻味!

  “不可,赵昭虽为皇叔,可终究君臣有别,焉有君向臣行礼之说?”吕惠卿瞧见如此局面,在不犹豫,立即出班反对。

  “家国一体,国礼之后乃是家礼!”

  吕惠卿坚持道:“天子无私事,也无家事,只能行国礼,没有家礼之说?”

  “你是何人?简直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赵顼刚有一点喜色,对吕惠卿的贴心很是满意,正想趁着这个机会,硬气下去的。结果太皇太后却勃然大怒:“天子乃是天下人表率,更应该重视亲情,谨慎礼仪。皇帝拜见我与太后,只有国礼而无家礼?

  仁宗皇帝当年倡导以孝以礼治天下,早年见到东宫授课的翰林学士,君臣之礼之后,还要行是师生之礼。师生尚且如此,叔侄之间难道就不可以?”

  曹氏以太皇太后之尊,更抬出了仁宗皇帝作为先例,谁敢反驳?又如何反驳?

  “这……”

  吕惠卿一时位置语塞,赵福康趁机道:“昔年汉献帝便曾拜见皇叔刘备,并有言:今日之拜,并非天子拜臣工,而是子侄拜叔父。早在汉代便有先例,官家当效仿之……”

  赵顼心中怒火升腾,他算是看明白了,曹氏与赵福康想尽了办法,目的就是想让他对林昭低头,目的不言而喻了。

  “汉献帝乃是亡国之君,如何能与官家相提并论?”吕惠卿不急细想,抓住一点便反驳。

  赵福康冷笑道:“汉献帝是亡国之君不假,只能说是他为政有失,可仁孝之举却并无过错,反而值得颂扬,同时也是为了感激刘备抗击国贼曹操之功勋。

  此番西北之战,赵昭亲自率军收复失地,为大宋开疆拓土,功勋卓著。于情于理,这一拜似乎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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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九章 秦王驻长安

  一拜原是很简单的事情,但牵涉到重要人物,意义也就变了。

  何况这个人是天子!

  大臣们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太皇太后这是要做什么?是要警醒官家尊重皇叔?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图?

  今日此时这一拜,来日或许会产生重大影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赵顼心里很不是滋味,赵昭是仁宗皇帝之子又能如何?按照血缘,他是自己的长辈。若是从小生在皇家,他或许也就认了,毕竟尊卑有序。

  可是一想到以前林昭是臣子,跪伏在自己脚下的臣子。此刻他却高高在上,以皇叔之尊站在自己面前,还要自己向他低头?

  自尊心极为强烈的赵顼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怎么能容忍昔日的臣子站到自己头上去?

  震惊之后,他已经想明白。皇祖母已经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今日之事是蓄谋已久的,什么来太庙守孝?都是骗自己的,一向疼爱自己的皇祖母态度这般变化,赵顼着实难以接受。

  即便如此,她还不满足,此刻竟然强迫自己向赵昭低头?赵顼心里太不是滋味了。今日低头了,来日呢?

  他们这般煞费苦心,目的只是为了一个皇子的身份,皇叔的名号?想到这里,他更不愿意服软。

  可曹氏与赵福康言之凿凿,一个抬出了仁宗皇帝的,一个提及汉献帝的先例,由不得不听啊!

  太庙之中,太皇太后之语有着无上权威。要是一意孤行。自己可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了。汉献帝可以不在乎。但总不能否决仁宗皇帝的行为吧?

  可是……

  迈出这一步实在太难了!赵顼瞧见林昭那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更是恼怒万分,却只能压抑在心底。目光落到下面的群臣,除了吕惠卿,竟然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有些人是没本事,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可有多少人能说却不开口呢?他们居心何在?赵顼好生失望。

  “官家,快去拜见皇叔!”

  如此尴尬的时候,高滔滔发话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已经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一味的强硬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要适当退让。当着天下臣民,皇室必须要相亲相爱,皇帝必须要知孝悌,懂礼仪。

  赵顼讶然看着母亲的眼睛,迟疑片刻,似乎从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终于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赵昭身前,欠身道:“欢迎皇叔回归!”

  有这个姿态就足够了!

  曹氏满意地点点头。她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要告诉赵顼。告诉百官,告诉天下人。林昭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他有着最为高贵的皇室血统,即便是当今皇帝也比不上,也要低人一等。

  同时也是在向所有人表明一个事实,孙子和儿子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全力支持儿子——赵昭!

  很多有见地的臣子都看出了端倪,心中不免感叹,看来大宋王朝又免不了一场风波了。

  司马光好生无奈,不久之前他还想着,仁宗之子即便回归,不过封个亲王就交代了,并不觉得会对大宋带来身份纷争。却没想到,皇子竟然是林昭,人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战功赫赫,威望崇高,加上皇子的身份,他有充足的条件和强大的优势去争夺皇位,纷争是必然的。

  至于太皇太后如此态度,有意抬举林昭意图何在呢?是要将林昭扶上储君之位?从此之后,大宋要出一位皇太叔?

  几年前的辽国也曾这么干过,耶律洪基册封自己的叔叔耶律重元为皇太叔?最终的结果呢?以皇太叔叛乱被剿灭而告终。

  皇位有着非凡的魔力,英宗父子煞费苦心才坐上皇位,今上赵顼有子有弟,岂肯把将皇位交还仁宗一脉?

  如今这个局面,大宋的皇位还能和平交接?

  司马光轻轻摇头,他当真希望一切平稳,不要龙争虎斗,不要血流成河!

  大臣们心思各异,有人担心的是国家安稳,有人在意的是自身利益。

  吕惠卿心中坚定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赵昭成为皇储,坐上皇位,否则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弟弟的大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即便他成为皇叔,报仇也并非全无可能。至少他已经和皇帝赵顼完全对立了,你死我活是必然的,那么自己从此之后何去何从就显而易见了。

  礼部尚书张宗益却有另外的心思,他身上有着强烈的林氏烙印。将来若是赵昭当国,那自己还能进一步飞黄腾达。倘若林昭不当国,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连眼前的荣华富贵都会消失殆尽。只是事到如今,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从当年一同出使辽国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台阶之上,曹氏笑道:“真好啊,昭儿回归皇室,你父皇也就瞑目了。”

  “父皇在世时不曾得见,未能尽孝片刻,儿臣实在惭愧!”赵昭倒不是完全做戏,与生父素未谋面,确实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情。

  曹氏摇头道:“你在西北作战,收复兰州,你父皇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这便是尽孝!”

  “是啊,想当年林妃有孕之时,正逢西夏祸患,仁宗皇帝当时就说,如果生下个儿子,希望他能为父皇分忧,抵御西夏人,如今昭儿果然不负所望啊!”

  太皇太妃苗氏似乎是在感叹往事,可高滔滔总觉得节奏有些不对。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曹氏接口道:“昔年仁宗皇帝不止一次说过,他有个愿望,如果林妃生下个儿子,就册封为秦王,坐镇长安。主理西北军政事。抵御西夏。保大宋平安!”

  此话一说,太庙上下数百人心中全都翻起惊涛骇浪!

  赵昭前一秒还只是皇叔,这一秒就成为秦王!

  皇室子弟,血脉是重要,但地位的高低与爵位有着很大关系。

  赵昭作为仁宗皇帝亲生子,亲王身份必不可少。但高滔滔和赵顼的本意都是拖延,今日只承认他皇叔的身份,反正刚刚册封为吴国公、辅国大将军。王爵的事情就拖延一段时间再从长计议。

  可曹氏却不愿意等,转瞬间便给林昭弄了个亲王的爵位,还是秦王!这是太祖之子赵德芳曾经的封号!

  秦王就秦王,倒也无所谓,真正要命的是后面那句话——坐镇长安,主理西北军政事!

  这就意味着林昭可以名正言顺驻跸长安,西北的军政大权全部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包括大宋最精锐的三十万西军。

  这是邵雍给赵昭出的主意,他的根基之地在西北,之前是靠着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掌控西北的。此番回汴京。不管结果如何,赵顼肯定不会让他再宣抚西北。那么就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和理由,重回西北,并且名正言顺将西北变成自己的天空。

  于是便有秦王的身份,坐镇长安管理军政事的职责!

  赵顼自然也清楚其中门道,如果说皇叔身份对他的威胁是二十分,以秦王身份掌控西北威胁度便上升到九十九分。

  西军!

  那可是大宋最为精锐的军队,关中天府之国,稍加开发,可做根基之地。秦国当年就是依靠关中,一扫**,统一天下的。

  沿着渭水与黄河,长安与汴京几乎在同一条线上。从长安发兵,不几日就会到达汴京,是个巨大的威胁。可是反过来想要进攻关中,可就难上加难,关中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光是一个潼关天险就难以突破。

  赵顼很想反对,却发现根本无法反对。

  曹氏说了,仁宗皇帝生前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那么加封赵昭为秦王,坐镇长安,主管西北军政事就是仁宗皇帝的遗旨,也是他的遗愿。

  皇祖父的遗旨岂能不遵从?他的遗愿能不满足吗?天子虽然至高无上,可是祖宗却压在头上,在前代皇帝面前只能乖乖听话。

  抗旨不尊,不孝不悌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赵顼知道,仁宗皇帝不可能有这样的旨意,大部分人都能看得出来。

  以当时的情况,生个儿子必定是宝贝,是要留在汴京皇宫好生教养,继承大统的。怎么可能送去西北苦寒之地,处于刀光剑影之下呢?

  八成是林昭他们的计策,故意让曹氏这么说的。最郁闷的事情就在这里,明知道对方说了假话,却无可奈何!

  曹氏是太皇太后,身份无比尊崇,她转述了仁宗皇帝的口谕会有错吗?没有人敢质疑,没有人敢指责太皇太后矫诏。只要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就肯定是仁宗皇帝的遗旨!

  更何况苗太妃也出来作证,表示听到过。这可是天下最德高望重,最尊贵的两个人,能质疑吗?

  今日是在太庙之中,恰好是仁宗皇帝祭日,如此特殊的时间地点,他的遗旨意义非凡,根本违拗不得!

  司马光看到很明白,心中不免感慨,太皇太后如此是火上浇油啊!一旦赵昭成为秦王,坐镇长安,大宋怕是再无宁日,一场龙争虎斗不可避免。

  烽火潼关,关洛震荡已经算轻的,大宋分崩离析都不无可能,北方辽国更会有机可趁!

  这样的局面对大宋有什么好处呢?身为一个熟悉史学典籍的老臣,司马光忧心忡忡。

  但无论如何,事实已经不可改变,赵昭封秦王已成必然。

  赵顼不愿意承认,却又反对不得,故而只得退而求其次,朗声道:“皇叔为秦王,告慰皇祖在天之灵,自是很好。只是皇叔刚刚在西北鏖战近乎一年,必定十分辛苦,该留在汴京好好休养才是。再者,皇叔刚刚为皇祖母与诸位姑姑相认,一家人该团聚,共叙亲情才是。至于坐镇长安一事还是容后再说吧!”

  “是啊,秦王身份贵重,西北烽火之地,刀光剑影,岂能让皇叔涉险?”高滔滔也随即出声附和,看似关心,实际目的只有一个——将赵昭留在汴京。一个光杆秦王,龙困浅滩,便不足为虑。

  曹氏脸色一变,说道:“既是秦王,封地关中,自该及时就藩才是!”

  高滔滔刚想再说点什么,赵昭便打断道:“官家与皇嫂美意,昭心领了。只是此乃父皇旨意,也是他的愿望,身为人子自当奉命行事。父皇生前,不曾尽孝膝前,如今更该尽心尽力完成父皇遗愿。

  至于辛苦危险之说,不必在意。当今大宋边境烽火多,身为秦王更该做出表率,激励将士们奋勇作战才是,岂能退缩?再者,如今看来,昭怕是有必须前往西北之理由!”

  赵昭冷冷的目光从高滔滔脸上扫过,云淡风轻一笑,转身道:“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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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〇章 正面交锋始今日

  赵昭一声呼喊,几个五花大绑的刺客被带了上来。

  赵顼以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高滔滔眼神中多了些许忧虑之色,赵宗晟则是忐忑不安,甚至忍不住双腿有些轻微的颤抖。

  派出去的死士竟然被人抓了活口,还带来太庙,若是说出一两句惊天之语来,后果不堪设想啊!虽说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可难保不会有意外,仁宗皇帝祭日,刺杀他唯一的儿子秦王殿下,这个罪名太可怕了。若是露馅,怕是太皇太后和诸位大臣会当场将自己撕裂。

  赵宗晟心里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下意识地看向高滔滔母子,心想着如果出事了,他们会不会庇护自己?还是直接把自己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赵昭朗声道:“今日我与母妃前来太庙途中,竟然有人行刺,好在护卫们保护严密,躲过一劫,并将刺客捉拿!”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秦王殿下在来太庙途中遇刺,太匪夷所思了吧?

  百官们顿时议论纷纷,比行刺更让人好奇的是幕后主使者?是什么人要刺杀秦王殿下呢?有点老成持重,心思细腻的大臣隐约已经有了一些猜疑……

  太皇太后曹氏与赵福康顿时大惊,她们之前并不知情,冷冷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高滔滔身上,凶手是谁似乎显而易见?

  高滔滔也略微有些慌乱,赵宗晟当真是太不济了,行刺不成功也就罢了,还让人家抓住了活口。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何人竟敢行刺秦王?”高滔滔抢先怒道:“简直是胆大包天。必须仔细追查。予以严惩,大理寺与开封府何在?”

  赵昭心中冷笑,说道“皇嫂息怒,也不必麻烦开封府和大理寺了,本王已经追查到一些眉目了。”

  “是吗?”高滔滔心里开始有些打鼓,拿不住赵昭的意图,难不成今日非要撕破脸皮吗?赵宗晟心里更是有几分紧张,希望这些死士能绝对为自己尽忠。不至于说漏嘴。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行刺本王?”赵昭看着阶下的几个此刻,大声喝问。

  “哼,林昭攻占兰州,杀我父兄,此仇岂能不报?”

  “我党项勇士千千万,你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原来你们是西夏人啊!”

  “不错!”

  “看样子是西夏人行刺秦王殿下!”赵宗晟立即附和一声,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昭看着他笑了笑,转身道:“母后。皇嫂、官家,西夏人贼心不死啊!行刺于我事小。兰州之战他们必定心怀不满,还会蠢蠢欲动,扰动大宋边疆的。既如此,我就更应该回西北,一来是完成父皇遗愿,为大宋驻守西北边陲,二来我也得找西夏人讨个说法才是……”

  “既然西夏人意欲对皇叔不轨,西北之地反而很不安全,皇叔更不该涉险才是!”赵顼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赵顼前往西北。

  “多谢官家美意,只是若如此,岂非是怕了西夏人?他们都寻到汴京来了,岂能不闻不问?与其日日小心提防,还不如一劳永逸,灭了西夏……此乃父皇遗愿,我自要全力实现。同时,也是为官家分忧啊!”林昭略微沉吟,小声道:“至于这些刺客,也许该进一步审问调查,兴许会有另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赵宗晟顿时脸色一变,人落在林昭手中,始终是个隐忧啊!高滔滔也有些顾虑,万一最后真审问出来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风言风语,都会很麻烦的,在林昭去西北的事情上,他们必须要适当做出让步。

  “让昭儿去吧,这毕竟是仁宗皇帝的遗旨,也是他的愿望,不遵从,那可就是抗旨,是不孝了!”曹氏沉声道:“官家总不会将秦王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吧?”

  言下之意很明确,你们要是继续反对,那就是不忠不孝了。今日这种场合,很多话是完全摆上台面的,没有模棱两可,答案只有是或否。

  高滔滔笑道:“也好,秦王坐镇长安,西北边境定然可保无虞。只是西北暂时安定,也不急于一时,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再说!”

  “是了,容后再说吧,皇叔昨日才回汴京,怎能立即马不停蹄去长安呢?好歹要休息几日,不能累坏了身体。”赵顼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阻止的地步,见母亲松口,也只能先应承下来,拖延时日,然后再从长计议。

  “那就多谢官家和皇嫂美意了!”赵顼笑了笑,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当着百官的面所言,赵顼不敢不认账,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名正言顺回长安了。

  太庙的祭祀早就完成了,若非赵昭之事节外生枝,早就结束了。

  赵顼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更需要与母亲,以及众多智囊一起商讨对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太庙了,故而立即宣布道:“诸位爱卿辛苦了,三日后朕会在大庆殿设宴,为皇叔接风庆功,今日都先回去吧!”

  “遵旨!”百官都清楚,仁宗皇帝祭日,近几日不宜大肆宴饮或娱乐庆祝。

  “至于这几个刺客,就交给皇城司严加审问吧,看看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同谋!”赵顼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刺客大有门道,想要接管在自己手中。

  “官家,我看不必了吧,直接推出去斩首算了!”赵昭摆摆手,事已至此,几个刺客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反正现在不能与赵顼撕破脸皮,不如用鲜血和人头来警示某些人。

  “好,推出去,立即斩首!”赵顼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今日的震惊着实太多,对他的心理是极大的打击,此刻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看着赵顼离开的背景,赵昭终于长出一口气,等待许久的大事算是成功了。不过未来还有很漫长的路,这才是第一步而已!

  回到府中已经是晌午时间,太阳已经西斜。提前一步回去的李承已经将门口的匾额换过了,“秦王府”三个大字很气派!

  “府上的匾额换的真够快啊!”沐思虹微微一笑,脸上洋溢着别样的喜悦。丈夫成了秦王,自己虽说只是个妾室,也勉强算是个王妃了。最重要的是儿子,可就是凤子龙孙了。倘若丈夫将来更进一步,可就是皇子亲王了,这可是做梦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柴敏言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出身前朝皇族的她看得很清楚,今日在太庙之中,看似只是嘴上功夫,内里实际上则是刀光剑影,充满了杀机。即便是她成为秦王妃,她的儿子是世子,将来还有可能是太子。但是这个过程必定艰辛凶险,一家人,尤其是夫君势必危险重重。

  虽说是个高兴的日子,却也让人有些不安!

  赵昭看出了妻子的不安,安慰道:“没事的,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嗯!”柴敏言轻轻点头,为今之计,只能尽一切可能帮助夫君成就大业了。也是为了儿子,为了柴氏一族。

  一天下来,众人都心力交瘁,林昭也没有时间与妻儿团聚。亮明身份之后,便是真刀真枪的正面交锋,再没有隐蔽的主动性可言,要处理的事情更多,斗争更为复杂。

  赵昭一回来就带着李承进了密室,狄青早已等候在此,一见面便道:“恭喜秦王!”这一天他已经等的太久,虽然不能现场亲自见证,但还是打心底的高兴。

  “若非有狄公,昭何来今日?”赵昭语重心长道:“从今日开始,形势将更为复杂,还要多加倚仗狄公!”

  “老臣定当尽心竭力!”狄青的忠诚任何时候都毋庸置疑。

  “说下接下来的对策吧!”赵昭沉声道:“今日遇刺才只是开始,以后会更多,全家人的安全,切不可掉与轻心。”

  “殿下放心!”李承道:“王爷如今有开府建衙的资格,王府的护卫数量也会增加,我已经调派了一些好手,安全保证无虞。”

  “那就好,明着赵顼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背地里,难保不会找些替罪羔羊铤而走险。”赵昭嘱咐道:“府中护卫,还有亲眷外出之时,尤其是小心。还要成立一支女卫队,此事你可以沐夫人身边的玉童商量……”

  “是!”

  狄青道:“听说赵顼已经同意殿下坐镇长安了?”

  “没错,虽然是同意了,但赵顼必定会找各种理由拖延!”赵昭沉吟道:“必须尽早回去,消息传过去,诸将震惊之下,必定心有摇摆,必须要尽早过去安定人心。我更担心的是,若是迟迟不归,赵顼会想办法在那边安插人手……”

  “确实得想个办法尽早回去才是!”

  赵昭轻声道:“办法倒是已经有了,李承啊,你迅速传讯给……让他务必……”

  “是,此计甚妙啊!”李承一听,顿时兴高采烈。

  “脱身不是问题,只是一家子都去长安怕是不行……”提及此事,赵昭脸上满是忧色,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儿。

  “殿下只要走了,王妃和小王子他们更安全,有曹太后在,赵顼不敢怎么样,至于将来……殿下放心就是了。”狄青笑了笑,很是自信。

  “那就好!”赵昭轻叹一声:“赵顼那边不怕,兵来将挡就是了,我担心的是百姓意和老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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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一章 老臣心

  司马光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太庙出来,心情同样的沉重!

  谁能想到,一日之内竟然有着许多的惊天之事?仁宗皇帝流落民间的独子找到了,大宋皇位传承秩序不可避免要受到影响。

  更让他没有想到,这个人是林昭,一个优秀的青年,其威望和实力已经有与当今官家分庭抗礼之趋势。

  今日局势实际上已经有剑拔弩张之意味,天子拜皇叔,秦王守长安这两件事,注定了龙争虎斗不可避免。

  赵昭在太庙的气魄,以及相关的作为,毫不掩饰对皇位的企图。器宇轩昂,英姿勃勃,还有那一直云淡风轻的笑容,处处都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作为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他完全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这几年无论是出使、查案、治河、领军作战,表现优秀,功勋卓著,单从这个角度而言,是非常完美的皇位继承人。

  可惜时间错了,要是放在十年前,或者仁宗皇帝的寿元能多上十年,都是极为完美的。如今则完全不同了,十年时间,大宋已换了两任皇帝,许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

  今上主动将皇位交还给秦王?司马光轻轻摇头,在他看来,这是没有可能的。赵宗实昔年为了登上皇位,可谓煞费苦心,如今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一个想得到,一个不放手,结果只能是争斗。

  身为一个老臣,司马光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整日里看着那些史学典籍,古来争夺皇位。血流成河不知几多?更糟糕的可能是威胁到大宋王朝的安危!

  想必仁宗皇帝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如此局面吧?司马光叹息一声。一路上忧心忡忡。

  回到家中时。夫人已经准备好晚餐,他却没有一点胃口,怅然若失。就在这样当口,有人来报,邵雍先生到访!

  “尧夫兄,何时来的汴京?”花厅之中,司马光对邵雍的行程有些诧异。

  “今日刚到!”邵雍笑了道:“君实兄何故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唉!”

  不等司马光开口,邵雍便道:“让我猜猜看?可是为了今日太庙之事?”

  “你都知道了?”

  “自然知道。汴京城已经轰动了!”

  “是啊,秦王殿下回归皇室,仁宗皇帝血脉留存,这是好事,可……”司马光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君实兄何必长吁短叹呢?”

  看到邵雍嘴角别样的微笑,司马光猛然心中一动,轻声道:“尧夫兄,莫不是有什么高见?”

  邵雍不疾不徐问道:“君实兄可还记得,那年在洛阳,我的那四字评价?”

  司马光的思绪回到了当日的洛阳安乐窝。邵雍初见林昭便有评价。事情过后,他并未记在心上。此刻回想,喃喃道:“中兴之才?”

  “我当时改动了一个字,其实该是……”邵雍一字一顿道:“中、兴、之、主!”

  “啊?”司马光不由一惊,疑惑道:“你当时便看出来了?”

  “实不相瞒,当时我看出他身上有帝王之气,只是潜龙在渊,并不明显。”邵雍道:“当时我还很疑惑,大宋气数未尽,并无改朝换代之迹象,很是矛盾。如今真相大白了,天赐我大宋一位中兴之主!”

  “中兴之主……中兴之主……”司马光默念即便,问道:“尧夫兄如此确定?”他知道邵雍在看命格方面的能耐,只是这种事一定就一定准确吗?

  “天命所归啊!”邵雍道:“如此说,可能难以置信,君实兄你可以睁眼看现状啊!”

  “现状?你指的是?”

  “今上和秦王,做个比较,显而易见!”邵雍道:“仔细说起来今上年纪比秦王还略大,可他为人呢?心胸狭隘,多疑猜忌,优柔寡断,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这几年重用王安石,说是要富国强兵,可是结果呢?百姓生活困苦更胜往昔,几乎民不聊生,大宋被他弄的乌烟瘴气;

  邕州求援月余之前就送到了汴京,赵顼却犹豫不决,以至于六万军民惨死,血染邕江,西南山河变色;但凡有功之臣,无论亲疏远近,哪一个他不猜忌?君王多疑,便是不自信啦!”

  司马光沉吟不语,邵雍所言都是事实,他最清楚不过。

  “反观秦王,这些年立下的功劳还少吗?是他出使辽国,拖住辽军,保我大宋渡过难关。是他平定了赵世琚叛乱,保东南安定。是他治理黄河,让两岸百姓有家可贵,安居乐业。是他收复失地,开疆拓土,扬我国威……”邵雍笑道:“秦王功绩,不胜枚举,有目共睹。”

  “尧夫兄,你对秦王很是推崇啊,你今日前来是……”司马光先是默默不语,沉思片刻之后,想起邵雍之前似乎隐晦提及过些许事情。当朝翰林学士,参知政事,谋略心思也不是吃素的,顿时对邵雍的来意产生了怀疑。

  “君实兄既然已经猜到,那我也不瞒你!”邵雍沉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秦王的身份!”

  “你早就知道?是你自己得悉?还是秦王主动告知?”司马光立即追问。

  邵雍低声道:“你可还记得去岁端午节那场大雨?那晚秦王长子出世,黑龙冲天而起,雷击福宁殿……次日,我便去拜访了……秦王殿下!”

  “你什么意思?莫非秦王长子真是黑龙降世?”司马光突然想起,这几日恍惚之间似乎确实听到了些许传闻。

  “没错!”邵雍道:“当时我就在左近,看的分明,黑龙自秦王府而起。王子一降生,便天降甘霖,至于雷击福宁殿,也是这个缘故!”

  “那日入宫,你不是说……”

  邵雍摇头道:“那是我主动帮助秦王掩饰,蒙蔽今上的。”

  “你……”司马光沉吟半晌,悠悠道:“所以,你今日前来为秦王做说客?”

  “实不相瞒。君实德高望重,乃国之重臣,秦王确实希望得到你的辅佐!”邵雍直言不讳道:“你们乃是挚友,我也不忍君实兄心中纠结苦闷……”

  “辅佐秦王就不苦闷了?”司马光疑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秦王得天下?”

  “天命如此,众望所归啊!”邵雍道:“仁宗嫡子是他的资格,赫赫战功,军民拜服,治理黄河,百姓感激。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今上与秦王相比,多有不及……还有,除此之外,秦王拥有极为强大的实力。”

  “你是说西军,关陇之地?”司马光的心里满是震撼,秦王威望高,得民心,这是必须要正视的事实。

  “三赴西北,与西夏、吐蕃鏖战数次,西北将士都心向秦王啊!何况如今得了秦王的封号,驻守长安的,关中陇右自然是囊中之物!”邵雍道:“秦王实力远不止如此,朝中有多少大臣和秦王过从甚密?”

  “秦王都拉拢过他们?他们都投诚了?”司马光大为惊讶。

  “在此之前,秦王从未刻意拉拢过什么人,他们也不知道秦王的身份。”邵雍沉吟道:“但是今日,他们知晓了,他们必然也要做出了一个选择!”

  司马光反问道:“他们一定会选择秦王吗?”

  “有人会,有人或许会纠结,但是最终……赵顼会逼着他们全部投向秦王一边的。”邵雍给出了一个别样的论断。

  “至于吗?”司马光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不至于?”邵雍反问道:“君实兄你心里清楚,今上多疑,今日之后,更会风声鹤唳,猜忌更甚;比如欧阳永叔,今日为秦王作证,赵顼还会信任他吗?但凡与秦王有过接触之人,今上肯定都会怀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怀疑下去,哪里还有人可用呢?臣子惧怕猜忌,惶恐不安,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即便是努力辩解,向赵顼表示清白和忠诚,就能保证一定得到今上的谅解和信任?今上素日里过河拆桥已成习惯,文武百官都心里有数。如此下去,今上会自毁长城!”

  “哼哼!”司马光不由苦笑:“真是这样吗?”

  “天意弄人,局势如此,谁也奈何不得!”邵雍道:“今上的性格,已经注定了失败!”

  “你今日前来是想要做什么?秦王有交代吗?”

  “没有!”邵雍道:“秦王对君实十分敬仰,希望得到君实的辅佐,却让我不要着急,希望君实自己选择,今日前来是我自作主张。我知君实兄必定心中苦闷,所以前来劝解。不需要立时做出决断,只需要用心看眼下,以及将来的局势即可,将来做出任何决定,秦王都会尊重。”

  邵雍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司马光的心中更加复杂了,无论如何,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龙争虎斗是必然,只有一人能坐上九五之位。

  身为一个臣子,他不愿意站队,可处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无法独善其身。就如同熙宁变法一样,新旧党争不经意间就波澜四起,朝堂之上谁能躲开?

  这一次更胜往昔,大宋王朝,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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